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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娘子-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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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跪在最边上的那人抢道,“回……回王爷,是年字号……年字号附近,那一片,先嚷嚷起来的!”

萧瑾瑜眉梢一挑,“齐英,刚才不是看不过来吗?”

听着连自己的大名都被点了出来,那小官慌得又是一阵磕头,“王爷息怒,下官糊涂,糊涂……没,没看清具体是何人,不敢……不敢乱说……”

“你离年字号考棚将近百步,看清了才是有古怪。”

“王爷英明,王爷英明!”

一听萧瑾瑜连人都认清了,那几个真正离得近看得清官员忙道,“回王爷,是年字号,是年字号!”

萧瑾瑜静静地看着其中一人,“公孙延,你离年字号考棚最近,可还记得年字号考棚考生的相貌?”

“记……记不太清了。”

“是吗……”萧瑾瑜不冷不热地道,“本王依稀记得,那人身高七尺有余,身形细瘦,气色上佳,但进贡院大门之时中衣外面裹了五六件外衣,言说体弱畏寒,让王将军把他拖进门房扒了个干净,确认衣服里并无夹带才放了进去……此人在门房里嚎啕大哭了好一阵子,出来的时候哭得连路都没法走,还是让人架进考棚的,公孙大人,想起来了吗?”

“想……想起一点儿了……”

萧瑾瑜继续扫着十个人的头顶,“几位大人,可都想起此人了?”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萧瑾瑜微微点头,“那几位大人可有印象,此人在案发那两夜是否离开过考棚?”

想起刚才吴江说的话,十个人一阵鸡叨米,“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好……”萧瑾瑜端起桌上的杯子缓缓喝了一口浓茶,淡淡地道,“劳几位大人去前面帮王将军维持一下秩序,跟那些读书人说,什么时候他们有读书人的样子了,本王就什么时候滚出去跟他们说清楚。”

“是……是!”

******

吴江带着十个监考官一退下,楚楚就从里屋钻了出来,直奔到萧瑾瑜身边,“王爷,我也去跟你抓凶手!”

“不行……”萧瑾瑜听着外面吵翻了天的动静,轻轻皱眉,“你听听这些人,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你就待在这,想看什么,在窗口都能看见。”

楚楚急得跳脚,“我不是要去看热闹!”

“楚楚……”萧瑾瑜把她揽到身边,“吴江会保护我,不用担心……”

楚楚脖子一梗,杏眼瞪得溜圆,“谁担心你啦!我是仵作,你抓凶手我就得出来作证!”

萧瑾瑜一噎,啼笑皆非,还是他自作多情了……

“今天不用……今天不是升堂,只是把那个凶手揪出来,让外面这些人安分下来,安心准备明天的考试。”

楚楚一脸正色,两手扒上萧瑾瑜的肩膀,直盯着他的眼睛,“你抓人就得有证据,尸体上的证据就是死者的说的话,是最重要的证据,尸体是我验的,我说的才作准,你不能瞎说!”

萧瑾瑜被她说得一愣,“我……我不会瞎说。”

“你就是会!”楚楚气鼓鼓地瞪着这个一脸无辜的人,“你刚才就胡说来着,那个渎职之罪!”

萧瑾瑜哭笑不得地抚着她的腰背,“楚楚……审讯跟验尸不一样,这是技巧,不是胡说……”

“我不管!反正尸体上的事儿不能让你胡说!”

“好,好……”萧瑾瑜缴械投降,“就跟我一起去吧……不过你要跟紧我,千万不能乱跑。”

“好!”楚楚立马伸手搂住萧瑾瑜的脖子,咧嘴露出八颗小白牙,“我就站在你身边,保准谁也不会欺负你!”

萧瑾瑜好气又好笑地在她屁股上轻拍了一下,“还说不是担心我……”

“就顺便担心一点儿……”

萧瑾瑜眉梢一扬,“嗯?”

“可担心可担心啦!”

“嗯……”

“对啦,”楚楚突然两眼发光地看着萧瑾瑜,“王爷,你记性这么好,肯定还记得刚才和薛太师比赛的时候作的诗吧?”

“忘,忘了……全忘了。”

“你骗人!三天前的事儿你都没忘呢!”

“这些不要紧的事,转头就忘了……”

“真的?”

“真的……”

“那我还是回头问薛太师去吧。”

“……!”

☆、97冰糖肘子(十一)

萧瑾瑜把那一杯浓茶喝到一半;外面就静得差不多了,可萧瑾瑜一出现在考棚,考棚立马又炸了锅。

王小花的一队兵能排起人墙把如澜如潮的考生挡起来,可挡不住考生一声高过一声的叫骂。

“杀人者偿命!”

