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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儿童少年班-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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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遥马上不乐意了:“凭什么她想换就换啊?!她个子高坐到前面去不是挡视线嘛!不给换就生气啊,还当班长呢,切!”
陈见月扯了扯她的胳膊,示意她别再说了。童遥果断闭了嘴,挤到余一平旁边拉她的手,又把她一直搂着的书包硬抢过来,背在自己身上。余一平抢不过她,只好放手,但脸上仍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童遥逗了她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三个人沿着中央大楼走到第四教学楼,气氛很是沉闷。
童遥灵机一动:“我们去小卖部吧,我请你们吃冷饮!”
小卖部就在第二宿舍楼的一楼。502寝室在第三宿舍楼,这是个女生宿舍,离食堂和北门最近。依次往南分别是第二宿舍楼,男生宿舍,和第一宿舍楼,男女混寝。第一宿舍楼住的都是高三的学姐学长们,因为高三很多人走读,所以刚好挤在一个宿舍楼里,一边是男寝,一边是女寝。第二和第三宿舍楼住的则是高一高二的学生。
陈见月因为大姨妈造访,不能吃冷饮,但她明白童遥这是在用食物唤醒余一平的好心情,于是大力赞同。童遥看了看手上的表,已经九点半了,要抓紧时间,于是她一手拽起余一平就往前冲。
童遥和余一平喘着气冲进小卖部,陈见月在她们身后慢了几步,迎头就是一股凉爽的冷气,混杂着茶叶蛋的香气。超市空调开得很大,一面玻璃墙面上都有了凝结的雾气。放冷饮的冷柜背靠着玻璃墙,旁边是一排饮料和小零食。童遥和余一平站在冷柜前面,隔着冷柜的玻璃门对着里面的各色冷饮指点江山。
陈见月没什么想吃的,站在收银台附近耐心地等着。小卖部深谙“打通了一个学生的胃,就打通了他的钱包”这个道理,货架上琳琅满目都是吃的喝的,诸如杂志报纸这样的精神食粮却一本都没有。陈见月只好大脑放空地盯着结账的人发呆,她又觉得盯人脸不太礼貌,便低垂着眼,专朝人的下三路盯。
孙浩然走过来打招呼的时候,她正看着一个人的小腿和脚丫子入神。陈见月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孙浩然略带尴尬地朝她笑了笑。曹杰君磨破了嘴皮找他换座位,他看曹杰君烦了陈见月一节晚自习,心中不自然地很愧疚。孙浩然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林开云。两个人都穿着大裤衩和澡堂拖鞋,头发还湿着,手上握着饮料和泡面,显然是洗好澡出来买夜宵的,林开云还多拿了一包巧克力味的悠哈悠哈奶糖。
陈见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看了半天的小腿居然是林开云的。林开云的脸白,小腿更白。平时教室里大家都穿着长裤,他着实没有机会展示下自己白皙可爱的小腿。今天初初一展示,就被个大姑娘肆无忌惮地看了得足足有五分钟。但凡他的小腿和脚丫子能进化出害羞的功能,现在早就红成一片喜庆了。如今他只好勉为其难地顺拐几下来表达自己的紧张之情了。
孙浩然完全没感受到自家小弟的紧张,他十分自然地把大裤衩和澡堂拖鞋穿出了一种“我是老大”的错觉,和陈见月尴尬笑过之后,也没多解释什么就走了。童遥和余一平已经结好账了,两个人一人拿了一只梦龙,余一平迫不及待地把包装撕掉,一口咬破了外面的脆皮,脸上马上带出笑影来。童遥则不停催促:“快快快,宿管阿姨要关门了!”三个人走两步跑两步地朝着宿舍楼奔去,莫名地有一种心情飞扬的感觉。陈见月鬼使神差地朝孙浩然和林开云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自然什么都没看到,只有那还亮着灯的小卖部。
