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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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追捕莉莉丝中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月。到了后期，天界投入了三分之一的天使去寻找她。但死海的中心本就不是普通天使能够到达的地方，萨麦尔在地狱多年更是熟知这里的情况，搜索进入了僵局。
　　　　加百列的状况并不比莉莉丝好多少。流逝了大量的天使之力让他的灵魂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加之肉体上的伤口短期内无法愈合，又不肯接受最好的治疗，在禁闭室养伤的三个月竟然有越养越虚弱的趋势。
　　　　在第四个月的月初，拉结尔带来了父神的赦令。
　　　　加百列被允许搬回总督府养伤，只不过，作为抵偿自己监管不力的罪责，他需将莉莉丝带回天界。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加百列从不曾违抗过父神的旨意。
　　　　“感谢主，我的父。”他屈膝跪着聆听旨意，面容平和，没有一丝怨恨与愁苦，像是不曾遭受过巨大的折磨。
　　　　但拉结尔几乎无法相信面前的这位天使就是曾经的神座之左。那天使因背后的伤而光裸着上身，目之所见瘦骨嶙峋。
　　　　他的脸颊削瘦不堪，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灰败的死气，瞳仁失去了光彩，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原本水蓝色的长发淡得泛出了一层银灰，羽翼染着斑驳的血迹翅羽纠结。
　　　　若不是他仍旧温柔的嗓音与素来从容的态度，拉结尔根本不敢确定这就是加百列。
　　　　“也感谢你，拉结尔，我的朋友。”
　　　　“不。”拉结尔虽然从不参与两派之间的争端，但对于加百列，这位一直帮助自己的天使长素来敬佩。他虽然沉溺于学术却并不是完全不晓世事，或者不如说，正因为他专注于研究，所以与这位博闻强识的天使有着更纯粹的共鸣。他睿智恭谦，克己虔诚，充满怜悯之心，曾手握大权却从不搬弄，现今落魄亦毫不怨怼。他拥有最纯净的灵魂却遭受了本不该承受的磨难，这实在是不公平至极。“加百列大人，请您不要这么说。”
　　　　拉结尔小心的将加百列扶起，所触及的手臂干瘦得只剩下臂骨，感觉不到一点力量。
　　　　“请接受我的感谢，拉结尔。”加百列没有拒绝他的帮助，倚靠着对方瘦弱娇小的身体站立起来，“你愿意接受父神传达旨意的任务已是对我莫大的恩惠，若我没猜错，这应该还是你主动要求的。”
　　　　“大人……”不但在天使长里，甚至是在整个天界也基本找不出比拉结尔更柔弱的身形了，但他这一刻能感觉到身边这位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天使轻得吓人。
　　　　“你一直不愿意陷入纠纷，如今却因为我进退两难，我实应表达自己的歉意与感谢。”加百列的笑容透着一股病弱的虚无，拉结尔在刹那间以为自己看到了炽天使们为父神咏唱赞歌时的圣光——那是如易逝的泡沫般梦幻绚烂而又神圣的光芒。
　　　　作为一名学者，拉结尔很少有为情绪所动不能自已的时候。但就在此刻，他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股无法抑制的辛酸苦涩，还有，巨大的、要震撼他灵魂、让他想要匍匐膜拜的感动。
　　　　那曾经是只有父神才能给予他的感受，而现在，他几乎要因此而折下膝盖。
　　　　拉结尔不知道有没有泄露自己的情绪，加百列却放开了他扶着自己的手，静静的望着他，而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大人，”拉结尔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露出一丝笑容，“拉斐尔大人被派遣去寻找莉莉丝了，他嘱托我要将您送回总督府。”
　　　　“他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加百列像是松了一口气，轻轻摆了摆手向外走去。
　　　　他的身体看起来那么虚弱病态，脚步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拉结尔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仍旧挺直的背影和那隐藏在长发间已经泛白的伤口，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眼泪。但他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默默的擦去，然后迅速的跟了上去。
　　　　加百列的赦令与其说是赦令，不如说，更像一份投名状。
　　　　天界对于莉莉丝的逃脱无计可施，这样堂而皇之地背叛行为之后又是那么大张旗鼓的搜查，最终莉莉丝若是仍旧没有受到处罚的话会极度影响父神的威严，不安会在天使中滋生。
　　　　带走莉莉丝的是萨麦尔在高层中并不是秘密，创·世天使们却对此缄默，搜查没有任何进展，而上帝终于对此进行了妥协。加百列被放出，条件是带回莉莉丝，一个默认的交易。
　　　　天国在无声无息中腐坏，似乎谁也没有发现，却好像没有一位天使觉得不习惯。
