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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妻缘-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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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禾仪蹙着眉担心地望着床榻上的老太太,说:“我担心你祖母。”
霍玄这才看向坐在床上的老太太,问:“祖母怎么会突然昏倒?”
沈禾仪咬了一下嘴唇,才说:“是被我气的……”
霍玄有些意外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沈禾仪虽然是老太太的儿媳,却也是老太太闺中密友的女儿,沈禾仪自小家中遭遇变故父母双亡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老太太便将她接到身边照顾。两个人可以说是情如母女。当年霍家最苦的日子,沈禾仪做主将沈家的钱财全部用来接济霍家,这才帮助霍家度过难关。那一年,沈禾仪尚未及笄,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更是没有和霍丰岚订下婚约。
后来沈禾仪与霍丰岚成婚以后出了事,老太太曾暗地里说过就算她怀的不是霍家的孩子,也会将那个孩子当成亲孙子、亲孙女养在身边。而在沈禾仪被霍丰岚伤透了心之后,她之所以没有离开霍家,选择独自搬到后山去住,正是因为老太太的苦苦挽留。她也舍不得老太太,当时除了还没出生的霍玄,老太太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霍玄不多问,径直朝床榻走去。见霍玄过来,坐在床边的二太太和大姑娘急忙起身让开位置。
老太太倚着两三个枕头,拉长了脸,一脸的气愤。
“祖母?”霍玄喊了她一声。
老太太没答应。
霍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了一会儿,才转头望向立在一旁的二太太,问:“叔母,云大夫怎么说?”
“云大夫说如今天气冷,母亲受了风,又情绪不稳才昏了过去。他开了一副安神的药,在你来之前刚走。”
霍玄点了一下头。
片刻间,张妈妈将小丫鬟送进来的安神药递过来,在床边笑着说:“老太太,咱们先把药喝了罢?”
“不喝!”老太太拍了一下床板,生气地将头转向一旁。
这是又闹脾气了。
霍玄将张妈妈手里的汤药接过来,用汤匙搅了两下粘稠的褐色汤药,道:“祖母,不烫,可以喝了。”
霍玄将汤药递给老太太。
苦涩的汤药味儿飘进鼻子里,老太太皱了下眉,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不识好歹……”终究还是转过头来,把汤药给喝了。
孙子的面子不能不给呐!尤其还是霍玄!
下回想等到这个混小子喂她喝药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呢,说不定入了土都没有下一次了!
等老太太把汤药喝完了,沈禾仪才走过去,她也没在床边坐下,只立在一旁,好声好气地说:“母亲您别气了,是我不会说话。”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
二太太也在一旁笑着劝:“母亲,您和禾仪情如母女,一向最是亲近,哪里还有什么可生气的。一定是误会了误会了!”
“你知道什么!”老太太瞪了二儿媳妇儿一眼。
霍丰岱和霍铮、霍锐也跟着劝,其他人插不上嘴,也都一脸关心。
老太太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几乎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问霍丰岱:“你大哥呢?”
霍丰岱忙说:“大哥今日有应酬,已经派人支会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说话间,小丫鬟挑帘子进来,禀告大老爷霍丰岚回来了。
霍丰岚进来的时候,他身后还跟着孙姨娘、三爷霍销、三奶奶,并霍文聪和霍文慧两个孩子。
“母亲这是怎么了?”霍丰岚急忙走过去,他目光一扫,看见一旁的沈禾仪,整个人僵在那里。
“禾、禾仪,你也过来了……”他望着沈禾仪的目光聚满了愧疚。
孙姨娘急忙满脸堆笑地朝沈禾仪弯了弯膝,亲切地说:“姐姐,您终于想通了。丰岚这些年可一直都惦着您呢。”
沈禾仪平静地看了一眼霍丰岚和孙姨娘,未置一言移开视线。
气氛一时尴尬。
打破沉默的是老太太的叹息声。
“天儿不好,你们都回去罢。我这老太婆没什么事儿了,也想睡一会儿了。”老太太又叹了口气,“都走罢!”
她抬起手,摆了两下。
霍家人依次告退,霍玄同沈禾仪一起往外走。等出了和安堂,霍玄才看向自己的母亲,将疑惑问出来:“究竟是起了什么争执?”
