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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策-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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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她不是。”

“她说不是,便不是?”

幽婉的语意莫测深长,淇玥微怔,瞬时似了悟了什么,“你想……”

“臣妾可是听闻当初那具骸骨被烧得面目全非,无人可证其实。”她咯咯一笑,随手挑出两枚大小一致的杏果,置在桌案上,“何况这世上,真有这般相似之人?”

那两颗饱圆的小果乍看无异,只是细望,却可见纹路完全不同。淇玥抿起唇,心下暗中思索。

“而且臣妾可听闻,这白芷,可是出自敬北王府的……”

她耸然一惊,刹那抬起眼,一句问语脱口而出,“你想连祁景也——”

“臣妾可什么都没说过。”乔虞微笑,轻松将话矢口驳了回去,反令淇玥的面容骤然一变。

“哎呀,”嘲弄的神请一闪而过,乔虞忍住了冷哂,慢慢撂下了茶,“说了这样多,臣妾也乏了,先行告退了,至于其他——”

妍丽的宫裙自脚下划出一道美好的弧度,她径直起身,直视着淇玥的眼,缓缓道:“臣妾,静候娘娘佳音。”

她默不作声,目视着女子缓步远去,渐渐握紧了拳。





第78章 故人
慕容素从册封礼上退下来,面容不掩疲惫。

褪去华服,她躺在内殿的榻上浅眠休息,方才不久,外殿自内廷司而来的各司礼监纷沓而至,应召奉来贺礼。尽管不愿,她仍旧起身一一相接,直到送走了最后一人。

午时过后,一个人的到来,惊讶了慕容素——

广常在大殿前厅宣明了旨意。慕容素俯首领旨。起身的一刹,两人的容颜清晰映印,俱是一阵怔愕。

怎会想到会是昔日曾经的贴身奴仆?仅一刹,慕容素迅速恢复了冷定,黯黯垂下眼。

低垂的眸掩去了所有情绪心境。年轻的小太监长久地凝视,许久,慕容素率先破开僵寂,“公公……可是有话说?”

怔了很久,广常依旧恍惚,“公——娘娘……与奴才的一位故人,很是相似。”

辨不出他的话中是否含有试探,慕容素报以微笑,话音平如死水,“白芷自幼生在云水村,从未与公公临过面,想是公公认错人了。”

他垂了眼,难辨的情绪里似乎隐有失望,只是被掩盖的丝毫不露痕迹,涩然道:“……是奴才冒昧,妄请娘娘恕罪。”

“……”

一别经年,当初那个冒失活跃的小太监已然成熟,成长成如今这样一般的少年姿态。她却只觉得心头微凉,如浸了海水,再无法回温。

原来,时间是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摧毁一个人最初的模样,变得再不像自己。

……
 
送走了广常,再回内殿,她只见谨书琉画二人颓丧着面庞,兀自懊恼。

“怎么了?”

“娘娘。”琉画见了她来,象征性地起身一礼,哀声叹道:“娘娘新晋,也不知怎么就会分到这处殿落!”

而今她位处昭仪,所居自然已换到了该与身份相匹的殿落。望着诏书上那一行小字,她不大明了有何异常,随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这汝坟殿,不好吗?”

“倒不是不好。”谨书讪讪地撇嘴,满面都露着不情愿,“只不过到这地方,不是摆明了让我们受人排挤!”

她不自觉地想笑,兀自为己倒了一杯茶,“何人不要命了?敢排挤你我。”

“娘娘有所不知。”琉画心有不忿,讷讷地抱怨,“那汝坟殿内,有个怪宫女?”

“怪宫女?”

“嗯。”她点头,“听闻那宫女相貌丑陋,性情怪癖乖张,连陛下都从不放在眼里。娘娘若去,岂不受人排挤?”

“奴婢也听闻了。”谨书插口道:“据说陛下多次请她移步别宫,她却誓死独滞汝坟殿不肯走。而今陛下给娘娘分这样一处殿落,真是……”

“汝坟殿内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她心下不禁狐疑,可令两个丫头恼到这般境况,看起来也并非胡诌。

谨书摇了头,“听闻那宫女乃前朝幸存的,是前朝那位定国公主的婢女。汝坟殿是那公主的寝殿,而今前朝没了,她被大火烧毁了容貌,又不畏生死,才这般乖戾孤行,让陛下都束手无策。”

手刹时一顿。

慕容素一瞬抬起头,“你……说什么?”

