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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之寡妇好嫁(素手擒夫)-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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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梅方转头,已过了板桥的徐进嵘此时却是略微收了马势回头。老太太见儿子望来,还道是在跟自己最后辞别,强忍了心中愁绪朝他摆了摆手。徐进嵘略点了下头,目光扫过站在她身后一侧自己新娶没几日的那小妇人,见她并未如先前所料那般在目送自己,略感意外,眉头扬了下,心中竟似隐隐有些不快,口中“喝”一声便回头扬鞭打马疾驰而去了。
  老太太直到儿子一行人远得看不到影了,这才怏怏地回了屋子。大约是被这突生变故给打乱了阵势,哪里还有力气跟淡梅计较,心头怒火也早消了八九分。正闷闷坐在自己屋子,边上喜庆陪着纳鞋底,却见小丫头噗一声打了帘子,兴冲冲地撞了进来。
  “作死呢,这么猴急,吓到老夫人了。”
  喜庆骂了一句。
  “老夫人,姐姐,昨日夫人说的那法子竟真的管用。婢子方才去看,见那两条瓜秧都似是被掳直了,瞧着好不精神!”
  小丫头行了个礼,笑嘻嘻道。
  老太太和喜庆对望一眼,这才来了点精神,扶了喜庆的手出去看。
  淡梅正站在那黄瓜架子前,拔掉了昨日□去的两根竹签。见老太太过来了,便让到了一边。
  老太太凑过去看了半晌,这才狐疑地盯了淡梅一眼,嘴里嘟囔了道:“倒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边上喜庆嗤一声笑了起来道:“老夫人这话就错了。俗话说没个青蓝靛不开染坊铺。夫人昨日既是那般说了,想必是晓得个中一二的,何不请夫人说来听听,婢子也好长见识。”
  “她一个相府里出来的,哪里会晓得这些地头的活计?”
  淡梅见老太太口中虽仍硬着,只看着自己的神色却是稍稍有些服软了,晓得她是个爱面子的,大约是觉着种了一辈子的地,今日竟是栽在了自己手上有些不快,便郑重道:“娘说得倒也没错。媳妇自己哪里晓得这些门道,不过是小时身边有个乡下过来的奶娘,闲时有听她提起,媳妇觉着新鲜有趣,这才记了下来的。不过取巧被我说中而已。若论活计,媳妇往后自当要向娘好生讨教的。”
  老太太这才面色稍霁闭口不语,边上那喜庆却是来了兴趣,缠问道:“夫人的奶娘倒真是有趣的紧。夫人可还听过她说起过除虫的法子?头两年还好,今年也不晓得怎生缘故,地里这虫子生得到处都是,前几日硬是吃掉了大片的葫芦叶,满园子的人拿筷子夹都夹不及,愁死婢子了。”
  淡梅见喜庆说话,老太太在一边支起耳朵听的样子,心中略感好笑。此时种菜种地,并无后世的农药可用,虽出来的是完全无污染的有机作物,只万一生了虫害,除了人工捉虫,便无什么有效的方法了。她从前修农课时,导师不但教书育人,更是自己躬身亲垦实验园地的,从他那学了一些避免使用农药污染的除虫法子。后来 自'炫*书*网'己虽没有用于种菜,只在种花时用过,效果还是不错的。见被问起,便到了葫芦架前看了下。
  葫芦此时刚花期,开了朵朵小白花,只可惜不少叶片都是蛀洞累累,瞧着虫害已经有些重了。
  淡梅指了下只正趴伏在葫芦叶片上的红蜘蛛道:“此蜘蛛螨,用大蒜瓣捣成泥,加些皂胰子水搅匀了喷洒上去,早晚两次,几日后便可杀灭。若见菜青蚜虫,取大葱捣烂成泥,加入五六番的皂水,滤过后喷洒也可。除了这葱蒜,黄瓜苦薏藤蔓这般处置后亦可灭去菜螟蚜虫。”
  边上几个正手执筷子在夹虫子的婆子闻言,面上都是现出了欢喜之色。原来这段时日天色热了起来,虫害多了,老太太不止自己捉,命着园子里的婆子们也是一道捉,片刻也不得歇,那虫子却似捉不尽,一日日地仍多了起来,个个早有些不耐烦了,只不敢违命而已。此时见这位新夫人说出了这般法子,心道这却省力许多,自然有些欢喜。
  老太太闻言,起先也是有些喜色,只很快便念道:”你这些法子灵不灵是不晓得,只听着便是要费葱蒜。”原来是舍不得。
  淡梅点头道:“娘说的是。所以这虫害须得从源头治才好。这圃子里栽的是葫芦,不晓得头两年栽的是什么?”
