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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寒玉夜微凉-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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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一曲寒玉夜微凉
作者:Rune

文案:
那年,汶水河旁,他踏花而来,那温和的笑容叫她从此沉迷:那年,宫破城倾,她舍身救他,他却无情转身不留眷恋; 之后四年,她被禁冷宫,心如死水; 四年之后,他却凌霜而至,再次搅乱她一颗沉寂的心……

 第1章冷宫

    微玉连着病了好些天,单薄的被褥在冬日里压根不御寒,她倚靠在床弦吐了口虚气,头照例还是晕沉打不起精神。

    床边木椅上放着个绣了一半的绣花绷,她撑起身子点了盏油灯,扶了扶额一针一线绣起来。

    门外有了声响,是清溪回来了,一身风霜带着雪地里的寒气。见着她又在绣帕子忍不住道“殿下,别绣了,这样黑的天色莫把眼睛熬坏了。”

    她摇摇头“是我连累你,这身子总也不好,宫里跟红顶白,你替我求药免不了白眼,我多绣些换了碎银子你也少遭点欺辱。”

    窗外下着霰雪,打在窗纸上噼啪作响,清溪升起小炉在屋里熬药,不一会儿苦腻的药味便散了满屋。微玉闻着舌根发苦,支起身打开了窗格,夜色迷茫一片,有簌簌霰雪打在身上,她拿手去接,雪化在手心里,有些微凉。

    远处宫室灯火通明,隐约有歌舞钟鸣之声和铮铮的琵琶曲。钟鸣乃大雅,非国宴不用,只怕是在接待哪位外国贵宾。而这琵琶曲,却是纪廷的最爱……她忽地有些想他,却下意识地摇头驱逐心中思念,如今境地她又哪里有脸面去想他……

    清溪一面招呼着药炉,一面看着窗外有些出神。微玉回转神思,见清溪面有犹疑,知她有心事,不禁轻声道“你若是有事就去吧,药炉我来照看。”

    清溪猛地回神,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夜色寂寥,芜殿的夜更是寂寥得让人心寒,又是一声钟鸣传来,清溪面色陡然大白,像是被敲钟的铜锤锤破膝盖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微玉赶紧去扶,却是走得急了脑袋一阵眩晕,撑着走了两步也是跪在了地上。

    冷宫的寒气无孔不入,又是一阵凉薄之气自冰冷湿寒的方砖传入体内,微玉忍住没发颤,静静地看向清溪。

    清溪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说话的声音隐隐压着急切“殿下,奴婢求您嫁给宁王殿下!”

    这话听得微玉有一瞬怔愣,不待她回话,清溪又急急道:“宁王殿下此番不远千里来和亲,正是您离开冷宫的好时机,宫里公主们个个嫌北齐寒苦以死相逼不肯下嫁,只有您了,只要您委身相求,若宁王殿下还念及当年情分,定会应下您的请求!如此,不但您能脱离苦海,还能为宁王殿下解了这份难堪。”

    这话一字一句扎在微玉肉里,生生将她的心撕出一道豁口,猛地又是一阵眩晕。

    她扭过头,一双眼睛里是说不清的滋味,透过窗口,那鼓瑟钟鸣琵琶铮铮处暖光融融,果真是他来了……他来和亲了……

    可是,当年情分么?他厌恶她还来不及,又哪里来得情分可言?若真说情分,也只有四年前宫变,她不顾性命命人将他送出皇宫的情分,只是,若不是她将他关起来,宫人为讨好她将他打个半死,他又哪里需要她派人相救,又哪里需要她为了救他被皇叔活捉囚禁芜殿四载?

