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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崩泪流-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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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乞要五谷
  他的话实际上就是在提醒其他需要“跃坑”的人得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这“跃坑”估计就是专门为抬棺材的人而设置的一个项目。接下来的人,一旦跃入深深的土坑之中,就不会像我那般容易就能上得去了。
  第一个进去的,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当抬棺材的人问“该如何表示”的时候,就显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于是抬棺材的就进一步提醒,要香烟,而且是成条的。这个时候,第一个“入套”的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讹上了”。只不过,这样的“讹”乃是风俗允许范围之内的,纯属一种无伤大雅的即兴娱乐。
  倘若,你这个时候不想被对方所“讹”,试图凭借一人之力窜上去,那么,你的结局只能是悲催的。即便是我姑姑家那身材最高的表弟,站在坑中,也要矮上半头,那就更别说是其他人了。就算是在没有旁人干涉的情况下,想从这么深的土坑中爬出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还有那八位抬棺材的在一边虎视眈眈呢?也有自视身体素质过硬并尝试着从深坑之中突围而出的。只是,在抬棺材众人的上推(在上面的人往下推)下拉(在坑内的人往下拽)之下,最终只能无奈地放弃那一点也不现实的尝试。
  各人性格不同,因此各自的反应也就不尽相同。
  有人一下到坑中就相当爽快地答应拿烟。于是,抬棺材众人就会追问几条。在回答完两条之后,抬棺材的众人就露出些许会心的微笑。然后,抬棺材的众人就强调,可不能是现在用的十二元一包的。坑中之人就赶紧回道:“哪能呢?”最终,在表明自己拿出两条二十元一包的香烟的诚意之后,他就被抬棺材的众人给架到了坑外。
  有人下到坑中立刻就插科打诨、也有人装聋作哑、更有甚者试图逃脱……但,在不达到人家的要求就无法出坑的情况下,他们最终无一例外地乖乖屈服就范。最后,抬棺材的可谓收获颇丰。七八个人下来,每人皆是两条二十元一包的香烟,算下来,也差不多三千元左右了。
  至此,“跃坑”的闹剧就算是真正结束了。接下来,也就到了整个白事过程中真正意义上的重头戏——“落葬”。
  在田里的众人包括抬棺材的,于“跃坑”完成之后,都得立即赶回去。抬棺材的八人先是象征性地将杠子绑到木棺之上。与此同时,我还得继续忙碌一阵。在本族八十多岁的老人的引领下,在军乐队的鼓乐声中,我开始了前往左邻右舍家乞要五谷的行动。先是往东。身披重孝的我是不能进入别人家中的。因此,我只得远远地跪于人家大门之前。听到鼓乐声,邻居家的也就已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以最快的速度接过我手中的碗,将事先准备好的五谷盛来给我。不错,这些就是“事先准备好”了的。在我动身前往乞要之前,八十多岁的老人已经预先挨门挨户地打过招呼了。否则,到时候,人家到田里忙农活了怎么办?万一人家盛给的都是同一种谷物怎么办?为了确保乞要五谷的行动能够顺利完成,这“事先准备”就显得非常重要了。否则,很可能就会因耽搁了时间而错过阴阳预先看好的良辰。正是由于已经“事先准备”好了,所以我乞要的活动就显得特别顺利。往东只一家,然后折而往西,每家给我的谷物尽皆不同,因此,只五家,“落葬”仪式上所需的五谷就已经凑齐了。我记得应该是大麦、小麦、水稻、玉米和黄豆这五种。五谷齐备之后,我就在鼓乐声中迅速返回。
