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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阙词-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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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还是大学的时候,庄囹曾经笑话她是个路痴,连学校这般设计简单的路形也能困在其中,不知出处。没想到时隔多年……她还是个路痴。
  一时微风鼓动,发丝扬乱,越晨光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发藏在围巾之下。浅灰色的围巾。
  倏忽,却听得石子路分岔蜿蜒处传来平稳的脚步声。一时,那人的身姿自兀出的翠浓树枝处现出,背对光线,于宽阔整洁的石子路面投下颀长的身影,冷漠衣香。
  “你好。宁少夫人。”
  宁禹唇边扯出一方浅笑,语气温然。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眸色恬淡,容颜温馥,真正的家中碧玉。
  “你好。宁……禹先生。”越晨光端着一如往常的温软嗓音,一如往常的……恰到好处的疏离。
  宁禹一如既往的温雅微笑,说道:“这里是通向副院的路,宁少夫人是要去找宁少?”
  “啊……不是……”越晨光轻声回答。
  “哦?那就是……迷了路?”面前之人,渐渐晕开眉目,唇色魅然。
  “大抵……是的。”她坦诚。
  “这里的路,我虽不熟几分,但应该还是能走出去。宁少夫人,我带着你出去?”礼貌中些许试探的语气。
  越晨光想了想,终于回答说:“好的。谢谢你!”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这小径是个尽头。越晨光心存疑问,却也不好意思问些什么,于是也就安静地跟着眼前的男人走。
  又过了一会儿,
  宁禹边走边说:“真是对不起,大抵是太久没来这里,迷路了。”
  “……”
  自己是一个路痴,在路上迷了路。很是倒霉。
  路痴在路上迷了路,还被另一个路痴以引路为由又迷了一次路。到此,已经无所谓的霉上加霉了……
  宁禹看着越晨光若有所思,于是开口问:“怎么?”
  越晨光淡弯着眉目说道:“其实,反正一次迷路,两次迷路,也就无所谓的迷路不迷路了。你也不用太在意。走走或许就能出去了。”
  宁禹轻勾唇角:“我没在意。”
  “……”
  好吧,是她在意了。
  然后……然后的结果就是两人一起迷路了。
  兜兜转转,一路走到河堤。真是……真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越晨光生性喜静,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于是也就不想特地去找话题,低着头一路走。两人于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忽然……宁禹脚步似乎急促了些,不动声色地拉过她的手,快步沿着河堤走去,然后在前方拐弯处走进另一条小径。
  越晨光不明所以,这时,宁禹拉着她的手边走边俯首在她耳边说道:“有人在跟着我们。”
  越晨光下意识地想回头看,却被宁禹无声制止。随着宁禹牵着她越走越快,越晨光也似乎听到后面急促的脚步声。心下慌然,却天生性格内敛,让她不敢表露出来。
  叶城庄园的地形构造实在是复杂,兜兜转转,越晨光分不清原处和去路。只觉得,跟在宁禹身边争分夺秒地左转右转,被握着的手,掌心缓缓被沁出湿汗,只是指尖依旧冰冷。
  石径幽处,越晨光脚步过于急速,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宁禹一时手快,双手环在她的腰间,一紧,顺着脚步把她带进旁边突兀的假山背后。
  越晨光郝然却不敢挣扎,双手抓紧宁禹的手腕,紧着呼吸。于此,急促的脚步声停顿,半晌,终于消失。两人皆是松了口气。她不动声色地离宁禹远些,总归,与陌生人距离太近不是她所习惯的。宁禹也不多做纠缠,就此松手。而后,越晨光又心生疑惑,这人,到底是跟踪自己的还是跟踪眼前的这位宁禹先生的?
  宁禹看出她心中的疑惑,淡笑道:“最近宁氏不大太平,你知道的,因为资产重组方案的事。秦氏参股宁氏,而秦氏的当家并不大赞成这一举措。于此,董事会的人分成两派,如今,除了我,就是宁氏的家臣,以尹洛栢为代表的尹氏还没有表态。”
  越晨光在一旁听得没有丝毫反应,良久,问道:“你给我说这个干什么?”
  宁禹淡笑,说道:“我是中立者,这样的人最容易做墙头草,随时可能摆向另一方。所以不管是宁氏或是秦氏,派人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并没有什么不妥。跟你说这个也没什么,就是叫你别担心。”
  越晨光认真想了一下,说道:“我没有担心啊!”
