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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气冬来-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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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嬷嬷应声。
  老夫人不准苏沅再送信给阮直,苏沅大为着急,但到底不敢忤逆,心里想着不写信也可以传话,总不至于老夫人还能整日盯着她的奴婢不放,而今祖母一门心思为父亲的续弦发愁,总有空子可钻,也就忍耐了下来。
  八月,很快就要到中秋了。
  苏家与陆家的女眷们十分相好,每年拜月都是轮着操办的,今年就轮到苏家,不用说苏锦定是会请往日那些个知交闺友,至于她,苏沅低头看着手里的羊毫,一时发起怔来。
  前世她对庶女的身份非常的介意,从来都不愿低下头颅,显得十分自傲,这种性子不容易交到朋友,她想来想去找不到一个,除了陆静姝与苏文惠,还有周慧光,那是老夫人亲弟弟的孙女儿,只是远在洛阳,现在根本不可能见到。但是几年之后,周慧光会来京都,关于苏文惠的事情,就是她详细告知的,想着苏沅心头一惊,也不知苏家这时候可与张家来往了?
  苏文惠应该是在两年之后嫁给张孙锡的!
  宝翠见她不动笔,提醒道:“姑娘,萍儿还等着送帖子呢!”
  苏沅就写了苏文惠一个人的名字,陆家那边,早就知道的,不必再专门的写帖子去请。
  宝翠吃惊:“奴婢听说二姑娘请了万姑娘,赵姑娘,何姑娘……姑娘,您也多写几个吧,总不能真的就一个,那多冷清啊!”
  前头两个,一个是吏部尚书万欣泰的孙女,一个是五军都督府指挥使的幼女,在何时都是如明珠璀璨,众星拱月,以前每一年苏锦都会请这样的姑娘来赏月,为此排挤苏沅,那时候她总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自欺欺人,觉得自己比那些人强上许多。
  时至今日,苏沅心想,她是应该佩服苏锦的,至少她请不到这样的人来。
  “就请文惠姐,够了。”苏沅甘拜下风,却不愿勉强自己。
  知己两三个,也是足矣。
  宝翠十分不解,却也不好强迫苏沅,拿着帖子出去了。
  看着宝翠的背影,苏沅原想叫宝绿这阵子盯着她,但宝绿这个人委实太过老实了,怕什么都没成却会被宝翠先行发现,她捏了捏眉心,朝窗外看去……采英在屋檐下绣枕头花,她的女红非常好,萍儿在扫地,采薇在给庭院中的宝珠茉莉浇水。
  前世,采英一直为自己所用,采薇却是在五年之后去了庄上,后来听说她不止嫁给庄头还给自己赎了身,苏沅眼睛一亮,这样能把日子越过越好的人,定是非常能干的。
  她连忙把采薇叫来。
  单独被姑娘召见,采薇眼眸闪亮,担心中又藏着惊喜,低头道:“不知姑娘有何事吩咐奴婢?”
  “你最近不用做繁琐的事情,也不用一直待在院子里,但一定要留意宝翠的行踪。”
  采薇怔了怔。
  那两个宝字开头的大丫环天天都待在主屋,不止近身伺候姑娘,便是月例都比她们多一倍,十分令人羡慕,但采薇实在没想到原来宝翠并没有得到姑娘的信任,甚至好像还得罪了姑娘。她一句话都没有多问,用力点头:“奴婢知道了,一定不会叫姑娘失望!”
  她很快就抓住了机会。
  苏沅笑起来:“你现在出去吧,谁也不要说。”
  采薇径直就退了出去。
  过得几日韩夫人发来请帖,因上回搬入新居,许多人家送了乔迁礼,这回便是宴请宾客回谢的,听说人数众多,竟然有四五十的席面,可见韩家虽然定居江南,名声却远扬。老夫人早早就叮嘱过,故而苏沅也马虎不得,还是好好的梳妆了一番。
  宝绿拿来玉珏挂在她腰间,宝翠予她戴珍珠。
  “昨日我新种了一盆茶花,瞧着蔫巴巴的好似不行了,你留下来等会儿叫花农来看看,他说怎么弄就怎么弄。”
  宝翠脸色大变。
  这种宴会,姑娘竟然不带她去吗?茶花这种东西,什么时候不好弄偏要这时候?
  “姑娘……”她大着胆子道,“才种的都这样,过得两日兴许就好了。”
  苏沅眯了眯眼睛,这都已经不听使唤了,还真的能指望以后吗,在宝翠眼里,恐怕只有她自己的事情最重要,她淡淡道:“你什么时候还知道种花了?你又不是庄上出来的,”叫起采英的名字,“你跟我一起去韩家,快些收拾下。”
  外面的采英瞪圆了眼睛,绣花针差点戳到手指。
  采薇扑哧一笑:“没听到姑娘说的话呢,你赶紧换身衣裳,就穿昨日才洗好的那件豆绿色的比甲!”
