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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策-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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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和我娘。”

他微怔,侧目望了过来,“你娘?”

“嗯。”她点点头,似乎陷进怀念,唇角隐约含笑,“我总见不到她,她怕我寂寞,便送了纸鸢给我,这样我只要一望到纸鸢,便能想起她。”

“那她人呢?”

听到这一句,慕容素的眸光忽地暗了,轻轻咬住唇,“她死了。”

“……”未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李复瑾一怔。

“她是为了我。她本可以好好活着的,只是为了我,才……”话至尾处越来越低,她中断了低喃的话语。

望着她的脸,李复瑾轻轻张了张口,“抱歉。”

她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两人相继陷入沉默。微风卷着花草的水气,掠过波光粼粼的河面。河滩旁有载客的行船临岸,岸边的游人连忙避散。他拉着她向后退,却不慎冲撞了身后的行人,再想躲已避之不及,木舟推动着河水涌上,瞬间便浸透了她裙裾。

“呀……”沁骨的幽凉刹时从足部涌上,她下意识讶了一声。扯开衣摆,绮罗制的缎履化开了一大片水渍,已然被润得通透。

“已经湿透了。”李复瑾看了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种真丝棉履仅是精致好看,却只宜走宫内的坦路,万分不适于这种山野田间。

“你不能再穿它了,这个季节,恐怕一时干不了。脱下来,小心着凉。”

“那我穿什么?”双手绞住衣摆,慕容素禁不住懊恼,总不能就这般赤着双足返回。

显然也思虑到这个问题,李复瑾默了一默,忽然走到一旁,从丛中寻捡来些许枯秸。他双指轻捻,几根枯草有序的层层叠绕,繁复编结,不多时,竟赫然编织出一只简洁的扉履来。

“就这?”她讶异地看着那几缕枯秸形成的草履,难以置信。

“不要小看它。”又迅速编绕好了另一只,李复瑾抬起头,“这种草鞋不仅结实,且耐磨轻便,虽外观不佳,但走这种山路,可要比你那丝履适用得多。”

“试试看。”盎然着诱哄,他屈下膝节,轻轻替她褪下了湿凉的罗鞋。

手指触到足踝的那一刻,慕容素下意识的轻微退缩,却没拒绝他的动作,任他缓缓褪去她的鞋袜,雪白的足亮在半空,像一枚精雕而成的雪玉,无一丝斑痕瑕疵。

她的足上带着一丝湿痕,触手沁肤微凉。李复瑾顿了顿,敛袖替她拭去了足底的水痕。指尖划过足面,异样的柔软平滑,拭至最后他以手裹握,尽力温暖她的冰凉。

静静定了许久,淡淡微暖的温度徐徐传来,冰冷的脚仿佛有了感知。慕容素呆怔的望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足踝逐渐回温,心脏却刹时涨得幽冷,似乎有什么从未堪破的东西,倏地冲破胸臆——

猝地掌中一空,她猛地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掌心。裙裾飘扬曳地,腕间的铃链随她的动作落地,呤然一响尤不自知。

“我……”

李复瑾的手略略一顿,抬头注视着怔然的她。

“我要回去。”慌乱的脸上透出惊心的白,她默默凝视着自己的足尖,慢慢又恢复了冰冷。

李复瑾的目光黯了,滞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抿唇沉默,半晌。扯出一抹微笑,“好。”





第33章 秋游
一路策马,极速疾驰,却是比来时更加的急迫。

她拒绝再与他同乘一马,独自乘马策鞭急行,一路疯般狂奔,马唏律律长嘶,纵如奔雷。

山间广阔如辽,夕阳似血。

“公主!”李复瑾坠随其后,尽力使自己的座驾同她保持最为适宜的安全距离。司驷监随猎而来的猎马大多性情桀骜,稍不注意便会纵蹄伤人。她这般泄愤似的策马,只怕会不慎惹怒了马儿。

“公主!”