“装什么公正廉明,就是你私设刑堂草菅人命!”

“作弊者也是人,草菅人命者偿命!”

“把我们囚在这算什么本事……”

“你说清楚;搞那么多花样,连个砚台都不让自己带……是不是官商勾结;中饱私囊!”

“天子门生由不得贪官污吏如此耍弄!”

“偿命!偿命……”

“……”

虽然萧瑾瑜出来之前就说过,这些人一定会说些不好听的;可这么亲耳听着数千人言辞凿凿地大骂自己心爱的人,楚楚还是气得直咬牙,要不是吴江紧紧把她拦在后面;她肯定要上去跟人拼命了。

被人这么骂着,萧瑾瑜脸上静得不见一丝波澜,淡淡地看着冲在最前面一排这些喊哑了嗓子瞪红了眼的考生。

十名监考官手忙脚乱地呵斥了好半天,王小花都要跳到屋顶上去吼了,考生的叫骂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萧瑾瑜轻轻咳了两声,一字一句地冷声道,“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瑾瑜声音不大,但声音所及之处都倏地一静。

这群都是读书人,都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也都清楚这话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句话后面往往会跟着的内容。

尤其说这话的还是个有权有势的人。

刚才叫得跟群魔乱舞一样的考生顿时有一多半往后缩了缩脑袋,连十个监考官脊梁骨都隐隐发凉了。

这些都是京官,都知道安王爷狠起心来是个什么样的主儿……

连吴江都握紧了刀柄,就等萧瑾瑜的一句话。

一片死寂里就听萧瑾瑜清清冷冷地道,“都是读过书的人,谁能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朦胧的月色下,数千张黑脸若隐若现。

考棚中部的一间号房里倏然传出一个慵懒中透着不耐烦的稚嫩声音,“这都能忍,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啊?”

萧瑾瑜轻勾嘴角,仍然波澜不惊地道,“本王问这话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诸位,王将军的这些兵都是刚从西南战场上回来的,最见不得饱食终日还无事生非的文人,王将军手中有遇□先斩后奏之权,他们若是忍不下去了……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诸位各自掂量吧。”

王小花一张黑脸上两个眼珠子瞪得比牛眼还大,什么先斩后奏之权,这人怎么就能睁着眼把瞎话说得比真的还像真的啊!

一阵鸦雀无声,萧瑾瑜冷眼扫着冲在最面叫得最起劲儿的几个年轻考生,“本王问你们,可曾亲眼见过刑堂是个什么模样?”

人群里一片死寂。

“可有人知道,官商勾结的第一步是什么?”

又是一阵死寂。

“可有人知道,想要中饱私囊,最关键的是什么?”

人群里静得只剩喘气声。

萧瑾瑜轻轻咳了两声,“本王既当了今科主考,不提点你们些什么,恐怕有负皇恩。”

楚楚站在萧瑾瑜身边,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王爷不会气昏了脑袋,真要贡院里教人怎么当贪官吧?

萧瑾瑜脸上看不出一丝愠色,脊背立得笔直,声音冷得像是要把这竖起耳朵来的数千人冻死当场,“想要中饱私囊,最关键的就是不要脸,要做到官商勾结,第一步就是不要命……至于刑堂,你们今晚好好看看,本王的刑堂是什么模样。”

萧瑾瑜话音未落,吴江就会意地闪身出来,眨眼工夫闪到考棚某排最末端的年字号考棚,一把将坐在墙角抱腿缩成一团的人拽了出来,拎着那人的后脖领子,拎猫拎狗一样地拎到了萧瑾瑜面前。

吴江满眼嫌恶地看着这个一落地就又蹲到地上缩成一团的大男人,一把按在他白生生的后颈上,“跪下!”

那男人居然一头栽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吴江火大了,“你再装!”

人群里立时有人愤愤地高喊,“不许侮辱斯文!”

吴江一把揪起倒在地上的男人,毫不客气地按着他跪好,没好气儿地道,“听见没,你同窗都嫌你有辱斯文了,还哭!”

“……”

吴江退回到萧瑾瑜身边,楚楚扯扯吴江的袖子,毫不吝啬地比给吴江一个大拇指,看得吴江一张脸又红又黑,抽着嘴角回给楚楚一个很谦虚的微笑。

萧瑾瑜微微蹙眉看着这个哭得抽抽搭搭的大男人,“你在年字号……那就是叫李如生,对吧?”

