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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律-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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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那一场保卫战打得有多么艰难,福公公历历在目。
英宗陛下临危授命,被推上了帝位,朝中并无大将可用,在万般无奈之下,大胆启用武举新人。当年的情势危急不可预料,英宗初登大宝,便面临着帝国飘摇的艰难挑战。在朝臣呼吁南迁的声浪下,他和几个肱骨大臣顶住压力,坚持守住上京城背水一战,直到最后将鞑虏驱逐出境。
那是用血泪白骨抒写的胜利一战啊,赢得有多么艰难!
而今若是鞑靼趁大胤朝遭此天灾人祸之际,撕毁和平条约,大举进攻侵犯的话,大胤朝岂不危险?
福公公很快便回过神来,他打了一个激灵,敛神对张云飞道:“张大人请稍等,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张云飞拱了拱手,随后脱下斗笠蓑衣,等待英宗传召。
英宗这几月来一直深受失眠之苦,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他刚刚喝了药,听着哗啦啦的雨声,慢慢有了倦意,正要进入梦乡之际,福公公蹑手蹑脚的进来了。
“陛下……”福公公低低唤了一句。
英宗浅眠,当即就清醒了过来,侧转脑袋,问了一句:“何事?”
“张云飞张大人快马急报:七月初二,阴山关地龙翻身,整个关城被毁,关内百姓死了一半以上,守军营地乃是帐篷,却亦有死伤!”福公公掩下心中的惊慌,直叙张云飞的话儿。
英宗猛地的从榻上弹坐起来,因起得动作过猛,刚刚喝下的汤药从食道中逆流上来,一股难言的苦涩混合着胃中的酸楚直冲脑门。
福公公惊呼了一声陛下,忙掏出帕子上前,为他拭去溢出鼻腔的黑褐色液体。
英宗被呛住,轻咳了几声,指了指矮几上的茶壶。
福公公会意,忙倒了一杯茶水送过来,扶着英宗的手臂,让他就着喝了几口。
勉强缓过气儿之后,英宗掩下惊慌的心情,让福公公去唤张云飞进来见驾。
……
暴雨从傍晚一直下到子夜仍不停歇,雨势不减,护城河的水位急剧高涨。
一辆辆罩着青油桐布的马车在御街上跑过,羊角灯在车辕上碰撞摇晃着,将灭复又燃。
很快,朱雀大门外停放着一圈马车,有内侍提着灯盏,撑着伞出来,将下马车的大臣迎了进去。
崇政殿内,此刻灯火辉煌。
朝臣们应召冒雨入宫觐见,虽都披了蓑衣斗笠,可众人的衣裳依然被雨水沾湿,深一块浅一块的,就像挂着一幅幅地图。
阴山关地龙翻身的事情,让整个朝廷震惊,而整个关城被毁,这让朝臣们更加惊疑难当。
这该是多么严重的地震呐?
地震在古代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相较于洪涝,地震发生的几率不高,且古人迷信,他们认为地震是地下的鳌鱼翻身,是上苍给人间的一个警示。
什么时候上苍要给人间警示呢?
是对当朝天子不满的时候!
如果当朝皇帝不作为,或者是胡乱作为的时候,上苍就会用天灾来警示他。
因而这一次阴山如此史无前例的严重灾情传了过来,多半臣子们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心中却默默地将这个矛头指向了英宗。
自从宪宗归来,英宗对上皇的种种态度以及作为,满朝臣都是有目共睹的。
而后太子和惠王纷纷谋逆,各地方天灾人祸不断,莫不是上苍对英宗的不满么?
然当务之急不是去责怪英宗帝行,而是如何调集兵力去护卫阴山关以及关城灾后重建的问题。
朝臣在养心殿七嘴八舌的谈论着,整个宫殿一片闹哄哄的声响,犹如早市一半喧闹。
……
而此刻在省吾宫卧榻听雨的宪宗,同样睡不着觉。
在半个月前,英宗突然撤走了暗卫的监视。
许是宪宗的逆来顺受,让英宗放松警惕,又许是英宗需要调动到暗卫去做其他的事情,便将静谧如枯井的省吾宫暗卫撤走了。
暗卫的本领是来无影,去无踪,如同鬼魅一般如影随形,神出鬼没。因而自己的身边是否有暗卫存在,宪宗是不知道的。
暴雨声在耳边哗啦啦的响着,寝殿内一片暗沉,宪宗睁着一双清泓如许的眸子凝着虚空,怔怔出神。
窗棂处传来了一道微响,有风夹着雨丝飘进来。
宪宗警醒的朝着窗口的位置望去,昏暗中赫然站着一个雕像一般的黑影。
“你是谁?”宪宗急促的问话里掩藏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惊慌。
那黑影口中发出一声轻嘘,紧接着,身形微微弯了弯,压低声唤了一声:“上皇!”