“奴婢等也是听说的。”不曾发觉慕容素的异样,谨书叹了口气,“宫中都觉得那女子太过怪癖,也无人敢与她接触。汝坟殿那般旷大,她也不许任何一个人接近,连陛下去过几次都被赶了出来。至于容貌,据说她终日以纱巾掩面,无人得见其容,这才传出,是大火中毁了容……”

……

如歌……

谨书琉画似乎又说了什么,嘈嘈切切,她没有听清。口中的茶似乎失了滋味,慕容素的手颤了,心湖再不能平静。

如歌……还活着……

说不透是什么滋味,她努力按捺住了颤抖的手,抚住胸口。心头有种莫名的苦涩辗转,非喜亦非悲。

·
 
踏入汝坟殿,恍如隔世——

徐徐开启的殿门垂至两侧,院中的风物景致一一呈现眼前——清池花树,九转廊桥,楼阁殿宇……时隔多年,全如记忆中一斑谙熟,却又似乎无比的陌然。

饶是谨书琉画对这座空殿多番埋怨,而今乍见,也不禁讶住了。

殿内金璧为柱,琉璃做瓦,层台耸翠,一室一阁皆极具优雅,着实无上的尊华。

而今这处殿落似与当年并无太大出入,每一陈每一物,每一树每一花……几乎可同曾经无异。慕容素讷讷地寻视了一圈,清桥,水苑,琉瓦殿,清荷水道……全部犹在。一苑一殿的经年旧景,令人几乎分不明今夕何夕。

一先的恼意似乎随着这琳琅华景烟消云散,谨书琉画乐不可言,拥围着她至内殿,而后去安顿为数不多的行囊。坐了稍许,待确认了她们已经行远,慕容素慢慢起身——

殿内仍旧是曾经的陈设,红木桌案,清台墨砚,一阁书,一方榻,甚至连纱幔的纹路都不曾改变。错金云纹山炉上淡烟袅袅,燃得是她一直最爱的露香。丝丝雾气萦绕弥漫,终消逝在空旷的殿室之中,安然而静谧。

高大的屏风上绘着云纹春燕,一侧缀着金丝珠帘,珍珠为瀑,宝石做坠,犹若落了鲛泪,晶莹而剔透。半掩的窗棂下至着玉台,上面静躺着一个燕型的小小纸鸢。她怔了一怔,出手想碰一碰那个早已残旧的纸鸢,顿了片晌终是收回手。

殿后的小门连着一处小小的院落,院间有一座小殿矗立。殿门紧闭,屋檐下的铜铃叮铃轻飘。“吱呀”一声她推开门,心口刹时一跳。

室内一片沉寂,光线很暗。

透着天光,仅能见其间工整而简洁的陈设。

她望了一圈,视线触及西侧墙壁的一瞬,瞳眸倏地一凝。

青灰的墙壁空旷如也,水墨方砖,仅悬了一把陈旧的长刀——

这是……

她怔住,静静凝视许久,慢慢探过手去——

身后有似有若无的步声临近,还不及她触碰,一声厉斥忽地传来,“不许碰它!”

手中一顿,她定了定,慢慢转过身来。

眼前的女子身材窈窕,眉目清隽,即便掩着面,业一如曾经那般窈窕妍丽。她凝视了很久,轻音惊破沉寂。

“如歌。”

如歌怔住了,呆立了很久,难以置信,“你是……公——”

慕容素轻笑。

但不知为何,她唇角微扬,眸中却是无数泪水滑下来,不见声息。

·
 
遣退了谨书琉画,以休憩为由屏去了所有宫人下役,紧闭上殿门,空寂的内殿室余下主仆二人。

慕容素倚在榻上,一直听着如歌的片言碎语。

“外面都传陛下承幸了一位会跳斩雀舞的舞姬,容貌酷似定国公主,还赐封了汝坟殿。”

“奴婢本是不信的,直到昨天广常带人来清整大殿时说,新封的昭仪真与公主形容无二,奴婢才想着,会不会是公主。”

“没想到,竟真的是公主……”

慕容素低敛神色,“而今我身份特殊,借以他人的身份才得机入宫,所以……”

“奴婢明白的。”如歌解意立道,缓缓绽开一抹笑颜,“广常说他前去宣旨是,公主恍若不识,奴婢便知,若真是公主,公主必是有苦衷。”

她默然,心情却隐隐有些陈杂,终是问出了口,“广常,他……”

“公主安心,广常他没有叛。”似是明白她的疑虑,如歌立即道:“大燕幸存下的宫人中,若非招降的,其余几乎都被清洗。当初汝坟殿一片废墟,奴婢被困在内殿中,也是广常救了奴婢。广常以为公主您已经……他本想自裁跟随公主,是被李复瑾拦了下来。广常本不愿跟随李复瑾,可是因为奴婢,这才不得不如此。”