    她轻叹了口气,起身将清溪托起:“和亲是两国之事,不是纪廷说了算,更不是你我能够左右。”

    清溪听得她这样讲眉毛已然拧成一团,又急急道了声可是,却被她拦下:“我知你怜我,但芜殿这些年我也想明白很多,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清溪……我不能误了他。”

    没错,现下众位公主以死拒婚的确叫人难看,但他那般嫌恶她,她若真嫁了,不过是给他解了一时之难,却要让他烦心一辈子。更何况皇叔已经应下和亲之请,不论是谁,总归会有女子嫁与他,不论是皇室抑或宗亲。而她……不能这样做,也轮不到她一个罪女这样做。

    似乎将她的话听进去,清溪面有悲戚之色:“难道殿下要在这芜殿住一辈子不成?”

    她淡淡微笑,看向黑逡逡的天,夜色一片寒凉,连说出的话也带着凉气:“我这身子骨哪里要得了那样久……”

    轻轻地,她听到了清溪的低泣,一丝丝一缕缕幽幽散入凉薄寂寞的芜殿之中。殿外,雪沫子势小,轻轻柔柔飘起了雪,摇曳着化入昏黄的幽光里。

    小雪将殿前的西府海棠裹了层白絮,微玉起来时天还蒙蒙亮,清溪却已不见踪影。

    她心里不禁担忧,这丫头脾性执拗,莫不是偷溜出芜殿找纪廷了?可后宫不宿男宾,这丫头只怕要无功而返了。

    寒冬腊月里,凌风刺骨,她独到水井旁打水净脸,身体尚未好利落,手脚仍是无力,一桶水打上来背心已薄薄出层汗。

    雪仍在下,沉积落了寸把来深,脚踩进去正好覆过鞋面。

    微玉吃力地提着水往屋里去,院子里传来踏雪声,一步一声,咯吱咯吱的,压得极重。

    她和清溪都是瘦个子,自然发不出这样重的声音……这般想着,她陡然呼吸一滞,莫不是清溪真将他给请来了?

    她猛地回头,院门口站着的却是个膘肥体壮的嬷嬷。

    她暗暗垂头,果然不是他……

    院门口的胖嬷嬷觑了眼微玉,大摇大摆走进来。

    这嬷嬷是负责芜殿的管事赵嬷嬷,赵嬷嬷原本眉目倒是好的,只是被一身横肉掩住风姿。然而照管冷宫久了,一身散不去的酸鄙,连眉目也刻薄起来。

    赵嬷嬷平日里绝不轻易出门,今日来芜殿只怕又是赌钱输了,过来寻衅。

    微玉低着头没搭理她,吃力地提水往屋里走。

    赵嬷嬷似乎觉得被戳伤自尊,狠狠呸了两声“不就是个前朝公主嘛,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摆什么破架子!几斤几两也不掂量掂量!”

    微玉微微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嬷嬷同我进屋吧,我还有几两碎银子,嬷嬷且先拿着。”

    赵嬷嬷一张嫌恶的脸上这才露出些许满意“这还差不多,我交代你的鸳鸯戏水帕子可绣好了?外头催得紧呢!”

    微玉提起水摇头“嬷嬷见谅,我这几日病殃殃,紧赶慢赶绣了一半。我这会儿洗漱了便绣。”

    “什么!”微玉一番话说得客客气气,赵嬷嬷却突然发怒,“还洗脸,不过一个冷宫罪女,有谁来看!明日收帕子的太监就来了,你叫我如何交代!”

    微玉低头,眉头轻蹙,这原本细微的表情却叫赵嬷嬷瞧见,瞬间勃然大怒,连骂几声叫你洗脸之后,夺过微玉手中水桶,将水对着她兜头倒下。

    见着微玉发髻尽散乱糟糟贴在脸上,低眉顺目瑟瑟发抖,赵嬷嬷这才舒爽地哼了一声。由着微玉静静立在门口,赵嬷嬷又进屋翻出几粒碎银子,抖着银子吩咐微玉今日必须把帕子赶出来,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听着赵嬷嬷踏雪离去的声音,微玉忽地失去全部气力,手脚一软瘫坐在地。