  听她提醒,采英才回过神,连忙去厢房换好了。
  又叫了几个随行婆子,苏沅一行人走去了上房给老夫人,苏承芳请安。
  站在门口的宝翠脸色通红,好像听到院中小丫环的嘲笑声,手指由不得紧紧捏紧了,宝绿而今得宠就不说了,难道采英都要骑在自己头上去了吗?她越发的来气,朝庭中厉声喝道:“做你们的活,哪个偷懒,别怪我罚你们!”
  小丫环们连忙都低下头,忙着去了。

    
第17章 
  第一天跟着出来,采英很是好奇,忍不住频频张望,显得一股小家子气,也难怪以前自己看不惯,苏沅忍不住笑,其实采英就是个笨拙的小丫头,什么都露在脸上,那是一种少有的淳朴,越是经历得多,越是显得弥足珍贵。
  她笑着跟采英道:“这里是淮安街,开得都是衣料铺,过去是古井胡同……”
  姑娘亲自解释,采英受宠若惊,呆呆的点头。
  宝绿听着奇怪,暗想姑娘好像很喜欢采英呢,不过采英手脚勤快,一来就把所有的枕头花都包了,有什么活儿也抢着做,委实讨人喜欢。
  马车轿子渐渐多了,苏沅放下车帘,苏锦忍不住冷笑了声,也真是有闲情逸致,竟然还跟一个小丫环讲起京都来了,不知是不是撑得慌?她挑眉问道:“很快就要到中秋了,你请了谁过来?何姑娘还问起来,说我们家是不是很热闹。”
  那是存心要她难看,苏沅道:“我就请了文惠姐。”
  果然如此,凭着她的人缘又能请到谁?苏锦实在是忍不住笑,但侧眸看向苏沅时,却见她连一丝的自卑都没有。
  这个人到底怎么了,什么都不争了!
  她打量苏沅,猜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苏沅是故弄玄虚,在等着机会给自己致命的一击?她越想越觉得是后者,阮姨娘没有一索得男,让祖母失望,那续弦的事情更是摆在了第一位,苏沅定然是在盘算着什么,真是可惜,父亲看不上甄佩!
  他而今是左侍郎,眼光也许是高了些,而苏家与甄家在母亲去世之后越走越远,父亲可能是不想再碰甄家的人,苏锦左思右想。
  马车这时停了下来。
  被打断了思路,苏锦大恼,轻喝道:“怎么回事儿?”
  “有一群道士进了城门……”春兰禀告。
  道士是什么东西,竟然还能让官宦家的马车让路吗?听外面声音十分嘈杂,好像很多马车都停下了,苏锦疑惑:“你们是不是看错了,哪里来的道士?”
  “是去宫里的。”春兰压低声音,“有禁军随行呢,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人。”
  苏锦讶然,半响嗤笑一声,低语道:“原是给皇上炼丹的!”
  先帝早年励精图治,打下了大片的疆土,又知人善用,开辟了繁荣盛世,奈何临到晚年却信奉起道教,请来一干子道士炼长生不老丹,但这显然没有什么用,到得五十八岁那年溘然长逝。没想到幼帝登基,才十几岁也信奉起这一套来。
  因身子病弱,前几年甚至游历四海,寻找仙土,皇太后派了数百精兵保护,劳民伤财。
  苏锦的声音中带着不屑,苏沅隔着车帘,暗暗心想,要不是她知道将来的事情,也许也会跟苏锦一样的嗤之以鼻!
  “可怜陈姑娘竟是要入宫了。”苏锦突然一叹。
  苏沅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韫玉是做了皇后,那是皇太后钦点的,这个人她这辈子约是只见过两次,陈韫玉入宫了,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但后来被毒死,却是听说了的,当时非常的吃惊。因为陈家一直安安生生的,不像有些勋贵被抄家,被灭族,没想到陈韫玉还是受了牵连。
  马车又往前走了,苏锦眼看快要到韩家,把镶了猫眼石的小铜镜拿出来。
  苏沅看着暗自摇头,韩如遇这时是格外的吸引人,但几年之后,未必就是这样的人了,也许苏锦就算嫁给他,也是要后悔的。但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的,苏锦听了只会觉得是在危言耸听,或者是嫉妒嫡女,她抚了抚裙角,到底没说。
  韩府非常的大,垂花门口一道照壁,竟是比他们苏家的还要宽阔,雕刻着四天王狩猎,气势磅礴,但走进去却是另一番景致,弯弯小径,玲珑楼台,曲桥下锦鲤游水,实在是个好风光,也难怪韩夫人会买下。不过苏沅前世看了好几年,早就没有什么新鲜感,她走在这里,只会回想起那时候在韩家的无助,韩夫人深深的厌恶,韩如遇的冷漠,好像根绳子一样勒住了她的脖子。
  她手脚慢慢冰凉,有些后悔过来,原以为可以忘掉,却发现经历过的事情永远都像一根针似的扎在心间,拔不出来。
  “三表妹!”陆静姝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沅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你们已经到了呀?”