王小花打进门搜身那会儿就烦透了这个比女人毛病还多的男人,刀柄狠狠一顿,两眼一瞪,“说话!”

“学……学生是……是……”

“自己说说吧,怎么杀的人 ?'…fsktxt'”

“学生没……没有!”

李如生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这人看起来四十有余了,可那张脸还白净秀气得很,再挂上两行清泪,把楚楚生生看得心软了,差点儿想上前给他递个手绢。

“不是我,不是我……”

萧瑾瑜静静看着他,“你没杀人……为何没出考棚就知道有人死了?”

“听,听说的……”李如生颤抖着一只修长的白手,向监考官那边一指,“他们说话……学,学生听见了……”

萧瑾瑜向十名监考官瞥了一眼,十个脑袋齐刷刷地往后一缩。

“好……且当你是听来的。”萧瑾瑜不疾不徐地道,“你可敢把衣服脱了,以示清白?”

众人一静。

楚楚怔怔地看向萧瑾瑜,王爷是不是烧糊涂了呀,清白……哪是这个意思啊!

李如生桃花一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下子把衣襟捂得死死的,缩在地上直发抖,“不,不脱……”

萧瑾瑜沉声,“吴江……”

吴江深深呼吸,硬着头皮铁着一张脸走过去,眨眼之间扯下了李如生严严实实裹在最外面的那层衣服,露出第二件衣服。

吴江愣了一下,那些本来握紧了拳头正要抗议的考生也全僵在了当场,十名监考官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这会儿裹在李如生身上的竟是一件监考官的专用官服。

王小花急了,进门搜身的时候这人身上那五六件分明都是粗布衣裳,里面的两三件上还打着层层的补丁,怎么突然就冒出件官服来,“你他娘的哪儿来的这身皮!”

吴江不管这人哭成什么模样,皱着眉头干脆利落地把这件官服从他身上扒了下来,呈到萧瑾瑜面前。

萧瑾瑜把官服反过来,扫了眼上面格外粗糙的针脚,“李如生……这衣服是哪儿来的?”

“做,做的……”

王小花一听就炸了毛,“不可能!这兔崽子进来的时候本将军都把他扒干净了,他身上一块儿这样的布头都没有,怎么做啊!”

萧瑾瑜看着缩在地上还抽抽搭搭哭着的人,轻轻浅浅地道,“自然是在外面做好了,有人给他递进来的。”

王小花大刀一顿,急红了眼,“放屁!老子的人盯得紧着呢,除了这十个没事儿瞎溜达的,就光是那俩送水的老头子老婆子……”王小花突然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一愣,一声大吼,“我操他八辈祖宗!”

“不急……”萧瑾瑜轻咳两声,“王将军不想知道,他一个考生为何要穿官服考试吗?”

王小花长刀一挥架到李如生颀长的脖颈上,“说!”

李如生哭得更凶了,一双水汪汪的泪眼可怜兮兮地望着王小花,把王小花看得脊梁骨直发麻,额头上的青筋凸得像雨后蚯蚓一样,黑脸一抽一抽的,“再哭……再哭老子一刀阉了你!”

吴江差点儿没绷住脸。

这会儿也没人再嚷嚷侮辱斯文什么的了,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犹如老天爷一道神来之笔一般的同窗。

萧瑾瑜又掩口咳了两声,“王将军……还是本王替他说吧。他穿这身官服,是为了三更半夜溜出去的时候不惹眼……年字号号房在考棚末端,夜间光线昏暗,他前两夜身穿自制官服溜门撬锁大摇大摆走出去,再大摇大摆地走回来……你那些守在考棚外围的手下人就只当成是监考官巡夜了。”

王小花脸黑如炭,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如生,“他娘的……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还学人家杀人!还敢蒙老子的兵!”

“没有……学生没有……”

萧瑾瑜静静看着李如生身上所剩的衣服,“那你说说……不过三天工夫,你身上这几件衣服怎么都短了一截?贡院的饭没那么好吃吧……”

楚楚这才看见,李如生修长的胳膊上三件外衣袖子长短不齐,且都比中衣短了那么一截,露出一段磨毛了边的中衣袖口。

楚楚猛地想起来那三根扯开衣服接起来的布条,脱口而出,“这是那三具尸体的衣服!”

满场目光倏地聚到安王爷身边这个水灵灵的小丫头身上,就听那小丫头又雄纠纠气昂昂地添了一句,“不信你脱下来比比,就是那三个作弊考生的!”

