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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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清菲瞧着她变了个人样的举动，有些惊讶，她朝巧月使了个眼色。

　　　　巧月会意，跟着她走到半丈外的船舷边，正要劝说。

　　　　就见顾清莲眯着眼吸了口气，朝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长长吐出，接着她一撩裙摆，以极快的速度跨上船舷，又在巧月还没反应过来时，迈上了另一条。

　　　　翠儿大惊，慌忙的扯了她的袖摆，又压低了上肢，招呼巧月帮忙。

　　　　巧月自然不会眼看着她去死，急忙扯了她裙角。

　　　　奈何顾清莲死意已定，她长长的指甲用力扎在翠儿的手背上，迫使她松开手，又去抽巧月手里的衣角。

　　　　两人僵持了片刻，巧月不能力敌，眼见着衣角就要挣脱，巧月忍不住低叫了声‘姑娘快来。’

　　　　顾清菲听出巧月声音里的慌张，一个箭步从屋里窜出。

　　　　此时顾清莲已经彻底把衣角巧月手指里拽出，她扭头朝顾清菲浅浅一笑，纵身就往前跳。

　　　　顾清菲吓得惊叫一声，用她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过来，去扯飘飞而起的裙摆，奈何裙摆实在太过轻飘，她一抓竟然落了空，只有一缕清风在指尖飘过。

　　　　“六妹，”她脸色发白的趔趄了下，声都变了调。

　　　　旁边，翠儿紧咬着牙，艰难的喊道：“五娘子，快来帮忙。”

　　　　顾清菲扭过头，见翠儿手里紧扯着天青色的丝绦，而那丝绦正翻卷着，要从翠儿手里滑脱。

　　　　她扑过去，看船舷边，顾清菲垂着四肢，脑袋也耷拉着，想是吓晕了。

　　　　她急忙过去扯住下面，巧月则是越过船舷，掂着脚，去扯悬在半空中的顾清莲。

　　　　巧月够了两下，只拽住她褙子的衣领。

　　　　她只能将就着拽着，用力往上扯，待到将她拖上来一些，就让她的身体紧靠在船舷上，而后固定住衣领。

　　　　翠儿扯住顾清莲的胳膊，往上扯了扯，稳固了之后，便让顾清菲拉住，自己又跑到巧月另一边，扯住另一只胳膊，三个人低低的喊着号子，用了所有的力气才把顾清莲拖回船上，又搬回顾清菲的屋里。

　　　　等把她放在靠窗的榻上，三个人力竭的瘫了下来。

　　　　翠儿坐在靠着榻的脚踏上，轻扯顾清莲的领口，让她可以没有阻碍的呼吸，边低声叫“姑娘，”边唰唰淌泪。

　　　　片刻之后，顾清莲轻蹙着眉头，扇动着睫毛，轻轻睁开了眼睛。

　　　　翠儿大喜，急忙道：“姑娘你醒了。”

　　　　翠儿转头，道：“五娘子，姑娘醒了。”

　　　　“我看见了，”顾清菲摊在大圈椅里，懒懒的答。

　第二百六十九章　很满足

　　　　巧月粗喘了会儿，见顾清菲皱着眉头，烦躁的扯领子，便过来摸了摸她后背，发现她从衣领到后腰几乎都湿透了，顿时心疼不已。

　　　　姑娘打小胆子就不大，之前林娘子那回就把她吓得够呛，回去晚上都没睡好，今天这个更吓人，要是真让她跳下去，姑娘以后的日子就别想安生。

　　　　她这是明晃晃要往姑娘心里头插刀子啊。

　　　　巧月不善的盯了顾清莲一眼，抿着嘴扭身去拿备用的衣裳，扶着顾清菲去屏风后更衣。

　　　　翠儿低头，与顾清莲对了个眼神。

　　　　顾清莲轻轻翘了下嘴角，给了她个安心的眼神。

　　　　顾清菲很快从屏风后出来，本因周身干爽而舒展的眉头重又皱起。

　　　　“多谢五姐搭救之情，我就不多打扰五姐了，”顾清莲撑起身体，扶着翠儿的手想要起来，但因腿软，几次都无法成功站起。

　　　　顾清菲锁着眉头，纠结的看着神情淡淡的顾清莲。

　　　　顾清莲颤颤的行了礼，起身往外走。

　　　　顾清菲忍了忍，还是怕她再寻短见，“你发誓……再不见那人，我就当没看见这事。”

