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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吾道清狂-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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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顾怀绞尽脑汁地将凌家,慕容家,谢家及出泉宫所有自己能想到的人名都说了一遍,也未能替他解开八成是锁着记忆的龙心璧锁,却意外在他的乾坤袋中找到了另一半通幽古佩,和杂七杂八的灵石晶石混在一起,毫不起眼。
那时正是深夜,两人对坐在船舱中,通幽古阵时隔百年重新开启,两人内府皆是一阵翻天覆地的震动。顾怀驱使着魂念冲进他内府中,绕着那颗元丹欢喜地转了几圈,很快被他的魂念缠住,神魂交缠,仿佛水乳交融,比躯体相拥还要刻骨亲密,柔情缱绻。
神魂相认的感觉实在太过清晰,那日之后,谢琀似乎便再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想到此处,顾怀就觉得十万分欣喜,连这鬼气森森的山林看上去也颇为清幽。
谢琀被他看得心痒,忽伸手捂住他眼睛,手臂一收,便将他揽至身侧,微微低头,嘴唇便擦过额头。顾怀嘴角上扬,露出两个极深的笑涡。
“……”柳寸芒跟在二人之后,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用力咳嗽着,提醒二人这不是在野外幽会,“……这里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可却似乎也没什么打斗的痕迹。”
白樱樱拢了拢被海风吹乱的发丝,回眸望着外侧那一片船只,奇道:“这岛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船?”
“照川岛与世隔绝,我也只在幼时听说过些许传说,”凌横波闻言一笑,“照川者,照即是见,川则指忘川。那时苍海殿中的老人常吓唬人说,若是见到照川岛的船,定要飞速逃开,千万不要回头,因为那便是渡你去忘川的船。”
柳寸芒道:“这听上去,可不像是‘仙山’的传说。”
“哈,但我也从未见过照川岛的船出来渡人。或许咱们修了长生术,便不用再过忘川了吧。”
“是么?可依我所见,只怕修仙界死的人比起人间界还要多些。”
柳寸芒说完,凌横波不由叹了口气,想起许多在争斗中牺牲的部下:“是啊。”
顾怀忽拉下了谢琀的手,回身道:“这岛上什么都没有,我们不如去船上看看吧。”
凌横波凛然一惊,猛地明白过来,原来众人说话之间,他的神念早已将整座岛都彻底搜查了一遍。
这几日里他眼看着顾怀整日与谢琀黏在一处,多有迁就之处,虽说只假作不见,不动声色,心中难免生出些许轻视之意,但及至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这个脾气温和又好说话的人与众人之间的差异,油然自心底感到叹服。
这便是群峰之巅的圆满期,世上再无可束缚住他的事,不仅仅是在打斗之中,而是无时无刻不可随心所欲,万事只在一念,乾坤指掌之间。
“很得意么?”谢琀冷哼一声,捏了捏他的脸。
顾怀便笑起来,歪头道:“嫉妒么?你若肯拜我为师,我便传你修炼之法。”
“嗤,拜你为师?你每十年方得升一境,我醒来不过十年,已自涅槃期升入合体期,依我说,你该拜我为师才是。”说话间,谢琀已顺手折断了手中按着的枝条,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垂眼看下来。
“修炼得那么快做什么?”顾怀霎时追上去,笑眯眯道,“揠苗助长不是好事,我倒宁愿你慢些。”
谢琀正欲说“那你又为何修炼得这么快”,话未出口却觉心中一痛,转念已明白过来——只怕他根本没有选择。
白樱樱神色复杂地望着二人飞远,仿佛只要在另一个人身边,顾怀便由那个一路杀上钟寂界,冷心冷清,出手从不留情的燕峰主变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软糯温和又促狭爱笑,眉眼生动得像是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无需担忧,或许这样也是好事。”说话间,柳寸芒一拍她肩头,已追了上去。
“是啊……”白樱樱释然叹息一声,也跟了上去。
凌横波追在二人之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不是说,燕峰主钟情于我那个远方亲戚么?”
柳寸芒回眸睨他一眼,唏嘘道:“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凌横波一怔,也不由叹息,什么情深似海,果然是骗人的。
几句话间,众人已纷纷落到了几艘不同的船上,一番搜查,便发现此处的船与别处不同,其内衣物被褥一应俱全,似乎是有人常年居住其中,只是越往外侧的船,舱中条件便越差,甚至一个狭小黑暗的船舱中有三四个人居住的痕迹。每艘船里都有一个封印,顾怀识出这是一种可将人锁在舱内的符咒,或许是不愿教众任意来去所设。
顾怀钻出一个船舱,遥望着岛屿喃喃:“或许,照川岛的教众平时便住在船里,地位越高,便能离岛屿越近……可岛上什么都没有,离得近又如何呢?”