李如生突然就像是着了魔似的,也不管王小花架在他脖子上的刀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三两下扯掉那三件不合身的外衣,丢在地上一通猛踩,一边踩一边哭着大骂,“畜生!贱人……让你作弊!让你作弊!让你作弊!”

萧瑾瑜不动声色地把楚楚往后拦了拦,吴江抢在王小花反应过来之前闪身过去反扣了李如生的双手,按着肩头押他跪了下来。

李如生梗着脖子看向萧瑾瑜,嚎啕大哭,“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萧瑾瑜静静看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李如生秀气的眼睛里泪光闪闪,凄凉得让楚楚心里一阵发寒,“他们作弊,作弊的都该死,都该死……”

“格老子的!”王小花被他哭得太阳穴直发跳,刀柄都快被他那只大黑手攥断了,“你他娘的杀人还有理了!”

“学生没杀人……没杀人!”

“能不能让本王看看你的手?”

李如生点点头。

吴江把李如生带到萧瑾瑜面前,松开反扣在他手腕上的手,扣住他瘦削的肩膀。李如生看着萧瑾瑜,战战兢兢伸出两个白生生的手背。

萧瑾瑜眉心微蹙,“翻过来。”

李如生两手微抖着展开手心,右手雪白的手心里赫然横着一道扎眼的红印子。

“楚楚……”

光线昏暗,楚楚抓过李如生冰凉的手,凑在眼前仔细地看着,“这是……划伤的,在刺状的东西上划的,应该是……”

楚楚刚把那只手往眼前凑得更近了些,李如生突然一挣,狠狠推了楚楚一把。

吴江一惊,闪身扶住往后倒下的楚楚,电光火石的工夫,李如生已扑上去伸手掐住了萧瑾瑜的脖子,原本凄凉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我杀的不是人,是畜生!畜生!”

吴江一手稳住楚楚的身子,一手抽刀出鞘,刀背刚触到李如生的后脑勺,王小花大刀已至,从背后一刀穿透李如生单薄如纸的身子,刀尖从李如生肚膛里刺出,贴着萧瑾瑜的前襟戛然而止。

粘稠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萧瑾瑜身上脸上,那双掐在他颈上的手非但没因临死的痛楚而放松,反而拼死使尽最后一分力气,把萧瑾瑜掐得眼前一黑,刚听到楚楚的一声惊叫,没来得及看她就失去了意识。

☆、98冰糖肘子(十二)

天灰蒙蒙的;不知什么时辰,萧瑾瑜被入骨的疼痛唤醒,睫毛微颤,试了几次才勉强睁开眼睛,视线还一片模糊就急着找那个总会守在他床边的人。

“楚楚……”

“王爷。”

吴江沉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萧瑾瑜吃力地侧过头来,才看见吴江垂头跪在床边;想起昏过去之前楚楚那声惊叫,心里倏地一沉。

“楚楚呢……”

眼看着萧瑾瑜一下子变了脸色;吴江忙道,“王爷放心;娘娘煎药去了!”

萧瑾瑜心里一松,整副身子疼痛愈烈,从脏腑到骨节都疼得像无数把钝刀子来回割着似的;差点儿重新昏过去,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忍了好一阵,把床单都抓破了,让吴江看到的也不过是张眉心微蹙嘴唇轻抿的面孔。

疼痛之余,萧瑾瑜感激得很,除了感激吴江及时护住楚楚,萧瑾瑜甚至感激那个差点儿掐死他的李如生,谢他伤的不是自己心爱之人……

歇了半晌,萧瑾瑜才轻轻道,“辛苦你了……起来吧……”

吴江紧绷嘴唇,结结实实地给萧瑾瑜磕了个头,“卑职就想当面给王爷认个错,这就抓王小花一块儿领罚去……我俩都是当将军的,该抽三百鞭子。”

吴江站起来扭头就走。

“回来……”

萧瑾瑜的声音平静虚弱,吴江却像是被施了咒似的,一下子定在原地。

“不急……”萧瑾瑜淡淡地道,“先攒攒……帮我办件事。”

吴江原地转过身来,对萧瑾瑜颔首道,“是。”

“到三思阁把公孙隽的案卷取来……”

“是。”

“顺便看看府里可有闲人……详查李如生。”

“是。”

“留心尾巴……”

“王爷放心。”

******

吴江走后,萧瑾瑜就在接连的疼痛中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沉沉的睡梦中感觉到那只熟悉的小手握在他疼得知觉麻木的手上,不顾浓浓的睡意,迫不及待地睁了眼,“楚楚……”

楚楚慌忙抹掉挂在腮帮子上的泪珠,“王爷,你还疼吗?”