二马渐渐临近,慕容素分毫不理,兀自甩鞭打马,远远将他甩落身后。马速迅疾,风声呼啸如烈,山间跌宕着急戾的蹄响,贯耳犹如凄厉的嘶嚎。

“慕容素!”

尽力追随许久,始终无法追至她的脚步,他终于忍不住,夹马急速狂奔。健马四蹄腾空,拼了劲的飞驰,终在她一米开外的身侧堪堪并行。

“别打了!”她再次扬鞭,被他纵身举臂抓住。愤厉的喉音随风呼啸,没入跌腾的马蹄声下。

“停下!马要急了!”

慕容素冷目侧瞥,隔着疾风两人对望。猛一甩袖,迅韧的皮鞭立时旋过他的臂侧,略略拉开一段距离。鞭尾扫过□□的马耳,黑马吃痛嘶叫,倏地前蹄高扬,骇得慕容素大惊失色。

“慕容素!”

骏马忽发一声长啸,纵蹄踏地而起,势要将她甩下马背。她忍不住惊呼,手臂紧紧勒住缰绳。眼见她即将失力坠落,李复瑾迅捷勒马,可过去却已分明来不及——

就在这时,山间的尽头忽然掠处另一匹黑马,狂奔着疾蹄踏来。

马上的黑影矫健挺拔,见状踢马跃身,迅敏的身形飞速而掠,在她即将坠落的前一瞬猛地将她揽过,拥着她猝然坠地。

随着惯力从草坡上滚落几圈,莫钰撑着臂缓缓停下来,松落了紧揽的手,压住她的肩膀凝声问:“你怎么样?”

“莫……”慕容素的脸色白得可怕,身体剧烈颤抖,惊险而后的后怕致使她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他迅速在她身上检量了一圈,确定并无大碍,褪下外衫裹住她。

远处的李复瑾已经下马上前。猝然一声利器的铮响——莫钰翻腕拔刀,冷厉的寒光倏一闪过。

李复瑾刹地顿步。淬锋锐利如雪,尖刻的锋刃笔直地停落在他颈外一寸的地方。

·
 
“究竟发生了什么?”

支颐着双臂蜷在榻上,慕容素一直未曾说话。

静等了片刻,见她并未开口的意思,莫钰放弃了探问。

凝目盯着榻上娇小的身影,探寻的视线自她身上一寸寸滑过。她的身上有着些许零碎的伤痕——跌马滚落时的厉草划破了腕臂,幸在并未伤及筋骨。一些明显的擦伤已遣如歌如笑仔细处理过,仅余些微不易察觉的余伤,嵌在白皙的肌肤下透出一抹绯红。

摊开她的手心,葱白的掌心内亘着几道深红可怖的淤痕,犹如盘延曲折的藤蔓,似要将整个掌心纵横劈开。仅望了一眼,他登时轻蹙了眉。

“扣缰时要向上,不能向后。这样缰绳才不会勒手,也可更加便捷地控马。”

目光渐渐下移,逐渐落上她半露在外的足踝。净白的足腕纤而细,然而却有七七八八的绯痕交错破坏了美感。他瞥了眼一侧的草履,淡漠地垂下眼。

“还有你穿的丝履太软,不易行山路,下次出去,记得换上厚履。那种草鞋虽厚实牢固,可毕竟过糙,你乍穿一定会吃不消。”

慕容素不言不语。望着他自怀中取出随身的伤药替她上药。温凉的指尖均匀地触过掌心的纹理,然后是微凉的足。

药液独有的味道弥散开来,漫上肌肤有种异样的凉滑,痛感都似渐渐消弭了。她轻轻阖上双睫。

“疼不疼?”