  各项准备工作完毕之后,一众亲朋好友就得到大门之外面向木棺而跪。这跪拜的顺序也是有讲究的。我和老婆自然是跪在最前面。刚才参加“跃坑”的因为与父亲关系较为亲近,所以尽皆穿着孝服。这些穿着孝服的,就紧跟在我和老婆身后。再接下来就是其他一众人等。
  我刚跪下,就有人对我说道:“某某(我小名的代称),你最好去换双不穿的鞋。因为‘下葬’之后,你脚上的鞋是需要挂到哭丧棒上留在坟头的。”
  见我有些犹豫的模样,其他围观的人也就纷纷附和。母亲听了,赶紧来到我身边,拉我到屋内找鞋去了。换了一双破皮鞋,但还不待我跪下,就有人说,要有鞋带的鞋才行。于是,我又进去换了一双已经不穿的旧运动鞋。可谁曾想,这回又有人说不能穿带有鞋带的鞋了。感觉不胜其烦的我,干脆就直接跪了下来,不再理会围观众人的鼓噪。否则,但就换鞋一事,我就会感觉无所适从了。更让人郁闷的是,那些没完没了的围观众人还在试图让我陷入到要不要拔上鞋后跟的纠结之中。
  在抬棺材众人的呼喊之下,紧跪在我身后的姐姐就走上前去。姐姐先是端起装着五谷的托盘,然后在抬棺材的指导之下,开始撒五谷。只是,在这个时候却起了纷争。就与刚才我穿鞋一样,抬棺材的是让姐姐从内往外扔五谷,而二舅舅和小舅舅却坚持认为应该从外往内扔。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对谁错,还是因为地区的差异而导致了风俗的差异。但我知道,如果任其这么吵闹下去,那“扔五谷”的活动就将一直无法进行。正待我准备上前劝解之际。堂哥已经走了过来,并果断地说道:“各地方各风俗,现在是在我们这里,那就得按我们这里的风俗来办。”堂哥的言下之意就是,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就别在这里瞎鼓噪了。我的两个舅舅自是听明白了堂哥话中的意思,二舅舅还好,脾气暴躁的小舅舅闻言之后,立即就暴跳如雷。但为了“扔五谷”能够顺利进行,堂哥不留情面地阻止了我两位舅舅的进一步干扰举动。最终,大感颜面无光的我的两位舅舅居然就那么气冲冲地拂袖而去,连接下来父亲的“下葬”仪式都没参加就打道回府了。由此就不难看出,他们二位可是真气得不轻。


第266章  讨个好彩
  看着两位舅舅怒气冲冲而去的背影,我心中虽然有些不忍,但也认为堂哥的做法是无比正确的。为了不耽误时辰,那样的果决还是必须的。只是,为了我家的事情,堂哥却是狠狠地得罪了我两位舅舅。因此,在不忍的同时,我又不禁感觉有些对不住堂哥。
  没有了争议之后,姐姐就按照抬棺材众人的指示扔起五谷。先是用手抓着扔。从棺材的这头扔到那头,再从棺材的那头扔到这头。最后,姐姐来到大门处,背对着棺材,举起托盘,将其中剩余的五谷全部抛洒向木棺。当然,这都是背对着完成的,在无法看到的情况下,所凭借的就只能是感觉,因此难免会失去准头。据说,如果五谷抛洒得既远且匀,那么自此之后就会五谷丰登、家畜兴旺。从中,难免会让人感觉出少许小农经济的身影。
  在我印象中,外婆过世的时候,我妈抛洒的时候,是从大门往外的,这与姐姐此次从大门往内抛洒确实有所不同。至此,我终于明白当时两位舅舅为何会那么情绪激动了。其实,他们也是好意,他们怕因这些仪式出错而影响到我家今后的发展。只是,我到现在都弄不清楚,方向完全相反的两次抛洒,到底是因为抬棺材的众人搞错了造成的,还是确实存在着巨大的地区差异。好在,对于这些仪式对后世所能造成的影响,我并不如何相信。因此无论是搞错也好,还是地区差异也罢,都无法影响到我的心境。但,我知道,无论是激愤的舅舅,还是义正言辞的堂哥,他们全都是在为我家着想。所以,对于颜面扫地的二位舅舅和因此而得罪人的堂哥,我所能存有的就只是感激和愧疚。
  撒五谷之后,按常理来说,接下来就是“出棺”了。所谓“出棺”,就是将入殓好的棺材从家里给抬出来。可是,意外又一次发生了。正待抬棺材的准备将巨大而沉重的木棺先抬到小推车上的时候,父亲的几位表兄相当难得的一起登场了。一直以来,他们都非常低调,在父亲的后事处理上几乎从不发表任何意见。父亲这辈,都是出生在还未实行计划生育的时期,因此父亲的舅舅有好些,而父亲舅舅的子女又有不少。虽然没有全来,但就只是前来祭奠的表兄一起出马,那也有六七个之多。如此巨大的阵势,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由于先前被我的两位舅舅干扰过,所以为了“落葬”能够顺利进行,堂哥一直相当警惕地站在一旁。见一下子呼啦啦围上来六七个亲属,堂哥就上前一步拦住,客气地询问父亲众位表兄们的来意。
