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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吾道清狂-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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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等已召集各地的五万潜龙甲,化整为零,藏身于京城外五十里明月山中,另有十三名精于暗杀之死士,藏于大军之中。”
  咔地一声,慕容毓放下了手中的木叶子,抬眸望着水面:“唔,三弟有消息么?”
  “三皇子并无大恙,已被潜龙甲救下,正在回京途中。”
  “别回京了,带他……去找他的齐师父,告诉他,我面容已毁,不可临朝一事。”
  “……是。太子还有何吩咐?”
  “那你们去把谢……”慕容毓冲口而出,忍了忍,又咬牙冷笑一声,“算了。”
  “何日入城,还请太子示下。”
  慕容毓双眸泛寒:“自然是等慕容慎死讯传回之时。”
  他并没有等得太久。
  永和一年十一月,齐铎与慕容涛率十万兵马,力克荆越,慕容慎却不幸战死沙场。
  消息传来,二皇子一派霎时颓然。
  烽火满城,喧嚣震天,被潜龙甲迎回大殿之时,慕容毓久久望着奉天殿上那把空荡荡的龙椅,仿佛还能看见父亲威严的身影,也能看见他眼中深深的担忧之色。
  皇帝的偏心几乎是见人尽皆知的事,但就连他也没想到,父皇会事先为这个不靠谱的儿子在各地养下无人知晓的数万名死士,作为他最后的筹码。
  可惜父皇并没料到……慕容毓抬手虚覆住脸上那一道丑陋的疤痕,冷冷一笑。
  风云突变,转眼间东风又压倒了西风。
  慕容慎一派,以谋朝篡位,伪造诏书之名被尽皆下狱。
  谢琀静静盘坐在天牢之中,一墙之隔,便是谢尧山。
  “呵,谢琀,你为他不惜自认伪造诏书之罪,他难道便会放过你么?”谢尧山寒冷的声音自墙另一侧传来。
  “你们暗杀了他多少次?钟山谷口,崔渡死了……那么多将士死了,他自然要报仇的。”谢琀的声音淡淡的,“不清算,难道还放过你么?”
  谢尧山像是一座爆发后的火山,咬牙切齿间,还有些死灰复燃的怒气:“明知讨不到半分好处,你却背叛谢家九族——谢琀,我不知你竟蠢笨如猪。”
  “父亲何须动怒?过不了多久,大家就要黄泉相见……不如我再问你最后一件事。”谢琀缓缓靠在墙上,悠悠地说起往事,“那年你拦着太子来接我的马车,不让我去围场,除事先知道太子即将被刺,不想让谢家被卷入此事,有没有一丝一毫,是不想我这个儿子受到牵连?”
  静默一瞬,谢尧山嗤了一声,答非所问地冷声道:“你为了慕容毓不惜装疯卖傻三年,他又可曾不想你受到牵连?”
  “直到如今你还以为,我装傻是为了他?”谢琀笑了几声,摇了摇头,声音陡然一冷,“我为什么要为他装傻?一个生死之际护得我毫发无伤的人,我便走过去告诉他,我是父亲派来害他的,他又能拿我怎样?”说到此处,他双眸一红,缓缓勾起唇角,声音忽地轻柔起来,“我思来想去,他竟什么办法都没有。”
  “可笑!”谢尧山冷笑数声,阖上眼,不欲再听他胡言乱语。
  但谢琀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早就想过今日了,父亲。即便你不曾待我如子,我心中……总是认自己姓谢的,也从没想过亲手害死谢家人——我一味回避,起初的确是怕你们以母亲之命威胁,借我之手伤了他,但那时齐江两家已帮我救出了生母,我为何仍旧宁愿装疯卖傻,不肯告诉他真相?您难道从未想过么?”
  “……”谢尧山睁眼,眸中闪过一片莫测之色,沉默着没有开口。
  “可我不想害了谢家,便由着谢家差点害死他……”谢琀叹了口气,“您说的不错,我的确是蠢笨如猪。那之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要帮着一群从未善待过我的人去害一个与我相爱之人?”
  “下辈子我不想姓谢了——我宁愿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若我要爱谁,便只将他一人放在心上。这辈子成王败寇,您认了吧。是我害了谢家,命赔给你,那又有多大不了。”
  言尽于此,一片静默。
  直到“咔咔”数声,天牢门打开,一个太监端着数杯毒酒,走了进来。
  谢琀眼眸发亮地抬眸望去,转瞬又黯淡下来,饮下毒酒之时,双眼还不死心地望着牢门之外。
  ……难道他真的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了么?