  “自然也是葫芦。”
  喜庆在一边应道。
  “这便是了,我从前那奶娘说过,因了虫子对菜蔬各有所好,故而同块地上若年年都种同一菜蔬,虫害便会愈发严重。这番收获过后,娘可以试着在此块地上种另种菜蔬,别的圃地也是相同。”
  见老太太仍似有些不解,淡梅看了下边上的另几块园圃,耐心道:“我瞧娘这里有种豆、芋、茄、苔心、萝卜、莴苣、葫芦,今年这般种了,待明年,将种豆的地改种芋,种芋的改成茄,种茄的改苔心……这便是轮种。这般轮种下来,不但可减少虫害侵扰,且因了每样菜蔬各自所喜的肥力不同,年年换地,长势反倒更好。”
  淡梅一番解说下来,老太太闷声不语。淡梅察言观色,便笑道:“我方才所言,都不过纸上谈兵空口白话,灵或不灵,还要做了才晓得。娘若是信得过,媳妇往后便给娘打打下手。”
  老太太含含糊糊唔了一声,也不言语,自己低头慢慢往屋子里回去了。喜庆自然跟着去,回头看向淡梅的眼里却满是敬服。
  待人都去了,一直随淡梅在侧的妙夏这才小声道:“夫人何时有个如此晓得地头之事的奶娘?婢子糊涂了。”
  淡梅伸手拧了下她脸道:“你个丫头何时倒管起我了?夫人我说有便有,说无便无。”
  妙夏糊涂,淡梅笑而不语,自己也是回屋子里去。
  往后几日,那老太太自己去菜圃里忙活,竟是未叫唤淡梅同去。悄悄问了喜庆,才晓得她暗地里在按着自己所教的法子喷洒那除虫之水。她既未叫自己,淡梅自然乐得悠闲,每日里不过早晚到她屋子里问了安,一整日便都闲着无事了。
  淡梅原先以为自己随了老太太到此之后,她必定会处处束缚自己。只照这几日情形来看,她费了心机把自己弄了过来,也不过是怕儿子沾了己身命犯白虎而已。如今他儿子既是离了京去,她瞧着便也不大拘着自己了。这倒是遂了她心意。这日午后见天色晴好,晓得老太太慧姐都午觉去了,一时三刻不会起来,便带了妙夏,叫园子里的车夫套了小车要出去。
  那车夫见夫人穿了身蓝布衣衫,头上戴了顶帽笠,若非肤色莹白,瞧着便似乡间寻常妇人一般。待听得要去兴庄,心中虽有些纳罕,只也不敢多问,唯唯诺诺应了。
  去兴庄的路窄小,车夫弃马用驴,套了个小驴车。妙夏扶着淡梅上了车,待车夫赶着一路晃晃悠悠地往兴庄去,忍不住心中好奇问了声所去为何,见夫人只笑不语,只得按捺下满腹狐疑,心道跟去了便自然晓得。
  那兴庄虽不过东北四五里地之外,只路窄车慢,待到了庄子口,也差不多费了半个时辰。
  淡梅下了驴车,叫车夫在庄子口的青石拱桥下候着,自己便带了妙夏往庄子里去。
  这兴庄果然如喜庆所言,庄子里大多庄户人家都是以种花为业。两人入了庄子口没几步,便见路边屋舍篱墙里外俱是土栽或盆栽花株,因了正当夏令,花开正茂,只入眼品种大多不过是些寻常的紫苏玉兰蔷薇月桂,时下贵价的牡丹茶花却是不大见到。
  淡梅带了妙夏一路慢慢前行,对面不时会遇上几个手把花锄提了花泥的村妇村夫路过。因了她二人都是乡下妇人装扮,又低低压了斗笠,看起来并无出挑之处,且乡下之地妇人外出随意,倒也并未引人注目。
  庄子腹地之中绕了道清溪,上面架了座只能容一人通行的板桥,淡梅站板桥一头,见对面有个花场,看着虽不是很大,外面围墙却并非一路过来所见的竹篱,更不是砖木,满满种了木槿围成了槿篱,很是别致。
  木槿古称“舜华”,花朵虽朝开暮落一生苦短,只槿篱年年生长编织,坚固美观又有野趣,淡梅从前就很是喜 欢'炫。书。网',见此间竟也有人与自己相同喜好,忍不住便过了板桥朝那园子去。

  十八章

  板桥过去沿着长满了苔痕的平整石路行了百来步,淡梅便到了槿篱旁,见门虚掩着。起先因了槿篱高大遮挡了视线,远远瞧着以为是个花场,如今靠近了才晓得自己想错了。透过门隙望进去一眼,见里面占地极广,筑土为垅,植满了竿竿翠竹,环水为溪,上有小桥斜渡,又有个缓坡平台,四周叠石,用石柱青栏围了起来,竹荫下不留纤尘片叶,中间石台石凳,上面煮水为茶,隐隐还可见壶里热气微腾,再过去被翠竹遮掩处,便露出了亭台屋榭一角。只不过偌大的地方,竟瞧不见半个人影,只几只蜂蝶绕着木槿篱笆的紫色花朵蹁跹来往,风掠过,吹得竹叶沙沙作响,更显几分寂寥。