  父亲的众位表兄并不像我舅舅那般激动,他们很有礼貌地将自己的来意和气地说了出来。
  我跪在最前面,对他们的交谈自然听得分明。父亲的众位表兄们显然是一起商量过并达成了统一意见的。他们说,我的三爷爷是因为食道癌而过世,现在我的父亲又因为食道癌而过世,这种现象里面很可能就隐藏着“食道癌”传代的不良苗头。他们是因为不想这“食道癌”再在我们家族之中一代代地传下去,所以才会在这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
  对于父亲众表兄们的顾虑,堂哥深以为然,因此,当即向他们请教阻止这一不良苗头蔓延的良方。
  父亲的众位表兄客气地表示,即便是堂哥不问,他们也会尽力而为,毕竟他们也是我家的亲戚。他们让堂哥帮忙找来一根锯条,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在我家门槛上象征性地锯上一条细小的缝隙。这条缝隙就意味着“食道癌”传代的道路被生生断绝了。
  事后,堂哥还因此特地向我解释,堂哥说,他可是明事理的人,先前我的两位舅舅因为干扰到了“下葬”仪式的正常进行,所以他才会坚决加以制止;这次,父亲的几位表兄的建议确实合情合理,而且对我们确实大有好处,所以他才会毫无保留地加以支持。我知道,堂哥解释的目的,他是怕我因为舅舅的拂袖离去而生气。听了堂哥的解释之后,我当然是对堂哥的行为表示出了百分一百的理解和支持,并强调当时我两位舅舅的行为确实是有些过了。也许,两位舅舅听到我的评论会生气,但不容否认的是,堂哥在父亲后事的处理上确实是居功至伟的。如果两者只能取其一的话,那么我就只能力挺堂哥了,虽然当时我两位舅舅也是出于好意。
  当然,父亲的表兄们的所作所为,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受封建迷信思想影响的无用之举。不过,在当时,这种做法确实满足了绝大部分人“讨个好彩头”的心理需求。因此,他们与我两位舅舅的结局完全不同,经过一番做作之后,倒是弄了个皆大欢喜。
  在父亲的表兄们所带来小小插曲之后,抬棺材的八人就正式开始行动了起来。虽然有着小推车,但样子还是要做的。因此,接下来就是装模作样的用力过度的呼喊声。抬棺材的八人尽皆将双手托着棺材底,然后在一人“一二三”的引领之下发出了齐整的呼喝声。“一二三”、“嗨哟”;“一二三”、“嗨哟”;“一二三”、“嗨哟”……据说,在抬棺材的时候,号子声越整齐越洪亮,对死者及其家属就越好。我的一位干哥哥乃是当兵的出生,因此在他的吆喝和引领之下,这次的号子声就显得特别雄壮而且持续的时间也相当之长。虽然抬棺材的没有真正出力,但就这装装样子的“打号子”也累得他们够呛。
  容不得八人休息,在“号子”声止歇之后,他们紧接着要做的就是,将架在凳子上的木棺给先行抬到小推车之上。然后将凳子撤去,再合众人之力将木棺调整到正对大门的最佳位置。有了这小推车,抬棺材的八人显得信心十足。毕竟,接下来,真正出力的是小推车而不是他们。


第267章  谨慎起棺
  这一次,毕竟是最最重要的一环,因此与“响钉”相比,持续的时间就显得格外漫长。也许,围观的众人不觉得什么,但面向木棺而跪的一众亲朋,在双脚开始发麻之后,便会感觉时间越发地难熬了起来。
  只是,这“出棺”是需要万分谨慎的,否则,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可就不单单是对主家不利了。父亲生前也曾替别家抬过棺材。我记得父亲生前曾经提及过类似的问题。过去,人家的大门一般都不是很宽,因此,在棺材不是很大很沉的情况下,抬棺材的人正常都会选择徒手将之给托出去。那一次,父亲也在场,但由于有人自势力大,所以主动要求一人在前面背托棺首。所谓“背托棺首”,就是指背对着站在木棺之前,然后将双手反向往后伸出并托起棺木。之所以要这么做,那完全是为了节省空间。因为那时的大门狭窄得就恰好能够勉强通过薄皮棺材。在出门的时候,木棺的两边是肯定不能站人的。前面一人“背托棺首”,后面两人肩并肩紧挨着用双手从后面托着木棺。就这样,在前托后托之中,慢慢地将木棺给抬出大门。看过木棺的都知道,棺首要比棺尾高大了许多,因此用料多得多的棺首也就比棺尾要沉重得多了。即便是薄皮棺材,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背托”得动的。在这样的组合之中,“背托棺首”的人方才是关键中的关键。否则,木棺根本就无法被托到门外。