  ————————
  “谢、琀。”
  听见万分熟悉却又分外陌生的冰冷声音,谢琀仍旧死死闭着眼,陡然间浑身发寒,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他后悔了,相见争如不见!他不想见慕容毓,不想看他冷漠的表情,蓄满恨意的眼睛,他情愿抱着最后一点温柔的幻象去死,记忆里的慕容毓永远都是趴在栏杆上向他伸出手来时那个深情似海却毫不自知的耀眼少年,而不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慕容毓俯下身,贴在他耳根,一字一句地低声道。
  谢琀像是被捅了一刀,身子陡然瑟缩了一下,蜷缩着向后躲去用力抵住了墙,仓皇间睁开眼,只瞥见一道狰狞的疤,滚烫的泪水已夺眶而出,霎时间傻了一般,整个人都怔怔地望着他静了下来。
  慕容毓站直了身子,手中随意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双眸黑如深潭,神色莫测地与他对视。
  此处正是两人幼时打闹的东宫书房,谢琀还能想起他躺在椅子上,抬手将自己喝过的白露梅子茶递在自己唇边的模样。
  一眼之间,沧海桑田。
  谢琀缓缓地坐了起来,眨掉多余的眼泪,苦涩一笑,哑声道:“……你恨我,便杀了我吧。”
  “呵,”慕容毓露出一抹难看的笑,眸中怒火一闪而过,忽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凭什么?”铮地一声,他蓦地欺身至他面前,将削铁如泥的匕首插入他脑侧墙中。
  “你逼我离开你,逼我放弃你……最后,还要逼我杀了你?”慕容毓双目赤红地瞪着他,仿佛恨不得掐死他,近在咫尺,呼吸交缠,谢琀却竟自他咬牙切齿的质问中听出一丝悲恸的微颤,“谢琀,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从拿到那份伪诏开始,他就知道谢琀已然存了死志,但那时他不懂为何非要如此惨烈,直到慕容慎登基,看着诏书上被重用的谢家子弟,他什么都明白了——他要将皇位还给他,却要把命赔给谢家。
  谢琀望着他冷漠如雪的表情仿佛裂开一丝缝,压抑的愧疚与悲伤霎时决堤,锤心刺骨间生出一股绝望的勇气来,忍不住猛地迎上去紧紧抱住了他:“对不起……”
  慕容毓浑身一颤,像是一个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太久的人,忽然撞进温暖的春日,半晌才恢复知觉般缓缓抬手抱了回去,忽嗤地一笑:“你以为我不会知道,是不是?”说着他忍不住用力撞了撞谢琀的头,“你真是……蠢死了。”
  这一句虽还是咬牙切齿,却已自黑暗中渗出一丝微光来,在过往无忧无虑的岁月里,他曾无数次用这样嫌弃中不自觉带着纵容的语气责怪他,好像被他这样骂一句,天大的事都会化小化无一般。
  谢琀心中顿时又软又疼,抵在他肩上,似哭似笑地哽咽了一声,在心底说了无数句抱歉。
  “你要我杀你,我做不到。”慕容毓忽拿出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调转刀头,塞到他发颤的手中,一字一句缓缓道,“恨得狠的时候,我曾想让你自己来试试……”
  “慕容毓!”谢琀一颤,顿时浑身发寒,抬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铿”地一声,蓦地将那把匕首远远地掷到了一边。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能拿你如何。”慕容毓转眸看了一眼被他一把掷到门口的匕首,回眸扬唇一笑,“但——我也并不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话音一落,他忽倾身而上,猛地堵住了谢琀的唇。
  谢琀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攥紧他衣襟,用力地吻了回去。这一吻狂风骤雨,带着一股濒死决别,抵死缠绵的意味,却又仿佛春风化雪,唇齿间撕咬出的血都像在燃烧,无法言说的心伤,难以出口的誓言,爱意与恨意,欢喜与悲恸,都像是胸口凝结数年未曾消散的冰雪,尽皆融化成口齿中纠缠的温软,神魂相触,灵犀震颤,恍惚又回到了三年前锦山行宫的温泉水中,水乳交融,缓缓地十指相扣。
  四目相对,如在星河,仿佛又见他眸中燃起了那焚天灭地,至死方休的光芒,谢琀忽觉口中一股涩味化在两人唇齿之间,蓦地一震,一把推开了他,惊慌失色,声音都颤了起来:“你给我吃了什么——你含在自己嘴里?!”