    芜殿这些年,她早已磨去往日刁蛮脾气,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如今却被个刁奴欺辱,若说没有怨,也绝无可能,可怨又能如何,只能迎来更多得责难,她倒不怕,只怕清溪跟着她受罪。

    冷宫的冷,她也算体会得明明白白,冷的不单是宫墙内的寂寥,还有心灰意懒无能为力的折磨。

    好的是,她还有清溪给她爱护给她温暖……可她,却将清溪带入了这着万劫不复之地……她委实不忍。

    一桶冷水浇下,到晌午时微玉额头又开始发烫。拿着绣花针的手软绵绵找不到地方下针,头晕眼花,她只得靠着床弦休息片刻。

    强撑半晌终究挨不住昏沉睡去,隐隐地她感觉到有冰凉触上额头,轻轻地搭在上头。

    额上犹如火炽,她忍不住贪恋凉意,意识恍惚地伸手去寻,那双清凉却促地抽去,接着她听见沉稳地脚步声,一步一步渐渐远去。

    是谁……

 第2章诀别

    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然黑逡逡一片,清溪已经回来,正背对着她歪坐在小杌子上熬药。她强撑着坐起来,连连唤了几声,却不见清溪回应。她不由得也静默下来,心却忍不住一阵发酸,果然是无用功,纪廷哪里会应下清溪的请求……

    微玉又试着起了起身,无力的手脚却由不得她动作太大,往日再平常不过的动作此刻做起来简直困难无比。

    清溪似乎颇为郁闷,只低着脑袋不说话。她咬了咬牙,忍着酸乏总算是走到清溪身边,轻轻扳过她的肩头,这一扳却叫她半晌说不出话。

    清溪一张应食不饱而颇为消瘦的脸此刻却肿得老高,苍白的脸上透着不自然的,显然是叫人打的。见她沉脸不说话,清溪一张脸埋得更低,像是要钻入地里才甘心。

    清溪那般早便出门,为的就是求纪廷一见,如今却挂着彩回来。她心里难受至极,不由心酸中更生出愤懑,捧起清溪的脸恼怒道“是纪廷做的吗?不答应便是了,做什么为难你!”

    清溪听得她这样说,脑袋却摇得跟拨浪鼓般,一头扎进她怀里,委屈的眼睛里也终于忍不住眼泪,一粒一粒往下掉,含糊不清地道“我见着宁王殿下了,他那会儿得太后传侯得去慈宁宫,说晚些来看您。”

    这话传得轻轻巧巧,说得也是温温柔柔,却如一剂猛药用在微玉身上,药劲大的让她喘不过气,他这样说是原谅她了?她又有些雀跃,他要来看她了,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她忽地站起身,露出身在冷宫四年唯一真切的笑。一句话,竟将她的病痛也治好。随后,她撑着身子轻轻拉起清溪坐在床沿,拿热毛巾替清溪敷上,这才道“既不是他伤的你,那又是谁?”

    清溪愤愤,狠狠地将毛巾抓在手里“是赵嬷嬷那个白眼狼!我晌午回来时见着殿下您昏睡在,湿衣服晾着,就知道又是她做得好事。您本就病着,若病势加重引发了背上的旧疾如何得了,那刀伤当初可是险些要了您的命的!我气不过找她理论,可她却动起手,我打不过她,所以才……”

    微玉轻轻拥住清溪:“好姑娘,不碍事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经不住温软,清溪又低低哭泣起来,终于软子,声音里满是哀求“殿下,等宁王殿下来了,您就求求他吧!殿下,我要扛不住了……”

    这话说得她心神一震,又是她,害得清溪受苦了……可是,她该求他吗?

