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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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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都说黑云岭有山鬼,从来不敢靠近,他们不知道这里有这个秘密的地方。”
“找这里做什么?”
“他让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怀容顿了顿,慢慢拉起衣袖,露出李淳风和尉迟方两人之前曾见过的那道伤痕。
“他说,这里有一株奇怪的花,要我用自己的血来浇灌。”
三人不约而同转头望向那株红花,血色花瓣无风自动,看起来仿佛有生命一般,带着妖异之气,心中寒意顿生。怀容继续道:“那时候这花还没有开,满枝都是白色的花骨朵。我照山鬼说的,割开手心,把血滴在花根上,花就一点点开了,颜色也变成了红色,那样子真是奇特极了,从没见到过这么奇怪的事。回去之后,我按照约定再一次来到祠堂,果然,山鬼又说话了。他要我一个月之后,看到黑云岭上有黑云升起的时候再进山。”
“就是这次怀家庄出事的时间?”
点了点头,怀容道:“没错。一个月之后,这里真的起了黑云,远远望去满天都是浓烟。怀家庄那些人都很害怕,以为出了怪事,只有我和阿哥一点都不怕。我趁打猎的机会进了山洞,按照山鬼告诉我的,取了这里的花,将花捣成花泥,趁机掺在庄里那些人的食物中。这样,十天以后,他就会来带我和阿哥回家了。”
拂云心思灵敏,想了想,道:“这么说来你也没有见过他的模样。会不会有人借机骗你?”
“绝不可能!他什么都知道,如果不是山鬼,又怎能让山上喷出黑云?”
“那也说不定。”这次答话的是一直静听着的酒肆主人,“山海经中记载有投物辄燃的火山,水经注里也有烟火从地中而出,这座黑云岭多半属于此类,只不过并非喷火,而是生烟。水有水性,山也有山的性情,假如常在此山中,熟知这山的变化规律,说不定就能预知喷发的时刻。”
那边尉迟方已忍不住,向怀容道:“这就是你捏造出山鬼降谣言,下毒害人的原因?仅仅为了离开庄子,返回家乡,就毒害那么多人,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此狠毒!”
闻言怀容脸色白了一白,突然昂首怒道:“那是我的事!这世上除了阿哥,本来就没人对我好,我为什么要对别人好?别人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你!”
伸出手,李淳风拍了拍校尉的肩头,“罢了。”转头向怀容道:“无论如何,我们三人和你并没有冤仇。如今事情都说清楚了,你也该让我们离开吧?我倒无妨,就算留在这石洞之中,也没什么牵挂;只是这样一来,你就要留在此处奉陪。为了三个不相干的人,却害自己回不了家,岂不可惜?”
并没有特别的保证,这句话却打动了怀容。她低垂头想了一想,一言不发地走入花丛中。移开两块黑石,其下赫然露出一枚白石制成的枢纽。尉迟方拇指一翘,低声赞道:“李兄,真有你的!”
淡淡一笑,将刀还给了校尉。拂云眼尖,见地上有两点血迹,咦了一声,“你受伤了?”
叹了口气,酒肆主人难得地脸色微赤。极不情愿地伸出背在身后的右手,虎口处一片殷红色。
“用尉迟的刀砍石头,使力大了些……”
见他神色尴尬,拂云忍不住“哧”地一笑,连忙抿住嘴。尉迟方哭笑不得,只得撕下衣袖为他缠上。
“看来以后除了要教李兄射箭之外,这用刀之法也要研习一二了。”
第十章 变故
正在此刻,那边传来一声惊呼,三人连忙赶过去,却见怀容呆呆站在那里,面如土色。
“怎么了?”
“这里的机关坏了!”
低头看,便见到地上白石翻起,底下竟空无一物。双眉一轩,李淳风道:“除你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个地方?”
怀容摇头,似乎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没有,绝对没有!”
顾不得和她说话,李淳风开始察看地上机关,眉头慢慢锁了起来。尉迟方见他脸色不佳,问道:“如何?”酒肆主人并不答话,而是突然站起身,直奔闭锁的石门,上下查验了一番,又将耳朵贴在门上,似乎是在聍听动静,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出路。”
“什么?!”另外三人一起叫了出来,怀容的声音最大,“不可能!山鬼亲口告诉我,白石下就有出去的通道!是他要我将你们引来此地,放下巨石,然后躲藏在石洞之中,等困住你们之后再伺机脱身的!”