宪宗看不清楚黑影的容貌,只是那人身上并没有携带杀气,这让他紧绷的情绪得到了缓和。他默然不语,等着那黑影自说来意!
“属下奉公孙领卫之命,特来告诉上皇一声,我等从未放弃上皇,定会为上皇谋得复辟最佳时机,请您耐心等待!”
宪宗的心湖因黑影的话语泛起了层层波澜。
公孙勇么?
他还在坚守着银龙卫么?
宪宗在英宗的步步紧逼之下,唤起了复辟的决心和信念,可他一介囚徒,空有一腔热情,又与外面的旧部失联,没有人力物力天时地利相助,他的复辟之路并不好走。
省吾宫外面有禁卫军守着,宫外的旧部要将消息传递进来,真是千难万难。
能在此刻出入宫禁,且是如此打扮的,非英宗暗卫营的人莫属。
虽然他能说出公孙勇的名字,可安知这不是英宗的试探?
宪宗谨慎,他不敢轻易相信眼前之人。
久得不到只言片语的回复,黑影晓得宪宗这是不相信他。
他犀利的眸子微闪了闪,从怀中取出将才携带出来的信物,递上前去。
眼前银色炫光闪烁,寝殿的墙壁一侧,赫然倒映着一条银色盘龙。
这是银龙印!
银龙卫是宪宗在朝时期亲自创办的一直暗卫队伍,银龙印是暗卫的凭证和勋章,代表着他所隶属的身份。
银龙暗卫营是他的心腹公孙勇所统领着的,当年出征鞑靼的时候,银龙暗卫营并不曾随行。
在宪宗被俘掳后,公孙勇曾率领暗卫夜袭鞑靼,企图救出宪宗,可惜鞑靼那时候将宪宗当成了勒索胤朝最有利的筹码,看守防御亦是铜墙铁壁,公孙勇的几次夜袭,都未能成功营救出宪宗。
为了保存实力,沐千山回朝后,便让整支暗卫营退隐。沐千山知道公孙勇对宪宗忠心耿耿,便将宪宗交由他管保的玉玺一并交给了公孙勇,他们都深信,有朝一日宪宗能从鞑靼回来,到时候有了玉玺在手,英宗那个临时帝王只能乖乖下台。
可他们这一等,就是十九年。
十九年来,他们从未停止过努力,从未停止过筹谋。
作为宪宗皇帝最信任的心腹,他们费了很多心思才在鞑靼找到了愿意帮他们传递消息的线人,可不知为何最终还是走漏了消息,多次苦心安排好的计划都因英宗的狠下杀手而不得不搁置。
沐千山入狱,可他昔日在军营中的弟兄们还在。这十几年来,公孙勇便是通过银龙暗卫与他们互通消息,为了将来复辟的计划不再受阻,他们将自己培养出来的暗卫以各种各样的渠道尝试打入英宗亲卫队。
其中有所牺牲,却也有成功的,眼前站在宪宗面前的这个暗卫许博就是。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处理
许博他已经在英宗的亲卫队里面,成功潜伏了将近八年的时间。
在英宗想要利用匕首案事件杀掉宪宗的那一次,许博就跟在主审张公公的那名暗卫营首领身边。
他表面装得冷酷无情,若无其事,可心里的焦虑与慌乱,却找不到谁人可以倾诉。
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棋子,也有棋子的无奈和身不由己。他不知道暗卫营里是否还有他的同类,在消息未能成功传达出去之前,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若是张公公那几个内监受不住酷刑招出宪宗上皇,全了英宗大愿,那他们这些旧部,也是无能为力,无力回天。
所幸,上苍庇佑,让宪宗逃过劫难。
多少句苍白的口头证明,都不如银龙印更具说服力。
宪宗信了许博的话。
他心头是欣喜的,同时,也有深深的愧疚。
他何德何能啊?能让他们如此死心塌地的效忠着自己?