“谁说什么都没有,不是有这个么?”谢琀忽将那支随手折的树枝,递在他面前,“这树颇有些稀奇,你瞧。”说着他咔得一声将之折断,只见断裂处立刻便溢出殷红黏稠的汁液,如同鲜血一般。
“这是什么?”顾怀拢眉看着那诡异的血液,竟想不出这会是什么东西。
白樱樱也凑过来,细细看了几眼,忽地面色煞白,掩口失声道:“莫非……是血玉脂!”
“那是什么?”
白樱樱骇然喃喃道:“血玉脂,以人血浇灌而生,食之可使修炼之人一日千里,数百年前,曾被一个邪教大肆推行,害死修士无数,早已被七界峰联手封禁,所有种子都被销毁,怎么会还存于此地……”
就在此时,浑身湿漉漉的柳寸芒拿着一颗骷髅头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神色凝重:“下面白骨成山,枉死之人怕已数不清了。”
“这么说,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仙山……”顾怀环顾着四周的船,耀眼阳光下大小船只随着海浪沉浮,映着碧海蓝天,美得像幅画,但他恍惚间却仿佛看见一个巨大的屠宰场,声音也微微泛寒,“而是个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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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多少人被活生生抽干鲜血,葬身茫茫大海?多少人曾自此处绝望地望向这片他们以血液浇灌的土地?他们从何而来?为何被困在此地?又是如何消失?难道他们已被人解救么?又或者,已全都化为海底的累累白骨?
天地俱寂,只剩海浪声声,没人能给出回答。
远远望去,照川岛上绵延不断的葱郁,仿佛是碧血凝结而成。
众人默然半晌,都没说话,各自满腹疑问地再次回到舱中细细搜索起来。
顾怀站在船上,闭上眼,强大如天眼的神识骤然放出,如朝光扩散到照川岛每一个角落,又仿佛将这一整片海域缩地为寸,化作眼底掌中之物,无一处不透彻明晰。半晌,他蓦地睁眼,眸光一动,忽一抬手,闪烁在岸边沙石间毫不起眼几朵白花凌空而起,如乘风而起,飞速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双指捻着花梗举在阳光下,花瓣上银斑点点,竟仿佛连成了一个符咒,他不由奇道:“这是什么?”
凌横波激动不已地自另一只船跃了过来,瞧了几眼,莫名兴奋之色都化作一片疑惑:“……这花,我竟从没在海上见过。”
白樱樱接过细看半晌,蹙眉摇了摇头:“我也不识得。”
柳寸芒亦道:“莫说海上,即便是在钟寂界中,我也不曾见过。”
顾怀转眸一看,谢琀正远远靠在船舱上,凝眸望着下方的海水,似已陷入深思,对此处竟充耳不闻。
“想什么呢?”顾怀几步走到他身边,摊开手将花递在他眼前,“快看看,这是什么?”
谢琀捏了一片看了几眼,道:“……这花不似是自然而生,或许是一个精通符咒与仙种之人所创之物。”
顾怀讶然望着他,总觉他是信口胡说:“自创物种?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人?”
谢琀挑眉一笑,眉眼间一股矜傲之意,凑在他耳边,声音极低地道:“我就能做到。”
“……”顾怀将信将疑地盯着他,“那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符咒?”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谢琀眼珠转了转,“以前你怎么让我听你的?”
顾怀失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像这样。”
谢琀瞧他一眼,拇指抚了抚仿佛被春柳拂过的左脸,嗤笑道:“我以前可真好哄。”
“……”顾怀磨了磨牙。
见他一副又气恼又莫可奈何的模样,谢琀嘴角笑意都忍不住溢了出来,得意洋洋地将手臂绕过他肩头握住左手,头抵在他肩上,拨弄着他右手掌心的花瓣道:“好吧,我便告诉你……你瞧,这片花瓣上的银点虽能连成符文,却只是极小的一段,这花上的符咒恐怕不是一两朵花连成,而是由岛上所有这样的花连成。”
顾怀被他揽住,忽觉心间出离宁静,因这岛上诡异残忍之事而生出的隐约不安都如潮水退去,眨了眨眼,霎时间岛上风暴骤起,落叶萧萧间一片白花被席卷着很快便朝如一条素带般飘了过来。
顾怀用乾坤袋接了,翻手一并塞到他手中,一笑:“喏,有劳。”
谢琀掂了掂乾坤袋,侧眸道:“……说得轻巧,酬劳呢?”