  “也是才到。”陆静姝亲热的挽住她的手,悄声道,“你送给我的珠钗在哪家做的,真好看,我越戴越喜欢。”
  “是在百珍阁打的。”她细细选了的,自然最漂亮,幸好陆静姝喜欢。
  “原来是在他们家,那我下回也去打一些首饰,顺便还礼。”陆静姝打量她一眼,“你是喜欢珍珠吧,瞧瞧这耳环都是珍珠串的,正好我也得了一盒南珠,母亲说大的做簪子,小的随便我做什么。”
  “别,我才送你你就送我,弄得好像我是在讨你的东西!”苏沅拒绝。
  看她不乐意,陆静姝叹口气道:“我是向来不喜欢欠人情,不过这回就算了,这珠钗我太喜欢,还礼的事儿,以后再说。”
  苏沅这才笑了。
  陆静姝这个人温和可亲又聪慧,命也非常的好,她就算想要回报她此前的友好,似乎也没什么可以点拨的,可见人这一生与性子还是十分有关。
  眼见两个人越来越好了,苏锦很是恼火,想同陆静英一起,又怕疏远了陆静姝,陆静姝可是韩如遇的表妹,正是左右为难时,想到那日在侯府见过的骏马,灵机一动道:“大表姐,你们家那些个小马,可教二表妹,三表妹骑过了?”
  那日陆静英就请了她一个人去,但陆静姝姐妹俩都是见过的,这一来就有了共同的话题,二来苏沅不知,便是让她处于尴尬之地。
  陆静妍闻言笑道:“我是骑了,但是姐姐胆子小,碰都不敢碰一下,说怕摔下来,可马儿这样矮,跟坐在床上又有什么区别?你来劝劝她,我们都学会了正好一起去纵马,或者你也跟着学一学,我瞧那匹枣红色的很合适你。”
  陆静姝连连摇头:“你们学就是了,我天生不是那个料。”
  说到马儿,陆静英眉飞色舞:“你是不知道骑马的滋味故而推脱,要是学了,只怕你几日不骑还不舒服呢!”
  她们边说边走,苏沅还真插不上嘴,倒是陆静姝怕冷落了,看见庭中种着的橘树,笑着道:“最近金香柚熟了,庄上送过来,祖母说要给你们一筐呢,我觉得比橘子好吃多了。三表妹,我记得你也喜欢吃柚子的,是不是?”
  苏沅笑起来:“我还喜欢吃柚子糖,街上贾婆婆家做的一点不粘牙。”
  “他们家的冬瓜糕也好吃,还有夏天的甘草冰雪凉水,哎呀,我都饿了!”陆静妍年纪小,嘴容易馋,脱口而出。
  众人都笑起来。
  苏锦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这次宾客几乎都是书本网的家族,像京都显赫的勋贵,如曹国公,魏国公,竟是一个都没有请,夫人姑娘们谈话极是文雅,韩氏穿一身青织金穿风花的宋锦褙子,八幅月华裙,站在夫人们中间谈笑风生,见到她们,迎上来笑道:“这回搬家真是多亏您。”是对太夫人说的,“我刚才还在与刘夫人说,要不是您,我只怕找不到这样的地方。”
  她把陆家,苏家的女眷介绍给那些夫人,许多都是认识的,也有不太熟,不来往的,便是趁这个机会互相了解。
  听闻是洒金桥下的苏家,有些人直接就提到了苏承芳:“……苏大人在泰州修筑海堤,防住洪水不说,庄稼连一亩都没有受损,真正是造福造民的大功业!”