宪宗稳下心神,点头对许博说道:“我知道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回去吧!”
宪宗不知道这四周是否还有英宗其他的暗卫在,就算没有,宫门外面可还有禁卫军守卫着,他多留一会儿,被发现的危险就多了一分。
许博压低声音,恭敬回道:“属下自会小心的。属下是借着大雨掩饰过来,外头能见度较低,应该不会被人察觉。陛下已经将暗卫撤退了,上皇放心。”
宪宗露出一丝讶然,还未及开口,便又听许博言简意赅地说了七月初发生的几件大事。
复辟党们想要利用这几起天灾人祸做做文章,至于个中操作流程如何,许博亦不清楚,只能将公孙领卫的大致意思带到。
宪宗能预料他们将要如何利用洪涝和地龙翻身的事情做文章。
地震,这还是大胤朝立朝以来的第一次吧?
这个时候,流言的攻击是最厉害不过的。
英宗的冷硬心肠六亲不认,最终只能招来天怒人怨,天灾人祸。
瞧,延陵府的洪涝,阴山关的地震,便是上苍给予英宗的最大警示……
宪宗默然的点点头,摆了摆手道:“我会耐心等待的,你去吧!”
许博拱手施了一礼,将银龙印贴身藏好,身形一闪,如鬼魅一般掠过窗棂,转瞬即逝。
宪宗走到窗边,外头雨势不减,砸在琉璃瓦顶,啪啪作响。黑暗中,他看不到连接天地的雨幕,只伸出一只手,感受那硕大的雨滴,拍打在手心里的感觉。
冰凉,带着一丝微痒,一丝刺痛。
被囚禁在省吾宫里的宪宗,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公孙勇让他耐心等待,如今的他的确是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的,只是他还是会担忧,单凭宫外的那股残留势力,复辟,真的能够成功么?
宪宗呆呆望着黑沉沉的天地,思绪渐渐飞远。
……
当然,单凭一支实力不俗的暗卫队伍就想要完成复辟大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目前由公孙勇牵头,为宪宗筹谋复辟大业这股潜流的核心人物,是一个满怀仇恨和抱负的人。
这个人,就叫做穆卫。
穆卫是当朝副左都御史。
可十九年前的他,并不叫穆卫,而是叫卫吉贞。
宪宗亲征鞑靼被俘之后,他的命运也随之被改写。
阴山关被破,鞑靼铁骑长驱直入,直逼上京城。整个上京城人心惶惶,新帝英宗在仓惶之下登基,朝堂对于拟战策略问题争吵不休,当年卫吉贞在朝堂上说了一句话:“今天命已去,唯有南迁可以避祸!”
也就是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被满朝臣的同袍鄙视嘲笑,更有人给英宗上言,凡是提出南迁之人,都是在动摇军心,蛊惑人心不安,应该杀之以儆效尤。
英宗初登大宝,不宜沾染血腥,便没有杀了卫吉贞,可他却受到了英宗严厉的训斥。
卫吉贞想不明白,自己会因为一句话被群臣视为贪生怕死的小人。
其实那时候形势严峻,很多人都想着南迁避祸,他不过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罢了,为何要将所有罪过归于他一人身上?
他很是失落,而后每一天上朝时,都会有很多人在暗中对他指指点点,嘲讽他说道:“这不就是那个建议南迁的胆小鬼么?”
更有一些脾气大的朝臣,当众给他难堪没脸。这样的侮辱,对于一个饱读诗书,将名誉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人来说,是天大的耻辱。可十年的寒窗苦读,挣得功名在身,得来不易,他舍不得放弃。至此后,他只能每天在白眼中上朝下朝,兢兢业业的将分内事做好,他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他们会看到自己的付出,可事实证明,无论他多么用功,都抵不过当年在朝堂上的那一句话。
他绝望了,对他的仕途绝望了,也对自己的人生绝望了。
他想改变自己的窘境,却得不到任何人的帮助。
直到有一天,他下定决心递上了致仕的折子,退出了朝堂这个大舞台,在自己的老家户籍所在地换了一个新的名字,改头换面后凭自己的实力再一次通过科举走上他人生的另一条康庄大道。
穆卫,考入翰林院之后,被英宗下派到地方当官。
他本身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且具有很强的处理政务的能力,在短短几年的外派生涯里,凭自己的优秀功绩被调回上京城任京官,而后一路从入朝朝拜的最末排,慢慢往前爬,直到坐上如今副左都御史的职位。
他的人生,有了新的转机。
可这其中付出的努力和辛酸,谁人知道?