摇摇头,任由他细致地涂药裹伤。

“你累了一天,好好休息,我就在门外,有事可唤我。”

处理好伤处,替她覆好枕席丝褥,又细嘱了如歌如笑一番,他这才放心走出屋门。屋内静了下来。烛火微漾,晕着朦胧的淡黄,光影暗而微弱。

慕容素轻轻地睁开眼。

重新蜷起身,静坐了半晌,她迷茫地望向了自己的足踝。足已恢复了和暖的温度,却莫名感到一丝水的湿凉挥之不去,她不自觉地将足趾蜷起,无声咬住了唇。

·
 
自那一日起,李复瑾明显发觉了慕容素对自己的不同。

不再同自己触目交谈,也拒绝再由他时刻侍从陪伴,时日一久,连日常的习剑都渐被搁废。这般态度的转变犹如宵壤,隐然的冷落显而易见,几乎陷入僵局。

秋狝行至尾声时,已时近中秋。

秋夜如镜,碧云千重。为表嘉赏,猎宫内前后操办了几次猎宴。相比宫宴的华艳柔靡,猎宴以天为盖,所猎鸡兔野羊为食,甚至可许平地生火,说不尽的自如洒脱。

意外的是慕容素却分毫提不起兴趣,终日委在西苑闭门不出。甚至几番推诿了卫央的约请。

一向喜爱热络的人儿却日久寡欢颓唐,心头的闷郁清晰可见。慕容念惆怅不已,极忧心她就此郁出心症。无可奈何,他遂令慕容梓组织私游,以缓她久来的郁结。

云郡是陵阳离山百里外的一处山郊。

不同于离山的险高峭拔,也不同陵阳城郊的柳色依依。云郡景色幽美宜人,重峦叠嶂,古木苍翠,奇异的山势与空朦萦绕的烟色足以吸引无数游人到此赏玩。带着几名随侍,扮作远来的旅人一路游赏耍完,白日依山望景,入夜便就山间野地扎营而眠,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一路上山秀林密,鸟鸣啾啾,野花鲜草繁芜茂盛,深浓的绿中错落夹杂着深秋独有的绯色,极有舒心静气之效。如歌如笑和广常随在队后嬉闹耍玩,盈盈晏语在整个山间飘荡着。广常甚至误打误撞捉了只野兔,乐不可支地朝两人炫耀。他们这些宫人自小入廷,业已许久不曾肆性耍闹,此番乐游实属万分难得。

慕容素一道紧随慕容梓,左右不离,拒绝了所有人的随侍,甚至不允莫钰随同,只得将向来少言寡语的少年坠随至队伍最末,与同样一路默然的李复瑾并行。相较于如笑广常的喧嘻,这几人的气氛无一不显怪异。慕容梓略略向后瞥了一眼,伴着慕容素泛泛闲谈,游赏山景,须臾便拉开了注意力。

愈往深处愈是僻静,游人旅客也逐渐稀少起来。极目远眺,浅碧的云雾居山环绕,聚如淡烟,竟有沥沥的雨丝坠下来。细雨如烟,虽不甚急,却擒着洇湿的秋凉,渐渐雨势大了,不远处的山道上一角飞檐入目,竟是一处废弃的六角亭。众人皆喜,立刻疾步过去。

刚行两步,肩上蓦然压上一件墨色厚衫。慕容素微怔,回眸望去。

“穿好。”来人正是莫钰,缈淡的神色未变,“小心着凉。”

后方恰时一道视线投射过来,她下意识看过去,猝然对上李复瑾深长的眸。迟疑了一瞬,默默将身上的厚衫裹紧了。

雨停后的山林更显朦胧渺然。沿着亭道一路下行,竟在林野深处寻得一缕景色疏丽的清泉。行了一整个上午,又被一场秋雨滞了良久,难得寻到一口泉水,一行人无一不感疲惫,纷纷偎在泉边憩息。慕容梓拿出早前便已备好的干粮,才忽然发现大部的吃食已被秋雨浸透,根本无法下咽。