  “……”
  又过了会儿,两人走出了小径,看见前方的白色的小洋楼,越晨光心中只觉一片舒然,果然,迷路到了尽头就是找到路。
  临分别了,只见宁禹说了一句:“其实我也没什么担心的。就是想表达如果刚才那些人是宁氏的人,如果宁少知道了你跟我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担心。”
  “……”
  由此,越晨光对于宁禹的印象由无感变成了抵触感。当然此为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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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晨光从来不认为自己具有画画的天分,想当初,自己会选择这门艺术陪伴自己的大学生活不过是因为机缘巧合。而在她看来,真正的画画天才,此人所作出的画,必定是宣落极致,热烈极致。即使是描摹极为暗淡的色彩也能从中刻画出极端。而能如此出彩的大概是涂锦无疑。

  ☆、一曲调(9)

  那天,涂锦以一白玉簪子挽发,走出庭院时,恰巧晨光日暖。白雪早已消融得不留一点痕迹。她看到坐在树下认真看书的越晨光,她走过去,笑着说:“阿晨,你坐好。我给你素描。”
  那时,恰巧,指尖划过一页书,越晨光听不大清楚,微微抬起头,露出疑惑目光:“嗯?”
  涂锦笑,她说:“你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别动,等我去拿画纸。”
  然后,笑意冉冉,就像是一个天真的小孩。
  于此,越晨光纵然是头斜得发麻累极,也不敢动的。就这么静静地抬起头,感受着指尖微凉,半分动弹不得,像一个木偶,就这么坐在那里,任凭微风扫过扬起长发。只因为,这样能让曾经陪伴自己走过艰难岁月的人笑,所以觉得无妨。
  涂锦没有让她辛苦太久。最后一笔,白的纸,灰的笔调,勾画出画中人眸色生艳。
  恍惚间,涂锦想起多年前,她曾在某个人的画册中发现过这双眼睛。没有面容,一大片白纸中只有那双碳笔勾勒出来的眉目。
  每一张画纸,每一双眼睛,有多神似,就看得出作画之人有多用心。不管目光淡然或是隐忍委屈沉默,大抵,在作画人心中已经是褶褶生辉。
  涂锦笑,那时她怎么会以为,那个人是在画自己的生母华兰呢?即使画工再了得,也只能定格在一张照片之中的神情。
  时过境迁,一切也已经不能再做深究。从那个人双手铐着手铐,站在离自己几米之远的地方,眉目清冷,对着自己的时候。薄唇启动,无声,她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涂锦,你应该找到更好的,我们分手吧。
  从此,他关在以铁为锢的牢中;而她被他关在以心为锢的牢中。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因为,没爱过。
  她放下笔,声音愉悦地对不远处坐在树下的女子说:“阿晨,画好了。快,过来看看。”然后,她看到,那个一向温良喜静的女子淡弯着眉目,笑颜。
  一枚碧玉,光影馥绕。
  那一刻,涂锦却不知为何,很想哭。心中充满了不服气和无可奈何。
  倘若,那时站在那里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你的她,你会狠得下心对她说,你应该找到更好的?