　　　　顾清莲脚步一顿，她微垂着头。

　　　　虽然这结果是她算计的，她很清楚，顾清菲会这么做，但真的听到顾清菲妥协，她心里还是荡起了涟漪，她相信顾清菲应该清楚担下这事之后会产生的后果，可为了她，顾清菲还是担下了。

　　　　她用力压下泛起来的情绪，以拇指压着小拇指，余下三指笔直的朝着天，道：“我发誓，以后没有长辈的允许，我不会再见程家郎君一面。”

　　　　顾清菲松了口气。

　　　　这样就好，只要她不再做损害顾家声誉的事，那这事便就此揭过，好在这事也就她和琪姐儿知道，应该不打紧。

　　　　顾清菲看了眼巧月，示意她送顾清莲出门。

　　　　她坐在椅子里，缓了好一会儿，觉得神情如常了，才出门找林琪一块来到顾清菱的舱室门口。

　　　　这会儿，舱室里十分安静，林琪和顾清菲对视一眼，便让巧月扣门。

　　　　紫草很快过来应门，见到两人，她眼睛一红。

　　　　顾清菲侧头往里张望了下，见顾清菱正坐在舷窗边，手捧绣撑，飞针走线，忍不住问：“四姐就一直坐在这儿绣花？”

　　　　紫草被她声音里的关切，激得眼睛一热，忙低下头，闷闷点了下。

　　　　顾清菲挑眉，不等再问，就见顾清菱抬起头，招呼道：“宴席结束了？”

　　　　“啊，”顾清菲扭回头，干干的答应着，跟林琪走了进去。

　　　　顾清菱招呼紫草搬圆凳，等两人坐下，又让紫草上茶上攒盒。

　　　　顾清菲见她一迭声忙活，便按了她手，又道：“别忙活了，我们不渴，也不想吃什么。”

　　　　顾清菱一顿，转头，见到两人都定睛看着自己，她笑了下，诧异道：“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林琪抿了抿嘴，朝顾清菱笑了笑，虽然没说什么，但她眼角眉梢都带着关心。

　　　　顾清菲倒是有话，可又不知该如何去说，瞧着温柔和顺的顾清菱，只觉得心酸得不行，末了只憋出一句，“要不我陪你去见太婆，这亲事咱们算了吧。”

　　　　顾清菱静默着低下头，然后摇头，道：“不，我觉得这样挺好。”

　　　　她抬起头，看到顾清菲和林琪都瞪大眼睛，浅浅的笑了下，又强调：“我真的没事，孙家大郎文采出众，相貌堂堂，即便有些许不足，也是瑕不掩瑜，我很知足。”

　　　　顾清菲听她这么说，眨巴眨巴眼，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琪眼睛弯起，带出点点笑意。

　　　　顾清菱生性羞涩，虽然心里想做出大方的样子，可还是被两人弄得脸颊绯红。

　　　　“其实打从定亲那天开始，我就一直担心。你们不知道那天嫡母的样子有多古怪，所以才会明知道于理不合还跟你们过来，现在终于看到人，也知道了原因，我这心也落地了，”她道：“以后可算能睡踏实了。”

　　　　她这话才一说完，屋里顿时一静，顾清菲鼻子酸酸的，觉得顾清菱的要求实在太低。

　　　　“你就这么决定了？”她扯着顾清菱的袖子道：“这可是关系到你的后半生，你不仔细考虑一下？”