    屋里药炉嗡嗡沸腾起来,微玉帮清溪拭了拭泪,安慰着清溪休息会儿。

    她支起身坐在药炉前,将药罐盖子揭开一条缝,热气喷涌而出,晕在她的眼睑上,滚烫烫将她眼里蒙上层水汽。

    纪廷的一句晚些来看她,让她心里多少抱有期盼,眼见着三更的梆子已经打过,她心里的那点期许也被浇灭殆尽。

    打开窗,雪夜寒凉,寂寥无声。幽暗的夜色里,雪花仍在翻飞。

    她立在窗前,凉薄的雪将她一颗心也沁得冰凉。

    忽地,一声轻响自殿外响起,她的心也跟着一颤。

    不及多想,人已经奔去拉开殿门。门外却是静悄悄一片,半个人影也找不到。轻轻地一阵风过,有白雪压弯海棠枝桠簌簌落下。

    微玉不禁自嘲,垂下眼眸,却有莹润柔光映入眼帘。

    卷起裤脚踏雪行至墙下,那安躺在雪地里的暖玉,却忽地瞬间将她的心温暖。

    玉仍是多年前她托清溪捎给他的那枚,看得出是常年贴身佩戴,玉已经柔润光滑隐隐透着温和色泽。

    微玉心头一阵悸动,手紧紧握着玉放在怀中,眸子里忍不住发酸。他来了,他心里有她……

    她将玉贴身放在怀里,躺在却辗转反侧。脑袋里,心里一团乱麻,脑袋里是清溪哀求的哭声,心里是玉的那份温凉。

    临到天色发白时,她猛地起了身,眼神里满是决然。

    是时候了,该和这冷宫诀别了!

    一把火将芜殿黎明前漆黑的天点亮半爿,熊熊烈火蒸干了漫天旋舞的飞雪,将芜殿化作一片灰烬。

    微玉立在殿前的雪地里,没有喜亦没有悲,耸入天际的烈焰映在她的眼里,心里却是一片空洞,只余芜殿倾毁时梁柱倒塌的哀叹。

    直到被宫正“请”至慈宁宫逼跪在地,那寂寥宫苑倾颓的声音才在微玉耳边消弭。四年了,她在芜殿将身上棱角磨灭殆尽,慈宁宫却仍旧是四年前的摸样,殿前的寒梅吐露芬芳,红梅傲雪,异常美艳。

    被宫正压着背脊,她身子虚弱没气力,顺从地跪地上,忍不住低头轻嗅,真香啊……已经那样久没闻过花香了,久到连花香都要忘记是什么味道了。若在芜殿再多住些日子,由着这副身子骨,也许这辈子就再也不会闻到这醉人的香氛,也再也看不到芜殿外的天了。

    芜殿的天被圈成个方块,夏夜热得慌,铺了凉席睡在地上,夜凉如水,看着那样一方天,她总忍不住想,坐井观天的那只蛙,就是这样看天的吧……

    殿前传来声爱怜地惊呼:“九殿下,您慢点,当心脚下。”

    是太后跟前的大姑姑素芳在说话,声音是熟悉的声音,连话都是熟悉的话,只是这话已然不是说给她听。

    有轻快的脚步朝她过来,她甚至能看到那双镶着珠玉的丝履在一走一跳,终于停在她的跟前蹲下,一双稚嫩的手托起她的脸,小姑娘歪着头,天真的声音跳脱着蹦出来:“你是微玉姐姐吗?你的脸怎么不是圆的了?不过你这样也好看,微玉姐姐一直是我心里的美人,我长大了就要像你一样!”

    这话让微玉微怔,随即微笑:“你是珞龄吧?”