“还不是因为你。”沈禾仪神色淡淡的。
霍玄沉默下来,想来他从老太太那里离开以后,老太太是想去找沈禾仪劝劝他立嗣子之事。只是沈禾仪早就撒了手,完全不管霍玄的事情了。
不过霍玄还是很诧异,他母亲究竟说了什么话,会把祖母直接给气得昏过去。他母亲沈禾仪这万事不过心,永远淡淡的性子,可不是个能口出恶言的。
“想知道我说了什么?”沈禾仪看了霍玄一眼,有些恍然。如今她的儿子居然比她高了这么多,自己和他一并走着,竟是还不到他肩膀的位置。她的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是很好奇。”霍玄坦诚道。
“你祖母还是像往常一样啰嗦你的事情,反反复复说着若是不留个子嗣,将来等你老了,都没有人照顾你。”
“那母亲怎么回的?”霍玄饶有趣味地偏过头,看向走在身侧的沈禾仪。
“实在是太唠叨了……”沈禾仪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只不过是说等你老了我这做母亲的早就死了,也看不到有没有人照顾你了,管不着,不操心。她就气昏过去了,像个小孩子似的……”
霍玄低笑了一声,将沈禾仪身上的袍子拉了拉,有些好笑地说:“祖母就是这个样子,有时候像个小孩子,唠叨起来也磨人,母亲顺着她说便罢了。”
“我自是知道的。”沈禾仪也笑起来。她虽然说着抱怨老太太的话,眉目之间都是带着暖意,那是至亲之人之间的温暖。
“禾仪!”霍丰岚从后面追上来。
母子两个脸上的笑齐齐收了起来。
“不覆,我跟你母亲有几句话想单独说说。”霍丰岚望着霍玄的目光里仍旧是一种浓浓的讨好。
霍玄没什么表情,立在那里也没动。
霍丰岚又看了霍玄好一会儿,才看向沈禾仪,笑着说:“禾仪,咱们单独说几句话可好?就几句话。”
“你想说什么就在这里说罢,没有什么是不覆不能听的。”沈禾仪望着远处光秃秃的树木,眼神有些缥缈。
说不通沈禾仪,霍丰岚又看向霍玄,眼中那股讨好的意味就更重了。
霍玄别开了眼,他一点都不喜欢霍丰岚用这种的目光看着他。现在再怎么讨好也迟了,那些伤害是无论如何都抹不掉的。霍玄不可能因为霍丰岚现在的讨好,就忘记这个父亲在他年幼时的责骂、毒打,以及抛弃杀害。
霍玄终究还是抬脚朝一旁走去,他一直走到远处的回廊里,回身望着这边。
霍丰岚站在沈禾仪面前不停说着什么,霍玄走得很远,他什么都听不清。霍玄曾听说霍丰岚和沈禾仪青梅竹马、情比金坚,婚后举案齐眉、情深伉俪……
可是看着远处的两个人,霍玄只觉得这些说法简直可笑,可笑之极。
“禾仪,你已经气了二十多年了,还没消气吗?当年是我错了,是我不信任你,我真的知道错了,禾仪……”霍丰岚抓着沈禾仪的手腕,眼眶逐渐红了。
沈禾仪低眉,看着霍丰岚抓着她的手。
“霍丰岚,不覆的小字是我取的。你应当懂的。”沈禾仪抬起另外一只手,将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用平淡得毫无波澜的声音说,“覆水难收,旧人不覆。”
沈禾仪转身离开。
霍丰岚整个人僵在那里,犹遭雷劈。许久,他才慌慌张张地提脚去追沈禾仪。他再想去抓沈禾仪的手腕却没有抓住。
霍玄擒住霍丰岚的肩,使得他动弹不得。他再也不是那个看着这个男人朝自己母亲下手而无能为力的小男孩了。
“不覆……”霍丰岚望着霍玄,红色的眼中一片苦涩。他再念霍玄的字,更觉得戳心一样的痛。
霍玄松开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转身跟上沈禾仪。
霍玄将宽大的手掌搭在沈禾仪的肩上,给以她最大的守护。父母之间的事情,霍玄不好多说,可是他会永远站在他母亲这一边,再也不准许霍丰岚伤她半分。
“禾仪!”霍丰岚忽然大喊一声。
霍玄和沈禾仪都意外地脚步一顿,两个人回过身去,就看见霍丰岚跪在地上,已是泪流满面。
沈禾仪望着远处跪在地上的霍丰岚,静潭一般的眸子终于浮现了一抹波澜。
此时各房的人都从老太太的和安堂出来,有些人还没有走远,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还有些丫鬟、小厮都惊得忘了低下头。
片刻过后,那些人才反应过来,急忙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开。而那些仆人更是恨不得撒开腿跑开。这个热闹可不是好看的。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避开了,孙姨娘就没避开。她一直盯着沈禾仪的表情,见沈禾仪眸中闪过异色,她脸色变了变,急忙提着裙子小跑到沈禾仪面前。她一边用帕子擦了眼泪,一边哽咽地说:“姐姐,丰岚这些年真的是一直想着你。就连梦里都喊着你的名字!人这辈子谁还不犯点错呢?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吧!难道你就忍心丰岚这么痛苦下去?妹妹也跪下来求你了!”