周二上午第一节课是数学,早自习是英语。苏老师昨天占了语文老师的自习,今天就风水轮流转,被数学老师给占了自己的早自习。范老师给每个人发了两把小钥匙,告诉大家是储物柜的钥匙,钥匙上有对应的号码,课桌抽屉放不下的书本什么的可以放在储物柜里——“每个储物柜只有两把钥匙,现在都发给大家了,要小心保管,不要遗失。储物柜在教室后面的小房间里,现在同学们去里面试试自己的钥匙。如果有打不开的情况,先把钥匙交给我。”
于是大家一窝蜂地都涌向了教室后面,陈见月这才发现教室靠里侧有一扇黄色的小门,推开来就是所谓的小房间。小房间三面墙上都靠着灰色的钢制储物柜,一格一格的,靠窗的储物柜比较低,刚好和窗口齐平。小房间里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人,连转身都困难。储物柜的顺序不知道是按照什么规律排的,每个人都忙着找自己的格子,乱哄哄的,陈见月索性先退了出去。
陈见月很少在教室里乱走,教室这一侧她有些陌生。赵可可和李佳佳都在这边靠墙的一列,从窗户望出去,视线没有任何阻挡,恰恰能看见操场中间一大片绿茵场。草地上有几个自动洒水器在突突地洒水,在阳光下喷出一团团彩色的水雾。绿茵场边是一圈红色的跑道,再往外是一圈有高有矮的树。这景色出乎意料的优美,像一幅静谧的画,早上还没有班级来上体育课,所以这画里也没有人。
陈见月又往墙边挪了挪,免得挡了别人的路。靠墙最后一个人的椅子就在她手边,她便顺手把椅子塞进课桌下面去,腾出一点空间。这一塞她才发现不对,课桌上没有任何东西,她又伏下身看了看课桌抽屉,也是空的。陈见月觉得奇怪,教室里48个人48张桌子,这里怎么会空着一张桌子?
渐渐地,大家都确认好了自己的钥匙,早自习继续。陈见月特意朝那张桌子张望了一下,果然没有人坐。她努力回想着,原来那里坐的是谁。无奈她平日里也不太说话,对别人也没什么好奇心,只把坐在附近的人认识了七七八八,无论如何是记不得教室角落里的面孔了。
陈见月心头压着这样一个疑问,等到做完课间操,童遥又来挽她的胳膊,她便问了童遥。童遥十分惊讶:“你没看错?那张桌子空着的?”陈见月连点了两下头。童遥吃惊得胳膊都不记得挽了:“那里坐的是韩诩,你认识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搞事情了
☆、Chapter 16
陈见月竟还真的认识韩诩。全国班被分到高一(11)班的一共有5个人,3个女生,2个男生,韩诩就是其中一个。他的名字听着很像“含蓄”,“诩”这个字作为名字又比较少见,因此陈见月印象颇深。那是个眼睛小小的男生,皮肤有点黑,笑起来一口白牙。她还记得,第一天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韩诩在讲台上略带几分腼腆地解释自己的名字:“很多人以为‘诩’这个字是贬义,有点夸夸其谈的感觉,但其实‘诩’本意是‘扬’的意思,像三国时期魏国的谋士贾诩也是这个‘诩’……”他个子很高,在全国班上课时也是坐在最后一排,有时候谢老师上课传试卷,陈见月无意间一瞥,偶尔能看见他在无所事事地转笔。
陈见月想起这些,胸口有点堵,童遥喃喃道:“他这是走了吗?……”陈见月没回答,不过显然韩诩面对重新分班这个问题,是选择了离开高一(11)班。
范老师对于韩诩的离开只字未提,然而班里少了一个人这个消息,还是像插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了。因为很多人都猜测着韩诩离开的原因,所以渐渐地,13个非天才班的同学重新填写分班志愿表这件事,也一点一点被挖出来了。午休的时候,李佳佳在寝室里直接开口问童遥:“我听说,范老师让你们这些后来的人填志愿表,决定要不要留在我们班?”
童遥和陈见月交换了个眼神,然后迟疑地点点头。
李佳佳又问:“所以韩诩填了离开咯?”