    珞龄出生丧母,太后怜惜便将珞龄打小养在跟前,宫变前不过四岁稚龄堪堪记事。那时候她是先帝独女,颇得父母溺爱,生得一副好皮囊脾气却跋扈执拗,只要有个不开心便是对人非打即骂,太后担忧她脾性不好便亲自管教。

    慈宁宫里没有玩伴,珞龄也一直孤单,微玉住进慈宁宫后,珞龄就成了她的尾巴。再等到纪廷进宫,就成了她跟在纪廷身后叫纪廷哥哥,而珞龄跟在她的身后叫美人姐姐。

    珞龄乐呵呵朝她点头,她回以一笑,可笑还没完全绽放,背上却猛地一沉,她未料这么一出,一个踉跄险些扑在地上。身后,宫正冷着嗓子道:“大胆罪女,竟敢直呼公主名讳,简直目无尊卑!”

    这话听得刺耳,更是诛心,她却只是轻轻吸了口气,收拾了笑脸,再度柔顺地跪地。

    珞龄要拉她站起来,却被她婉拒,在一旁不高兴地拿脚尖点地:“许宫正,你才好大胆子,这样凶微玉姐姐。你,你快叫她起来。”

    许宫正却恭敬道:“殿下说的是,只是罪人犯事须得下跪,这是律令。”

    微玉低着头,听见珞龄跺脚,咕咕噜噜还要继续讲个道理出来,却被素芳姑姑打断。是太后传她进殿了。

    依旧是跪着,前一日虽喝了汤药,身子却依旧昏沉无力。跪得两腿发酸身子微晃了,她才听到主位上的老人慈祥地叫其他人退下。

    又是良久的沉默,终于,微玉听到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伤感:“微玉……”

    微玉听着这熟悉声音里带着的伤心意味,心里五味陈杂。跪的久了脑袋也跟着发昏,再准备低头应答眼前却一阵犯黑,还不待她再做反应,身子接着就往前扑了下去。

 第3章婚事

    也只是昏了一会儿,她被太后扶着坐下,按过人中后意识渐渐缓过来。太后却被吓得不轻,她原本只是想要训诫训诫这孩子,当初她骑马射箭样样都能,身子骨比谁都要好,怎么如今身子竟虚弱至此!她突地有些后悔当初没拦下皇帝将这孩子圈禁冷宫。

    微玉好容易才缓过神,见着自己坐在椅子上,心下叹了声,真是不中用。她仍旧强撑着跪了下去,轻声道:“奴婢失仪了。”

    这话太后听着心里又是一阵泛酸,当初那个娇蛮的微玉已经在她身上找不到影子,这跪伏在地上的孩子简直卑微乖顺得让她心疼。到底是冷宫厉害,当初那般训诫也照样顽劣,如今却已然乖巧懂事了。

    太后忍不住将她拉起来,手臂是瘦的,脸也是瘦削的,只是模样却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太后不由得赞叹:“我的好孩子,真是越发亭亭玉立了。”

    微玉却仍是恭顺地低着头,轻声道:“谢皇祖母夸奖。”

    这淡淡的疏离叫太后又是哀伤地叹了口气,拉住微玉的手紧了紧:“孩子,你恨我吗?”

    微玉身子一怔,恨吗?她摇摇头,语气依旧是轻轻的:“一开始恨,后来就不恨了。”

    太后似乎松了口气,连握着微玉的手也微微松了。不怪她恨的,皇帝宫变弑兄夺位,杀得是她的父亲夺的是她的尊荣。只是,若不是她父亲太过昏庸暴戾,皇帝也不会出此下策。她幼时性子坏也是随了她父亲,好在这脾性改了过来。

    太后此番见她乖巧如斯,也忍不住开始为她打算,到底是亲骨肉,怎么会不怜惜。当初错不在她,却被圈禁冷宫,做祖母的一颗心也是不忍。冷宫里安安静静过了四年,如今她有意纵火便是抱了出冷宫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不懂。

    太后爱怜地拉她入座,又慈祥地问:“好孩子,你同我说,你是如何打算的?”

    “皇祖母不怪微玉自作主张吗?”微玉又垂了头,她这样做确实是冒失了,但不这样做她又如何能见到太后呢?