孙姨娘直接跪下来,抱着沈禾仪的腿呜呜地哭。
沈禾仪慢慢闭上眼睛。
是啊,人这辈子谁还不犯点错呢?可是别人没有责任一定要原谅。
悔恨和痛苦又算什么呢?
她千辛万苦回了家,等待她的是丈夫的怀疑。沈禾仪不能忘记霍丰岚捏着她的嘴给她灌打胎药,也不能忘记他抬脚踹在她的肚子上。若不是每次都是老太太拦下来,霍玄也没办法平安生下来。
当时她傻啊,居然信了他是因为太在乎她,所以才不能接受她怀了别人的孩子。她为他找借口,她向他拼命解释她和当今圣上什么关系都没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可是他不相信。
直到她身边的大丫鬟怀了霍丰岚的孩子,沈禾仪算了算日子,正是她刚回霍家没多久,他便睡了她身边的大丫鬟。
沈禾仪的心这才冷下来。
那个时候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八个月了,已是不可能再堕掉了。她静静看着霍丰岚把她的丫鬟抬成姨娘,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她以为日子已经差得不能再差了,直到霍玄出生以后,霍丰岚又是几次打骂霍玄,更是将七岁的霍玄遗弃在连绵无尽头的雪山里。天知道霍玄是怎么从雪山里走出来的。
沈禾仪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她向后退了两步,挣脱开孙姨娘的手,转身离开。不再看这两个曾经十分亲近的人一眼。
霍玄沉默地跟上去,一直默默陪着沈禾仪回到后山的小院落。
沈禾仪一个人住在后山,用晚膳的时辰要晚一些。老太太吃了晚膳才去找她,那个时候她刚吃了几口。
此时饭菜已经凉了。
“这么巧,儿子也没吃。”霍玄笑了一下,将桌子上已经凉透了的饭菜端回厨房,重新热一热。
沈禾仪跟进厨房里,看着霍玄忙忙碌碌,她眉目之间渐次染上暖暖的笑意。这二十多年她曾很多次在想,倘若当初她一回家就发现了霍丰岚和孙姨娘的事情,说不定一气之下直接将腹中的孩子打掉了。幸好她发现得晚,幸好她把她的孩子生下来了。
霍玄就是她的救赎。
“不覆,你是否再娶,是否立嗣子,又或者挑中了谁当嗣子都随你自己喜欢。不用顾虑母亲,母亲不干涉你。”
霍玄拿柴木的动作顿了一下,才继续。
沈禾仪笑了笑,有些怅然地说:“我真是有个好儿子,全天下最好的儿子。”
沈禾仪很羡慕那个女人,那个被她儿子记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不仅记在心里,身边也干干净净的。这才是感情最真的样子。口口声声说着刻骨深情,夜里睡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实在讽刺。
霍玄也笑:“那是当然。”
他又加了句:“我有全天下最好的母亲。”
母子两个相视而笑。
霍丰岚当众下跪求沈禾仪原谅的事情并没有太多人看见,可是不过是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整个府里的人也几乎都知道了。府里还开始窃窃私语传着当年的旧事,半真半假地掺着。
倘若前些年,各房里头还不会这么重视。可如今夹着一个霍玄在里面,各房里的人也不得不侧目。毕竟如今整个霍家都是霍玄以一人之力撑着。
消息也传到了肖折釉耳中。
绿果儿是个机灵的,她一早就听了消息,急忙一路小跑回偏院,一五一十把事儿对肖折釉说了。肖折釉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上辈子快要嫁给霍玄之前曾匆忙查过一次关于霍玄的事情,她将当初查到的事儿和绿果儿说的话对一对,发现有些说法是重叠的,有些却大相径庭,完全是不同的版本。
肖折釉正比对着各种说法,霍玄派人来找她。这次不是单独叫她,而是将漆漆和陶陶一并叫去。
肖折釉揉了揉陶陶的头,问:“陶陶,你二姐昨天可对你说什么了?”