慕容素心头酸涩,滞了许久,期期艾艾道出一句,“辛苦你们了,如歌……”

“公主别说这样的话。”如歌摇头道:“当初,李复瑾自外城的宫道寻到一具着着公主嫁衣的尸骨,还携带着公主的短剑。奴婢和广常都以为公主……而今知道公主还活着,奴婢再苦都值得。”

心中隐隐有些作痛,慕容素指尖轻蜷,“那个,是如笑……”

如歌刹时一怔,“如笑?她……”

她迅速垂下眼,一切仿若历历在目,四周似乎变作了坍塌的废墟,无数火箭纷飞,如一场无止境的火雨,令人悲剧而绝望。

“公主,是奴婢对不起你。”

“公主,你要活着。”

……

场景蓦地又变了,她猛地扯下她披身的嫁衣,笑得如身后的火海一斑灿然,“如笑要走了,公主,你向南跑,一直跑,不要回头——”

……

她一直尖叫,一直厉喊,却只能眼见着如笑站在宫道之间,站在无数宫人的尸体之上,红衣如灼,高声喊道:“我乃大燕定国公主,何人胆敢犯我大燕——?!”

无数流箭穿透了她的身体,火苗烧灼了她的衣角,她的发丝,灼成了一片绚烂的火海。

……

…………

茫然地看着地面,慕容素闭上眼。不敢细忆的过往片片闪现,心愈加沉痛,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她是为了我……”

“公主……”如歌无言,只能扣紧了她的手。淡淡的温度传来,为她带来一丝细微的宽慰。

默默地凝视着女子的面颊,慕容素想起什么,“如歌,你的脸……”

如歌的眸子霎了一下,一瞬变得黯淡。

“她们都说,你的脸被火灼伤过,你……”

“……”

定了定,如歌探出手。

掩面的素巾渐渐揭落,现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慕容素的心突地一跳。

这张脸和记忆中的并无太大不同,只是在右颊处,有一道深黑的疤痕,横嵌在脸颊上,深长而可怖。

她的喉咙仿佛哽住了,哑了许久,瞳眸氤氲,“这是……”

“当时我被落在内殿,四周都是大火。”如歌弯了下唇角,她似乎想笑,但最终苍白的面颊只是动了动,“那个燃烧的檐梁落了下来,我没来得及躲。好在只是擦破了脸,没有砸到我。”

“……”

“否则,我一定丧命了。”

“如歌……”她张了张口,可是却丝毫说不出一句话。

如歌怎会不懂,努力一笑,道:“公主安心,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如歌的福分。如歌不在乎这张皮囊如何。”顿了顿,他踯躅少顷,终于说出来,“公主,如歌有一事想问,求公主告知。”

“什么?”

她犹豫了少晌,咬了咬唇,“公主可知,莫护卫——”

莫钰……

愕了一刹,慕容素眸中的亮光渐渐暗了下去。

如歌一瞬明了,抑制不住心头的失望,“公主也不知莫护卫何在吗?”

慕容素的心中有一瞬的迷惘,目光透过朦胧的窗棂,落向那一座小殿,黯然道:“我方才见到淬锋,原以为他——原来……”

如歌的心情沉了下去。

当年宫变事发突然,莫钰已调遣至郡主府。皇城一夜之间殒没,她不知郡主府内是何境况,只听闻亦是平起了一场大火。而今护国郡主府早已不复存在,慕容素不知慕容梓与莫钰何去何从。这几年她流落民间,明察暗探,却从未寻觅到有关二者丝毫的痕迹。

而今淬锋在此,淬锋相于莫钰,无疑类同臂膀。这十余年来刀在人在,而今人刀分离……

她不敢细想下去,抑住了胸膛翻滚的情绪,许久问道:“如歌,你对莫钰,是不是有情?”

如歌哑然一顿。

她素手微翻,自袖中带出一枚陈旧的墨色香囊。

那香囊形状似刀,香意已经不在,只是保存良好,仍可见那一针一线缝得极细,显见制作者的心思。

“我当初在莫钰身边捡到这个,看得出,这是你的针技。”

如歌的面容骤然动容,话还未脱口,大片的泪已然涌出,心酸而哀戚。

“你放心。”说不出心头是怎般的难过,慕容素握紧了香囊:“只要一天不能证明莫钰已逝,我就不会放弃。我一定会找到他。”

“公主,你要做什么?”