余下的食物并不足以一行人果腹。云郡的山林多为赏木,能结野果的树木少之又少。若原路返回驿馆又得需半日之久……

徘徊间广常提出就地聚柴起火,他献出自己先前捉住的野兔,可瘦小的兔肉却分明不够分食。

“没有办法。”无可奈何,慕容梓将目光投向了队伍中仅有的两个男子。

诧然一瞬而过,明白了她话中的潜意,队伍最末的莫钰与李复瑾互望一眼,相继抿住了唇。





第34章 惊蛇
穿过层层仅供游赏的山林,向西一路直行,是一片树木层集的野林,四周的景致立即荒败下来。

这一代的林木还未经人工修缮,无论光景还是土坡山道都不适于赏玩,鲜少有人行过。方下过雨,湿滑的路面极易滑摔,需得格外小心。

行了一路,两人一直缄口沉默。

一道而来一直未见有山鸭野禽的踪影,间亘的默然更是疏远淡漠。风带着草香水气席卷,入耳只闻草木沙沙。

“李复瑾。”寂静许久,莫钰终于最先开了口,“你究竟想要什么?”

行至稍前的男子顿下步子,回首的神色未动,不解其意,“莫护卫此言何意?”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清冷的话音不沉,却是罕有的咄咄逼人,莫钰微一沉吟,“你有目的。入宫……究竟是何目的?”

林间似乎涌起一刹的冷寂。

默了一瞬,李复瑾唇角微扬,“恕我愚钝。”俊颜格外从容平静,完全不似受人施迫,“我早已说过,我只是家世败落,入宫仅为求生。”

“我不是公主。”淡淡的语音流露出些许轻鄙。这般理由,说与慕容素尚可,却万分无法轻易说服他。

耳侧传来一声环佩击刀的脆响,李复瑾应声望去,神情刹时有些晦涩不明。

“那莫护卫呢?”视线凝住那枚悬鞘的雪玉,他微敛了笑,片刻才道:“莫护卫又因何认为我入宫凭有私心。”

寂静一阵,莫钰缓缓地抬起眼,“你可知蛛网?”

双睫不易察觉地微动了一下,仅一刹,便立即恢复如常。李复瑾凝起了双眼,“蛛网?”

少年不言,漠然地望向他。

冰冷的眸子仿佛能洞彻心扉,视线相击对峙,谁都没有最先闪避,却似有什么在暗中角逐开来。

气氛格外僵硬,李复瑾双唇微抿,覆在背后的手甚至已经缓缓扣住了剑。

漠然探寻了良久,莫钰撇开了视线。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诡砺的寒意散去,他冷冷启口,音线漠得如冷剑冰霜,“只要不伤及公主,我可权作视而不见,但若你稍有异动——”话至尾处倏地停住。

倏地一声淬响,一线刃光闪过。李复瑾下意识拔剑出膛,可却分明晚了一步。莫钰腕间一震一颤,掌间的淬锋已然滑出手,夹着疾风朝他行去。

利刃笔直而行,却偏了半寸,冷厉而敏迅地自他的耳廓飞掠而过。后起的剑刃架上少年的颈。只闻身后锵然一响,侧目微偏,锐刃穿透了一只野鸭的羽翅钉入树体,野鸭拼死尖嚎扑腾,却分毫动弹不得。

莫钰不再言语,淡淡格开颈上的利剑,上前收刀取鸭径直离去。

原地静默了半晌,李复瑾收剑入膛,望着渐远的墨色身影,无声凝住了眸。

·
 
入了夜,习习的阵风中更加卷现了秋季的湿凉。

云郡的山脚下是一片山野旷原,辟地极大,遍野繁花细草。空气中散着草木清香,远处山高峻岭,烟色广袤,格外沁人心脾。

山间的夜与宫内大不相同。墨空如稠,漫天星影闪如银芒,辉映着山野仿若白昼。似乎随时便会坠落。这般奇美的景观在宫中实在难见。吃饱喝足,时辰尚早,一行人架起帷幕软帐,偎在篝火旁闲聊。