陶陶摇摇头,说:“没有,她、她吃了饭,就、就把我赶、赶走了……”
“去,把你二姐叫出来。就说霍将军派青衣卫过来请她。”
陶陶看了看过来请人的小丫鬟,又看了看一脸正经的肖折釉,呆呆点了下头,才去喊漆漆。
没过多久,漆漆就一阵小旋风一样跑出来。她四处张望,问:“哪儿呢?青衣卫在哪儿呢?”
“刚回去复命了。我们走吧。”肖折釉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看着肖折釉走出去,漆漆拧起了眉,她拉了一下陶陶,问:“你看见青衣卫了吗?”
“我、我……”陶陶讷讷不知怎么说。
手心手背都是姐姐呀!
“小骗子!”漆漆敲了一下陶陶的头,不大高兴地追出去。
陶陶揉了揉自己的头,也小跑着追出去。毕竟自己撒了谎,他去扯漆漆的手,眨巴着一双眼睛望着她。
漆漆揉了一下陶陶头上她刚刚敲过的地方,才拉着他往前走。
三个孩子是同时进屋的,他们三个进屋的时候,归刀正从屋子里匆匆出去。
霍玄金刀大马地坐在椅子里,阖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漆漆知道自己昨天闯了祸,她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担心霍玄的责罚。她本来一直都很害怕霍玄。
肖折釉带着漆漆和陶陶对霍玄问了安,霍玄只是随意“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也没睁开眼睛。他不说话,三个孩子也都没说话。
肖折釉抬头打量着霍玄,觉察到霍玄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没过多久归刀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四个冷脸青衣卫。
漆漆脸都吓白了。
“去库房跪四个时辰。”霍玄随意一摆手。
第29章
“不许陪她一起跪; 不许同她说话; 不许给她送饭。”这是霍玄离开前丢给肖折釉的三个不许。霍玄走的时候把陶陶也一并带走了。
霍玄的库房里奇珍异宝无数,他命丫鬟用金砖铺在地面上; 然后让漆漆跪在金砖上。库房的门是开着的,漆漆一抬头就能看见站在门口的四个青衣卫; 他们留给漆漆冷冰冰的高大背影。
漆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砖!
漆漆瞅一眼门口的四个青衣卫,悄悄拿起一块金砖放在嘴里咬了一下; 又猛亲了两口。她闭着眼睛,把金砖贴在脸上,沉醉了好一会儿,才把金砖放下去。
她跪了一会儿,眼神总是忍不住往金灿灿的金砖上瞅。她又偷偷打量门口的四个青衣卫好几次,见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从未回过头来,漆漆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 胆子又大起来; 她悄悄拿起两块金砖塞进衣襟里。
还能装,又塞了两块!
嘿嘿,被罚跪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嘛!
漆漆弯下腰,低头亲了亲身下的金砖。心里美滋滋的。
可是半个时辰以后; 漆漆膝盖开始疼了。她悄悄挪了挪膝盖,带来一阵难忍的疼痛感。
一个时辰以后,她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金砖上。
“跪!”门口的锦衣卫回过头来; 冷梆梆地朝她吼。
漆漆吓得打了个寒颤,急忙跌跌歪歪地重新跪好。
疼,双腿好像没了知觉。
冬日寒冷的风从开着的门灌进来,拍在她身上,刺骨一样的冷。
她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从眼眶里滚落下来,砸在铺在地面的金砖上。她开始哭,不敢惊了守在门口的人,只能小声呜咽着哭。
揣在怀里的金砖沉甸甸的,坠得她沉重无比。漆漆一边哭着,一边动作僵硬地把怀里的金砖一块块拿出来,放回原来的地方。
情绪好像崩了,漆漆再也顾不得守在门口的四个青衣卫,放开嗓子大声地哭嚎,哭得撕心裂肺。
肖折釉抱着一件棉衣赶过来,青衣卫伸手拦住她:“将军交代过任何人都不许进去。”
“我不进去,还烦请帮忙将衣服送进去,这天太冷了。”肖折釉记得霍玄的三个不许,不许她送饭,可没说不许她送衣服啊!