    太后拍拍微玉的手,轻轻道:“你也知道冒失了,这次就算了,别再做这样的傻事……”

    话尚未说完,却传来一应宫女宦官见礼的声音,是皇帝来了。皇帝看了微玉一眼,声音是冷漠的:“什么时候才能改这莽撞的脾气,好好给我安分些?”

    微玉先是给皇帝行礼,见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叫她起来,她才起身回话:“奴婢知错了。”

    她难得的温顺倒是叫皇帝不由多看她一眼:“说吧,你这一出戏为的是什么?”

    微玉被他这样一说又跪了下去:“奴婢在冷宫四年,想明白很多事,以往富贵荣华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奴婢只求往后能安稳度日。”

    皇帝长长地“哦”了一声,一双利眼睇她:“这么说,是想要离开冷宫喽?”

    微玉沉默着吸了口气,终于隆而重之地跪伏了下去:“求陛下赐婚,奴婢自请和亲北齐,愿与北齐宁王殿下结为秦晋,图得两国和平安稳。”

    这话说得太后暗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是不肯死心么?

    皇帝找了个位置坐下,看向她的眼睛里不由多了几分探究:“这就是你要的安稳度日?”

    她轻轻点头:“是。”

    “宫中贵女都怕寒苦不愿去北齐,你倒是愿意去。只是你与宁王的纠葛我不能不做考虑,他对你抱什么态度,你心里自是比我更明白。你,不是合适人选。”皇帝稍稍思量,仍是拒绝了。

    这一番话叫微玉沉默良久,隐隐的昏眩感又袭来,心跳也跟着急速。她单手撑地拿手捂心,触手处是一块温凉的坚硬,她轻轻捂住心头那块玉,心也跟着沉静下来:“奴婢求陛下成全。”

    皇帝微微蹙眉,要说出口的话却被太后拦下,太后慈爱地看了眼微玉,回转过头对皇帝道:“皇帝你的考虑我也知道,但若是担心两人感情,那不如招纪廷前来问问他的意思。”

    皇帝沉吟片刻,点头:“如此就有劳母后操心此事了。”

    听得两人做下决定,微玉一颗久悬的心也总算落下。他会要她吗?她轻柔地抚了抚心口的那枚暖玉,他会的吧……

    微玉由着太后安排这日暂时住进慈宁宫。住的是当年她一直住的徽音轩,屋内陈设也一如当初。珞龄知她暂住,兴致勃勃跟在她和清溪身后打转,两人尚未拾掇好行李,已经又有宫人前来传候。

    许是看顾她的脸面,素芳姑姑将珞龄与清溪留在殿外。未进殿便能听见殿里人的笑谈声,是他的声音……微玉突地有些犹疑,前脚进门,后脚却迟迟不敢进去。素芳姑姑却推她一把,示意她到时候了,殿内,太后一边修剪花木一边和纪廷笑谈着,太后是一贯的慈爱,而他是一贯的明朗俊逸。

    她尚记得那天皇叔夺宫,宫里是连声的哀嚎和遍地的横尸,血腥笼罩了整个皇宫。她担忧他被困在监牢出不去,撇开带她出宫的人执意去救他。他离开宫时满身是伤,知他因她受刑重伤不敢再面对他,只独自躲在墙后看他被人送走,看着渐远的身影,她以为那就是诀别,却不想还有重逢的一天。

    他侧对着她,俊美的容貌被繁密的花枝稀稀疏疏掩去,太后又将棵金钱橘修了修,听见声响,回头见是她朝她招手:“微玉来了呀,快来看看我修的橘树。”

    微玉轻轻点头走过去,温顺地站在太后身边,眼观鼻鼻观心道一声皇祖母修得真好。花树的那头,纪廷却别开头。

    太后将金钱橘又修了修,心领神会地看了两人,慈爱地笑了笑,放下剪刀:“你这孩子嘴倒是和从前一样甜。你如今出了冷宫,皇祖母心里也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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