仰首凝望天幕的墨穹,高远的孤月如钩,与漫天星辰交相辉映。偶有残余的夏虫响动从田间传来,气氛散漫而慵懒。

直到安宁被慕容素的厉呼打破——

田间的草地一阵沙响,一条粗长的黑蛇不知自何处爬出,吞吐着蛇信疾朝着慕容素的方向行来。如歌如笑花容失色,拥着慕容素惊惶逃窜。可黑蛇的行动极快,粗上的蛇身蜿蜒扭动,瞬时便攀爬至慕容素的腿腕。

猝然而至的骚动惊扰了这一边的人。情形紧迫,慕容梓掷出银镖,却只略略擦伤蛇身。黑蛇猛一吃痛,忽地腾身探头,龇口便向她足颈的位置扣去。

危急间李复瑾猛地探出手,一把扼住蛇身。蛇赫然回首,尖齿立即扣住他的臂腕。尖锐的麻痛刹那传来。

“李——”慕容素的眉心骤然一跳,不自觉地朝他行了一步。

身侧蓦然一声铮响,前去置马的莫钰不知何时赶回。手起刀落的瞬间,骇人的长蛇一分为二,挣动着坠在地上,渐渐失了生息。

“是草蛇。”再三确辩了蛇背的纹路,莫钰给出结论,“没有毒。”

“你怎么样?”回身捺住她的肩臂,他微蹙起眉,音色有些微的喑哑。

慕容素容色惨白,凝视着几步之外的李复瑾,慢慢抑住颤抖。

夜风略凉,轻拂过冷汗浸湿的鬓。似乎被凉意惊醒,她目光凝了一瞬,猛地垂下头,“没事。”

不再看他,她淡瞥了眼草尖处的一抹微红,转身回帷帐,“我累了,回去睡了。”

李复瑾不动声色,默默按紧了臂腕的蛇伤。一缕鲜血自臂上缓缓坠下,血花滴落,毫无声息。

·
 
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扰乱了此间欢愉的气氛,不禁教众人心生后畏。

好在有惊无险,田间的草蛇虽粗壮骇人,却不会致人性命之危。然而不相投合的氛围却不可避免的盾形于众。忽然间的意外与疏淡,先前的怡悦不欢而散,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恹寂。

山野林间精致虽丽,却不免藏匿此类蛇虫野禽。第二日晨,一行人临时改道策马南行,悠悠步入烟水依依的郡城。

此前的不愉很快便被抛诸脑后,风物秀美的小城闲雅恬静,风色毓秀,须臾夺去所有注意。听着当地人指点本地风采,品鉴当地的人文美食。偶时行至郊外,骑马泛舟,采桑烹茶,清逸闲适的程度不失漫步林野。

如此漫度数日,乐游渐渐及至尾声,业已临近秋猎终尽,回程势在必行。慕容梓提议回程之路自周遭村落绕行。这一带河山锦绣,依山傍景而归是为最后的旅路。

慕容素自出游起便疏淡少言,虽游玩得总算尽兴,但对此类安排一向听之任之。倒是几个小宫女乐不可言,争抢着备足了车马吃食。出宫游玩不易,此次回去,谁都不知下次更待何时。

然而却不想,一个始料未及的消息传来,打破了最后的计划——
 
年前出使覆燕,和亲未果的代国,在沉寂一年之后,养兵蓄锐,集结数十万兵马铁骑,以太子拓跋冶为帅,自北向南,越境突袭,举兵伐燕。

半月之内,凉城周界的竹都、洛川、林县三城,陷。

消息辗转传至慕容梓耳中已是十日之后。彼时战事已遍传朝野。无暇再顾及尚未完结的行猎,慕容念下旨匆匆回朝。来时欢悦的氛围被慌慌闷郁所取代,云州城内不复往日热闹喧嚣,入眼一片低迷。

这般急猝的攻袭教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当慕容梓以最快的速度策马回京,战事的音尘已令大燕朝野内外喧沸。一封封战报文书压在朝案,无一……不在宣告事态的恶化。