在他的心中,一刻也没有忘记过自己曾经受到的侮辱和讽刺,他在静静地等待。
等待复仇机会的到来。
宪宗上皇的回归,就是他最好的契机。
……
大雨一直下到第二日寅时末才渐渐收了势。
崇政殿内,英宗与众朝臣对于阴山关地震后的紧急处理也已经商议妥当。
其一,先从南疆调派两万驻军日夜兼程赶往阴山关城守关,以防鞑靼突袭。
其二,从太医院抽调太医,再从上京城内招募民间大夫,组成一支医援救护队,赶往阴山边关救治受灾百姓和受伤官兵。
其三,是灾后重建问题。目前,除阴山关地震需要大量救灾银响之外,还有延陵府的洪涝急需朝廷拨款,一时之间要从国库拿出大批的钱银,会导致国库虚空。
众臣们商议了一个晚上,结果是要向分封藩王和权贵大阀募捐。
商洽妥当,将各项工作落实下去,朝臣们领了沉甸甸的任务后,这才相搀扶着出了崇政殿。
从昨天晚上入宫见驾到此刻将各项任务商讨完毕,已经是四个多时辰过去了。
一夜未眠,朝臣们的脸色都苍白而憔悴,而顶着最大的压力的英宗,则是更甚。
待所有臣工都退出崇政殿后,英宗微胖的身子,摇摇欲坠。
福公公上前扶住了他,忙劝了一句:“陛下,奴才伺候您洗漱,再好好的回寝宫歇上一觉吧!”
英宗晓得自己的身体。
每况愈下,从昨天傍晚一直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他身体的极限了。
“嗯!”英宗沉若千钧地吐了一口气,由着福公公搀着回了养心殿。
简单地洗漱后,他便上了榻歇息。
明明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经络都在叫嚣着疲惫,可偏偏闭着眼睛,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他的失眠症已经这般顽固了么?
英宗躺在榻上,脑袋乱哄哄的。他在想,他从登基至今,兢兢业业,爱民如子,为了大胤朝的强盛辉煌不懈地努力着,究竟上苍对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因为他对宪宗的不容么?
英宗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换位思考,若是自己处在宪宗的位置,而宪宗此刻手握至高无上的皇权,为了捍卫皇权统治,杀了自己乃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古来帝者弑父杀兄,手足相残的比比皆是,他们不一样能成为千古明君么?
他们能,为何他不能?
福公公蹑手蹑脚的将安息香点燃,盖上金猊瑞兽熏炉,佝着身子缓缓地退出了寝殿。
英宗唇角露出一丝苦笑,而今他只能靠着安息香,才能偷得一阵安眠。
他望着帐顶,恍惚间想起了儿时他与宪宗一起去未央宫给母后请安的情形。
那时候,他们的感情是极好的。
宪宗比他年长,对他这个弟弟很是疼爱谦让,而自己也极喜欢跟着兄长。
母后偏疼他,对宪宗却是有些冷淡的。他总担心兄长因此不开心,有时候母后留给自己的糖糕点心,他舍不得自己一个人吃,总要留着,待见了兄长与之分享。在犯了错误的时候,宪宗总会将自己护在身后,自己一力承当所有罪责。
还记得幼年时候的他问宪宗为何要一个人挨骂,他说:“因为你是我弟弟,皇兄要护着你!”
那时候他是哭着鼻子对宪宗道:“要处罚就一起处罚,两个人一起领罚,皇兄才不会孤单!”