“这里没有泥土翻动的痕迹,也看不到任何机关枢纽。巨石可放却不可收,是绝路。”望向怀容,一字字道:“那自称山鬼的人骗了你。”
“不,决不会!他不会骗我的!”怀容的神情像是要哭出来,拼命的摇着头。突然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酒肆主人的衣袖,崩溃一般叫道:“救我!我不要死!我要和阿哥一起回家!”
深吸一口气,李淳风苦笑道:“李某也是人,不是神仙。机关是你自己放下,我又如何救?”
尉迟方自从与他结识以来,也曾遭逢险境,然而多半都是谈笑风生,不曾见到他如此消沉,心中不禁一沉,道:“李兄,当真出不去了?”
还来不及回答,怀容已经跌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她毕竟年少幼稚,一想到要葬身此地,恐惧便如潮水一般涌来,先前的强横戾气顿时化为乌有。正紧张之时,拂云突然叫了起来。
“看,那是什么?”
循声望向水池,就在池水中央,有一串串水泡不停上升,仿佛沸腾一般,发出怪异的汩汩声响。水泡越聚越多,渐渐地变成了喷泉。
“这是……”
几乎在巨大水柱冲天而起的同时,地面猛地颤抖起来,裂缝蜿蜒,烟云滚滚,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周遭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挤进了一个扭曲怪异的时空之中,眼中所见、耳中所闻、身体所能感知的一切,化成一片模糊。
夜色渐渐侵入荒野,天边有时断时续的沉闷声响,似乎预示着另一场暴雨。山庄中一片死寂,偶尔能听到隐约的哭声。昏暗天色中有一星光点在缓慢移动,进入祠堂。
那是一名黑衣中年男子,背影依旧魁梧,身形却已有些微佝偻,两鬓已能看到星星白发。光影或明或暗摇曳不定,照上他的面庞:正是庄主怀沐怀三爷。仅仅两日光景,面容已变得衰颓不堪,倘若说原先支撑着这个人的不过是一股生气,而今这生气已渐渐散去,如灯笼中即将熄灭的烛光。
将手中灯笼放下,男子凝视眼前供桌。四周安静得可怕,锁链已被解开,疯癫的人却不再动弹,只是整齐地静静躺成一排,面色死灰,看起来和尸体毫无区别。目光挨个在人身上扫过,突然之间,他开了口,声音嘶哑低沉。
“死了……他们都要死了……这是你,是你干的……”
这景象令人恐惧,面对着空荡荡的供桌,他将声音压的更低,仿佛是在与看不见的魂灵对话。视线停留在林立的牌位上,供桌右侧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块纯黑的石头,圆形,静静躺在那儿,占据了一席之地。伸出颤抖的手,像是想要触摸那块圆石,却又胆怯地缩了回去。就在此刻,石头突然轻微摇晃起来,大惊之下,他向后猛然退了两步,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股无声息的冷风从自己腰胁掠过。
尽管心神混乱,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依然被怀沐本能感知到了。厉喝一声,侧过身躯,锋利的短刃擦过腰际,拉出长长伤口,却避开了要害。偷袭者本来已经使用了全力,因为他的闪避,收不住力,有个前冲之势,而怀沐则看准了这一瞬间双手抱住他的头,发力一扭,只听“喀”地一声,那人颈项就此折断,软软垂了下来,几乎毫无挣扎地倒在了地上。
兔起鹘落,说来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却等于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中年男子大口喘息着,疲态毕露。顾不得腰间的伤,定了定神,借助灯笼光线看去,地上那人手脚还在轻微抽动,生命已渐渐远离躯体。脸上残留着惊恐之色,面孔扭曲,半张着嘴,一缕鲜血缓缓流出。怀沐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他认出眼前这人正是自己庄上的猎户,也是当日和怀容一起打猎的年轻人。
突如其来的叹息声幽幽响起。
“谁?!”
怀沐刹那间精神紧张到了极点,仓皇四顾,却看不到人影。
“是谁?!快出来!”
