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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店小娘子-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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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怀音还没吃一口东西,她店里的人就来了,跟来的是小翠和一个中年妇人,小翠咋咋呼呼的,连声说小姐不该大雪天亲自去码头,一阵折腾后,把人抬上了马车。
      凌朝风没再插手,都是女人们围着,而后小晚挥挥手,就把人送走了。
      外头风大,张婶搓了搓手说:“晚儿,饿不饿,咱们做疙瘩汤吃可好,热乎乎的。”
      小晚却摇头:“我不饿,婶子你们吃吧,我要去歇会儿了。”
      她回店里径直往楼上走,张婶跟进来,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为了素素不高兴?”
      凌朝风听见,问她怎么回事,张婶便说素素买的烧鸡摆在布施的摊子上被人顺走了,小晚很不开心。
      之后回到厨房,对丈夫说小晚没胃口,是不是做点酸辣开胃的东西给她吃,彪叔却问:“怎么还吃酸的?”
      张婶一愣,忽地一个激灵,轻声道:“难道小娘子吃醋了?”
      彪叔说刚才小晚来拿吃的,脸上不大高兴,还把给掌柜的买的护膝死命塞进怀里,小声嘀咕着什么不稀罕之类的,他笑自家媳妇:“怎么你还不如我机灵,从前你多厉害。”
      张婶揍了他一拳:“还不是跟了你二十年,不用操这份心?”
      提起岳怀音这一出,若是意外也罢了,可若对客栈有什么心思,或对掌柜的有什么心思,有一便有二,下回指不定还要折腾什么。
      “我还有什么没见过。”张婶不屑地说,“我虽是败了的那一个,可正因为是败了的,才知道这是条不归路。晚儿若是没出息,掌柜的总不能也糊涂,岳姑娘不会有结果,她何必作践自己。”
      彪叔道:“但愿是我们多想了。”
      张婶则好奇:“说起来,这岳姑娘什么来历,一个姑娘家开店做生意,年纪轻轻的,若不是有来头,便是有特别的本事,你说呢?”
      彪叔将揉好的面团重重砸在案板上,说:“我看我们小晚,不是没出息的闺女,不用担心,管她什么来头,再大,还能大过那两位?”
      张婶会意,笑问:“做什么吃?”
      彪叔说:“晚儿爱吃馄饨,我擀些馄饨皮出来。”
      这会儿,小晚正在屋子里烤火,手里捧着她给相公买的护膝,本是兴冲冲回来献宝的,连素素那件事她都暂时搁下了,这下不高兴的事儿又都跑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看见凌朝风和岳姑娘单独在屋子里待着,她就不乐意。
      特别是,岳姑娘还躺在床上,露着脚脖子。
      小晚胡乱地拨弄炭炉里的炭火,看见右手戴的戒指,心里一亮,忙搁下手里的东西,打开窗户站在窗前。
      本是要许愿,希望岳怀音明天一早伤就好,免得之后又生出什么麻烦,可转念一想,万一她好了,立马跑来道谢,一来二往的,这……反正小晚现在,不大乐意看见她。
      房门开了,南北通风,雪粒子卷着寒风闯进来,小晚吸了一口冷气,呛得直咳嗽,凌朝风赶紧把门关了,又来关窗,皱眉道:“大冷天的,你站在窗口做什么?”
      小晚止了咳嗽,转过身不理他。
      “原来是你把护膝拿上来,我还说怎么找不见了。”凌朝风说着,伸手要拿,小晚眼明手快地夺下,捧在怀里。
      这情形怎么看,都是在闹别扭了,而她方才兴高采烈地跑进客房,一见岳怀音,脸上的神情瞬间就僵了,之后都是勉勉强强,大概只有她自己没觉得不自然。
      凌朝风那时候就明白,妻子吃醋了。
      他本是有分寸,并不想和岳怀音有什么接触,但她伤得不轻,不及时处理会留下后患,他不是铁石心肠,到底还是出手相助了。
      “不是买给我的?”凌朝风问。
      “唔……”小晚咕哝着,不知怎么回答,才能显得自己厉害些,可她本非泼辣的人,便是撒娇闹脾气也是软绵绵的。转眼他们都成亲四五个月了,夫妻之间亲昵得,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她心里也知道,凌朝风是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
      所以不能无缘无故发脾气,那样没道理,可她不高兴,该怎么办呢。
      “吃醋了?”却是凌朝风先开口,捧起她红扑扑的脸蛋儿,轻轻一捏,“我不过是给人家疗伤,这就吃醋了?”