“我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所有的悲伤似一瞬全部隐匿了,慕容素的目光冷锐决绝,定了许久,冷然道:“如歌,我希望你能帮我。”

如歌的神情凝注了。

作者有话要说:
2018啦~~~新年快乐~
不管有什么愿望,都会实现~!





第79章 做戏
“皇兄说白芷与那定国公主相貌所差无二?”

李复瑾与李祁景漫步在宫苑之中。

静听完皇兄心头挤压许久的疑虑,李祁景诧异开口,“难道皇兄怀疑,她便是定国公主?”

李复瑾不言,望着苑内的春花始盛,眉目却始终似蕴着阴霾,挥之不去。

“怎么可能。”李祁景漫笑了一声,矢口否决了可能,“能进王府的艺姬官牒都被严格核查过,况且我也曾私下派人调查,她一切皆与白芷相符,怎么可能是那前朝公主。”

他依旧沉默,俊颜在光影中模糊难辨,许久叹了一声,“可是,怎会有这般相像之人。”

“世间之大,有相似的人也不足为奇。譬如你宫里那丽姬和阮美人,不就相像得很?”

他默然,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想法。他甚至自己都不知,自己是希望她是,还是不是。

片刻,李祁景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你不是说曾还在她殿中留宿一夜,倘若她真是那定国公主,耗了这般大的力气入宫,又怎能无动于衷?”

他微微一愕,一瞬忽地想否决,却又无法回驳,眼神迅速黯淡。

“或许吧。”隔了少顷他低低开口,声色俱是哑涩。

不知不觉已行至汝坟殿前,大殿门庭半敞,隔着清池曲桥,犹见殿内玲珑辉煌。李祁景不禁赞叹,“民坊都传汝坟殿乃宫中仙阙,我还思索这样一处盛殿被封实在可惜,而今你怎就突然想通了?”

他漠然地看着殿门,话语极缈淡,“左右不过一处死物,有何想不想通。”

李祁景扬了扬唇角,方想又说什么,话音却突然被殿内的一道惊喊截断了。

“公主!”——

二人俱是瞬间一怔,共同向殿内望去。

远远相望,透过半开的殿门,仅能远远望见两道女子的身影。一袭碧衫的女子坐于石案之后,似乎有些无措地望着面前的宫婢。那宫婢兰色衣裙,轻纱拂面,身影瘦弱而枯槁。她双手紧扣着女子的裙摆,絮絮哭泣,“公主,你竟还活着,奴婢参见公主!”

碧衣女子似有些迷茫,面对着泪眼盈盈的女子,完全不知所措,怔怔地道:“我……不认得你。”

宫婢似乎怔了怔,旋即哭道:“公主,我是如歌,您可还记得?奴婢是汝坟殿的掌事宫女,如歌!”

李复瑾的目光骤然凝缩,一刹那,紧盯住了苑中那道浅碧影子。

姣好的素颜透出的却是三分奇异三分空惘,完全错愕不解,逃避般退后几步,“姑娘想是认错了人,白芷乃一介民女,实非姑娘所言的……公主。”

宫婢诧了一瞬,随即,现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公主难道忘了?如歌,如笑,广常,以及莫护卫……如歌如笑伴您十余年,连名字都是为您所赐。公主想来活泼,常与如笑偷遣出殿。每当这时,莫护卫总会斥责,可是不多时,公主又会旧技重演,让莫护卫无可奈何……”

“广常与如笑年纪小,总是喜欢伴着公主玩闹。莫护卫向来严肃,但常常一边训斥不允,一边又庇护纵容。公主还曾与一宫妃交好,是陛下亲封的宋皇妃。公主与宋皇妃姐妹相称,常被陛下取消乱了辈分,却执意不肯改口。”

“公主身边还曾有一个侍卫,后来因战绩显赫被赐封监军令,陛下还曾将公主许配,正是当今的陛下。如若陛下不曾发兵宫变,而今他会是公主的驸马,公主可还记得?”

宫婢自顾叙说,片碎的话语残破凌乱,飘入不同人的耳朵。李祁景闻声蓦然色变——

女子却依旧无动于衷,眉目露出迷茫,仿佛丝毫听不懂。

春风微徐,殿檐之上,五彩斑斓的琉璃铃微微作响。如歌神色一动,忽地仿佛想起什么,道:“对!公主可还记得那个琉璃宫铃?公主十二岁时,曾见那檐铃流光溢彩,一定要攀梯取到,结果不甚摔了下来,还摔伤的手臂,公主的右臂上留了一道疤,那疤就在——奴婢指给您看!”