　　　　顾清菱点头，大约是打定决心，她反倒变得从容起来。

　　　　“我和你们不同，打小我就知道嫡母不喜欢我，对于婚事我只求不要做妾，不要老夫少妻便好。孙大郎至不济也与我年纪相当，且他是阿爹挑中的人，品行不必怀疑，孙大老爷与阿爹相交莫逆，以后多少也会照顾一些，孙大太太素有贤名，两家距离又这么近，便是心里不喜，也不会太为难我。这样一想，能得这样一个夫婿，还是我赚到了。”

　　　　顾清菲张了张嘴，不得不承认顾清菱说得对。

　　　　二婶可不是个善茬，顾清菱在她手底下过活本就艰难，这门亲事要不是二叔越过二婶，只怕也不会办成。

　　　　如果这事真要搅黄了，只怕二婶会以这个为借口，掌控四姐的亲事，倒时就是太婆也不好太过插手了。

　　　　想到这里，她鼓起来的气消了下去，努力往好了想。

　　　　其实不看那一点跛足，单论文采，孙大郎还是可圈可点的，那一手画艺真是压了整个江宁学子一头，至于人品，能得大哥称赞，想来也不会太差，只可惜以后不能入仕了，只能做个富足的田舍翁了。

　　　　顾清菲瘪了瘪嘴，表情郁郁。

　　　　林琪倒觉得顾清菱通透，活得明白，知道取舍，明白利弊。

　　　　她拉了拉顾清菲的袖子，示意离开。

　　　　顾清菱把话说完，心里也觉得轻松了。

　　　　她朝林琪笑着还礼，让紫草送人出去。

　　　　林琪望了眼一直立在角落做背景的素云，拽着顾清菲出门。

　　　　才走出不远，就看到甲板上大步流星的走来一群人，最前面的一身艳丽的红裳，轻薄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滑出粼粼金光，极为华贵逼人。

　　　　不用看，顾清菲都知道那人是顾清薇，她看了看天，喃喃的道：“今天的诗会怎么结束这么早？”

　第二百七十章　惹祸了

　　　　林琪听出其中的诧异，心里立时咯噔一下，她眯眼扫了一眼。

　　　　顾清薇依旧如从前那般高傲的昂着头，但林琪却从里面看出些许的不安和忐忑。

　　　　她侧头看了眼丹霞。

　　　　丹霞立刻会意，从后面绕到了另一边的甲板，匆匆奔下船。

　　　　顾清薇一路带风的过来，恶狠狠的瞪了林琪和顾清菲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进舱。

　　　　舱门‘砰’的一声合拢，震得舷窗微微颤了颤，片刻门板又被拉开，岚风见几人没走，忙行了一礼，便急匆匆往船尾奔去。

　　　　顾清菲皱眉，不知道自己又哪儿惹得她发邪火。

　　　　她转头看周围停靠着的几艘大船，那里没有一家小娘子归来，她心一跳，嘴里喃喃的道：“怎么就她自己回来了，该不会惹事了吧。”

　　　　林琪想说“待会儿就知道了，”舌尖划过牙齿的豁口，她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顾清菲没听到回答，她扭过头，忽然奇怪的道：“琪姐儿，你怎么一直不吭声，刚才也是，一直都是我说，你到底怎么了？”

　　　　林琪摆摆手，表示没事。

　　　　顾清菲却不信，缠着她问怎么了。

　　　　林琪被她磨得没脾气，正在她忍无可忍，想要开口时，丹霞脚步匆忙的赶了过来。

　　　　见她这样就知道是有事，林琪忙拍开顾清菲作乱的爪子。

　　　　一行人很快回了舱室，一进门，丹霞便道：“姑娘，不好了。上面的花会乱成一团，好像是罗八娘被打了。”

　　　　“你说什么？”顾清菲本来想要倒水喝，一听这话，她险些把壶扔了，好在巧月机灵，一把抓住壶柄，稳住了。

　　　　丹霞捂了吓得一蹦的心肝，道：“具体情形那小道士也不知道，我回来时瞧见有好些个丫鬟在四处找人，我听着形容，像是在找三娘子。”

