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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在水一方-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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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弄这些玩意。阿姊一心想要多学些字,虽是买不起笔墨纸张,却用她那枚小小的绣花针在竹签上雕刻了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佟亚群偶然间见了,端看了许久,却看不出名堂,我亦不知所云。
  阿姊却在背后悄悄对我说:“这是姑娘家的心事,只有我懂。小鱼儿日后有了意中人,便懂得了。”
  而时至今日,我依旧未曾懂得。
  只是,当我问起歇在我家里的那名男子的名字后,我不知他口中所说的是哪几个字,便找出一块竹片和一枚绣花针,教他将名字刻在竹签上。
  他迟疑过后,只接了竹片,却是用随身携带的小匕埋头在竹片上刻着字。一笔一划,行云流水,看着他认真刻字的模样,我想起阿姊在刻字时,虽显得吃力,却有着难以言说的安详神圣;而眼前的这个男子,于认真之下,又有着不可言说的风度与气魄。这是成长至今,我未曾在所接触过的男子身上见识过的气度。此时的我,说不出那样的神态与气度,钦羡中又有些畏惧。
  他的名字的笔画并不复杂,我勉强认出了“彦华”二字,对他的姓氏却认不出。因认不出我便觉得难堪,唯恐遭他耻笑,因联想到他之前的发音,我便知晓那是个“周”字。我见他不紧不慢地收了小匕,于是笑着说了一句:“这个姓氏在我们这一带很少见呢。”
  周彦华回了一句:“在我们那带,你的姓氏也不常见。”
  我只得嘿嘿干笑两声。
  白水乡地段,人家并不很多,我们这一带的姓氏也不过那么几家,陈姓却是本乡的大姓,也是本乡的富庶人家,乡里人多多少少受过陈家的些许恩惠好处。而陈家人却十分低调和善,是本乡极招人喜欢爱戴的人家。
  白水乡民善良淳朴,对于我家救了一位外边的男子,乡民认为理所当然,离得近的乡民时常在我家坐坐,也不忘关心关心那楼上的伤者,偶尔也会送些补身子的过来。爹娘一一笑纳,却也不忘回敬些许物品。
  若在平日,我会跟随爹娘上山采摘些药草和野山菇竹笋,或是去平陵帮忙种植培育庄稼。如今家里救了受伤的周彦华,每日为爹娘送去午间的饭食,我又得竭尽心力地照顾着伤者的饮食起居,虽是心甘情愿,却总有些不是滋味。
  而为了照拂周彦华夜间的情况,爹娘好说歹说才将福多从我房中撵了出去,让他回自己屋里,以便在夜间照看着伤者。福多起初虽不愿,及至睡过两宿后,不管白天黑夜,他都十分殷勤周到地服侍着同屋子的男子。
  我心里有些不舒坦,有意无意地在福多面前提起此事,他瘪瘪嘴,后又一脸兴奋地说:“我只有姊姊,想要个哥哥呢。周哥哥愿意做我哥哥呢。”
  我气急,心里直骂他吃里扒外、忘恩负义,口中却道:“我与大姊亏待过你么?”
  他连连摇头,却满是懊恼地叹了一口气:“你与大姊都是姑娘家,我是男孩,有些话不便与你们说。远近的男孩子又说不上心里话,他们也不耐烦听我发牢骚。周哥哥是大人,能耐心听我说话。”
  我笑了:“是你自作多情自说自话吧?”
  福多红了脸,低而有力地争辩道:“他虽不怎么搭理我,却愿意听我说话!他……他还摸我的头安抚我呢!姊姊你不知道,爹也不曾那样摸我的头呢!”
  他的样子颇有几分可爱,我也不再去计较他与外人那般亲近交心,抬手笑嘻嘻地摸了摸他的头,他却十分别扭地扭开头,红着脸说不出话来。我见他躲开,嘲笑了一句:“你看,是你自己不愿与姊姊亲近。”
  福多结结巴巴地道:“不是……是你……你在逗我……像摸小猫小狗那样逗我呢!”
  思及自己的一番心思,虽说不至于将他与小猫小狗等同而论,却也的确是觉着好玩。听了他的分辩,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从此,他却真正愿意待在屋子里陪着周彦华了,仿佛那人是他的亲哥哥一般,摇头晃脑地跟着那人身边乞求垂怜。
  我极讨厌他这副摇尾乞怜的模样!