童遥回答她:“我们也不知道,范老师没和我们说过大家填的都是什么。不过他现在不在了,应该是走了吧。”
李佳佳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赞同之色,她斟酌了一会儿,还是谨慎地没有开口。
这时候所有人都完全没有预料到,韩诩离开天才班产生的一系列风波中,影响最大的两个人,居然一个是余一平,一个是曹杰君。
周二下午又到了李八一的体育课时间,这次泳衣有了,可是大姨妈也来了。李八一在艺术楼下集合整队,拿了个小本子大声问:“今天去游泳,有哪个女生不能去的,到我这里来签字,签好字就留下来上自习。”陈见月马上出列了,不曾想余一平也上前签了字。陈见月满腹狐疑,毕竟昨天晚上她还很开心地吃了冷饮,不过她不开口陈见月也不去问。李八一带着队伍很快出了校门,留下了三个人到教室上自习。
这三个人中,除了陈见月余一平,还有一个男生。没了童遥这个行走的人际交往百科全书,她们俩谁也叫不出他的名字,陈见月只隐约记得他是英语课代表。反而是这个男生先打了招呼:“你是陈见月对吧,你是余一平吧,我叫冯瑗。”
冯瑗虽然听着“圆”,其实是个瘦瘦小小的男生。招呼打完了,他还主动解释了自己不去游泳的原因:“我有先天性哮喘,没办法游泳。”接着又用自己多年不上体育课的经验,热情地和她们分享打发时间的诀窍:“你们想在教室里待着也行,还可以去中央大楼的阅览室,那里有空调,凉快些。四点钟之后就可以回寝室了,那时候寝室门开着,不然你早回去,宿管会让你出示老师的假条才给你开门。”
陈见月真诚地向他道了谢,他很开心地笑了笑,一边脸上浮现出个俏皮的小酒窝。余一平则保持了她从得知英语成绩之后长长久久的沉默和死气沉沉,这两天她俨然已经成为了沉默和死气沉沉的专属代言人,手边或者嘴里有食物的时候她就被激活几分钟,其余时间就专注cos逢拐必左的行尸走肉。
陈见月没有去阅览室,教室里安静得都不像是自己班级的教室了,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和愉悦感,抱着《荆棘鸟》就不想撒手了。三个人分坐在教室的三个地方,享受着这不打扰彼此的午后时光。
畅游了一个下午的同学们大概是四点半回来的。童遥和赵可可在游泳馆里已经洗过澡了,想在教室待到5点钟,吃好饭再回寝室,陈见月看书看得入迷极了,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下来。她正看到拉尔夫拿到玛丽姑母的遗嘱,内心纠结不已,不知是该放弃名誉还是放弃爱人,连时间都快忘记了,自然根本不曾注意到坐在身边的曹杰君从游泳回来就很难看的脸色。
所以当曹杰君陡然之间尖利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的时候,她是一片茫然的。她有些傻愣愣地抬起头,先是看到曹杰君周围围了小小的一圈人,接着又看到他脸上的满满的讥诮,最后他的声音才一丝一缕地传进耳朵里:“……就港(所以说)有些乡下人就是这样咯,一碰上事情就乱了阵脚,只知道当逃兵……个么还有一些乡下人矮要缺西(还要傻缺),没什么本事还要死赖着不肯走,头一回考试就考了个全班倒数第二,老卵(厉害)!占着茅坑不拉屎,侪思乡唔宁(全都是乡下人)!十三点!”
陈见月的脸色慢慢地变了,她合上手中的书,转头看曹杰君。曹杰君像是故意挑衅一般,正对着她笑得格外开怀。他的身边站着几个男生女生,一脸看戏的表情,显得兴致很高。曹杰君突然挑了挑眉毛,略微偏了偏头,对着陈见月身后开口:“侬港呢?吾港额对吧啦?(你说呢?我说的对不对?)”
陈见月的背后激灵灵地爬上一阵寒意,她闭了闭眼睛,轻轻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这才转过头去。她的身后果然站着余一平,曹杰君的话明显就是对着她说的。陈见月听不懂上海话,但余一平这个宁波人却是听得懂的。她双手搂着自己的书包,看来刚刚是想过来喊陈见月一起去吃饭的。现在她的脸白得可怕,两只大眼睛空洞得厉害,整个人像是一个摇摇欲坠偷工减料的假人。
陈见月的指甲一下子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的肉里,她猛地站起身,面无表情,迅猛却又狠命地踹了曹杰君的桌子一脚。桌子发出一声巨大的刺啦声,向后滑了一段不小的距离。桌角上放着曹杰君的陶瓷水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有几本书也噼里啪啦地被甩了下去,落出一片狼藉。
曹杰君吓了一大跳,他像是一只滑稽的猴子,狼狈地蹦跳着从位子上站起来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正踩在自己的碎杯子上,溅起一片水花。他身后的人群显然也吓了一大跳,有几个人短促地尖叫了一下,彼此间推推搡搡地躲着书、水和杯子。
陈见月把她那本厚厚的《荆棘鸟》用力地拍到桌面上,发出沉重的一声,她看也没看曹杰君,只淡淡地开口:“你讲话放干净点。”
曹杰君好像被她这一连串令人窒息的操作给吓懵了,一句话也没再敢说,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自己的书整理好,眼睁睁地看着她扶着余一平的肩膀出了教室,眼睁睁地看着童遥和赵可可也追了出去,童遥还愤愤不平地瞪了他一眼。他身边的一群人见没有热闹看,也慢慢散了,有几个好心人帮他把书桌摆正,又把掉在地上的书都捡了回去。他觉得过了很久,但好像又觉得只过了几秒钟,王昊走过来拍了拍他:“走,吃饭去吧。”王昊说完又带着一点为难添了一句:“你以后说话……还是注意点吧,人家毕竟是女孩子。”
曹杰君突然觉得一阵委屈。他刚刚情急之下差点崴了脚,后退时手又重重地甩到了刘佳毅的桌子上,痛得他当场倒吸一口凉气,现在手背上还红肿了一片。什么叫“人家毕竟是女孩子”!还没说话就先动手,还女孩子呢,他反正一点都没看出这是女孩子的样子来!