他身上并没有带着武器,这时退到墙边,把门闩拔下来握在手上,心神才稍稍安定。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他肩头。
“啊——”惶然大叫,猛地回过头,却看到一张老人的脸。独眼,伤痕密布,青白如同鬼魅的脸色。
“你在这里干什么?!”叫声有疑惑,也有不信。这人正是庄中的看门老人。一声出口,才想起对方是哑巴的,那人却开口了。
“蝉……娘。”
这两个字发音很奇怪,似乎从喉间挤出,生涩难听,阴森可怖。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怀沐在听到这两个字之后,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棍似的,呆立当场。
“你……你是谁?”
老人用一只眼直勾勾地望向他,脸上露出一丝诡异微笑。
“我……是……谁。”
奇异的场景,诡秘的氛围,令中年男子目瞪口呆。突然,如同被雷电所殛,他张大了嘴。
“邹望!你,你是人还是鬼?”
名叫邹望的人咧开了嘴,脸上神情分不出是哭是笑,“你记起来了。”
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般,怀沐往后退了一步,脊背撞在了墙上。就在这一刻,他看见了对方映在灯笼光下的长长身影。鬼魂是没有影子的。
“不对,你没死!可你……怎会到这里,又怎会变成这样?”
“因为你。我失去了一只眼睛,又毁了模样,所以连你也认不出我,只当我是个不相干的残废。可是,我认得出你,就算烧成灰,我也认得出你……”
含糊古怪的声音,在这诡秘的祠堂中听起来分外可怕,像是来自地狱的宣判。怀沐不自禁地抬手挡住了脸,突然大声说:“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中邪,变成了山鬼!我……我没有办法,不能眼睁睁看着族人被她害死……”
“胡说!”邹望声音变得暴怒,“直到现在,你还不敢承认你杀她的真正理由?”
拣起地上的匕首,森森寒刃贴近怀沐颈中,剩余的那只混浊眼里射出怨毒光芒。怀沐本能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如同中了魔咒一般,浑身无力。
“这匕首……”
“没错,这把刀是用荼藜的汁液浸泡过的,”邹望脸上显出狞笑,“你的死期到了,不过别担心,所有人……这庄上的所有人都会为你陪葬。”
“不!”怀沐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放过他们!放过我的妻子儿女!”
“哼”了一声,邹望的脸色更加阴沉,嘴角歪斜成一个可怕的弧度,“放过他们,当年你可曾放过她……”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闪电从窗外蜿蜒而过,紧接着雷声响起,震得窗棂都在簌簌抖动。突如其来的霹雳让邹望停滞了一下,面部不由自主地抽搐,手脚也随之痉挛颤抖,连匕首也握不住。千钧一发之时,怀沐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量抓住那柄刀,反手插进对方腹中。
颤抖停止了,邹望脸上在这一瞬恢复了平静。并没有惊讶愤怒,相反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了结了……”
突然明白过来,怀沐浑身冰冷,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摇晃对方:“不,你不能死!救我!”
邹望青白的脸庞此刻已经变成铁灰,眼神却回光返照一般,变得异常锐利兴奋,“没用……我不会救任何人。你会死,你的家族也会灭亡,什么也不剩。”鲜血从他嘴角涌出,令那张可怕面孔变得疯狂,“蝉娘!这是你想见到的,对吧?”
“不。”
这声音不属于在场二人,冷静得异乎寻常。殊死纠缠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向声音来处,却看到一人举着灯笼,从门口缓缓走来,“没有人愿意见到杀戮,更何况,是毁灭她曾经的家族。”
灯笼被放在了供桌上,暗淡光线下,依稀可见来人修长眉眼,带着一种罕见的郑重态度。怀沐首先叫了起来:“那位长安客人?”