　　　　“这个惹祸精，”顾清菲气得一拍桌子，“我就知道她这么早回来，一准没干好事。”

　　　　她一扯裙摆，大步流星的就要往外冲。

　　　　林琪忙扯住她袖子，道：“干嘛去？”

　　　　顾清菲道：“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去看看，若是不成，就给人赔礼道歉呗。”

　　　　她话还没说完，就觉脚下一晃，舷窗外的景物开始移动起来。

　　　　“谁让开船的，”顾清菲大怒，再不顾林琪的阻拦，冲过去要去拉门。

　　　　林琪力气小，很容易就被她扯开了手。

　　　　没办法，林琪只好抱住她的腰，道：“你不能去。”

　　　　说着，又让丹霞和芸心等人帮忙，好容易把犟驴一样的顾清菲拉住。

　　　　“你拉着我做什么？”

　　　　顾清菲气得在椅子上扭来扭去。

　　　　巧月安抚的把她按在凳子上，众人喘着粗气，围着人墙，把她困在中间。

　　　　林琪道：“你说我拉你干什么？这事你我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顾清菲咬牙，“你是让我躲了？”

　　　　林琪摇头，道：“不是躲，如果这事发生时，你我就在现，不管是打是罚，是端茶赔罪还是怎样，我都不会拦你，还会帮着你一起。但是现在，三表姐已经跑回来了，船也开了，其他船上的人也都看见了。这时若再回去，心思正的会说你识大体顾大局，可那心思歪的，就会说你踩了族里姐妹的脸面，给自己扬名，那岂不适得其反？”

　　　　顾清菲听了林琪的话，垂下头，不语。

　　　　林琪见她不再折腾，松了口气，“再有，罗家不比别家，八娘子性子本也不是多好，又在气头上，万一不卖你我面子，把事情弄得更僵，长辈们就是想要缓和，也没有余地了。”

　　　　顾清菲这会儿也冷静下来，她道：“你说得对。”

　　　　她吩咐巧月，“去让船娘用做最快的速度回府。”

　　　　巧月点头，疾步奔了出去。

　　　　顾清菲气哼哼的磨牙，“这个惹事精，我是怕了她了，以后再也不跟她一块出门了。”

　　　　林琪睨她，翘了下嘴角。

　　　　出了这档事，顾清薇在江宁的名声已经彻底完了，以后就是想出来，只怕也不能了。

　　　　顾清菲斜眼，见林琪笑而不语，只觉得她在幸灾乐祸，忽的起了坏心，歪着身子凑过去道：“你掉牙了？”

　　　　林琪这才想起，刚才一时着急，忘了自己掉牙的事，她立时抿紧嫣红唇瓣，再不出一声。

　　　　顾清菲‘哈’的怪笑一声，道：“我说你怎么总不吭声，原来……”

　　　　林琪脸一黑，霎时阴云密布。

　　　　顾清菲见她真要生气了，忙摆摆手，告饶道：“好好，我知道了，不说了。”

　　　　林琪转回脸，朝角落一指。

　　　　丹霞立刻把棋盘挪了过来。

　　　　林琪拿了骰子在掌心里转圈，眼睛清凌凌的看顾清菲。

　　　　顾清菲硬着头皮咧了咧嘴，试探的问林琪，“我先手？”