  淡梅晓得自己摸错了道。这哪里是什么花场,分明是个坐落在庄子深处的大户人家园子。怕主人出来撞见了不妥,急忙叫了妙夏往石桥回去,待到了桥头,却停下了脚步。
  石桥窄仄,两人通过便有些挤了。桥头的对面,两个仆从正抬了一顶围栏浅底肩舆而来,上面靠坐了一个未及弱冠的青年男子,身后跟了几个家人样的大汉。
  男子眉目温润,乌黑的发被一枚玉白发冠束起,风过盈满了淡青袍衫的两袖,整个人便如筠竹临风。
  淡梅只不过一眼,便立刻垂下头,扯了下妙夏,避让到了一边。
  “你两个妇人好大的胆子,不晓得这石桥过去便是私地么?竟敢胡乱闯了进来。”
  其中一个大汉已是叫嚷了出来。
  “敬中,她两个想必是不小心误入,勿要惊吓了。叫她二人先过去吧。”
  淡梅还没回话,便听那男子这样开口说话。声音便和他这人一般温和。那大汉听了,立刻消声束手立在了一侧。
  淡梅略微有些惊讶,抬头看了一眼,见这青年正望着自己,神情温煦。
  对方既已是这般说了,自己便也不必退让了,淡梅道了下谢,便从板桥过去了。
  经过肩舆旁的时候,桥头风大,恰巧掀起了那男子的一边袍角,露出了里面的月白软绸裤脚。软绸被风卷着紧紧贴在了他一侧脚踝,裹出的形状瘦骨修长,仿佛带了丝病疴之色。
  妙夏应该是被吓住了,跟着淡梅走了几步,便扯住她衣袖低声央求回去了,说出来恁久回去迟了怕老夫人责怪。
  淡梅今日出来,不过是想探访下此间花农日常栽种的品种,见大多是些寻常贱价的,心中已是有些数了,便点头应了。主仆两人循了原路回去,车夫早已在翘首等待,见她两个身影出现,立刻喜形于色地迎了上来。
  淡梅上了车往回去的时候,脑海里突地又映出了方才那便似晴雪初霁般的偶遇男子。这般的气度,瞧着倒不似寻常庄户人家里出来的。只可惜看着像有腿疾。京城从来就是卧虎藏龙之地,只不知这人是何来头,竟似单身住在那园子里一般。
  淡梅回去之时,老太太早已是歇觉起了身,正在菜圃里看着菜,见淡梅从外回来迎头撞见,便是有些不喜了。边上喜庆眼快,立刻笑道:“老夫人瞧,夫人前几日说的那法子还当真管用,虽是费了些葱蒜,只如今这虫子却当真是少了许多,待生了果实,那费了的葱蒜不也补了回来。”
  老太太那嘴被堵住了,溜了淡梅一眼,淡梅便拿起先想好的话应道:“方才有些犯困,又不敢多睡,怕睡多了夜间醒着,这才叫丁大套了驴车出去转了圈。往后既是要长住于此,认得路也是好的。”
  老太太勉强唔了一声道:“我儿既是外出公干了,你白日无事便多去我那静室里念念经,总好过在外瞎转悠。”
  淡梅晓得她意思,应了下来。
  如此过了几日,集贤相府里的秦氏这日命人送了个拜帖给徐家老太太,说两家自结成了亲家,按理早该碰过面的。只可惜前头会亲之时听闻亲家夫人身子染恙,这才错失了机会。如今好容易得了空闲,特意过来要探访下亲家夫人。
  这消息却是把整个园子都给搅得有些失了往日平静。老太太大约是怕被秦氏轻看了去,不但叫人拿了全新的茶具碗盏出来,到了那日更是一大早地换了身富贵锦缎,满头金银戴了起来,十指套了七八个金灿灿的戒指,瞧着好不热闹。淡梅不用老太太说,自己自然也是穿了从前的绫罗锦缎,整整齐齐地打扮了起来。待日头升得不过两人高,园子口候着的小丫头远远见到远处路上有车马笔直过来,急忙进去通报了。老太太自是亲自到了门口迎接。
  自淡梅回门后,眨眼又过去了这么些天,秦氏虽料那徐家人不敢轻待了自己女儿,只想起她那日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儿态,总有些放心不下,且前几日又听到了个不大不小的传言,心里便似被堵住了般,早就想着借机过去亲自探望下。待前几日听丈夫下朝回来提了女婿的事,那心便忽忽悠悠地吊到了嗓子眼。等徐进嵘第二日亲自上门辞别,晓得女儿竟是随了婆婆住到了北郊别院,怕一向有些软和的女儿会吃婆婆排头受委屈,哪里还按捺得住,忍了两日便派人具帖上门来了。