  所以,你只能狠下心,不见她,也不让她见你。
  你该死。而我,也该死。我不为自己委屈,却为你委屈。
  微风,一阵白色宣落飞扬。而后,画架上的纸缓缓吹开,落在前来的两人脚下。
  越晨光脚步微滞,转过头。而涂锦也站了起来。
  宁唯弯腰捡起地上的画纸,指尖曲就,半晌,开口道:
  “果然,涂小姐的画工可比你好多了。”
  越晨光郝然,走过去,把画纸从他手中要了过来,小心地拿着,轻声道:“这自然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涂锦姐还有慕良的画都画得比我好看。”语气中带着连自己也不易察觉的孩子式的骄傲。
  宁唯漂亮的眉目晕出妙意。
  容颜清丽,如玉温润,笔下画出惊艳。
  这个女子,居然听不出自己的言外之意。
  而一旁的宁禹,一袭洇灰色的西服,长身玉立。落墨的眸色闪出淡笑,却并不做声。
  是夜。
  叶城庄园越晨光不熟悉,加上初次来,当中被宁唯邀请而来的那么多人中,越晨光最为熟悉的便是涂锦和李慕良。于此,越晨光平日里自然是跟涂锦亲近些。晚饭过后,小曦便急着回去书房练习书法。越晨光无法理解自家儿子对于书法的痴迷程度,只不过有些东西热衷总是好的。后来又想了一下,大抵,这跟多年前不懂事的自己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跑步的心情是一样的。于是也就舒然。陪在小曦身边看着他练习了一下书法,便没有打扰他,让他专心练字。打开房门时,却见见到走廊间的涂锦。
  涂锦亦是见到她,走过来,依旧是白天的模样,玉簪挽发,只不过如今穿着一件雪白长毛衣,显得古香暖意。涂锦笑道:“这住宅似乎有些大得离谱,晚上寻思着无事,便想着去藏书的地方走走,兜兜转转却逛到这里来。”
  越晨光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熟悉其构造,找来铭叔铭婶帮忙,找到了藏书的地方。
  叶城庄园很久没有人来住过,但平日打理得也颇有条理。书室在正院的一楼,门外是檀色大门,每一处都是高雅生香的气息。书室里,一个个书架子摆满了书籍。似乎,如今的宁家也没有过。到底是宁氏人住过的地方,每一处都留下显示身份的痕迹。越晨光也是就觉得无事可做,寻思着时间尚早,也就随着涂锦进去看看。
  书室有些大,有点像是小型的图书馆。后来,却不知不觉两人各散一方。越晨光本想回去找找涂锦,不其然,却看到了一道身影。短发,眉目凌厉飞扬。
  是连风。慕良身边的人。
  越晨光对她的唯一印象便是,从自己,庄囹,秦青藜跟李慕良,涂锦结交的时候,她便一直跟在李慕良身边。在校是很少出现。大抵是,慕良的帮手之类的。那时,其实越晨光便知道李慕良的身份不简单,只是,一直没多问。而如今看来,确实是。
  而连风,越晨光记得最深刻的,便是慕良入狱那一年,自己想方设法要见慕良一面,却始终不得其法。那时的自己,有些任性,便是这个连风挡在自己面前。挣扎间,却不料从开在高速上的farrier滚了下来,半张脸擦伤了,白色的连衣裙红的触目惊心。其实,那时她倒不觉得有多痛,茫茫然,便失去了知觉,等到躺在医院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物是人非。后来……便是没了后来,没什么大碍,出了院,拖着还不大方便的受了伤的膝盖,一瘸一拐地回到家。母亲告诉她要嫁到宁家;她不愿,母亲逼迫,她便离开。
  而后,再回来的时候,自己的姐姐却告诉自己,母亲死了。死了的意思就是再也看不到她了,永远。
  自己的母亲和父亲找了自己很久。
  这一次,同样是父亲找到了自己,当满眼颓然的父亲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时候,他神色平静,他说,你满意了?儿女债,一世背。哈,越晨光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当他为出走的女儿奔走时,当他忧心自己的女儿人身安全时。另一个人,另一个有相同想法的深爱的人却因此而横生意外。没有任何的预兆,甚至在她死前,她跟自己通着电话,她说,把光子找回来,她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已经无力再为她筹谋些什么了。这些年,尽力了。也算对得起尹家。
  唯一的遗言,下一刻,挂了电话,却料想不到横生车祸。两天后再回来的时候,只有另一个哭得手足无措的女儿,还有一具冰冷的尸体。要他如何原谅?
  那时的越晨星不知所措,那时的越晨光也同样不知所措。她甚至忘了要哭。对着不原谅自己的父亲,说不出话。
  她沉默着,终于开口,她说,对不起,我不任性了。她说,阿爸,我嫁人好不好?