  周彦华待人十分冷淡,对我家里人虽十分客气有礼,却总让我觉得不舒坦。我并非想以救命恩人的姿态自居,以此让他对我与我家人感恩戴德。但是,对于救了他的一家子,他好歹也给个笑脸吧!而至今,我没见过他对人真正地笑过,即便偶尔扯一下嘴角,那眼里却不会藏有半分笑意。
  会读书,会写字,便自命清高,我很是不屑。佟家人就不会这般傲慢无礼,即便我仍旧十分在意佟亚群抢走了我最亲近的大姊,心中也不会生出一股怨念。
  我本是温淡之人,轻易不会动气,虽时常与人玩笑,也知晓分寸。遇上周彦华,我体内似有许多不安分的因子在蠢蠢欲动,恨不得狠狠地发一顿牢骚,将心中所有的不满一股脑儿地吐出。最终,我仍旧忍住了,依旧带着笑脸照顾着伤者。
  我一度十分不解自己这份隐藏的情绪,每逢想要发脾气时,总是极力克制,却总会独自生一顿闷气,白白苦煞了自己。
  很久之后,我听闻他人将我与外边的女子比较,才知晓作为乡野女子的我,如此小家子气,是上不得台面的,自然配不上周彦华。我心里受得了委屈,却唯独受不得旁人将我与周彦华有关的女子比较。
  他才华横溢,有胆识,有魄力,本不该苟活于乡野间,因我的粗鄙庸俗,将他生生地困在了此处许多年,险些儿毁了他一生的抱负。
  我见不得他挂念外边的女子,见不得他与别的女子眉来眼去,哪怕他并无此意,我也会独自生好大一顿闷气,心里暗暗发誓不再原谅他,到头来,他不费一言一语,我总能缴械投降。我记得,他曾万般无奈地感叹了一句:“你什么都好,就是醋劲太大,总爱使小性子。”
  而初相识的那段年岁,我并不知晓,我表面不待见他,只因他对我太冷淡,苦费了我尽心尽力服侍他的一片好心。而他,总是冷淡疏远地表明谢意,甚至不愿多看我一眼。因此,心中慢慢有了怨气。
  阿姊回家小住的日子,我便将心中的怨气发了出来。阿姊听后,先是一愣,后又看着我轻轻柔柔地笑了,笑得怜惜万分。她执起我的手,笑着说:“我的小鱼儿这心里有了情了!”
  我听得糊涂,忙问:“这话怎地说?”
  阿姊冲我眨眨眼,贴着我的耳,悄声道:“姊姊是从你路上走过来的人,这姑娘家啊,心里有了喜欢的人,总爱患得患失,总有一肚子委屈呢。你这不是怨他呀,是心里在意他呀!”
  听了阿姊的这番言论,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觉着阿姊说到了心坎里,一时又觉着阿姊并不明白我的心里的委屈。我的心如一团乱麻,无心去听阿姊的劝告扭身上了楼,经过福多的屋前,我从半开的门缝里偷偷瞅了瞅屋里,耳朵却极其灵敏地捕捉到了福多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福多心慌地喊叫一声后,又欢快地说了一句:“周哥哥比昨日能多走几步路了呢!”
  我似乎听到了周彦华极轻的笑声,想要推门进屋,却又慌乱地离了屋前。匆匆回到屋子,我紧闭门扉,心思却不知飞往了何处,心中只想着:他笑了!
  我听见他笑了!
  福多还小,又格外亲近他,所以,他便对着福多笑了。
  我心里泛起些许酸味,思及他能下床走动了,又替他高兴。
  周彦华在床上将养了一月有余,等到腿骨能活动后,我便时常见他扶着床沿、墙壁迈着步子。每次,他都惨白着脸咬着牙,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却依旧坚持下床多走动,哪怕时常摔倒。
  如今,他能下床顺利走动几步了,我高兴的同时,又有些不舍。
  腿脚好了,他也该离开了吧。
  阿姊在家小住了两日,佟亚群用过午饭便过来接人。阿姊虽嫁得不远,我与她却不能时常见面,如今好容易盼得她回来,我不肯轻易放人,扯着阿姊在屋里说了许久的话,阿姊又与我谈起了周彦华。这两日来,她抱着给我相看郎君的心思,十分留意周彦华的言行举止,虽说与周彦华只是简单有礼的慰问,她却仿佛看透了他般,对我提起那人,直说我好眼光。我听着心里有几丝窃喜,脸上却不愿表露出来,口中故作不满:“姊姊自己嫁了人,也想着赶紧给我找婆家,见了男人就说配我呢。”
  阿姊捉住我的手,格外怜爱地轻轻拍打了两下,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别错过了好人!姊姊知你脸皮薄嫩,不肯轻易开口,也不愿拉下脸去讨好人。可是,他既受恩于我家,只要你与爹娘说说,再由爹娘提出来,这事就成了!”