来人拱手:“正是长安城中李淳风。”
怀沐呆了一呆。邹望腰背突然挺直,“你怎么知道她……”
凝视对方,李淳风摊开手掌。手中是一块不起眼的黑色石头,看起来和供桌上那块极其相似,“是这石头告诉我的。”
第十一章 蝉娘
像是被抽干了全身力量,邹望瘫倒在地上,死死盯着那块石头,冰冷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在那里见到了所爱之人的面容。
“是她,蝉娘……莫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又老又丑,二十多年前,长安城中谁人不知邹公子的名头?祖上产业丰厚,父亲是太子府中宠臣,我又正是挥金如土的个性,长安城那些闺阁俊秀,教坊烟花对我趋之若鹜,我却自视甚高,一直没有遇到合心意的人。直到那一日出城打猎,遇见了她……”
语气温柔,一瞬间,眼前这丑怪老人不见了,幻化出当年锦帽雕鞍,翩翩公子的模样,“她赤着双脚,发上戴着一顶柳叶编成的花冠,却比那些珠围翠绕的女人好看千百倍,又天真,心地又温柔。或许是前世冤孽,我一见到她,便惊为天人,立誓非她不娶,她却对我很是冷淡。那时我还不知道她的这位兄长是狼心狗肺之徒,为了接近她,我与他曲意结交,彼此也成了好友。”
“天有不测风云,杨广登基,杀父弑兄,父亲也在宫廷变乱中以谋反之名被杀。我孤身逃离长安,无处可去,便投奔了山庄。这恶人收留我,我还很是感激,以为交到了义气深厚的朋友,没想到他其实早就想要除掉我,夺取我随身带着的财宝。那天夜里,一场大火……”
听到这里,怀沐低下了头,身形更见佝偻。李淳风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颗青黑色的珠子,正是从怀沐送给他当作酬劳的那些珠宝中取出的。
“这蜑珠应该是你的吧?家父在隋为官,曾提及此物,是大月氏的贡品,贴身安放,能辟百毒。多亏了它,我才未中荼藜之毒。”
“不错……这是当时太子赐给父亲的,可笑这无知又贪婪的山野村夫只把它当作寻常珠宝。”望着怀沐,邹望冷冷道:“你想不到我还能活着,因为你不知道,是蝉娘救了我。等我醒来,我已经躺在一个奇怪的山洞里。她坐在那里,微笑着看我,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她那时的模样,那眉眼……原来她心里其实也是喜欢我的,只是觉得身份不能匹配,又碍于兄长,才狠心冷淡。这一生一世,没有比山洞里那些天更好的时光。虽然我残了,废了,变成这般可怕的模样,可是只要有她在我身边,神仙也比不上我的快活。”
这几句话说得深情已极,令人心中恻然,同时一张丑陋的脸也变得容光焕发。叹息一声,酒肆主人明白,这是回光反照之兆,纵有灵丹妙药,也再难相救了。如此看来,这个名叫蝉娘的女子应当便是山洞中遁世隐居的无心子和青湘之女。大约两人自知寿限已到,便将女儿带出山中,却让这个身世奇特的女子有了这段坎坷经历。
怀沐冷笑起来,“别忘了,她是山鬼化身,只会给人带来灾害!”
“带来灾害的是你!”邹望声音一刹那变得高而尖利,令人毛骨悚然,“对……是你……蝉娘的生身父母是世外奇人,给她留下一本卷册,上面记载了毕生所学道术和黑云岭山洞的秘密。其中就有道家视为炼丹秘宝的荼藜花,这种花种植在阴阳同源的地气中,需要以童女之血浇灌才能开放。在她长大之后,你父亲便将这卷册交给了她,而她也常常进山,将那花当作父母遗念般珍爱照料。那一次正值花开之期,地牛突然震动,寒泉枯竭,混有落花的水污染了庄中水源,这才发生灾祸。是她独自进山查探原因,疏通泉水,救了庄上人的性命。这件事她曾原原本本告诉你,你是唯一能够证明她清白的人,可你,非但没有为她辩驳,却力证她是妖孽,将她当作妖邪烧死!”
像是喘不过气一般,怀沐发出一声呻吟,同时伸手抓住了自己前胸,满脸都是痛苦神色,“不,她在骗我,那些都是妖邪的花招,障眼法,她……她一定是山里的妖精,否则……”
突然他瞪大了眼,像是被自己的话噎住一般顿住了。
“否则什么?说啊,为什么不敢说?”邹望嘶声怪笑起来,伸出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指着对方:“好!我来替你说!真相便是,那时的你其实和我一样,疯了一般想得到她!你心中对她起了不良的念头,又不敢背负兄妹逆伦的罪名,这才由爱生恨;为了减轻自己的恶念,便将她想象成妖邪,说服自己她是邪恶的,好彻底把她毁掉!懦夫,胆小鬼!该下十八层地狱!”