说着,她突然扑上前,不由分说,粗蛮地脱开女子宽长的袖摆。

宽大的衣袖下,露出一截白如嫩藕般的臂膀,肤若玉脂,洁白无瑕,却无任何疤记。

如歌怔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她洁白的手臂,神情开始迷离,“你……”

反复看了许久,她突然脱开她的手,“你没有……”

“你不是……”

“你……”

容色的变化越来越大,迷乱而不可思议,她缓缓站起身,猝然间出手一推,直将她推搡在地,“你不是公主!”

“娘娘!”恰逢谨书琉画步至外殿,目及此幕,登时一惊,连忙赶上前。

谨书一巴掌甩过去,“贱婢!竟这般冲撞昭仪娘娘!不要命了么!”

“……娘娘?”如歌似乎不知道痛,跌坐在地上,兀自低声呢喃,“对……你是娘娘,你不是公主……”

“大燕早就没了……公主也死了……”

“你怎么会是公主……”

“公主……公主……”

……

大片大片的泪花砸下来,她吃吃地开始地笑,泪水伴着笑声簌簌滑落,闻着哀绝而凄厉。

“公主——”猝然间她一声嘶喊,忽地掠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后殿奔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少了毫无逻辑的哭言碎语,殿院立即静了下来。

凌乱的言语消失了,谨书琉画却心悸犹存,嚅声抱怨,“这是何处来的婢子?简直就是个疯子!”

侧首瞥见慕容素,琉画低声宽慰:“娘娘可曾吓到了?说来也真是倒霉,先是淇皇妃,再是这个怪宫婢。就因娘娘与那个什么见鬼的公主貌似一些,如今又住进这个公主的旧日寝居,便平白惹了这么些个麻烦!”

她轻轻摇头,脸上的神色依旧迷惘不解,没有一丁点的悲伤。

不远处的两道视线神情各异,又听了少晌,李祁景收回目光。

“你看,我就说她不是。那婢女是那公主的贴身侍婢,如今连她也证实了,你可安心?”

深邃的瞳仁看不出他此刻的心绪,李复瑾的唇角抿起,未说出一句话来。

不知为何,望了如今这一幕,他心底却隐然的失望。仿佛一块巨石沉入了湖底,搅乱了整片心湖的涟漪。

不是她……

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臆想。真的……不是她……

·
 
日影西斜,夕晖笼映着黛靑天际,落了昏黄日晕。

慕容素沐浴过后,倚在殿院中等月赏景。半干未干的墨色长发垂散,还缀着点滴的水珠,落在衣袂散绽成花。

不多时,琉画步上前,轻唤道:“娘娘。”

慕容素抬了抬眼。

一个精致的木制小笼拎到眼前,其间一直浑身黄翠的小鸟,眸子深黑如豆,见到有人,求饶般张口鸣叫几声,嘶声似歌清脆。

慕容素“讶”了一声,神色到没有太大的波动,随口问道:“怎么会有一只鹂鸟?”

“娘娘可喜欢?”琉画浅浅微笑,“谨书方才前去内廷,正见几个小内监捉了这只鸟。他们人粗,本就是图个乐子,捉了又不会养,正巧见了谨书,便叫她拿来了。”

她默默地望,似乎想起什么,思绪有些发飘,“……这种鹂鸟身型轻巧迅速,很是难捉。他们能捉到,足见运气还不错……”

定了片刻,她伸出手,指尖碰上了笼门的机括。

“娘娘打算放生吗?”

慕容素一怔,手中却忽然犹豫了。

……

不打算养?

它不该被关在笼子里。

……

眸中的情绪被一刹掩埋,凝滞了半晌,慕容素收回了手,“算了。”

不知她究竟想要如何,琉画拎着笼子立在原地,进退两难。

“把它带去内殿吧。”她的话音略有些喑涩,莫名有种难以言喻的疲乏,极淡极轻,“它已经被关在笼子里,已经……出不去了。”

琉画微愕,后一句却没打听懂,不好多问,忙应了是拎笼而去。殿院远处,一道视线同时低垂,压抑不住心口浓重的失望与涩意,心刹间败如死灰。





第80章 美人
淇玥认真听完沈妙逸的话语,心头愈加烦躁,娇冷的面色越来越僵。乔虞看势不对,率先娇声出言,提出疑问,“你说,那白芷识得九曲琉璃樽?”

“是。”沈妙逸毕恭毕敬地应答。没了以往的倨傲骄恣,连俯首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一个民女,竟会识得九曲琉璃樽?”乔虞哂笑,媚丽的眼波轻瞥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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