  但你千万就别小看了从后边托木棺的那两人。虽然棺尾比棺首轻了许多,而且有两人合力起托,但他们所能依靠的就只能是双臂的力量。站在前面“背托棺首”的,虽然承受了绝大部分的重量,但他却可以借助背部来缓解双手所承受的压力。因此,在后面托棺尾,其实也并非什么容易的事情。
  当然,抬木棺的可不只是三人。其他抬棺材的,在出门的时候虽然不是主力,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必须起到从旁辅助的作用。如何从旁辅助呢?首先,在刚刚起棺(将入殓好的棺材从木凳上给抬起来一直到落葬都称之为“起棺”)的时候,其他五人要帮着那三人站起身来。有负重的时候,从蹲着到站起的那一刹那是最最费力。如果,有人从旁协助的话,那么这三人将省去许多力气。一旦站起之后,旁观之人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取出木凳。然后,这三人就会一步一蹒跚地往门口走去。当然,在未到大门之前,其他五人都会一直帮忙托着木棺。在快到大门的时候,就得分出两人并率先出到门口,然后一人站在一侧等候。也就是说,在出门的那一刹那,这托木棺的主力三人是最最吃力的时候。当然,考验最大的就是“背托棺首”的那人了。因为,在那一刹那,棺首的全部重量就完完全全地压到了他一人身上。只要他坚持着略一迈出大门,那么等在两旁的两位抬棺材的人就会立即伸出双手托起棺首以减轻他的负担。
  父亲所提及的那次,就是在木棺出门的那一刹那发生了意外。紧靠在“背托木棺”的两人被分出来之后,“背托木棺”的那人立即就感觉背上一沉,顿时就有些脚步不稳。但本是因为自己“自势力大”,所以才占据了这一最最重要的位置。考虑到自己的颜面,最最重要的是那时的他已经是箭在弦上。所以,他只能咬牙苦撑。泰山般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只是本能地迈开双腿往前走去。每挪动一分,他就感觉自己的双手和背上的重量重上一份。就在跨越门槛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脚被门槛绊了一下,还是因为力竭而导致脚步虚浮,他突然踉跄了一下,然后就失去了重心,双膝一软,整个儿往前栽去。
  当时,站在门外的,有一个就是父亲。父亲见势不妙,与另一人赶紧上前一步,双手用力,及时地托住了棺首。父亲与另一人可谓反应敏捷了,否则,倘若慢上一步,那人很可能就会整个儿被压于木棺之下。但,即便是这样,那人也因此而闪了腰并失去了再抬之力。在那一刻,父亲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勇敢地接替了那人的位置。
  父亲说,正是由于这次意外,所以那家人的祖坟就出了问题。后来,那家人接连出现了好几次倒霉的事情。而“背托棺首”的那人,自闪了腰后,腰疼的毛病就一直没能好得了。不管如何治疗,都不行!甚至,用当时最先进仪器都检查不出毛病出在哪里。但,那人的腰就是一直疼着。父亲曾唏嘘,当时,如果那人不是“自势力大”而将“背托棺首”的活儿让给自己的话,那么他也就不会遭受那无妄之灾了。
  因此,“出棺”是白事过程中相当重要的一个环节,绝不能出任何意外。否则,不仅出意外的人要倒霉,连带着主家也跟着要倒霉。
  虽然有小推车分担了绝大部分的重量,但抬棺材的人也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他们必须要保证木棺能顺顺利利地出到门外,在此过程之中绝不能有任何磕磕碰碰,当然更容不得小车失去控制而横冲直撞了。在简单的分工之后,八个抬棺材的人终于开始行动了。