  好不好?问得小心翼翼。
  然而,自己的父亲,抬头,却是回答,越晨光,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永远。
  嗯。那时的越晨光说。我也不会原谅自己。永远。
  反反复复,却终究学不乖。
  生活并不是八点档,于是经历过了,便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自己却不敢再去回想慕良那时不想见自己,是不是有一些怨恨的成分;不敢去想,父亲的那句永远。
  只是,永远有多远?父亲的永远可以延续至死;而自己的永远在温华的那句“你骗她说,你妈妈是因为找离家出走的她被车撞死了”后也同样延续至死。不对别人,对自己。
  命运的齿轮多会安排,无论哪一件事,挣扎过后,都发现路途还是回到了原点。徒劳无力,可笑至极。
  从此,她半点马虎不得,事事顺着人心。不去反抗便不会错。
  如今,这一切都已经褪色,成为往事。
  她走过去,对着这个交集不大深的女子打招呼。她知道,连风在此,李慕良必定亦是在这里的。恰好,是缘,是孽,也应该给这两人说清楚。
  眸色随着指尖滑过一排排书籍移动,而后,涂锦刚好看到旁边莹白灯光下颀长的身影。低首,最完美的侧脸现出最夺目的线条。那人立在前方,黑色的毛呢大衣,双手放在衣袋,凌冷清贵。如同第一次的相遇。
  涂锦指尖一滞,看着他竟说不出话来。
  李慕良脚步停顿,淡笑:“你好,涂锦。”
  半晌,涂锦分不清是何情绪,垂在衣边的手紧握,掌心沁出了汗。事到如今,不明不白,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恋人。有多亲密,不过是身体上水乳交融,汗水纠缠。从一开始便知道,讲了真心,便出局。
  多年后,彼此依旧桥归桥,路归路。他却毫无影响端得内敛温厚。凭什么?
  她涌动喉咙,几经艰难,声音干涩:“滚!”

  ☆、一曲调(10)

  闻言,李慕良挑眉,开口:“如你所愿。”
  恍惚间,却见眼睛涌出大片水泽,涂锦从书架里抽出几本书籍,举起白皙纤瘦的手对着那袭毫无感情的背影狠狠砸出去,
  她冷着嗓音,尖锐着语气,一字一顿地吞吐:“李慕良!这不公平。在你没有学会爱我之前,在你没有学会爱你自己之前,却先学会了爱另一个人!凭什么?!”
  所谓的爱,就是在劫难来临之前,当女人的心理防线彻底摧毁后,面临的全面崩溃。
  至此,李慕良脚步停顿,转过身子,走近。就这么僵持着对视,温热的气息打在彼此的脸上,徒添旖旎。
  “知道什么叫爱么?”
  他一步步靠近,逼得她无路可退,最终脊背挨上书架。温度透过白色毛衣缓缓渗入,冰凉。
  “涂锦。你还记得,九年前你对我说的那句话吗?”他的手缓缓抚上涂锦的眉眼,唇边扬起的弧度愈发地没有温度。
  蓦然地,李慕良一手负在她的腰上,一手强势地按着宁朝的后脑,发狠似地吻向那抹芳唇,不顾前因,不理后果,强占掠夺,直到滑入口腔中肆意游走的舌传来刺痛,直到口中充斥着满满的血腥味,亦不罢休。
  你说,你只能是我的。
  大抵,自此至终,我都认为这就爱。
  可是另一个人,她不是我的。自此至终。
  我无地自容,却幸得有你,容了我。
  ……
  束发的簪子不知何时已掉落在地,长发泄下,散在胸前,薄醉。
  安静的空间。隐忍的喘息,隐忍的哭腔。不顾一切,活色生香开了遍地。
  良久,李慕良松口,俊眸长睫染上笑意,眸中阴晦不明,凌厉迫人。涂锦微微急促着喘气,唇热,染血。李慕良低首,探出舌尖,满是□□旖旎地往那微肿的红唇舔去,舔去属于自己却留在宁朝的唇上的鲜血,语气冷洌逼人:“涂锦。不要揣测别人的心思去图谋些什么,宁唯,尹氏,宁禹。每一个人都不是你能揣测的。还有,你的未婚夫,莫靳博。你能找到真爱,我很高兴。但倘若,你是为了报复我,大可不必……”他走前的最后忠告:“看到你幸福我很是高兴。但莫靳博不是你的良人。别赌得鱼死网破。”
  那夜。
  越晨光一个人看着窗外的落雨,越看越心烦。这真是无端的任性。忽而又笑了,深更半夜地,不睡觉,又恼又笑地,也不知这孩子想干嘛。
  宁唯从副院回来时,已是两点过了一刻,看着越晨光有些许无奈:“不用每天等我回来,这几天比较忙。”
  越晨光走过去替宁唯脱衣西装外套,踮起脚尖,小贤妻的姿势。
  “那个……嗯……不是……是明天回家太兴奋了。”她笨拙地说着。这话真假参半,板着手指头数,倘若宁唯此行计划还算顺利的话,明天是该回去的时候。越同学脸皮薄,以为撒个小谎人家就看不清她那点小心思。宁唯倒也没揭穿。沉如夜色的双眸盯着越同学心慌,赶紧推他,“你……你快去洗澡……”
  宁唯没说话,眯着眼睛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然后,然后,真的去洗澡了……
  越晨光拿着他的西装外套,还没来得及放下,便看到有东西从口袋里掉了下来,越晨光蹲了下来,而后,看着地上的珍珠耳坠。白色,雅致。愣了愣,思索了很久,起身,把珍珠耳坠用脚扫到梳妆台边。把宁唯的外套放好,坐在一旁,看着书,安安静静地等着宁唯。
  后来,无半点睡意的越晨光转过身子,沉默地看着他的侧脸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原以为,某人早已入睡,却不料,猝不及防地被长臂揽腰收入怀里,至此,两人共覆着一张棉被,她的头抵在宁唯的下颌,温热而有节奏的气息。
  宁唯依旧闭着狭长双目,长睫遮盖,眼窝处的乌青显示惫意。启唇道:“你有心事?”