  秦氏儿媳柳氏带了各色礼品到了徐家在北郊的园子,一见对面那亲家母,便晓得是个乡下人出身的了。只她也未现出什么异色,反倒是亲亲热热地拉住了徐老太太的手,亲家母长亲家母短地叫了起来。身后跟着的那柳氏却没自家婆婆那般的修为了,见老太太土气,表情已是有些自高起来。待被引进去,见两边圃里满目菜瓜,异味阵阵,连株像样的花草都没见到,更是惊讶万分,那鄙夷之色连藏都藏不住了。好在徐老太太后脑勺没长眼,也看不到柳氏那番神色,倒是凭空少了些闷气。
  秦氏与徐老太太坐着,亲亲热热地说了半晌的话。先是问了身体,再是夸了女婿,最后又赞亲家母厚待自己女儿。那老太太本就是个实心眼的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肠子。未见秦氏之前,对这相府里的诰命夫人是既敬且怨。那敬是二人出身不同导致的打心眼里的仰视,虽两家如今已结了亲,却怕人家瞧不起自己。那怨气却是源自她家的女儿,怕万一祸害了自己儿子。此时听秦氏这番话说下来,全身上下便似被熨过一番似的,没一处不舒服的,连脸上那笑也多了起来。待后来不用秦氏开口,自己便道:“亲家母,儿女都是做娘的心头肉。我晓得你心思。你两个自去说些体己话,我去叫多做几个好菜色,亲家母留下吃饭。”
  秦氏坐在了淡梅屋子里,见她比起上回气色瞧着好了许多,心便放下了大半,细细问了些起居饮食,见淡梅都说好,又低声问了她与女婿的相处。淡梅想起上回自己回门时在她面前失态,这回哪里还会这般,便作出害羞样低垂了头下去不语。落入秦氏眼里,还道自家女儿上回已被自己点化了过来,如今是鸾凤和鸣了,心中欢喜,这才捂嘴笑道:“你那婆婆倒是个妙人。我起头只怕她会刁难了你。虽说我家门第高过他家,女儿你是下嫁。只既入了他徐家的门,那婆婆便大过了天。女儿啊,你婆婆待你如何?若是有不畅快,娘便接你回去住些时日,左右女婿前几日在我面前也是应了话的。”
  淡梅握住了秦氏手,摇头笑道:“我婆婆是个直性的人,比起那九曲十弯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多谢娘的心意了,回去住只怕未必妥当。”
  秦氏点头叹道:“如此也好。见你比起上回好了许多,娘回去便也放心了。”
  秦氏说这话,倒也不是缘由。原来淡梅嫁了出去没几日,她便经由个平日往来还算密切的吏部郎中夫人处得了个消息,提的便是护军陆夫人做媒的事情。说那陆夫人早两年前就给徐进嵘牵线做过个媒,女家便是许翰林府上的女儿。他家那女儿早就许了太尉府里的儿子,只当时两家闹出了事,去开封府判了和离。此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秦氏自然也是听闻过的。陆夫人便是那时应了徐进嵘去牵线做媒的,听闻他对翰林府上的女儿十分心仪。只后来那许杨两家又做回了亲家,这才不了了之的。
  秦氏听郎中夫人的口气,隐隐便有陆夫人仿佛欠了徐进嵘人情,两年前做媒不成,这回才将她家女儿说了过去填充还愿的意思,心中老大不痛快,脸色当时便沉了下来。那郎中夫人不过是逞一时嘴快才来学舌的,话说完见秦氏不快,一下便也有些后悔自己多嘴,胡乱又说了几句便讪讪告辞了去。
  秦氏今日赶了过来,见女儿瞧着不错,想起那徐进嵘自做了自己女婿以来也是礼数周备,做得挑不出半分错处,想想又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时自家女儿第二门亲事里的男子还刚丧去不久,实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人。心里那意气便也渐渐平了下来。只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让女儿晓得,免得她多添了份心思。