再说了,他说话怎么了呀!他说什么十恶不赦的话了嘛!不就是说了几句“乡下人”嘛!当时那些围观的人不都是一脸赞同嘛!当初他们进天才班可是经过轮轮考试层层选拔的,祖老师还亲自带他们每个人都做过智商测试,这些人就一次分班考试就进来了?!那些上海生他曹杰君也就忍了,那几个全国班的是怎么回事?!上海的教育水平可是远远高过其他省市的,差了一大截,还一下子进来五个!撞大运了?这五个都是天才,别骗人了!虽然他承认陈见月这次确实考的不错,可那余一平不是马上露馅了!49分!她好意思考出这个分数,他都不好意思说!连苏金生都说,余一平基础太差了,就是在拖班级后腿!
就这样他们还好意思挑挑拣拣的!重新分班!真当天才班是公共厕所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范芃芃居然还发表格让他们填志愿!呵!当年天才班一开学就统统住校,那么多人不适应住校,家长给祖老师提意见,都被祖老师驳回去了!说要么住校要么就离开天才班!从来就只有天才班挑选别人的份儿,就没有别人挑选天才班的份儿!
曹杰君越想越气,旁边王昊唠唠叨叨地劝着他,他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陈见月那一脚虽然深深地震撼住了他,不过等到他回过神来,马上就不怂了。他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这事儿绝对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做梦梦到有人骂我文章里上海话写的什么鬼,吓醒了……
☆、Chapter 17
余一平知道自己被孤立了。那种感觉很微妙,不会有什么明确的时间分界线,让这一刻向前是热忱而这一刻向后就是冷淡,也不会有什么人热心肠地跑到你面前,直白地提醒你:“哎哟你已经被我们孤立了,你要注意呀。”但她就是能明明白白感受到那种实质般的疏离感。一片片躲闪的眼神,一丝丝窃窃的私语,一些些别扭的回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参与的谈话一定会无疾而终,你拼命挤出来的微笑一定会石沉大海,你伸出的手一定会视而不见。
余一平做了个梦,梦里她奔跑在初中校园里那个熟悉的跑道上。体育老师拿着秒表面容模糊地站在终点线上,周围有一些含糊地声音喊着“快跑快跑呀”。余一平跑得脸色涨红,喘气的时候嘴里都有了血腥味。猩红色的跑道突然变得十分粘腻,她跨出去的每一步都被用力拉扯着沉下来。她终于跑不动了,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双脚牢牢地钉在跑道深处,一股一股的血顺着脚心蠕动着向四周流去,滋润得跑道越发鲜艳。
余一平醒了,她的心砰砰直跳。深夜里的寝室一片沉寂,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她慢慢地轻轻地一点一点地爬下床,扭开了自己桌面上的台灯。寝室里的空调已经关了,白色的装置像一只安静蛰伏在半明半暗中的兽,不锈钢的栏杆反射着优雅的冷光。
余一平的妈妈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不幸人,这样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连她的不幸都千篇一律到令人乏味。无非是一个无能的老公,一个重男轻女的娘家,一个尖酸刻薄的婆家,和一个被寄予了全部希望却又懦弱的女儿。
余一平的初中三年过得很痛苦,那种痛苦并不只是精神上的,还有肉体上的。她的初中以高升学率闻名遐迩,从初一第二学期开始就取消了周末双休,晚自习上到十点钟,早上六点半又要早自习。每一个学期都要重新分班,成绩好的进重点班,成绩差的进普通班,成绩更差的被直接劝退。