  老夫人心里未免得意。
  他们苏家从曾老太爷始,便很注重稼穑水利,研读治水经,亲自去各处考察,呕心沥血得了一套治水之法传予后人,故而苏承芳便是在这等局势下,不用去趋炎附势,依然不影响他的仕途。朝廷在任何时候都是欠缺能臣的,像治水这等大事,尤为的重视,更何况苏承芳的本事还不止是治水。
  “在其位,谋其职,哪里称得上大功业。”老夫人嘴里却是很谦逊。
  苏锦与有荣焉,笑容深深。
  得知那是苏家唯一的嫡女,许多夫人的目光都瞥了过来。
  苏沅见状,便是退到一边去了,她而今对那些恭维,喜爱毫不在意,心里只想着老太太的事情,也不知阮直有没有请大夫了,指不定这会儿老太太已经有病在身!她由不得又有几分焦躁,耳边的热闹突然显得聒噪起来,便是往右侧走了去。
  临近圆洞门时,突然听到一声低喝:“这孽子,他竟然不声不响……你没有听错吗?快帮我找出来,哪怕是在宫里……”
  十分的耳熟,喉咙沙哑,苏沅听得几句蓦地睁大了眼睛,隔着墙的难道是威远侯陆焕扬?她生怕被人发现,连忙转身而去,耳边“孽子”两个字却越发清晰,这是在说陆策罢,他上回说过一两个月左右归家,许是真的回京都了。

    
第18章 
  苏锦一直在老夫人身边,笑颜似花,夫人们询问几句,她大方得体,引得韩夫人都多看了几眼,便是越发喜上心头。
  倒是老夫人不见苏沅,轻声问李嬷嬷:“沅沅这丫头去哪里了?”
  李嬷嬷道:“许是在哪处赏花。”
  老夫人眉头拧了拧,这阵子她感觉到苏沅有些不同,不像往日里逮到机会就凑到跟前,这孙女儿对自己的亲昵里掺杂了一些说不清的东西,由不得有些刺痛。是不是自己太偏爱苏锦了,苏沅到底是有些察觉,显得生分了。
  说到底,都是自己那时候处理不当,将苏沅交给阮珍教养,她是喝着阮珍的奶长大的,只怕这种母子情早就深刻在骨子里,而今阮直又在京都定居,把季氏都接过来,苏沅的心就更远了。
  “你去找找看,她没有来过韩家,只怕迷路了。”
  听到这句,苏锦心头一惊,才发现自己沉溺在众人的夸赞中,竟然都忘了苏沅,她只怕是找由头去接近韩如遇了,上回在白马寺不就花了重金求良缘吗?小小年纪,心思真够深沉,差点就被她得逞,苏锦与老夫人道:“哪里要李嬷嬷去找,我们几个姑娘正好要去看银杏树,我去寻她!”
  “那也好。”老夫人点头。
  苏锦急忙就找到陆静妍。
  陆静妍摇头道:“我没有看到她,我跟姐姐忙不过来,要应付那些夫人们,哪里有空盯着……”她眉头一挑,“怎么,她又惹事了吗?”
  人多口杂,苏锦还知道顾着苏家脸面,低声道:“惹事不至于,就是想看看她在作甚,刚才你不是说韩家有许多的银杏树吗,我们去看看?”
  正好夫人们也要到处走走,韩夫人便是命奴婢服侍姑娘们去赏花。
  陆静姝姐妹俩是韩夫人的表外甥女,韩夫人没有女儿,就充当招待的了,请众人先去看银杏树,走着走着,便是发现苏沅,她原也是要回来。
  瞧着时间短,根本不可能见韩如遇,许就在这附近散步,苏锦浑身一松,但这无端端的一口气吐出来,心头又是生恼,她为何那么在意苏沅呢?一个庶女,其实哪里配嫁给韩如遇,就是韩如遇肯,韩夫人都不会同意的,但不知为何总想到在侯府,韩如遇同苏沅解释吴城子的画,心里就生闷。
  “你又不认识这里,乱走什么?”她忍不住呵斥苏沅。
  小姑娘怒发冲冠,双目都恨不得红了。
  苏沅抬起头,眉梢微扬,这又是做什么?真是不明白了,这阵子她避其锋芒,苏锦若聪明些便不该猛追猛打了,而今在韩家还突然对自己发怒,这是要下狠心斗一辈子吗?