这边众人早已都别过眼去,白樱樱望着海岛,半晌,忽叹息道:“岛上既已空无一人,这些邪恶之物,我们便一把火烧了吧。”
“且慢。”凌横波忙按住她捻诀的手,劝道,“这些血玉脂牺牲了那么多人才能长出来,你若烧了,岂不是让他们枉死?”
白樱樱警惕地看着他:“那你道如何?”
“既然种都种了,长也长出来了,此时烧掉亦于事无补……”凌横波斟酌着一句话还未说完,柳寸芒已接口道:“不错,不如全都交给你苍海派‘妥善处理’,如何?”
凌横波呵呵一笑,神色坦然:“……柳公子说笑了,我岂会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若真烧掉,着实可惜了些。且不说是否交由我苍海派处置,若能将之用于救助修仙界中那些苦遭灾厄之人,又或是奖赏除魔有功之士,岂非有益得多?”
“自然还是烧了干净,这种东西若是流传出去,后患无穷,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因之枉死。”说话间,顾怀和谢琀已走了过来,“当年七界峰联手除种,都未能将之斩草除根,如今,便让我试试吧。”话音一落,顾怀双手一扬,离火三昧箭骤然离体而出,真火流炎,如烈日坠天,铺天盖地般向照川岛而去,整片天地都被熊熊烈焰湮没,仿佛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凌横波双眼一眯,仿佛被火光耀得睁不开眼,眼中却闪过一丝痛心惋惜之色。
就在此时,碧海扬波,如有大鹏击水,仿佛蛟龙欲出,三千里波涛都汹涌而至,刹那间巨浪澎湃,白浪高有百丈,宛如一头无形巨兽,眨眼竟将照川岛一口吞没,淹没在千重海水之下!
白樱樱一声惊呼,凌横波亦双眸一亮,“咦”了一声,柳寸芒已霎时消失,身影出现在惊涛骇浪之后,欲要堵住那些人的退路。
顾怀眸光微冷,离火三昧箭去势不停,在空中化作一片流火纷纷,骤然向四面炸开,千里之内的海域皆微微震颤,数十道人影霎时间自海浪中腾空而起,纷纷转身遁逃,被离火三昧箭如影随形地追了上去,顿时一片惨叫。
谢琀一扬唇,手中千变化作千根缚神索,“咻咻”几声破风而过,眨眼便死死捆住这群人,乘风破浪地拖了回来,如同捞起数十尾垂死挣扎的鱼,甩在通天船的甲板上,还在不住地翻腾喘息。
众人回到船上,顾怀一一看去,缓缓拢起眉——这群人似乎并不是来自同一个门派,衣服颇为杂乱,有的是一身黑衣,一看便是死士,有的则衣着华贵,仔细看去颇为眼熟,似是在什么七界峰集会上见过,粗略一算,便数出八九个门派。
这些人跟了他们一路,不下百人,他早已感应到,不过是佯作不知,等着瞧他们想做什么。没想到不过是烧个岛,便炸出这么多来。
“燕峰主饶命!”其中一人十分机敏地趴在地上,疾声道,“我只是个路过的散修,前来瞧个热闹罢了。”
“唬谁呢?”柳寸芒踢了他一脚,“跑幽冥海来瞧热闹?我还不知道此地竟也有如此热闹的时候。”
那人便不吭声了。
凌横波佯怒道:“谁掀的风浪?”
“是我。”一大乘期修士开口,抬眸望着顾怀,“燕峰主,如今三仙山所有人无故消失,您焉能如此草率决定将此岛烧做灰烬?即便岛上再无任何线索,也当将证物留下。”
顾怀打量他一眼,认出这是个横霜界的大能,心中不由微微一沉——不过是三个地处偏僻的岛,怎么会将七界峰的大能卷进来?此事只怕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
谢琀眸光落在他身上,暗流汹涌:“说的不错,这些血玉脂可烧不得。这么大的一片林子,究竟是谁种的?又为谁所用呢?”他勾唇一笑,在船舷上敲了敲五指,“依我看来,若是单由照川岛上修行之人所用,只怕燕峰主便不是如今独一无二的圆满期了,也未免太过扎眼,但若是将之卖出去,岂不是惠及无数修士么?”