  “……谢家的人非死不可,不论是为了崔渡之仇,还是日后稳固的朝政,”慕容毓静静凝视着他,缓缓道,“他们一死,你也不会独活,这是你欠谢家的,我知道。”说到此处,他微微勾起唇,“但你别忘了,你也还欠我三年。”说话间,他拉起自己与谢琀的衣袖,露出两人手腕脉搏处那一颗忽然出现的红点,指点着手臂比划道,“三年之后,这里会有一条红线,直通心脉。”
  谢琀心神剧震,抬眸看着他眼中一抹饱含期望的自得之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韫玉与口,生死同穴。”慕容毓再次冲他伸出了手,双眸含光,“这次,不准再食言。”
  永和二年初,三皇子慕容涛登基为帝,大皇子慕容毓不知所踪。
  三年后的一个夏夜,陈国韦陀山庄之中,所有五色昙花都含苞待放。
  江烟在水榭里点了许多盏莲灯,灯火万千,映照着漫天星河,分外通明澄澈。
  她站在水边,双手合十,静静祈愿——愿已故之人得以安息,愿世间一切痴情能够终老。
  谢琀望着这个永远平静温柔的白衣少女,双眸中泛起一股暖意,刚勾起唇角,却觉眼前一黑,一只手捂住了他眼睛,慕容毓不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什么?很好看么?”
  “……小气。”谢琀嘀咕一声,拉下了身旁人的手,转过头问道,“说起来,你与她道歉了么?”
  “道什么歉?”慕容毓就沉下脸,理直气壮,“谁让她拐你……”
  “都说了一百次了,那是假的。”谢琀忙打断他,低声道,“你把人抢去东宫关了三年,平白无故毁人清誉,还不该道歉么?”
  “不用了。”
  并肩坐在花间山石上的两人双双回过头,见江烟立在身后,微微含笑:“其实……我很怀念东宫的御食。”
  “……”慕容毓沉默了一会儿,忽道,“你可拿着我的玉佩去找慕容涛,让他送一个御厨过来。”
  江烟点点头:“好。”
  “这三年,多谢你。”谢琀缓缓道,“我们去后……自会有人来接。”
  江烟静了一瞬,笑容勉强起来:“好。”
  “若日后,见到我娘……不用提起我。”谢琀想起那个将自己扔下,自顾自逃回了陈国的生母,心中竟不觉怨愤,只是释然。似乎无牵无挂,反而心无挂碍。
  江烟眼眶微红,笑道:“我去点孔明灯。”说着转身而去。
  两人目送她消失在夜色中,又回过头,对视一笑。
  “这些五色昙,今夜真的会开么?”谢琀握紧了他的手,感觉到那根红线已快连上二人的心脉,不由有些担忧。
  “自然会开,”慕容毓抬眸望一眼山间夜色中渐渐升起的孔明灯,转眸又看向他,“不过,你为何定要看昙花?”
  就知道他还没想起来……
  谢琀一笑:“你我相遇之时,你不是送给我一盆五色昙么?”
  慕容毓一怔,眸光微动,终于缓缓回想起那夜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将千里迢迢求来的五色昙塞进一个路人手中的情景,讶然挑了挑眉,仿佛窥见命运的伏笔:“原来那个人是你。”
  万千灯火中,五色昙悄无声息地一朵接一朵,怦然盛放,薄如蝉翼的花瓣舒展如云,月光下光华流转,美得令人窒息。
  “……你说,我们是不是前世认识?”说到此处,谢琀心口骤然一痛,忙抹了一把口中溢出的血,接着笑道,“所以你才认出了我。”
  慕容毓倾身抱住他,咽下口中的血,剧痛间越拥越紧,仿佛要揉进骨血:“那下一世,你记得要来还我。”
  “……好。”
  霎时间,乾坤颠倒,日月倾覆,被压倒在山石之上的谢琀睁着眼,眸中是星河万千与影影绰绰,漫入云烟的人间灯火。
  最后的心跳与呼吸,静止在夏夜微凉的山风之中,在流光溢彩的镜花水月之间。
  寂静的山洞,落针可闻,隐约传来一声压抑的啜泣。
  轰地一声,万千心绪如潮水般灌入心魂神识,顾怀浑身一震,蓦地睁开眼,霎时便对上与自己对面而坐的人一双乌墨流光的眼眸,霎时间眼睫一颤,不受控制地落下两行泪来,胸腔中却渐渐蔓延开一股嗡鸣震颤的欢喜与难以言喻的温柔,催促着他含泪大笑着扑进对方的怀中,刹那间仿佛跨过碧落黄泉,生死两岸——“……找到你了,小太子。”
  “丑死了。”凌容与嫌弃般抹了抹他的泪眼,一扯嘴角,却也忍不住漾开一抹笑意,紧紧抱了回去。
  失而复得,死而复生,两颗心一齐跳动的感觉实在比一齐停止要好地多,两人心神震颤,千言万语难以言说,忘情地抱在一起久久也没松开,甚至没发现两人的境界都已提升至涅槃后期。