  两人又说了会别的闲话,那喜庆便过来传饭了。席间摆满了碗碟,比起平日不知道丰盛了多少,烧饭的厨娘得了吩咐,自然是卖力准备,只她惯会烧的不过是些老太太所喜的粗菜,再卖力,那手艺自然也是比不过京里厨子的精烧细烩。淡梅见柳氏面露嫌憎之色,不过略动了下筷子便放了下来,心里实在有些不喜。且边上老太太虽粗,只一双眼却是亮得很,见柳氏如此,面上已挂了些讪讪之色,忍不住便道:“我晓得嫂子平日吃多了精细的,今日出了城,这才特意叫做了些乡野里的粗菜,换下口味清清肠也是好的。”
  柳氏一怔,抬眼见自己小姑说话间,那神色和从前在家的软和样竟是完全不同,微张了下嘴,一时应不出来。突见自己婆婆秦氏正斜眼望了过来,似是带了些责备之色,这才低头不语。老太太那脸色这才慢慢缓了回来。
  送走了秦氏一行人后,没几日转眼便是下月初四了。淡梅晓得了老太太逢四要去上方寺的习惯,一大早地便起身准备陪着去。不料却从喜庆处得了句话,说老夫人今日要自己过去,叫夫人不必去了。
  淡梅见老太太被喜庆搀着上了车渐渐远去,想起方才喜庆说话时目光似是有些躲闪,那老太太自昨日起又不时地盯着自己看的样子,站那里心中一时倒有些不解起来。

  十九章

  淡梅心中虽有些疑惑,只很快便也没放心上了,径自去了慧姐屋子里。见慧姐照常在读书习字,边上那短儿在一旁看着,不时指着问,慧姐便说给她听。见淡梅进来,慧姐急忙放下了手上的笔要上前行礼,被淡梅止住了,看了眼,心中暗自叹了下气。那慧姐现在临的帖子,内容不是别的,正是那本《女诫》。
  “母亲瞧我写得可好?”
  慧姐见淡梅在看,有些小心地问道。
  淡梅笑了下,点头赞了几句,仔细见她抄的正是“卑弱”篇,说生男弄璋,生女弄瓦,女性生来就不能与男性相提并论云云,实在忍不住,便坐到了旁边指着笑道:“班姬此言虽无大错处,只也并非全无纰漏。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可见上古之初就无男女尊卑之分。北魏花木兰代父从军,令须眉失色。往近了说,前朝也有女帝之尊。可见书中所言也并非全无错处,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女子可无才无貌,但万万不可轻看了自己,若连自己也轻看了,又怎能指望旁人不轻看?”
  慧姐听淡梅这般说,微微愣怔了片刻,这才脸微微红道:“母亲所言极是。其实女儿亦是……不太喜念这书。只当初那教习娘子叫学的,我爹也说了好,这才……”
  淡梅听那慧姐软软叫了自己几声母亲,心便暖暖了起来,想了下道:“往后瞧着还是要在此处长住下去,不若把你从前的诗赋画乐教习娘子接了过来……”见慧姐脸色一暗,又续道:“并非从前那般早晚教习,我往后给你列个次序,今早诗赋,明早作画,后日器乐。只早间教习两个时辰,午后你自己歇息安排,你瞧可好?”
  慧姐这才有些欢喜起来,伸手牵住了淡梅的衣角,微微点了下头。
  徐进嵘从前虽丢下一句将慧姐交给她教养的话后便一直未再过问,那慧姐这般乖巧听话,人非草木自是有情,淡梅心中觉着她可喜可爱也是正常。一旦喜爱了,自然便想着如何为她好了,这却费了番思量。按了自己的思想去灌输给慧姐自然不现实,即便真把慧姐养成了另一个自己,不定往后还是种不幸。但看着她小小年纪便捧着《女诫》研习,淡梅又觉看不过眼去,这才借机提出这般安排,如此既未放松课业,又能叫慧姐免于被女诫之类的书教得呆头呆脑。两人说定了,淡梅离去回房时,干脆把那本女诫给带了过去,自己睡不着的话就当催眠用。
  老太太去上方寺,淡梅记得前次是过了晌午便回的,故而没去睡午觉在园子门口等着,不想她却迟迟未回,只得回了自己屋子。因那困头也已经错过了,便拿了前几日已经描好花样的一块绣布慢慢地绣起了牡丹,就当是在打发时间。一瓣还没绣好,便听外面起了阵脚步声,听见门口妙春妙夏在叫“老夫人好”,晓得是老太太过来了,急忙放下了手上绣活出去。
  淡梅一只脚还未踏出门槛,老太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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