　　　　加百列所认为的，天使那唯一能够匹敌人类的天性都渐渐消失了的话，谁又能怀疑天国那已经可以预见的崩坏呢？
　　　　

第21章　重逢
　　　　加百列出了禁闭室后终于得到了有效的治疗，第二日创·世天使聚在了月球天总督府。
　　　　“艾尔艾尔，你还好嘛，有没有哪里痛？可恶的路西法，我要叫他好看！”亚纳尔一进来就吵吵嚷嚷。
　　　　“我没事，汉尼，你不要担心。”加百列坐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气色依旧不好，衣裳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像是随时会滑落一样。
　　　　“汉尼，我觉得你安静些加百列会更好些。”尤菲勒拍拍他的肩膀调侃着。
　　　　“父神保佑。”然德基尔依旧老成稳重，只是脸上有抹不去的担忧，他低身轻轻抱了抱加百列，“能看到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让你担心了撒切尔。”加百列虚虚的抬了抬手回应他。
　　　　拉斐尔紧跟在然德基尔后面拥抱了加百列，“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吗，你这个混蛋。”
　　　　加百列有着深沉的内疚，他不愿意接受拉斐尔的帮助是为了解脱自己，可对拉斐尔而言那就是煎熬。
　　　　“对不起，请原谅我，我的朋友。”
　　　　只有米迦勒，从进来后一直沉默着。
　　　　他的身上有了很大的变化。曾经的他公允正直，虽并不如拉斐尔那样外显随性内心却有着无愧于火天使的热烈。他不乏激情与活跃，时刻充满生气。可如今，他看起来平静的脸上透着阴郁的底色，身上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牢牢的束缚着，充满了紧绷的气息，好似下一瞬间就要断裂一般。
　　　　“米凯尔。”加百列抬起手伸向米迦勒。
　　　　火大天使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你并不只有你自己，而我也并不只是我自己。”
　　　　加百列的手比过往看起来还要纤长，消散了最后一点柔软，指尖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可就是这么一双看起来瘦弱无力的双手轻轻的包裹住了米迦勒那带着厚茧的、属于战士的大手，包裹住了他的颤抖与不安。
　　　　米迦勒的神情终于柔和了一些，笑容却依旧勉强。
　　　　“我没事艾尔，请你要快点好起来。”
　　　　“我也没事米凯尔，难道你忘了吗，虽然在身形上没有你高大，但我毕竟也是天使长，并没有那么脆弱。”
　　　　加百列难得拿自己开起了玩笑，米迦勒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有说话——正直的战士找不出话来形容自己的感谢。
　　　　“你们都不只有自己，还有我呢！”拉斐尔对于加百列与米迦勒抛开自己感到不满，“我们创·世天使永远都是一体的。”
　　　　“没错，还有我还有我。”亚纳尔不甘落后。
　　　　犹菲勒勾住亚纳尔的脖子笑道：“当然不能落了我。”
　　　　然德基尔微笑着点头。
　　　　“萨麦尔不在，我就帮他表态好了。”拉斐尔以一副施予了萨麦尔恩惠的口吻道。
　　　　加百列放开米迦勒，稍稍收了笑容，“萨麦尔，他现在在哪里？”
　　　　“唔，萨麦尔离开天国这么久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拉斐尔掌握着萨麦尔的动向，“他带莉莉丝往死海中心去了，那里连我的风精灵都很难到达。”
　　　　“是吗。”加百列的神情反而微微放松了一些，“谢谢你拉斐尔，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天哪艾尔，你真的要去那里吗？”亚纳尔吃惊的看着加百列，“死海的中央多可怕，你现在身体那么虚弱。”
　　　　然德基尔也是满脸的忧虑，“你短时间内都并适合去那里，不如我代替你去一趟吧。”
　　　　“不，撒切尔，父神嘱咐让我去，”加百列摇了摇头，露出了让人安心的笑容，“而且我说过了，自己并没有那么虚弱。”
　　　　“算啦撒切尔，你去带不带得回莉莉丝还是两说呢。”犹菲勒隐晦的笑了一下，目光紧紧的盯着加百列。
　　　　“哼。”拉斐尔听到莉莉丝的名字就忍不住了。
　　　　他现在心情复杂，既希望艾尔能带回她免除责罚，又实在不想她回来天天抓着艾尔不放。而重要的是，依照艾尔对那女人的宠爱程度，拉斐尔实在很难想象他会用强硬的手段违背莉莉丝的意愿带她回来。
　　　　可拉斐尔同样无法想象艾尔会违抗父神的旨意。
　　　　“艾尔，至少让我陪你去。”紧张的气氛又重新笼罩住了米迦勒，他英俊刚毅的脸庞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那是萨麦尔和莉莉丝。”加百列语气平静，“我或许带不回莉莉丝，但他们一定不会伤害我的。”
　　　　“怎么会带不回来呢！”亚纳尔不解的问，“听说莉莉丝跌进了死海，现在一定没办法亵渎父神的名讳啦。”
　　　　加百列一直虚弱却平和的脸因为这句话倏然惨白，他将目光扫向拉斐尔，眼神从未有过的凌厉。
　　　　被望着的风天使尴尬又心虚的偏开了脸。
　　　　然德基尔似乎没有察觉到加百列的变化，皱眉道：“难道是萨麦尔？”
　　　　“可不是艾尔托付萨麦尔照顾莉莉丝的么？”亚纳尔追问。
　　　　“不，我只是告诉了他莉莉丝有危险，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决定。”加百列终于收回了目光，语气中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