  ——————
  直到耳边难掩激动之意的窃窃私语已大道无法忽视的地步,两人终于红着脸分开,一转身,立刻对上一片炯炯的眼神。
  几位师姐忍不住抽泣着道:“太好了,终于在一起了。”“太感人了。”众弟子们立刻纷纷点头附和,即便是矜持的山殿弟子,目光中也是一片欣慰祝福之意。
  “……”顾怀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他还停留在谢琀的心绪中,有些回不过神来,一时间不知是顾怀变成了谢琀,还是谢琀变成了顾怀,只是死死握着凌容与的手不敢松开,对着这些曾经熟识的师兄妹,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凌容与瞟他一眼,上前一步挡住了那些目光,环视一圈,却霎时拢了拢眉——在场的弟子,仅有三分之二睁着眼睛,另外三分之一不是闭着眼正突破境界,就是魂未归体。
  ……怎么回事?
  他蓦地转过身,却发现本该在两人出来时就当恢复平静的轮回镜中竟仍荧荧发光,一幕幕画面飞速闪过。
  顾怀随着他回头一看,霎时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小师兄……”牧庭萱红着眼,哽咽道,“我们很多人……都进去了。”
  顾怀一惊:“什么?!”
  牧庭萱再忍不住,找到靠山般蓦地扑到他怀中,大哭起来:“我没有自杀……小师兄,我是被人暗杀的!”
  顾怀浑身一颤,握住她双肩:“你是……你是齐霙?”
  牧庭萱哽咽着点点头,泪流满面。
  ……那江鸿是谁?
  顾怀心中暗想着却没问出口,拍着她肩头安慰,指尖在凌容与手背暗示地点了点,凌容与转过头去,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个个扫过——水阁之中,昊蚩与司空磬以及另外七八个弟子都还没醒来,又有迟弦郁等五六个正在静坐,借此突破境界,想来是在镜中有所感悟。另一边山殿弟子亦有十来个都阖着眼,半数未醒,半数突破中。钟无笙竟也闭着眼,身上泛出一层紫光,眼见也是即将升入中期。柳寸芒面色惨白地坐在那里,既非未醒,也非修炼,不知在发什么呆。
  凌容与眼眸一沉,回头淡淡道:“其实镜中之人未必便是宫中弟子魂念所化,或许是镜中幻影也未可知。”
  顾怀只觉趴在肩上牧庭萱瑟缩了一瞬,不由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大实话?!
  凌容与却一挑眉,对牧庭萱道:“你若心中难过,出去之后,便饮下黄泉水好了。”
  “呵,”他话音一落,却听身后一人讥讽一笑,“水阁之人果真是心志不坚,这便受不住么?”
  顾怀霍地转过头去,怒目而视,这嘴贱至极的果然便是柳寸芒。
  凌容与一笑:“轮回镜中之事不过是镜花水月,弃之如何?与你何干?”
  柳寸芒竟噎了一瞬,黑着脸没再出声。
  顾怀拉着牧庭萱在一边坐下,抬眸关切地看向镜中闪烁不停的画面——他从没见过这样混乱的轮回镜,仿佛同时在播放十部电视剧,不停转台,一闪而过间,几乎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顾怀凝起眉,太阳穴突突直跳,简直不知道这些观众之前是怎么看懂谢琀和太子的故事的。
  凌容与一拂袖,在他身边坐下,举手投足间还带着股太子的贵气,比起记忆里那张牙舞爪的模样显得内敛得多,分外行云流水,不经意间似有种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
  或许是那一年的冰雪堆积,终究还是在少年骨肉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顾怀望着他,刹那间有些恍惚,属于谢琀的负疚感又自心间蔓延开来。
  “看什么?”凌容与转眸与他对望一眼,忽地俯身凑进,眸中的星芒几乎要落入顾怀眼睛里,干净纯澈,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却又好像比过往多了许多沉淀的幽暗。
  “对不……唔。”顾怀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却立刻被他用力咬了一口,抬手捂住嘴。
  凌容与注视着他:“你是谁?”