……是啊,这么大的一片林子,这些血玉脂八成不是自产自销,只怕早已形成一个足够隐秘又十分健全地下贩卖网络,才会在七界峰眼皮子底下存活了这么久。
顾怀微微一惊,霎时间也明白过来,眸光乍冷:“不错,什么人会在这样的时候出现在此地?只怕是花过大价钱买这血玉脂,却忽听闻三仙山出事,心中忧虑难挨之人吧。”
“血口喷人!”那修士已被离火三昧箭重伤,面色苍白地冷哼一声,“燕峰主,你岂可轻信谗言?你可知你身边这位是什么人么?流舒界谢琀,杀人如麻,手段残忍,十年来将界中十几个门派灭门,连垂髫小儿都不曾放过,简直十恶不赦。他出现在此地,又巧言令色,一心毁灭证物,只怕三仙山惨遭灭门之事亦与他脱不了干系。”
其余修士纷纷应和:“不错!”“我们不过是前来查探罢了!”
顾怀凝起眉——在东灵雪山之时,谢琀的诸般事迹还只在流舒界中流传,连他也是从古玄钟处得知,而此时不过才过了十来日,竟已仿佛传遍了修仙界。
谢琀冷笑一声,本欲反唇相讥,转眸却瞥见顾怀神色凝重,似有触动,心中蓦地一沉,周身寒气四溢,杀意骤起。
“别!”顾怀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安抚地缓缓地扣紧了,这才转眸看向众人,冷冷一笑:“杀人如麻?呵,若说杀人如麻,谁能比得过我?若真有人买卖血玉脂,自然会有人记账,孰是孰非,迟早真相大白。你们既然不服,便请先在这通天船上待上数日,静待证物吧。”说着他朝白樱樱递过一个眼神。白樱樱微一颔首,素手一扬,便将这数十人皆装入了摘天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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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仙山的事远比他所想的更为复杂。
月光下满船清辉,顾怀坐在船舷上,缓缓撑开了手中的那把旧伞,眉目中隐约笼着一抹沉思之色。
起初他以为这是魔为他所设的一个陷阱,以旧物为饵,诱他来此伏击,后来又猜想是存心陷害于他……但不论是那种猜测,他都无疑将照川岛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然而此时看来,照川岛不仅不是个名门正派,还用极其残忍的手段以人血养树,甚至可能与诸多门派暗有交易往来……这么多年,这岛纵然地处偏僻,又有封印,却也不是什么滴水不漏之处,不可能一直都没人发现,但它却始终没有被铲除,其间不知有多少人——包括七界峰中的修士——都对此心知肚明地视若无睹,甚至乐得分一杯羹。
顾怀想到此处,嘴角不由溢出一丝冷笑,吸了口潮湿微凉的水汽,远远望向海面上一片茫茫烟波——一百年,他早看清楚了,这修仙界就是烂在根骨里,乍瞧时只道它奇幻奥妙,令人目不暇接,定睛细看,才发现花团锦簇之下掩盖着白骨如山。所以四方魔怎么都除不尽,所以日神苦心经营三百年的出泉宫会一夕倾塌,而照川岛这样的地方,却能够存活到现在。
他想到此处,心底骤然生出一股暴戾之气,忙一抬手,虚握成笔,凌空而画,飞速默写了一遍佛经。
这些年他日夜苦修,像一张拉满的弓,没有片刻喘息,便渐渐累积了诸多情绪无法发泄。自得知这世界的一“念”在他身上之后,又难免生出一种藐视天地的狂傲来,仿佛此间一切皆为他所有,任他处置一般,故而抹杀别人的时候,从不会有半分犹豫。且这么多年他翻江倒海地找人,早就入了魔障,若不是顾忌着师父和师兄弟们,只怕早已忍不住一个个地将所有人都抹杀掉,直到找到他为止。
他自知是心态失衡,无奈却无法纾解,所幸阮夫子想到了这个主意,让他以佛经勉强压制化解。这几日他重遇故人,只觉柳暗花明,豁然开朗,已经很久没再有这样的情绪了。
想到阮夫子,顾怀脑中便响起他说的话:“世事如棋,有白则有黑,若满盘皆白,或满盘皆黑,又何来输赢?”这个擅于医道的阮夫子惯会打禅机,常令人听得满头雾水,却又往往语出惊人,令人无话可说。
起初,顾怀一直疑心他别有所图,故而处处提防,但数十年过去,他一直老实安分地待在菩提灵界中,什么都没做,甚至连修炼也似乎不怎么上心,至今仍是化神期修为,倒是喜欢跟小师弟师妹们讲讲故事,或是和师父们下下棋,又或者帮陆师姐整理书册。
顾怀虽对他疑心渐消,终究是十年怕草绳,执掌钟寂界后便将他也带了过去,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阮夫子性情温和,见识广博,谈吐不凡,总会在他情绪失控之时一语点破迷障,又给他炼制了许多宁神丹药。顾怀私下里检验几次,均无异样,渐渐的,似乎连最后一点疑心也都消散了:一百年,任什么人也装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吧?