  我笑道:“姊姊这就放心让我跟了他?你我皆不知他的根底,这是要我稀里糊涂地嫁给来历不明的人!”
  阿姊释然微笑,仿佛松了一口气:“你有这样的心眼是好的,没教情爱蒙了你的心。我是看他品行真不错,至于他的底细,你想着法子从他口里多打听打听。”
  我知晓阿姊对男女之事正如同乡里的许多姑娘一般,即便有着姑娘家的矜持,却也会主动与其看上的男子来往,想着法子打听那男子的心意,刻意去讨好取悦那男子,若是两情相悦,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阿姊看上憨直厚道的佟亚群,我虽时常见她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转眼,她又满心欢喜,十分努力地读书写字,只为教佟亚群欢喜,知晓她的付出与真心,如此,似乎也能得到佟亚群更多的眷顾与青睐了。
  我一度十分看不起阿姊这般姿态,却又不忍挖苦,只是默默看着她忽喜忽悲地为情爱所苦。情爱之苦,我未尝过,却从阿姊身上看到了情爱之折磨人。情爱令人茶饭不思、昼夜难眠,却又无可奈何。
  我知晓阿姊因看上了佟亚群,看上了佟亚群的学识与文雅谦和,所以,对于同样认字习书的周彦华也有了好感。她相信,认得字读过书,必定懂得许多,必定有气度涵养,必定懂得尊重女性。这些人,即便不易让人觉得亲近,却总是态度温和,谈吐文雅,不会大声骂人,不会高眼看人。而这些人却不轻易在人前露出笑容,总是一脸端正严肃,古井无波。
  我尊重敬佩这些人,却不愿与这些人打交道。
  这并非我自命清高,及至认识了周彦华,才知我为此自惭形秽,自卑得不敢在人前闹了笑话,教人瞧不起。
  福多与周彦华常常待在一处,他时常向我炫耀周彦华的才华,偶尔在我面前露两手,在地上画出来的字却歪歪斜斜,实在不堪入目。我虽不识字,却也知道字要是写得好,要么端端正正令人看着舒心,要么形态飘逸令人看着畅快,要么如同阿姊那般如同朵朵花草,虽猜不出却格外好看;周彦华的字端端正正,一笔一划规规矩矩,苍劲有力,佟亚群的字飘逸如飞,仿佛雨后的远山青黛。在我看来,只有这三人的字让我觉得好看,福多的字却犹如鬼画符,还不如我的字。
  然他年少,又因好学,我不忍打击他,只笑道:“你年纪小,写字要费劲,你气力不够,快快长结实些,也能下地帮爹娘做些重活了。”
  福多转脸笑着说:“我要跟着周哥哥学着念书呢。”
  我不由得冷笑一声:“他又不是这里的人,腿好了就要走的。”
  福多失落地垂了头,本就瘦弱的身子似乎又矮下去了半截,仿佛被同龄的孩子欺负后,习惯低着头不言不语。他习惯忍气吞声,受了欺负,进家门前必先擦干眼泪,若无其事地回到家,从不与家人诉说。爹娘心知肚明,替他心疼,说几句那些孩子的不是,他反倒极力维护,唯恐教人听了去,得罪了人。
  见他这副模样,我好几次想要动手敲他的脑门,提着他的耳朵让他硬气些,却总是不忍心指责。话在心里酝酿了千百遍,总因怜惜无可奈何地叹气。
  我随着他进了屋子,却在楼道处见到了正扶着栏杆的周彦华。他似乎刚刚下得楼梯,如今正扶着栏杆稳着身子,福多见状,早已快步奔了过去,满是关切地问了一句:“周哥哥,你怎么下楼来了?万一摔了……”
  周彦华只是微微笑了笑:“没事。”随后,他又向门边的我望来,对着我微微倾身点头。我知晓这是他的礼仪,是外边世界有学问的人之间的礼仪,似乎不管对谁,他们必定不会忘了礼仪。我不知晓他的那套礼仪,虽已知晓这点头之礼,依旧无动于衷地立在门边,只微微笑了笑。
  微笑,似乎也成了我对人对事的礼仪。
  他的脸色较之一月前好了许多。福多并没有说错,他的皮肤比我所见过的姑娘家的面皮都要白嫩,即便仍带着些许病容,脸颊两旁也有了红润之色,即便不笑,面容依旧温雅谦和,并非不易让人亲近。
  我突然觉得悲伤,无端想起了阿姊的话,又暗自叹息了一声:“他该是有了家吧。家里有贤妻孝子盼着等着他,也无怪乎他一人时,时常会露出焦急之色来。”
  那把曾经在竹片上刻下他名字的小匕,他总会擦拭,继而又会看着那小匕发起呆来。
  也许,那是他在意的人送给他的信物吧?