  “……”这个问题好哲学。
  顾怀犹豫了一瞬,在他下一口咬来之前,自紧紧捂住嘴的指缝中吐出几个字:“顾怀……我是顾怀。”
  “不错,记清楚,慕容毓死了,谢琀……也已经死了,”说到此处,凌容与顿了顿,方接着道,“你是顾怀,我是凌容与。”
  “怎么能分得那么清楚……”十几年的岁月,怎么也不可能转眼便抛之脑后。
  顾怀心中升起一种不知是难过还是释然的感觉,愣了一会儿,忽低声道,“那‘韫玉于口,生死同穴’,也不算数了么?”
  凌容与耳根微红,别过脸去:“……闭嘴吧,笨蛋。”
  顾怀便笑起来:“也不知谁是笨蛋,平白无故地非要跟谢琀一起死……”说到此处,忽地便噎住了。
  凌容与转眸便见他又是谢琀那副痛彻心扉的神色,无语地用力扯了扯他的脸:“好的算数,坏的不算,你傻么?!”
  “嘶……”顾怀被他扯得脸上一痛,顿时回过神来,揉着脸嘀咕,“果然不是慕容毓,人小太子对谢琀多好啊……”
  凌容与眯了眯眼,霎时摩拳擦掌地想好好对待一下他,却见他忽又抬头一笑,眸中云破天开,熠熠生辉:“不过,我对你,可比谢琀好得多。”
  凌容与便也怔住了,涌上心头的万千情绪几乎要克制不住。
  顾怀心结骤然打开,霎时间豁然开朗,接着感慨:“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凌容与脸色一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轮回镜中,无数画面闪动,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瞬间似乎瞥见慕容涛又带兵出征,已长成清俊少年慕容敏千方百计想要跟去,却被虞妃关在了宫中,再一闪过,慕容涛浑身是血,孤身立在夕阳西下,尸横遍野的荒野之上,遥遥回望一眼,忽大笑着丢下战戟,踉跄着转身而去,接着画面一变,一身龙袍的慕容敏静静立在殿前,一动不动,直到天际最后一抹光辉都被黑暗吞没。
  司空磬睁开眼,怔然望着前方水镜中的慕容敏,神色幽深莫测,半晌都没说话。
  “司空师兄?”顾怀关切地望过去。
  凌容与一勾唇,坏笑道:“三弟?是你么?”
  “……”司空磬幽幽抬眸,没理他找打的语气,皱着眉满脸复杂之色,缓缓道,“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
  司空磬却又叹了口气,一脸头疼地敲了敲头:“罢了,那已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师兄弟们面面相觑。
  顾怀正满心疑惑,却觉内府忽的一动,回眸看去,三支插在岩壁之上的离火三昧箭微微颤动,真火之光已黯淡得快抵挡不住蔓延开来的黑色烟雾,心中一紧,忙道:“还有谁没出来?离火三昧箭撑不住了!”
  凌容与回眸一看,如今弟子中十有八九已起身站在一边,神色各异,有的垂眸默默饮泣,有的一脸劫后余生的狂喜,只有寥寥数人,还未醒来。
  “别急,”司空磬将纷飞思绪压下,起身飞速捻了个诀,很快便将轮回镜收入了袖中,这才解释道,“未免弟子沉溺镜中不可自拔,轮回镜亦可中途停止。”
  忽然间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哭,众人纷纷转过头去,便见昊蚩捶胸顿足地哀嚎道:“我儿子就要出世了,为什么让我出来!放我回去!司空师兄,求你放我回去!”
  “……”司空磬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半晌才说出一句,“儿子迟早还会有的……”
  昊蚩大哭不止:“可是流音怎么办?我再也见不到她,再也吃不到她做的菜了!”
  顾怀暗觉心酸,偷偷拉住凌容与的手,忽觉两人能同进同出,实在是莫大幸事。
  昊蚩忽地一静,蓦地弹了起来,回眸饱含期望地一个个望过去,疾声唤道,“流音?你们谁是流音!”
  众人纷纷摇头,他的眼睛便渐渐黯淡下来,露出一抹绝望之色。
  此时轮回镜已收,若流音不在此处,便毫无疑问是轮回镜中的幻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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