煎药回来见他疼得满头是汗,怕他穿着汗湿的衣服睡觉着凉,想给他换身干衣服,刚掀开被子就看见他紧抓着床单的手,鼻子一酸就禁不住掉下泪来。

“不疼……”萧瑾瑜想给她擦擦眼泪,手腕刚抬离床单就牵痛了半边身子的骨节,力气一松,虚软地落了回去,到底还是只能心疼地看着,“别哭……”

楚楚使劲儿抹干净泪痕,眨眨水蒙蒙的睫毛,“我没哭,就是小虫子飞进眼睛里去啦。”

萧瑾瑜看着那双发红微肿的眼睛,他比她还清楚这双眼睛,这双眼睛要哭不下一个时辰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萧瑾瑜浅叹,“谁让你的眼睛这么好看,虫子都喜欢……”

楚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水汪汪的眼睛里顿时漾开一片笑意,像极了沾着雨水盛放的桃花,鲜活明媚得让萧瑾瑜心里一亮。

“真好看……”

楚楚抿着嘴直笑,低头小心地帮他解开汗湿之后黏在身上的衣服,“王爷,你疼迷糊了吧。”

萧瑾瑜笑意未消,就轻轻蹙起眉头,“伤到哪儿了吗……”

“没有,他刚推我一下,大哥就把我接住啦。”

“好……”

衣襟一开,衬着萧瑾瑜雪白的胸膛,颈上那几抹已成淤红的掐痕变得格外刺眼,还有几个半月形的血口子,看得楚楚眼泪直打转儿。萧瑾瑜身子弱,平日里不小心磕碰一下就有瘀伤,淤青淤紫好些日子都下不去,这几道扎眼的印子还不知道要挂到什么时候。

“薛太师说,他要再多掐一小会儿……幸亏小花将军一刀把他给杀了,要我说,就一刀太便宜他,得十刀八刀……一百刀也不够!得剁成碎末末!”

“楚楚……”

楚楚抽抽鼻子,硬把眼泪憋了回去,微撅起小嘴,“不过……也怪小花将军,他要是先把那个疯子拽到一边再杀就好了……那疯子死了以后还不撒手,指甲都掐到你肉里去了,小花将军气得要把他的手砍下来,大哥不让,拽了半天才拽开,还沾了你一身的血,害的你尸毒都犯了……还好我把爷爷给的方子背过了。”

萧瑾瑜轻皱眉头,“王将军在房里吗……”

楚楚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把他湿透的上衣剥了下来,“我出去给你煎药的时候他正好也出门,眼睛瞪得跟烧饼一样,脸黑得跟砚台一样,可吓人了。”

“知道去哪儿了吗?”

楚楚一边摇头,一边又利落地帮他脱下亵裤。

萧瑾瑜眉心紧成了一个结,“楚楚……去帮我把他找来……”

“等会儿喂你吃过药就去。”

萧瑾瑜摇头,“就现在……晚了要出事了。”

“哦……好!”

******

楚楚给他裹好被子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萧瑾瑜合眼静静躺了一阵,才听清窗外淅沥沥的雨声。

这时候下雨,难怪骨节里疼成这样……

那丫头这么匆匆跑出去,不知道拿没拿伞……

她虽然身体不弱,可近日没少劳累……

万一在贡院里着凉生病了……

万一病得厉害,薛汝成没法子……

万一一时没有必须的药……

万一……

萧瑾瑜正胡思乱想到躺都躺不安稳的时候,楚楚“噔噔噔”地跑了进来,手里那把油纸伞没来得及搁就奔进里屋来,看见全身干干爽爽,脸蛋跑得红扑扑的楚楚,萧瑾瑜揪紧的一颗心才松了下来。

“王爷!真出事了!”

“不急,慢慢说……”

楚楚把伞丢下,凑到萧瑾瑜床边,秀气的眉头拧起一个浅浅的结,“王爷,小花将军去找秦大娘秦大爷了!”

萧瑾瑜默叹,他担心的就是这个……“他去问送官服的事了,是不是……”

楚楚连连点头,“小花将军大吼大叫了好长时间,下人房的人全听见了,还听见他把秦大娘骂哭了……秦大爷跟他吵了一架,小花将军一发火就揪着秦大娘秦大爷就去看李如生的尸体了!”

萧瑾瑜微微点头,“还在停尸的柴房吗……”

楚楚抿着嘴唇点点头,“王爷……秦大娘没了。”

萧瑾瑜一时没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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