  “二姐,你不用担心我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她声音却温柔。
  旁人听来,便是成了姐姐关心妹妹。
  苏锦一下脸色通红。
  陆静妍连忙将苏锦拉过来:“都说三表姐没什么了,瞧瞧她,不是好好的吗,我就说么,”她要将错推到苏沅身上,却被陆静姝截断了,笑着道,“前面就是银杏林了,表姨母喜欢这落叶,一点儿没让奴婢打扫,其中一棵听闻有百年的树龄。”
  明明是苏锦失态,苏沅为大局不曾还嘴,可自家妹妹却不知好歹要插一脚,陆静姝哪里准许,这妹妹是被陆静英带得太过嚣张了!可父亲说,威远侯府早已不比往年的显赫,言行举止更该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们两个弟弟都还小,作为姐姐自该做个榜样的。
  像陆静妍这样哪里行?她狠狠瞪了一眼。
  难得看姐姐如此,陆静妍再不敢胡乱发话。
  一行人前去银杏林中。
  还未到冬日,但银杏叶已经有些许落的下来,铺在地上被阳光一照,仿若是黄金闪闪发亮,姑娘们看得目不转睛,尤其是中间那株巨大的银杏,树干粗壮的几个人都抱不住,更是引得姑娘们围在旁边,抬头观赏。有些兴致大发,甚至当场做起诗词来。
  一派的热闹。
  耳边喧嚣,苏沅不由得想起曾经韩家举办的宴会,便是有多次在这里,此地在冬日更是美得惊心,不过韩如遇却喜欢另一株银杏树。有回他使人搬了书案在树下写字,让她在身边磨墨,周遭安静,微风拂面,阳光温暖的晒下来,日子好像春花般的美,可她念及母亲,却落下了泪……她已经再难以心安的享受所有的喜乐。
  亭子里,陆嵘同韩如遇在说话。
  “你不是有一方洮河的绿石砚台吗,你卖给我好不好?我给你三百两银子。”陆嵘恳求道,“我找遍了京都都不曾见,锦妹妹偏喜欢,其实我们家原本也有,但是父亲给了那混账……”陆策年幼时,陆焕扬非常喜欢他,什么好的都不吝啬,“要不然那东西就是我的,你看怎么样?或者我拿红丝砚台跟你换?你就帮帮我吧!”
  聒噪十分,韩如遇眉头拧了拧,侧头避开他的口气,眸光落在远处一棵小小的银杏树上。
  前阵子刮大风,有棵银杏已经腐朽了禁不住倒下来,这块地方一下就空落落的,破坏了景致,韩夫人觉得难看,他却起兴致吩咐小厮买了银杏亲手种在这里。
  姑娘们的娇笑声飘来,他一下发现了苏沅。
  她穿着月白色芝草纹的素裙,正安静的看着一棵银杏,容颜在光下有些模糊,但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悲哀,如同那日在吴城子画前,无法言喻的深沉。
  小小年纪,倒不知为何?又不像叔父一生多劫命纸薄,韩如遇的念头闪过,忽地转头看向陆嵘:“你突然拉我过来,是不是为了看苏家二姑娘?什么买砚台,在哪里说不好?”
  他拂袖而去。
  陆嵘贪婪的多看了苏锦一眼,她今日穿着真明艳,比牡丹花都好看,只见韩如遇拔脚走了,急匆匆追上来:“你反正也要娶妻的,这么多姑娘从中挑一挑有什么不好?再说这是你家,你怕什么呢,这亭子与银杏林隔了湖泊也不算内宅。”
  若是母亲听见,只怕再也不准他去陆家了,搭上陆嵘这种人!
  韩如遇淡淡道:“那砚台是祖父送我的,我如何会卖你?你实在想要,不如去城西看看,有一家铺子可能有。”
  陆嵘问了铺名,连忙就走了,说要去准备银子。
  为个姑娘如此神魂颠倒,韩如遇眉头拧了拧,实在想不明白。他天生聪慧,五岁就得了神童的称号,八岁中秀才,写得诗词有人重金相求,很早就在江南扬名,到得京都又不曾有谁越得过,姑娘们亲睐,夫人们喜欢,哪里能理解陆嵘这种心情?
  “公子,夫人叫您前去,说从荆州来的张夫人要见见您。”小厮来禀告。
  韩如遇要不是怕陆嵘当着众宾客的面相缠,耍滑丢脸,也不会随之来亭子,便是快步往前,同时吩咐小厮:“下回陆家大公子有事求见,一概说我没空。”
  小厮应声。
  韩家的宴会一直到下午才结束,老夫人同韩夫人话别,领着两个孙女儿回去,临走时,照雪低下头轻声说得几句,老夫人脸色一沉,但并未说什么,由照雪扶着上车。
  到得垂花门口,老夫人说疲乏了,便是叫苏锦苏沅各回各的院儿。
  正好有事情,苏沅急匆匆往回走,心想一定要找个办法去劝阮直,谁想到刚入院门,萍儿笑着迎上来道:“姑娘,刚才阮公子使人捎话儿了,说叫钟大夫看过了,老太太没什么大事,就是些小毛小病,稍许调养下就好。”
  苏沅大大松了口气,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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