她的成绩还算不错,虽然有过几次惊险的吊车尾,到底三年都留在了重点班。重点班的班主任最喜欢说的话就是“这个世上没有天才,只有勤奋的人和懒惰的人”,班上的同学交情都很淡,大家都被重重的课业和残酷的分班制度给压垮了,根本没时间也没有精力发展出任何超出点头之交的关系。毕竟你的同学,下个学期还是不是你的同学真的不太好说。
余一平从初二开始就没上过体育课了,反正她也不太喜欢运动,有没有体育课她并不在意。但就在初三毕业前的半年,学校突然接到教育局的通知,从这届毕业生开始,为了应付素质教育检查,毕业成绩中新增一门体育成绩,满分30分。
初三年级一共15个班,加起来八百多人,年级排名的时候,有时候一分之差,可能就差了十几个名次。学校为了这30分的体育分,每天腾了一节晚自习的时间给他们突击练习。女生的考试项目是坐位体前屈立定跳远和八百米,男生是实心球立定跳远和一千米。重点班的座位是按照成绩来排的,第一次月考算上体育成绩之后,余一平从教室正数第四排调到了倒数第一排。
余一平的妈妈急红了眼。她家离学校不远,大概也就一公里的样子。早上五点半妈妈就把她喊起来,喝了糖水运动下身体然后出发,她跑着去学校,妈妈骑着自行车陪她,跑到学校再吃早饭。有一次老师布置的作业多,她写到凌晨一点才上床睡觉,第二天怎么喊都喊不醒。妈妈掀起被子就开始劈头盖脸地打她,一边打一边哭。余一平的爸爸来劝,被她用皮包兜头也狠揍了几下。余一平那次倒是一滴眼泪也没落,她的眼泪早在寒冷的初春清晨饿着肚子跑步时班主任一次次语重心长找她谈话时还有每次排名出来后深夜躲在被子里流光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可能会死在初三。
余一平有个阿姑(姑母)在上海,她一辈子都没有结婚,是那个时代难得一见老牌大学出来的女大学生。阿姑不知怎么听说了妈妈的魔怔,给爸爸打了个电话。中考前的两个月,余一平被阿姑领着来博宇参加了自主招生的考试,博宇的录取通知书到的很快,她再也不用跑步了。
她来上海的前一天晚上,妈妈帮她整理行李。不知道阿姑和爸妈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两次去上海,都是爸爸把她领到阿姑家,然后阿姑带着她去考试去报道,妈妈留在家里,爸爸留在阿姑家里。妈妈的眼泪忽然扑簌簌地落下来,余一平的心很慌。她想抱一抱妈妈,却手足无措。妈妈摸着她的头,告诉她高中这三年的学费还有博宇对全国生额外收取的五万块钱,都是阿姑出的,“所以你到上海之后要乖乖的,好好学习。”余一平呆呆地点点头。
余一平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分进天才班。这个班里的一切都好像在提醒自己,过去的三年甚至十三年都是个彻彻底底的笑话。“聪明”这个夸奖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中过,大家反反复复提及的,不外乎“懂事听话”“乖巧”“勤奋”“认真刻苦”。她想起以前班主任的话“这个世上没有天才,只有勤奋的人和懒惰的人”,恍如隔世。
所以拿到重新分班的志愿表时,虽然很对不起自己新交上的好朋友们,但是她的心里仍然充满了喜悦之情。她想逃得离天才班远远的,远到一个自己不会觉得自卑和配不上的地方,远到一个自己亲切熟悉的规则可以重新适用的地方。
她几乎算得上兴奋地给妈妈打电话,没等她语无伦次地把话说完,妈妈就打断了她:“你们班主任范老师前两天打电话回来了,你爸爸和阿姑商量了一下,让你还是留在天才班。”余一平的大脑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哭着和妈妈胡乱说着英语考试,说着天才班种种的不好,说着自己的自卑和嫉妒,“求求你妈妈……求求你……”
余一平最终没能拗过爸爸和阿姑的决定,一如她从小到大的反抗,无一例外都是以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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