  围观的以及前来参加葬礼的亲朋好友们皆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因此不用旁人吩咐,自认为能够帮得上忙就全都自动上去帮忙。一时之间,小推车四周就围满了人。我早就跟一众抬棺材的强调过了,在“起棺”的时候,绝不能“拖”或者“拉”。他们也知道,因此见众人过来,就立即忙不急跌地跟众人解释相关注意事项。
  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有这么多人的帮忙,小推车出得倒也相当稳当。而且,在前面的人就只是稳着小车并不断调整小车的方向,绝不往前拉拽小车。出了大门,有一个小小下坡。这个时候,站在小车前方的,就会反方向撑住木棺,以阻止小车陡然急速下滑而失却了控制。


第268章  声势出殡
  在众人的齐心合力之下,木棺顺利地来到了门外的晒场上。此时,楼板车早就等在了外面。司机在抬棺材众人的指挥下将楼板车上的吊臂给伸了过来。众抬棺材的迅即将象征性绑着的抬杠解下来,然后用绳子将棺材给固定到吊臂之上。司机在一众抬棺材的示意之下,开始启动吊臂将木棺给吊到敞篷的车厢之内。
  待木棺居中停稳之后,一众抬棺材的就一跃而上,均匀分成两拨坐到木棺旁边。紧接着,就是鼓乐齐鸣。在军乐队的哀乐声中,楼板车就缓缓往前开动了。
  在我的引领之下,一众亲朋好友纷纷站起身来,然后徐徐跟到楼板车后。作为父亲唯一的儿子,在整个过程之中,我自然是走在最前边。如果儿子众多,那么走在最前面的就只能是长子了。
  当然,这里的“走在最前面”,仅仅是指所有参加葬礼的亲朋。事实上,我们是不可以走在棺材前面的。在整个过程之中,最最劳累的可能就数我了。其他人可以空手,但我却不能。我不仅要带着哭丧棒,同时还要用托盘带上父亲的遗像和牌位。可怜我只有两只手,双手端着托盘之后,就再也腾不出手来提哭丧棒了。于是,无奈之下,我只得将哭丧棒夹于腋下。夹得紧了,腋下会被压得生疼;夹得松了,又怕哭丧棒会从腋下滑落。这种紧也不是、松也不是的痛苦,极大地影响了我端着托盘的双手。因此,没多长时间,悬着且一直用力的手臂就渐渐变得酸疼了起来。
  我们是一直沿着水泥大道而行的。按照机动车的速度,本可以一瞬间就开到田里。但司机却不能这么做。虽然请了机动车辆,但却必须还得按照老规矩来办。倘若司机不管不顾地先行将木棺给装到田里,那么就违背了本地的白事风俗。司机尽量将机动车的速度放慢,以便后面的我们能够紧紧跟在后面。
  在拖拉机的轰鸣和军乐队的震天哀乐声中,很快水泥大道的两侧就汇集了不少瞧热闹的人群。万众瞩目的除了那高居在楼板车上的大大木棺之外,就要数披麻戴孝的我了。当然,披麻戴孝的并非只我一人,但你别忘了,我手中还端着那独一无二的托盘呢!托盘之上的照片和牌位,在放置的时候也是颇有讲究的。照片和牌位的正面一定要朝向外面。这样木棺过后,迎面看来,围观众人首先见到的就是父亲的遗容和父亲牌位上所书写的姓名。
  现在想来,如此做法还是有些道理的。人活了一辈子,一旦咽气之后,就难免会被人们从视野之中逐渐淡化。作为亲人,自是不希望这一现象的出现。因此,在办后事的过程中,才会想方设法地吸引众人的注意,以期众人能够更好、更长时间地记住自己已然过世的亲人。所以,白事的隆重,除了表明世人对死亡的畏惧之外,还充满着自己对亲人的深切怀念之情。父亲的出殡,之所以会选择水泥大道,说到底最主要就是为了吸引更多人的注意。既然是水泥大道,那沿路自然就都是家居密集处,听闻拖拉机的“突突”声和军乐队的鼓乐喧闹声,能够忍住不出来瞧上一眼的绝对是少数。因此,一路高调行来,就必然会吸引众多瞧热闹之人的目光。看到父亲的遗像,看到父亲的姓名,他们就会不禁想起父亲过往的种种。这也算是村里人对父亲的最后一次怀念吧。我想,这次声势浩大的出殡,最大的意义就莫过于此了!
  以往,在没有机动车的情况下,抬棺材的就绝不像现在这般悠然自得了。过去,在火化还未被人普遍接受的时候,所抬的棺材中装着就是实打实的一个人了。虽然有八人,但木棺加上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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