第35章 战起
悄声步入存储各类史书文集的文德殿,屏退掉守殿的宫人,整个大殿顿如死寂,书盈四壁,淡墨的气息扑面而来。

慕容梓还未及换下乐游所着的便服,间不容发的战势吞没了数日赶路所致的疲惫。几案上上百本书卷杂乱陈列,多为兵法战策一类,更多的是大燕北境的兵防地图,从桌案一直铺曳及地。案后的女子凝视着地图上的每一寸标识,指尖兵棋轻移,反复推敲筹措,踌躇不决。

慕容素看不懂那些天书般的军防战策,但见素来行事果敢的慕容梓这般犹豫,不禁也跟着忧虑起来,“这场仗……很难?”

听见她的问话,慕容梓直起身,目光却未离案上的地图,“倒不是难,但是……”视线静静落在图上的某个角落,她无声地轻蜷指尖。

代国此番出兵攻伐,来势汹汹如潮,不过数日便取大燕边界的数座村县,可谓兵强将猛,所行目的也极其明显,从竹都、洛川、林县一路向南,利锋所指的,无疑是凉北一带最为富庶的凉城。

凉城以西乃平川,地势平坦开阔,人烟稀少,如若作战,着实是处易攻难守之地。东临则是山壑纵横的荆阳。几害相权,如若代国此次志在开拓疆土,那无论攻袭是自平川还是荆阳而起,其效都绝比地势错杂险峻的凉城好的多。

却不知这拓跋冶究竟欲意何为,舍了更易攻取的平川荆阳而选自凉城入手。所使手段也几乎无计可言,一味的乖戾杀伐,雕悍清剿,几乎可同匪贼无异。

如此,最为直接的应对之法,便是以刚战刚,再有谋化策应,胜利可望。

——可症结之处却也在此。

燕北之地受地貌影响,所驻边防仅有十万余,即便加之周界临城的众军,至多也不过十余万尔尔,敌众我寡,微末之数于代军的数十万根本不足抵御。仅剩的一步举措——除非西军南调,将西地一带的兵防远调北地助援。

然而西陲之境除却个别部族,还有虎视眈眈的夏国。厝火积薪,又无法探知代夏两国是否合谋共略。贸然调兵遣将,折损兵力事小,更怠夏国此时趁人之危,届时腹背受敌,恐怕形势更如累卵。

左右不行,北境的形势又恁般刻不容缓。饶是自小熟读兵书的慕容梓,一时也举筹无措。

“那……姐姐可想到应对之策?”一番战策剖析听得慕容素云里雾里,却从神色语态中便可知何其凶险,也不禁微微色变。

顿了半晌,慕容梓松了口气,眉间不掩疲乏,“素素放心,这些不过疥癣之辈,我燕国再不济,对付如此宵小也绰绰有余,无需忧心。”

最坏的结果……代国数十万兵力再强,细细推算,至多也不过攻下凉城,万分无法波及腹地。

只是……

如若这般任其攻伐而无所为,怕是又会被有心之人注以别有用心的说辞。

即便一窍不通也知这不过是宽慰之言,慕容素没有再问,慕容梓也不再说话。室内一片静寂,一时只闻烛火荜拨。

沉默却突然被一道男声打破,“也并非别无他法。”

猝然而起的陌生声音颇令人意外,怔缓了一瞬,慕容梓诧异抬眼,寻声回眸。

一直置于身后随侍的年轻男子凝神望着桌案的地图,视线划过每一处布防,突然伸出手去,挪动两处置好的兵棋,“如此,不知可行?”

慕容素心口一跳,樱唇翕动似要制止。还未开口,慕容梓一侧的内侍已经厉声呵斥,“放肆!”未已,素手制住了内侍的话语。

瞥了眼重置的兵棋,慕容梓淡淡开口,“你有何见教?”

“郡主足智多谋,又熟稔兵法,属下不敢。”拘礼颔首,李复瑾平声道:“属下只是觉得,如若无法正面伐敌,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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