青衣卫看她一眼,道:“将军交代过,我们四人守在这里寸步不可移。”
肖折釉一滞,想来霍玄不仅丢给她几个不许,也丢给青衣卫几个不许。她立在门口望着屋子里哭得不成样子的漆漆,叹了口气。
“打扰了。”肖折釉对青衣卫略弯了一下膝,转身离开。
“姐……”漆漆哭咧咧地喊,“我要回家……”
肖折釉的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
“坏姐姐,臭姐姐,呜呜呜……”漆漆不停地哭喊。
不多时,库房一侧发出一阵古怪的响声。漆漆偏过头,愣愣看着从侧门进来的肖折釉和绿果儿。四个青衣卫也愣了一下,为首的一个青衣卫刚想抬脚进去,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立在那里不动了。
霍玄曾让烟升给肖折釉配过库房的钥匙。
肖折釉将怀里抱着的棉衣给漆漆裹上,又接过绿果儿递过来水壶朝着门口的青衣卫摇了摇,说:“将军不许我送饭,这只是水。”
青衣卫犹豫了片刻,最后转过头去。
是热水,在寒冷的库房里腾起几许热气。
漆漆也不等肖折釉将水壶里的热水倒进杯子里,直接把水壶抢了过来,对着壶嘴儿大口大口地喝着。她早就冻僵了,捧着水壶的手都在发抖。热水进肚,热气滚入腹中,她才没那么冷。
漆漆将一壶热水全喝了。她将空了的水壶扔到地上,张着嘴哇哇大哭。
肖折釉垂了一下眼,然后用帕子给她擦眼泪。
“不要你管!”漆漆偏过头去,把肖折釉的手躲开。
青衣卫又转过头来,冷声说:“表姑娘还是出去罢!”
肖折釉看了漆漆一眼,狠心离开。
回去一会儿,绛葡儿瞅了瞅肖折釉的脸色,小声说:“姑娘,您别担心了。将军总是这样的,谁要是做错了事情都得罚。折漆姑娘这回的确是闯祸了……”
白瓷儿也走过来劝:“如果经过这事儿能让折漆姑娘规矩起来也是对她好呀。”
绿果儿掀开帘子进来,看着屋子里的人个个愁眉苦脸,小声问:“姑娘,还摆午膳吗?”
肖折釉哪里吃得下。
漆漆跪了两个多时辰就跪不住了,整个人瘫在金灿灿的金砖上。肖折釉下午又赶去库房,两个青衣卫守在门口,而另外两个青衣卫却进了屋。
肖折釉朝库房里面张望,就看见另外两个进了屋的青衣卫拽着漆漆的胳膊迫她跪在那里,不许她倒下。漆漆耷拉着脑袋,连哭都不能了。
肖折釉心里闷闷的,她压了压情绪,沉声问:“将军不是不许你们乱走动?怎地又可以进屋了?”
“禀表姑娘,将军交代过若折漆姑娘跪不住了,要帮一把。”
肖折釉一滞,说不出话来。她曾以为霍玄是不懂八岁小姑娘的极限,拿出训兵的力度来,原来他是什么都料好了的。
肖折釉让绿果儿去霍家大门守着,等霍玄一回来立刻告诉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霍玄一直没回来。肖折釉才终于意识到霍玄许是故意出府,避开她求情。
“绛葡儿去将云大夫请来,白瓷儿去准备热水,红芍儿去厨房煮粥。”再快到四个时辰的时候,肖折釉吩咐下去。
等到四个时辰一到,肖折釉带着橙桃儿立刻赶去库房。
“漆漆?”肖折釉提裙小跑进库房,扶住她。漆漆身上很冷,还湿漉漉的。肖折釉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漆漆很费力地抬起头看了肖折釉一眼,嘴巴张了张好像说了句什么,可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肖折釉什么都没听清。
肖折釉和橙桃儿一起扶住漆漆回去。漆漆的裙子掀起来,膝盖往下,整个小腿都是乌青的。肖折釉的瞳仁收了收。
云大夫皱着眉给漆漆看过腿上的伤,又诊了脉,然后仔细开了药方。
云夫人也过来了,她本来就是个心慈的,瞧着漆漆这个样子,心疼地抱了抱她,轻轻拍她的后背哄一哄。
漆漆合着眼睛,她的手颤了颤,抓住云夫人的手,虚弱地喊:“娘亲……”
云夫人本来要起来了,闻声怔了怔,又坐了回去,把漆漆冰凉的小手捧在手心里暖着。
肖折釉别开眼,她缓了缓情绪,拿了云大夫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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