  我不知为何见了他,脑中便会不由自主地猜测着他的种种,竟无心去想其他。
  我面色自若地看着福多扶着他,他高一脚低一脚地向我走近,在几步远停住脚,声音温淡如水:“再休养几日,周某便不再叨扰。周某身上分文全无,救命之恩,待他日来报。”
  听了这生疏的话语,我心中发冷,淡淡地笑了一句:“救你若是图个什么,便不算什么恩。出了这里,你记得也罢,忘记也好,我们一家子并不图你的报答。”
  周彦华一时愣住了,许久说不出话,而后只是很沉很重地点了点头。我见他额头上冒着汗,察觉到他站了多时,便提醒了一句:“你腿上有伤,上楼躺躺吧。”
  他摇了摇头:“我到院中看看。”
  我知晓他定是憋坏了。来了这些时日,他从未下过楼,更别说看看外边的景色了。也亏得他沉着,这一月多来,躺了这些时日,竟是毫无不满情绪,安安心心地养着伤。
  他扶着福多的手臂企图到院中去,我不便劝说阻拦,忙搬了张竹凳到院中。福多扶着他坐下后,我抬头看了看天色,远山已染上了一层霞光,我便朝着福多吩咐了一句:“福多,你照看着周先生,我去生火。爹娘也快回来了。”


第3章 不教多情误真情
  晚饭后,阿爹与福多陪着周彦华在后院的大槐树下乘凉,我与阿娘坐在后堂的窗下缝补着衣衫,偶尔听见福多激动又焦急的声音,总是时不时地透过窗子向后院那处去看。
  院中蝉鸣不断,山头的最后一缕余辉在男人小孩的交谈声中渐渐隐去了,天色暗了下来。阿娘点上油灯,许是看出我的心不在焉,笑着说:“你总盯着后院看什么?姑娘家不要掺进男人的世界里。”
  阿娘捧出两套男士的衣衫,一套青衫白裙,一件灰衣灰裤,色彩虽不艳丽,样式却十分讲究。看尺寸不会是为福多缝制的,看款式也非是为阿爹准备的,我已然知晓阿娘是为周彦华紧赶慢赶地做了两套衣衫。周彦华身量修长,许是受了磨难,身子消瘦得厉害;阿爹身量不高,身体已微微发福。周彦华落难至此,阿娘见他身无一物,便将阿爹宽大的衣裳改了尺码,这才勉强做了周彦华一身的行头。
  我常常在夜里听见织布机的声响,不想竟是阿娘不辞劳苦地为周彦华缝制衣裳呢!
  青衣长裙,一针一线缝制得精巧细致,衣衫领口与袖口处丝线匝匝,虽无雕饰,却干净素雅。灰衣灰裤显然是简单之物,是寻常人家寻常衣物,毫无特色。然,阿娘的这份用心,令我眼眶发热,心里却感觉奇怪慌乱。
  我正捧着两套衣衫细细地看,阿娘已在灯下坐住,轻柔地说:“寻着空子,你给周先生送去。寒碜之物,请他莫嫌弃。”
  我心里噗通不已,红了脸颊,将两套衣衫赶紧放下,垂下头继续做着针线,小声道:“我不去!福多与他一个屋子,让他送去。娘净让女儿难堪!”
  阿娘叹了一口气,却是笑着说:“你这孩子总是这般倔强,不愿轻易低头。珍儿都与我说了,你不是中意他么?娘也挺中意这个女婿,你可得抓牢了!”
  我闷头不再搭话。我知晓,阿娘对阿姊的话从来深信不疑,当初阿姊与佟亚群来往,阿娘即便不愿意她过早地嫁人,可在阿姊三言两语的请求下,阿娘轻易便松了口,含泪看着阿姊嫁了人。较之阿姊,我的性子不怎么讨喜,不会说些甜言蜜语哄人,更不愿轻易低头认错。因此,在这家中,爹娘也更偏爱阿姊,即便是福多也更愿亲近阿姊。
  阿姊嫁了,爹娘的目光与关爱才倾注在了我身上。我甚至想得到,若阿姊并不看好周彦华,只需在阿娘跟前说说,阿娘便不会这般热心为我张罗此事。
  其实,想来有些悲凉无奈。然而,对阿姊,我始终无法记恨。
  她太好了!