　　　　林琪假假的笑了下，手指一动，筛子咕噜噜落在棋盘上，待到停止时，嫩乎乎的小手轻巧的跳着棋子，顺利跳出一枚。

　　　　顾清菲顿时苦了脸，后悔不该开玩笑，这下好了，要被找补回来。

　　　　骰子在棋盘上来回的打着提溜，船在水里随着风势轻快的游移，随着人力的吆喝，很快过了隶，待到太阳偏西，船已停靠在顾家的阜头。

　　　　随着一下细微的震动，林琪扔掉骰子，算是放过。

　　　　丹霞手脚麻利的收拾了物件，拿了披风给林琪搭上，转头瞧顾清菲耷拉着眉眼的样子，不由抿了嘴笑。

　　　　只是没等她笑开，就听到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间或还有顾清薇低声呵斥的声音。

　　　　顾清菲本来还在等巧月系带子，耳听得她毫无闯了祸的自觉训顾清菱，她火从心头起，一把推开巧月，大步朝着门奔去。

　　　　“拦住她，”林琪早就防着她呢，见她动作忙喝一声。

　　　　立在门边的芸心几乎是声才入耳就张开了手臂，整好把人拦了下来。

　　　　顾清菲嘟嘴，一脸指控的看林琪。

　　　　林琪也不高兴了，她不错眼珠的跟顾清菲对视，等到丹霞收拾妥当，才走到她跟前，表情有些冷的看她一眼，而后拉开门。

　　　　顾清菲被她看得觉得背心都有点冷，她扁了下嘴，到底不敢动弹。

　第二百七十一章　要出击

　　　　林琪看了眼巧月，示意她把顾清菲的衣服整理妥当，才淡淡的道：“走吧。”

　　　　顾清菲骨碌着眼珠，看林琪迈步，才小心的跟在后面。

　　　　等到走到宽阔的甲板上，她侧头跟巧月嘀咕，“琪姐儿刚才好吓人。”

　　　　巧月没有言语，心里却道，吓得好。

　　　　好在这回有林娘子跟着，不然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林琪让人叫了顾清莲，三人一前一后的下了阜头，顾清菱正立在哪儿等着。

　　　　张嬷嬷似乎在跟她说什么，瞧见三人过来，她忙撇了下顾清菱急忙忙迎过来，见礼后，她低声道：“五娘子，崔家来人了，听说老夫人生了好大的气，大夫人让我过来嘱咐一声，待会儿可要小心应对。”

　　　　顾清菲点头，问她，“崔家来人怎么说的？”

　　　　张嬷嬷看了跟前的几人一眼，林琪和大房素来关系好，听听倒没什么，顾清莲在大房眼皮子底下，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关键是跟前还有个顾清菱，那可是二房的，她就有点犹豫了。

　　　　只斟酌着道：“听说三娘子与人绊了两句嘴，一怒之下打了罗八娘子，罗八娘子气怒之下晕了过去，崔家见咱们船不在，怕出事，便派人过来问问。”

　　　　顾清菲听完，气得不行，嘴里嘀嘀咕咕的。

　　　　顾清菱和顾清莲这会儿才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惊讶得瞠目结舌。

　　　　林琪摇摇头，暗道办这事的人太不地道，也太过小气了。

　　　　张嬷嬷引着几人到福寿堂门口，就退下了。

　　　　紫儿立在门外，见到三人，她行了礼，又朝里面通禀。

　　　　片刻，帘子被人拉开，陈氏从里面出来，道：“这里没你们的事，先回去吧。”

　　　　几人知道轻重，俱都行了一礼，都回了各自的住处。

　　　　小跨院里，林琪歪靠在铺着软褥的榻上，止儿过来跟林琪回禀，今天一天并没有异样。

　　　　林琪点点头，说了声辛苦了，让人都退下，自己一个人靠着大大的迎枕，想事情。

　　　　待到黄嬷嬷过来问摆不摆饭时，林琪才察觉天都已经黑了。

　　　　吃过了晚饭，黄嬷嬷依着惯常的习惯，给林琪沏了杯消食的梅子汤。

　　　　林琪晚饭吃得不多，只喝了两口，便放下。

　　　　黄嬷嬷早在之前就看出她心里有事，静等了会儿，见林琪只搓着手指，却不肯开口，就知道必定是桩难事，可她之前问过丹霞，今天并没有什么大事，除了姑娘换了颗牙。

　　　　林琪似乎陷入自己的思绪，良久她回过神，让黄嬷嬷拿了小杌子坐下，又开始沉默。

　　　　黄嬷嬷就拉着她放在腿上的手，柔声道：“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琪半垂下眼，与她平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灯光轻轻的跳跃，照着她分明的眉眼，浅淡的阴影里，黄嬷嬷看出了她的为难。