      “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晚别过脸,嘴巴撅的老高。
      “你不喜欢我这样做,往后我再也不做,便是要救死扶伤,边上也要有旁人在。”凌朝风正经说道,“我是有家室的人,本该有分寸,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应当。”
      小晚弱弱地看他一眼,小声嘀咕:“人家又没吃醋,才没这么小气,就是见你不爱惜我买的东西随便搁着,才不高兴……”
      她嘀嘀咕咕,凌朝风听来哭笑不得:“人家是没吃醋,可你吃醋了是不是?”
      “没有。”小晚轻轻跺脚,却被丈夫一把抱进怀里,她软软地说,“我晓得,女人家不能动不动就吃醋闹脾气,我们村里那些没事就哭闹上吊的女人,大家面上劝她好说她委屈,可背过身都说,这样闹腾,活该不讨男人喜欢。”
      凌朝风抱着她,下巴在她的发髻上轻轻蹭了蹭,说道:“她们的话没道理,女人家何苦为了讨男人喜欢而活着,我只想你能为自己开开心心地活着,往后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千般不是万般不是,都是我的不是。”
      “那也不能得寸进尺。”小晚说,“相公疼我,我也要懂事,你是好心帮岳姑娘,我知道。换做是我,我也会帮忙的,但是岳姑娘太漂亮了,她那么美,像仙女一样,我去镇里常听人议论,说谁见了她都会心动。你和她单独在一起,她还光着脚露着腿,我心里就小气了。”
      “那些议论的人可不正经,这种话你不要听。”凌朝风说。
      “这我知道。”小晚站直了,生气地说,“偏偏今日,我们好心去布施,素素的烧鸡却叫人偷了,若是贼也罢,要是受了布施的人,那也太狼心狗肺,我们做好事怎么就没有好报,相公,我可生气了。”
      凌朝风笑道:“这就是很深奥的道理了,这世道并非善恶两分,穷苦的人未必就弱,富贵的人不见得就强,正义善心若能如此简单,岂不是天下清明,连衙门都用不着了。”
      小晚正经听着,干巴巴的话稍稍有些不好消化,可她努力想一想,多少能明白丈夫的意思,便如他们凌霄客栈,在黑白之间,这世道,并非黑白两分那样简单。
      “下回一定注意分寸,不生气好不好?”凌朝风顶着她的额头,“你给我买的护膝,不舍得叫我试试?”
      被这么一哄,小晚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乐滋滋地拉着相公坐下,掀起他的袍子,将护膝仔细地绑在他的膝盖上,摸了又摸说:“这下你骑马时就不冷了,膝盖着了凉,将来可要老寒腿的。”
      凌朝风起身走了几步,夸赞这护膝特别合适,小晚很开心,说她的针线活还不够细致,所以不敢自己做,怕回头跑在半路上护膝掉了,等她跟着张婶多学一些针线本事,往后就亲手给相公做。
      此时张婶在楼下喊:“晚儿,吃不吃馄饨呀?”
      小晚在镇上给人盛粥,累了一整天,早就饿了。现在心情好,更是胃口大开,听得有馄饨吃,眼睛都亮了,拉着凌朝风就下楼。
      见小娘子美滋滋地吃着馄饨,而掌柜的默默含笑看着她,张婶和彪叔对视一眼,便知他们把话说明白了。
      而小晚心满意足地吃着大虾仁的馄饨,忽地想起岳怀音来,既然动过心思,愿她的伤早日康复,那就还是把这个心愿许给她,便悄悄握起右手,在心里把愿望念了出来。
      白沙镇上,思韵阁里请了大夫来给小姐瞧伤,岳怀音却懒懒的不待见,把下人都打发了,只想独自在屋里歇着。
      人都散去后,她才坐起来,掀起裙摆和裤腿,看见了肿如馒头的脚踝,疼是钻心的疼,可凌朝风为她冷敷时的冰凉,和他近在咫尺的心动,此刻更胜一筹地盘踞在心里。
      岳怀音摸着自己的脚踝,清冷地一笑:“我这是怎么了,人家可是有妇之夫,难道我脱得了皮,换不成骨,命中注定这辈子……”
      她紧紧握起了拳头,长眉拧成一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往事莫提,不堪回首。
      隔天,便是正经的腊八节,彪叔熬的腊八粥很讲究,花生大枣桂圆核桃,红豆黑米粳米糯米,整八件化入黄澄澄的冰糖,小火熬上大半夜,小晚在梦里就闻见香气了。
      一家子人围坐着喝粥当早饭,说起二月里州府的院试,二山要去参考,若是考出了秀才,八月就要上京乡试,待中了举人,明年三月便是会试,若能一举到了最后殿试,他便年纪轻轻就要入朝为官了。
      小晚村里的秀才,考了一辈子都没过乡试,如今五十来岁了,还只是个秀才。但便是秀才,也比常人强一些,哪怕教村里孩子念书写字,或是给人代笔写信,也能有一口饭吃。
      但二山志向远大,他要入朝为官。
      正说笑着,客栈门前有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问着:“小晚,小晚你在吗?”