一瞬间,怀沐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就像个死人。喉头“格格”两声怪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门口传来一声惊呼,转头看,却是拂云、尉迟方和怀容。怀容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地上青年的尸体,脸色已经变成死灰。
“来得正好。如今已可确定,这便是可以解救庄户的解药。”见到二人,酒肆主人嘴角终于露出了微笑。伸手从怀中取出装有寒泉的水囊。垂死的邹望脸色本已平静下来,见到水囊,突然长声惨叫。
“不——你不能这样做——”
他伸出手,竭力想要抢夺李淳风手中的水囊,却挣扎不动。酒肆主人神色平静地望向他,道:“抱歉。既然答应了救庄上的人,便不能让你复仇。”
“你——”叫声已经变成了怨毒的嘶嘶声,听起来如同毒蛇吐信,“我活着……苟且偷生地活到今天……只是为了给蝉娘报仇……你毁了我的……”
“你错了。如你所说,她是个生性善良的女子。之所以将父母遗物交给兄长,正是为了保护村民不受山中毒花的侵害。倘若她还在,也不愿见到你为了给她复仇,杀死那些无辜的人。”
一粒混浊的眼泪从邹望那只剩余的独眼中缓缓滴下,颤抖着双唇,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叹息一声,酒肆主人将那块黑石放入对方尚未僵直的手掌中,俯身低语道:“因爱而生者,不应因恨而亡。不要再去想那些令你与她抱恨遗憾的事情,只需记得初相见时,她在你心中的模样。”
陌上花开,彩蝶翩跹。英姿勃发的青年,头戴花冠的少女,嘴角的笑意,目光中的缠绵……一点一滴,如同初见时一般清晰,又像是刻在了心底。邹望狂乱的眼神慢慢柔和,仿佛风暴过后,惊涛骇浪逐渐平息。
“嗒”地轻响,却是那只手垂了下来,终于不再动弹,手指仍然紧紧握着那块黑石。李淳风转过头去,不禁一怔:怀沐靠在一旁,瞪着无神的双眼,脸色铁青,寂然不动。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已经死去多时了。
“真是让人永生难忘的经历!”
尉迟方一面满足地咽下口中美酒,一面长长吐了口气,“说实话,在那山腹之中,你说回不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就要困死在里面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
“嗯。我也没想到,地动居然震开了石门。这一次,可以说是死里逃生。只可惜山洞也因此而毁,今后只怕再难见到这珍贵之极的荼藜了。”
“那种害人的东西,我宁愿从未见过。”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花本身不会害人,能害人的,依旧是人心。”
此时已是三日之后。两人此刻正安坐在随意楼中。酒肆主人的青布衣衫因为天气炎热完全敞开着,衣带也未曾结,只是随意披在身上,露出内里白色衣襟,看起来颇为凉爽。窗子推开,窗外的梧桐树荫浓密地洒了进来,将暑热拒之门外。
“也就是说,这山鬼降之事是邹望一手制造的?”
“不错。蝉娘的父母是非同寻常的人,他们隐居在山中,留下了一本关于黑云岭奇特地象的记载。她把那本书交给了怀沐,怀沐却将它视为邪物,加之对蝉娘之死一直心怀鬼胎,并没有开启过,直到最终被邹望得到。因此他才知道这座山下有阴阳双源,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喷出地面,造成震动。”
“然后他便装神弄鬼,利用怀容和那青年,让他们作他复仇的工具。但那位怀三爷……他又是怎么死的?”
“或许是心中愧疚,导致心疾发作吧。”李淳风不在意地说,“此人一生,心中的纠缠痛苦,只怕比那二人更甚。”
“嗯”了一声,尉迟方突然发愣。
“尉迟?”
“啊,”校尉如梦方醒,迟疑道,“李兄……情之一字,当真有这么大的魔力么?”
酒肆主人不禁失笑,“尉迟何以突然想起如此深奥的问题?”
“嗨,”脸色微红,尉迟方道:“我只是觉得,那无心子为情舍了道行,邹望为情舍了性命,至于怀沐,更是因为一段不伦之恋不惜杀了所爱……如此看来,有情反而是一件坏事,假如索性无情,这些悲惨可怕的事便不会发生了。”
“哎呀,尉迟悟了。当真可喜可贺呀。”
“李兄!”校尉神情不满,“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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