金色的字符浮在夜色里,随着海浪声一一飘远。
“好兴致啊,燕峰主。”谢琀忽自舱顶上一跃而下,随手捏住了一个“心”字,看着它在掌中无声化开,方抬眸睨了顾怀一眼,“半夜不睡觉,还在抄佛经?”
顾怀忙收起飘散的思绪,笑道:“你不也没睡么?”
“燕峰主交代的事,岂可耽搁?”谢琀勾唇一笑,扬手间片片花瓣悬浮在空中,点点银斑如星河流萤,果真连成了一个残缺不全的符咒。
顾怀眯了眯眼,依稀认出这个符咒是——“解印符。”
谢琀赞许地看他一眼:“不错,有这个解印符在,若是岛上的人集体将灵力灌注进符咒之中,那些锁着他们的封印便会解除,他们自然便可趁机逃走。”
“……哪有这么容易?”顾怀摇了摇头,又拢起眉,“这种花不知从何而来,谁带给他们的呢?是带给他们解印花的人将他们救走了么?”
“呵,若是我救了这么多人,一定会敲锣打鼓昭告天下。”谢琀将花瓣尽数收回袖中,望了眼黑暗中的浩淼烟波,“……只怕这些人是刚出狼口又入虎穴,才会这样悄无声息。”
顾怀下意识抚摸着伞骨,沉吟着道:“那也未必,或许是怕引来报复仇杀?此事牵连甚广,只能等着看瑶光岛和卜渝岛上能找出什么了。”
谢琀却指了指他手中的伞:“这就是柳寸芒说的那把伞?”
顾怀点点头,递到他手中,点了点伞面上两个小人,忽失神一笑:“这是我,这是你,他们倒没分开过。”
谢琀本欲细细将这把伞检验一番,听到这一句,心中骤然一痛,手上动作都轻缓了许多:“……我没有见过这把伞。”
“当然,”顾怀抚着伞面上两人的青衫白衣,“若我是舒万里,我也不会让这样明显的记号留在你的身边……”说着他忽凑到对方身前,抬眸与他对视,“到此时,难道你还不肯告诉我,流舒界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说自己才醒来十年?”
谢琀与他对视了一瞬,仿佛要被那目光中关切的真火灼伤,忍不住亲了亲他的眼睛,低声缓缓道:“……我不知道。我苏醒不久,便被一个叫孤云的人带出去见舒万里。舒万里问我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我说不记得,他便要赐名于我,我却想,呵,我虽不记得,也轮不到你这个素不相识的糟老头给我取名字……”
听到此处,顾怀忍不住噗嗤一笑,见他怒瞪来,方同仇敌忾道:“那是自然。”
“于是我便在乾坤袋中翻找了一番,”谢琀双手一翻,如同情景再现般,将一本书册翻了出来。那是一卷竹编玄言诗集,卷首上写着,孙绰,许洵,郭璞等数十个诗人的姓名,“谢琀”二字混在其中,乍一看无甚奇异之处,但对学过玄言诗的人而言,却像是将自己的名字混在李杜之间一样醒目,“我叫什么,或者我想让自己叫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顾怀本想笑着赞他机智,一转念忽想到,他是被逼至何等地步,才不得以费心至此,方可将这个名字留下来?又是在何等群狼环伺,危在旦夕的境地,以怎样的心情,偷偷刻下这个名字呢?
谢琀说完,还勾着嘴角等他当仁不让的称赞,却忽的被人满脸心疼地一把抱住了,一转念亦明白过来,一时间神色也柔和下来,仿佛眉眼被夜色晕染开去,静默半晌,再开口时,声音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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