      又听得孩子的声音喊着:“大姐,我们来给你送腊八粥。”
      小晚脸色一变,顿时就不高兴了。

      正文 043 厉害的小娘子

      她瞪着凌朝风,眼睛里像是在说:“你看,上门来要钱了吧。”
      凌朝风倒是淡淡的,起身往门外走。
      小晚不乐意见到许氏,要去楼上躲着,张婶挽着她的手说:“难不成你还怕她,何不亲自撵她走,叫她知道厉害,往后就不敢再来了。”
      且说昨天凌霄客栈在镇上布施,不仅给粥,还给一百文钱,很快就被人把这光景带回青岭村到处宣扬,都说穆工头家有个了不得的女婿。
      许氏听得口水都要流出来,据说几个挨得近的村子,让小孩子去讨,也能讨到几十文钱,一整天下来,起码给出去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够村里人家一年的嚼谷,许氏又爱他们出手阔绰,又恨他们有钱给外人,也不知道往娘家送一些,那一回夫妻俩来扫墓后,眼巴巴等到了腊月,连铜板的响声都没听见。
      于是再也忍不住,连夜熬了腊八粥,天没亮就拖着两个孩子出门,从青岭村坐驴车到白沙镇,之后十里地竟是踩着雪走来的,把两个孩子累得半死不活。
      凌朝风出门来,见小晚的弟弟妹妹冻得脸颊通红,跺着脚浑身哆嗦,许氏也是冻得嘴唇发紫,这么冷的天,走那么远的路,穿得也不厚实,真真是来装可怜卖惨的。
      店里烧着火炉,温暖如春,张婶小晚都穿着单的夹袄就够暖和,继母三人进来,看得眼睛都直了。
      两个孩子跑到桌边,见桌上有粥有包子还有油汪汪的荷包蛋,都舔了舔嘴,问小晚:“大姐,你们吃早饭呐,你们早饭吃这么多?”
      许氏上前把两个孩子往身后撵,将抱着的一锅粥放下,说道:“看我多事,惦记小晚爱喝腊八粥,还特地送来,怎么想不到,客栈里怎么能缺一口吃的呢。”
      她呵呵笑着,抬头打量边上的人,被气势粗犷人高马大的彪叔唬了一跳,才明白难道旁人是把这一位当凌朝风宣扬不成?
      再见边上两个人,漂亮的中年妇人,一眼瞧不出年纪,穿得干净体面,皮肤很白,脸上笑悠悠,倒是很客气。另有一个小哥,许氏听人讲过的,路人总见他在客栈门前扫地。
      “晚儿,粥凉了,要不热一热再吃?”许氏一副慈母心肠,对小晚说,“你爹知道你爱吃花生米,把花生都挑在这一锅里,叫我一定看你喝上一碗再回家。他今日走不开,不然他也跟着来看看你,我们都知道,客栈里生意忙,你们是走不开的。”
      小晚冷着脸,看也不看她,真不明白这个女人有什么脸皮来。敢情还是凌朝风太客气了,上回扫墓时,相公若还是把穆文保摔出去,而不是给银子,这婆娘就没胆子来纠缠了。偏偏这会儿,还把他们请进门。
      小娘子好不乐意地看着自家夫君,目光似乎在说:“你来处置,我可不管。”
      这个人明明答应自己,往后再不会让许氏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明明说一辈子都不相见的。小晚觉得,他可能忘记了。
      凌朝风并没有忘,他是想,这些麻烦用暴力来解决,轻而易举,可小晚曾经受过那么深的苦,如今老天让他们结为夫妻,解除了她的苦难,必是看在她心善虔诚又坚强的份上,是她的福报。
      若是以暴制暴,或是设计伤人,的确能出一口恶气,或吓得许氏再也不敢来纠缠,但这样,兴许就把业报算在小晚身上了。
      许氏若有报应,老天迟早安排给她,现下只要保证这婆娘再不会伤害小晚,便足够了。他不愿为了这么一个恶人,给小晚造孽。
      凌朝风本就是游走在黑白之间的人,冲动热血他有,可能长久地生存立足,自有他一番道理。
      “大姐,我们饿了,我们还没吃早饭。”穆文保躲在娘亲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荷包蛋,话却是对小晚说,“大姐,我们能吃一口吗?”