  周彦华提出了离开一事,经爹娘苦口婆心和福多声泪俱下的挽留,他深思熟虑过后,点头同意了暂时留在白水乡。将养了些许日子,他也能拄着拐杖行走。因他不愿再麻烦我们一家子,又因在福多的陪同下在乡里走动了几圈,他知晓此地人们许多都是大字不识,年幼的孩子更是目不识丁,一心只与山林土地打交道。
  这些时日,我常常见他抵着额头蹙眉深思,似有许多心事藏在心中,我不好当面问出。只是一日在饭桌上,他突然与阿爹商议着在我家屋旁搭一座木棚,想要教远近的孩子读书识字,他日若有所成,也能出得这里为国效一份力,也教本地人们能更多地出去看看外边别样的世界。
  我们一家人从未有这般大的愿景,白水乡民也少有人有。白水乡民虽深爱着这方水土,却也希冀着走出去,我们一家人自然也有着这份希冀与渴望。
  阿爹是随遇而安之人,在周彦华耐心温和的解说下,虽不动心,也帮着他在乡里奔走相告。白水乡民自来尊重钦佩读书识字之人,如今有人愿在此教孩子读书识字,自然乐成此事,甚至提议乡民共同出资建一座学堂,以便收纳更多的孩子读书。然,建造学堂非短时日能完工,乡民也只得暂时将孩子送往我家屋旁的木棚里就读,每人每月交上些许粮食、瓜果或钱财即可;而周彦华却将收到的粮食、钱财统统交给了爹娘。
  他心里始终想着要报答救命之恩呢!原来,教学一事只不过是他赚取钱财还人情的方式罢了。
  我虽对他如此见外隐有怒气,却又因他愿意留下来而暗自高兴。
  每日,我总会自楼上听见孩子们的琅琅读书声,丝毫不觉得吵闹。时常,我会撑开窗户,望着楼下的木棚出神。木棚完成之初,极其简陋,只有几根粗壮的柱子撑起了一方天地,屋顶上铺满茅草,四周通风。后来,爹娘夜以继日地编织着竹帘,这才让这座木棚有了样子,周彦华感激不尽,对于乡民好心送来的礼,他时常会收下几件,然后礼便落入了我家。
  学堂开学第一日,白水乡民皆来观看。因乡里从未有过学堂,许多乡民对周彦华的学识也并不了解,并不愿冒险让他教孩子,因此,这登记入学的孩子也不过十来人。
  周彦华亲自为这座木棚题了匾额,命为“求知堂”。
  半月以来,周彦华依旧穷困,在此无落脚之处。他似乎不愿麻烦许多人,听了爹娘的安排,仍旧与福多同住一间屋子。而因求知堂的落成,远近的孩子午间来去不便,午间用食歇息的事宜却落在了我身上。这一月下来,我也能从此中赚些家用,也不至于抱有怨言。
  此时,孩子们才用过午饭,玩闹过一阵后,在周彦华的号召下,乖乖地回到座位下趴着歇息。我透过窗子向下方张望,求知堂四周的竹帘拢起,微微南风吹拂着孩子们的睡脸,安静祥和。
  这些日子,我看到了不一样的周彦华。
  周彦华对教育孩子一事颇有耐心,早已不似平日里少言少语的他,甚至有说有笑了。面对每一位孩子,他的那双眼里总是藏着慈爱,仿佛父亲对孩子的慈爱关怀。当初收学生时,他便只收六岁至十二岁之间的孩子,他不说,谁也不便多问什么。
  静谧安详的午后,偶尔有几声清脆的蝉鸣,我也无丝毫睡意。
  四方敞亮的求知堂内,周彦华仍旧低着头在桌案前刻着字,用他那似乎从未离身的小匕在竹片上刻着字,随后又一一誊写在纸上。他教孩子们读书识字,书籍都是他一字一字编写出来的,字迹工整,内容详实易懂,令孩子们爱不释手。福多一心渴望能让周彦华教他读书识字,如今有这么个机会,他却放弃了。我私底下问过他,他垂头丧气地说:“我只愿周哥哥教我时,没有其他人在一旁。”
  如此说来,对于周彦华建堂教书一事,他心里该是多有不满。然而,即使再不满,他也得一声不响地接受,一个人躲在求知堂外默默听着课,待孩子散去,他才会找上周彦华,以求解答心中的疑惑。周彦华虽不知晓他为何要躲在外边听课,也不多问,只要福多相问,他总会耐心讲解,直到福多点了头,他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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