  闻言,越晨光一向淡漠的眸色在暗淡的夜色中更看不清情绪。
  她轻声说:“没有的。”
  半晌。他睁眼,双手划过,掌心贴着她的脸,鼻尖相抵,迫使她一向温凉的瞳最近地倒出自己的影。
  “阿晨,我不喜欢别人说谎,尤其是你。”
  越晨光伸手紧紧抓着他此刻贴着自己面容的双手,掌心贴着宁唯的手腕,缓缓沁出温热的汗。
  她不知道要如何说,她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太多,太多了。
  是要跟他黑夜里见到的那对珍珠耳坠?还是要跟他说白天里自己无意中看到的那道秀丽背影?
  可能以前把反抗学得太过淋漓尽致,以至于到了如今只剩下顺着天意。宁唯,我选择相信你,不信则会伤。无论之于你或是我。
  “明天我们不会回去了,是么?”她开口。
  忽然,宁唯笑了一下,手放在她的腰里紧了紧,沉目长睫,连语气也带着惺忪的慵意。
  “回去。明天阿晨跟小曦先回去。我过几天办完事再回来。”
  “嗯。”所以,不是我们,只是你。
  她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尽量维持绵长沉稳的节奏。不敢让身边之人发现一丝一毫的失落。他是个人精。
  第二天,越晨光早起,推开卧室里的窗户。迎面而来的微风带着冰凉,叫人清爽的水汽。寻思着打个电话,跟涂锦告别。虽然涂锦如今跟莫靳博也在叶城庄园,但住处不在同一栋楼,相距不远,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以防走过去再像上次那样迷路,又不愿麻烦铭叔铭婶。只能这样。
  于是决定,一个电话给涂锦,一个电话给慕良,一个给他。忽然,发现,拿着话筒半天,却一个键也按不下。他们任何一个人,她都不知道号码。真是……真是事已至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无奈,只得拨了一个电话给好几天没有联系的庄囹。说了几句,便隐隐约约觉得庄囹嗓音不大对劲。越晨光上了几分心,抓紧话筒仔细问发生什么事了。
  却见那边的庄囹浅浅笑开,说道不过是有些感冒,笑话她有些太过于草木皆兵。
  听到回答,越晨光也只是淡弯着温婉的眉眼,“哦。”。
  双方沉默半晌,庄囹终于开口,她问:“阿晨,今天有一个人对我说,和一个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很好;但和一个你不喜欢但能给你一个家的人分享一辈子的平安喜乐也不差。那时我有些恍惚,却不会选,你帮我选好不好?”
  闻言,越晨光微微别过眉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选了又怎么样?你不离开兼尘,沈兼尘却也从不会有任何的表态。”
  那时,坐在沙发上的庄囹,握着话筒的手,指尖一凝,她说:“阿晨,我怀孕了。其实,前几天我就在怀疑,就是不确定。找了一个时间我问他,如果我怀孕了怎么办?他却觉得无所谓,只说了句,打了它。今天,我去了医院,却看到了藜子躺在病床上。她瘦得厉害,深陷的眼睛显得很大。看到我的那一刻,她却在笑。我记得高中的时候,我的大腿被划伤,她背着我来医院,也是这样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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