      还是张婶热情,上来说:“吃吧,婶子给你们拿碗筷去。”
      可俩孩子却很没规矩,立刻爬到桌上伸手拿,荷包蛋那么香,他们在家一年也吃不上几回。
      大姐出嫁后那几天,倒是吃了几顿饺子,但是很快日子又过得拮据起来,他们的娘最爱藏着钱,藏着钱心里才踏实,挂在嘴边的话总是:“这银子将来,还不是给你们娶媳妇嫁人用的?”
      他们三两下就吃掉了荷包蛋,盘子里还躺着一只,姐弟俩对视一眼,比谁手快,很快就抢了起来。
      许氏看得面红耳赤,把俩小东西拽下来,就差没拿耳刮子招呼,对凌朝风客客气气地说:“凌掌柜,打扰你们吃早饭了吧,没事,你们吃着,我们在边上坐会儿,我和小晚说几句话就成。”
      “我可没话和你说。”一直沉默的小晚,终于开了口,在客栈好吃好喝养了四五个月,长个儿长身量了,夫妻间云雨滋润,连胸脯都隆起来,小腰细细的扎着绸带,一身青绿袄裙,又嫩又体面,说起话来,也不是从前那样唯唯诺诺可怜相,她双眸明亮,透出几分厉害,冷冷地对继母说,“往后也不必给我送东西来,客栈是做生意的,不招待亲戚,有什么事派人给我捎个话写个信都成,人就不必再来了。”
      许氏抿着唇,心里的火熊熊燃烧,那日赶集,她并不知道凌朝风在一边,当时就是顺手了,从前在家都是说着话就上手打,那天也不自觉地去拧了小晚的脸,谁知这下得罪了他们。
      而今天,一屋子客栈的人,许氏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给小晚脸色看,更别说动手。
      可她死皮赖脸地来,就想讨几两银子回去,这会儿只能忍气吞声,装可怜道:“我知道,我们这就走,可你弟弟妹妹脚还冻着呢,让他们烤会子火,暖一暖再走成吗?”
      凌朝风没言语,小晚不理会,坐下把剩的腊八粥喝了,张婶拿着碗筷出来,走到一半,就又退回去了。
      于是就这么干坐着,足足坐了一刻钟,小晚将桌上的碗筷都收了,瞥了眼母子三人:“你们能走了吧?”
      许氏想象的光景,此刻凌朝风该掏钱了,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她把心一横,挽起袖子说:“晚儿,我来替你洗碗,天这么冷,你的手要生冻疮了。”
      她一面说着,就毫不客气地凑上来,小晚不愿让她碰,两人抢了一回,许氏压抑火气,堆着笑脸好声说:“你别忙,让娘来给你洗。”
      忽听得瓷器碎裂声,小晚竟是把手里的碗筷都摔了,凌朝风冷冷地看过来,已是随时准备动手了。
      但小晚没有惊慌,更不会害怕,直直地瞪着许氏道:“你不是我娘,我娘早死了,你算什么东西?过去十几年你怎么待我,全当我忘了不成?看在爹的份上,我放你一马,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既是把我嫁出来了,既是当初没弄死我,你就该明白,早晚有一天,你会有报应的?”
      所有人都呆了,张婶捂着心口,对她的小闺女刮目相看。
      小晚这辈子,都没这么大声说过话,在客栈四五个月,真是活出个人样了,她曾经也抵抗过继母,可是个子小力气小,结果总是被打得更惨,为了活下来,才学会了忍。
      现在她可不用忍了,只要她乐意,凌朝风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许氏。
      而她有多恨呢,小晚知道,就连《三字经》《千字文》里,都教人要宽容,可是她做不到,她会善待这世上所有人,除了继母。
      “你、你……”许氏被气疯了,这口气是死活咽不下去了。
      但是根本轮不到她发作,张婶走上来,锐利的目光刀子似的扎在她脸上,冷冷一笑:“外头可要起风了,回头刮风下雪,路上更不好走,大过节的,可别闹得母子三人冻死在路上。”
      她一挥手,把彪叔喊来:“还不把人送走?”