　　　　“嬷嬷，如果我想让正琨哥去京都，你能舍得吗？”

　　　　林琪说出这话，真的十分艰难，说完她便想，若是嬷嬷不愿，那便就此作罢。

　　　　黄嬷嬷瞧着林琪，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有这样想法的，便不答反问，“姑娘怎么忽然想派人去那儿？”

　　　　“我今天见硒哥哥了，”林琪微微往后靠，将头搁在大迎枕上，合上眼帘，低低的道：“他说，福州的知州是听命行事，那命令是从京都传来的，我问他是不是苏家，他没说是，可也没说不是，只说让我等着，以后总会有机会。”

　　　　黄嬷嬷垂着头，沉默了。

　　　　看来，林记被刁难是苏家指使的了。

　　　　只是，她大儿子还在福州，如今那里出了事，也不知道他是生死是，如果小儿子再出事，那可如何是好？

　　　　她心忽悠一下，明知道不该，但她还是犯了私心。

　　　　林琪一动不动的躺着，就在黄嬷嬷以为她要睡着之时，她低低的道：“之前是我想差了，我一直觉得只要解决了这里，就没有问题。可是现在看来，是我犯傻了。苏家不但想要那个什么东西，还想要咱们的钱，要咱们的命，如果不把他们弄倒，说不定哪天咱们就会被他们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抄家流放都是轻的。”

　　　　黄嬷嬷胸前忽的起伏了下，她道：“姑娘，这事实在太大，正琨还小，不如那些汉子经历多，我怕他扛不起来。”

　　　　林琪听出她话里的松动，心一松。

　　　　“我想过了，咱们跟前能信得过的都是从福州来的，不说别的，口音就头一个不行。正琨哥年纪小，学东西快，来江宁这么久，他跟外界接触的最多的，口音上多少也学会了一些。如果扮作逃荒过去的乞儿，应该能够蒙骗他们视线。”

　　　　“还有那个迟三郎，他一个人千里迢迢过来，保命逃跑的本事应该不差，有他帮着正琨哥，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

　　　　黄嬷嬷是见过迟三郎的，知道那是个有城府的孩子，有他跟着王正琨，她心里多少也能安稳些，“那我明天去找二郎，让他收拾收拾。”

　　　　林琪道：“不急，先让王大叔把八百贯交子换成碎的，要能在京都兑换的铺户的，你帮着缝到正琨哥衣服里头，贴身的边角缝些小金瓜子和银角子，京都那边冬天冷，给他做件厚的衣裳和鞋，另外做些油茶和腊肉饼，再换一贯钱，让他们路上零用。”

　　　　林琪一件件的交代着，黄嬷嬷垂着头听着，眼睛里有些湿。

　　　　其实姑娘也很担心吧，只是没办法，为了大家都能安生，只好让二郎冒险。

　　　　夜色逐渐深了，黄嬷嬷给林琪宽了衣裳，服侍她躺下，才睡在不远的榻上。

　　　　灯火很快熄灭了，黑暗里，悬挂在帐上的风铃微微摇晃，林琪轻轻拨弄两下，耳听得外面清浅的呼吸，无声的叹了口气。

　　　　翌日清晨，黄嬷嬷才刚起身，林琪便撩开了床帐。

　　　　“你醒了，”黄嬷嬷扶着她起身，抬眼就见她眼底发青，便道：“姑娘，你身子本就虚，总是睡不好，可要伤身的。”

　　　　林琪笑了笑，道：“不过是一晚半晚的，哪有那么严重。”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变穷了

　　　　黄嬷嬷给她穿了里外三层的衣裳，系好丝绦，道：“这事既然已经定下，再想也无用，待会儿晌午我给你熬碗安神茶，你喝了早些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