那时候的情感啊,澄澈而真挚,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可是,儿时的兄友弟恭,如今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英宗觉得眼角有些涩涩的,视线中看到的影像越来越模糊,直到渐渐变成一片黑暗。
第五百二十九章 风潮
阴山关城因地龙翻身被埋的事情,第二日就在上京城内传开了。
坊间茶楼,大街小巷,百姓们口耳相传,无一不是在谈论此事。
大雨初霁,阴云将将散去,天际升起一架五彩斑斓的彩虹,美得让人目眩。可上京城内的百姓们惶惶难安,谁也没有心思停下来去好好欣赏那片美丽的风景。
有惜命的,一听说阴山关塌陷,害怕上京城被鞑子长驱直入,便开始着手准备起南迁了。
雇船的雇船,收拾家当的收拾家当。
城门口的往来人流骤增,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几日后城门外开始出现大批大批的流民,都是从阴山关那边逃难而来的。
有提倡善举的大户人家开始出来摆粥棚,煮粥、散粥。
京兆尹衙门这些天也派了卫队出来巡视治安,乱哄哄的上京城,总算恢复了些许安宁。
柳宅那边,柳夫人听说有不少难民在家门口晃荡,便嘱咐着管事婆子们将粥棚搭起来,每天定时定量的煮些米粥,在门口散粥。
婆子们应下后,便各自下去忙活。
柳夫人心头揣揣的,她也在担心鞑靼那边会趁着阴山关的塌陷大举进攻,那上京城无疑是首当其冲的。十九年前的那一场大规模的京都保卫战,血流成河,尸骨累累,一幕幕的景象在眼前一闪而过,恍若昨日。
她最近这些天也总是寝食难安。
柳若涵从去年春宴定下亲事以来,这大婚礼便是一波三折。本来前几日宫中礼部有公公过来通报,说钦天监已经重新选好了大婚的日子,就在这个月末。可如今看来,这大婚典礼多半又要搁置了。
柳夫人因为此事,心闹得慌,有时候甚至会暗暗垂泪,又不敢叫闺女知道。
……
粥棚摆了两日,开始还好,难民们还会排着队领粥,可上京城内的难民与日俱增,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有很多的难民因排到最后,都没能领到粥,便开始闹腾起来,不止煮粥的米被抢走了,连锅也被抢了。
那些难民蜂拥而上,只差闯到家里来抢掠了。
婆子们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赶忙回了府,将大门紧紧闭上。
因这件事之后,城中大户们都心有余悸,再不敢出来搭棚赠粥了。
街上乱哄哄的,朝廷上下百官亦是忙得焦头烂额。
而就在这时候,上京城的城郊有百姓发现了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
出现巨石没有什么,可巨石上的字,却让本就不甚稳定的局势变得更加动荡起来。
巨石上鬼斧神工的凿刻着一行字:“上皇君临天下十一载,是天下之父也,陛下亲受册封,是上皇之臣也。上皇荣归,陛下不事,乃枉顾纲常伦理。为君不仁,山河俱怒!”
这句话不必解释,就连市井白丁都能晓得它的意思。
矛头直指当今圣上。
百姓们纷纷猜测,这巨石乃是天石,是上苍从天而降对陛下的警告。是因为连天神也看不惯陛下对上皇的不敬不孝,所以才会山河俱怒。
延陵府不就是发了洪涝么?还有阴山的地震,正好印证了这一点啊!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英宗耳中。
果不其然,英宗暴跳如雷。
当时天色已晚,若非十万火急之事,一般情况是不会再召臣工入朝议事的,有什么事情也会留待第二日上早朝再说。可英宗愤怒难当,连夜传召了京兆尹,命京兆尹衙门彻查此事,将所有造谣生事者,全部抓起来,全力追捕暗中布局、导演这出戏码的元凶,定要将那人严刑拷打,凌迟处死。
很快,有大批议论此事的群众被抓捕拘禁。经过摸索排查之后,京兆尹衙门逮捕了七八名当天晚上去过城郊巨石所在地的壮丁。几个壮丁被抓捕后,负责审讯的衙差要他们说出与省吾宫的关系以及受何人指使,企图利用这件事将宪宗一并解决掉。可这几个壮丁很有骨气,被折辱得奄奄一息,依然不吐一个字。
这几个壮丁和大批群众的被捕,非但没有消除流言的声音,反而引起了一场更大的风潮。
不知是谁最先开始嚷了起来,要英宗陛下禅位,将皇位奉还给上皇宪宗。
一时之间,上京城内外人声鼎沸,纷纷拿着天降巨石,地龙翻身说事,声讨英宗下台,请求让宪宗复辟。
英宗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日这般局面。他的皇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在越来越大的压力下,他的情绪近乎疯狂。
英宗不顾朝臣劝谏,下令将第一批逮捕入狱传播流言的百姓杀了。
天子之怒,伏尸千里!
血腥让上京城的百姓们人人自危,这场闹腾了半个多月的流言风潮,在英宗的强硬手腕下,渐渐平息下去。
而后,朝廷向各地藩王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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