      彪叔手里拿着烟枪,眯着眼睛走上前几步,那么高大跟堵墙似的人物,许氏的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拽着一双孩子往外头去,到了门前,实在忍不住,大声骂道:“没良心的小贱人,你等着遭报应吧,老天爷睁着眼呢。”
      小晚端起那锅粥,冲到门前往许氏身上摔,锅碎了粥流了满地,她恨道:“老天爷当然睁着眼,看你怎么作践别人的闺女,早晚一件件还给你。”
      许氏再要发作,店里的人都出来了,一排人站在小晚背后,吓得她不敢再出声,拎着俩孩子走了。
      这一遭真是倒了大霉,一分钱没捞着,挨了顿羞辱还赔了一锅粥,恨得许氏咬牙切齿,一路上将两个孩子又骂又打,过了晌午才到家。
      客栈里,午饭时来了几个外乡人,不住店只吃饭,张婶他们便殷勤招呼,小晚自继母离了后,就在屋子里没出来,直到这会儿客人吃了饭离去,她才下楼帮忙洗碗。
      张婶烧了一锅水,往后门井边来,却见小娘子坐在凳子上抹眼泪,哭得很伤心。
      “我来。”凌朝风从身后出现,接过那一锅热水,向妻子走去。

      正文 044 见一次打一次

      小晚见凌朝风来,赶紧转过身擦掉眼泪,接着要把手伸进凉水里洗碗,被他拦下说:“兑了热水再洗。”
      小晚努力笑道:“傻了吧,井水冬暖夏凉,我哪有这么娇贵。”
      凌朝风说:“你觉得暖,是因为地上冷,实则还是凉的,比夏天凉多了,别冻了手。”
      他把热水均匀地倒在几个盆里,挽起袖子帮忙,与小晚一个传一个洗再仔细擦干,见凌朝风手脚这样利索,她笑问:“相公也干过活?”
      凌朝风说:“刚来这里的两年,洗碗擦地换床单倒泔水,我每天都做。”
      小晚惊讶地问:“你可是小少爷啊。”
      凌朝风笑道:“我娘说,做老板不能事事亲力亲为,但必须知道所有的事该怎么做,不然怎么知道你们做得好不好。”
      小晚觉得很有道理,笑眯眯地问:“那我做得可好?”
      凌朝风却望着她,伸出手指头,轻轻擦去她脸上未擦尽的泪水,小晚忙躲开,用湿漉漉的手摸了一下,便分不清是泪还是水了。她说:“我可没有哭呀。”
      “我没说你哭啊。”凌朝风浅笑,小晚的心思终究简单,一下就不打自招了。
      “赶紧干活,外头可冷了。”小晚低头不理他,嘀咕道,“为什么不把这里圈进后院,店里什么都好,就是这口井在外头,怪不方便的。”
      凌朝风说:“井水和河水江水一样,不该是私有的,我娘是知道这里有一口井,才挨着他建的楼,井在这里,若是有人路过渴了,也好方便他们取水。”
      小晚问:“那要是有人起歹心呢,我们村里自家有井的都是取了水就上锁,怕别人去糟践。我们家没有井,我每天一清早就要挑水,那女人还很讲究,井水只能用来擦地洗衣裳,她要吃后山流下来的泉水,我每天……”
      话到这里,小晚不说了。她刚来的时候,照着从前的习惯,不诉苦不露伤痕,宁愿衣袖湿了也不把伤痕露出来。
      可现在呢,她身上一道疤痕都没了,却越来越习惯随口说说从前的苦,倒也不是为了让别人知道自己有多惨,总是不自觉地就说出来了。
      她觉得这样不好,她并不希望自己被可怜,这里每一个人都疼她,不需要她多此一举,说得多了,谁都会烦的。
      凌朝风静静听着的没说话,但把小晚的一双手捂进怀里,丈夫怀里的温暖顺着指尖钻进心里,小晚看着他,眼泪忍不住就涌出来,哽咽了一声:“相公……”
      “在风里哭,脸蛋儿要皴了。”凌朝风温和地笑着,“那些好贵的香膏,不是浪费了。”
      小晚把脸埋在他胸前,呜咽道:“她要是还来怎么办呢,我觉得好丢脸,就算我不认也没法改变他们是我娘家人,又不能打他们,又不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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