　　　　“噢，”犹菲勒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天使都是帮喜爱美好事物的家伙，所以是萨麦尔看上了莉莉丝吗？”
　　　　亚纳尔忧虑重重，“尤菲你还笑，万一艾尔带不回莉莉丝怎么办？父神要是再惩罚他就惨了。”
　　　　拉斐尔与米迦勒的脸色同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然德基尔望着他们摇了摇头，“艾尔，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
　　　　死海的中央有一座孤岛。
　　　　这是天使们最不愿来的地方之一，连风的精灵也对这里避之不及。
　　　　而在最近，这座死亡之岛出现了黑暗以外的生气。
　　　　这里建起了一座小木屋，是一位天使的手笔。这位天使带着一个十分可怕的怪物，就住在小木屋里。岛上的原住民们——就算本身是暗黑生物，也同样因着那强大的邪恶之气瑟瑟发抖，他们潜伏着，窥探着，不安着。可那怪物来之后再也没有出过木屋，他们只知道，那是一只身材娇小的生物，能被完全隐藏在黑色的斗篷里。
　　　　天使每日都要出岛带干净的水和新鲜的水果回来，他们因为天使下的禁制而无法靠近。而事实上，就算没有那禁制，他们也不敢离得太近。
　　　　木屋里，住着一位可怕的怪物。
　　　　萨麦尔打开门，站立在他面前的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加百列穿着大大的白色斗篷，整张脸都被笼罩在兜帽的阴影里，但他的身上仍旧散发着独有的柔和光辉。
　　　　“萨麦尔，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听到那柔和的嗓音，萨麦尔已经能够想象出他嘴角细小却温暖的微笑。
　　　　“艾尔，好久不见。”
　　　　他们相互拥抱，问好。
　　　　“父神让我带莉莉丝回去。”加百列仍旧没有摘掉帽子，两位天使站在门口对话，周遭的魔物因那加倍的圣洁力量四处逃窜又徘徊着不肯离去。
　　　　“我以为你是收到我的消息来帮她的。”萨麦尔脸上原本因见到友人的柔和一下子散去，声音也变得冷淡了起来，“父神，哼，你还是那么听他的话。”
　　　　“他是我们的父亲，萨麦尔。”
　　　　“是的！”萨麦尔压着声音却压不住话语的愤怒，“他是我们的父亲，却那样对待他的孩子，那样对待我的孩子！”
　　　　加百列微微叹了口气，“他只是对人类着迷了，那美好又复杂的生物，你忘了么，我们的一切喜好都来源于他，请你不要责怪他。”
　　　　于大多数的天使而言，父神是神，而于他们来说，父神更像父。
　　　　萨麦尔因回忆而红了眼眶，静默了一会儿才冷硬的道，“我不会责怪他，却无法原谅他。你不能带走莉莉丝，我不会让她回到天界，回到那位身边的。”
　　　　“那是你的意愿，莉莉丝呢？”
　　　　加百列一直平和的态度本让萨麦尔很懊恼，但在听到对方这句话时，他却似有些得意的笑了一下，“她当然不愿意回去。”
　　　　甚至希望你也能留下来。
　　　　萨麦尔没有说出后面的话语。他知道这对加百列来说是永远都不可能的，却仍旧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比起他独自在地狱实在是好太多了。
　　　　“先让我见见她。”加百列并没有理会他的得意，“你不是要我帮助她么？”
　　　　加百列总有制住他们的本领，萨麦尔赌气的想。
　　　　“好吧艾尔，不过她现在在睡觉，你先进来。”萨麦尔微微让开身子，他的身后是幽暗无光的空间。
　　　　“她的状况怎么样了？”加百列一边问一边准备进去，却听到了他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
　　　　“萨麦尔，”黑暗中，传来了莉莉丝话语。“你在做什么。”
　　　　在听到那声音的这一刻，加百列突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那房中太黑太黑，就算是他也看不清。但他知道，莉莉丝，他的莉莉丝就在那里。
　　　　“莉莉丝，你醒了？”萨麦尔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像是献宝一般对她道：“你看是谁来了。”
　　　　莉莉丝。
　　　　“是艾尔，他来看你了。”
　　　　莉莉丝。
　　　　“我知道你一定会很高兴。”
　　　　莉莉丝。
　　　　他的莉莉丝，本是上帝的宠儿，本该拥有世间一切的美好，本该一世都不知黑暗为何物。
　　　　而她现在隐匿在黑暗里，承受着痛苦与折磨。
　　　　他的莉莉丝。
　　　　加百列几乎是呢喃着叫出了她的名字。
　　　　“莉莉丝……”
　　　　那舌与唇齿的触碰，发音的间隔里，像是跨越了无数的时间。
　　　　“莉莉丝？”萨麦尔原本开心的的声音因没有得到预想的回应而转成了疑惑。
　　　　“让他走，”莉莉丝低沉缓慢却坚定的道，“让他走萨麦尔，我不想见他。”
　　　　

第22章　不可触碰
　　　　“莉莉丝！”萨麦尔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啦，是艾尔来了，你不是一直很想他吗？”
　　　　“让他走。”而莉莉丝并不回答他，只是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即便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加百列仍旧难以抑制的苦笑了一下。
　　　　“莉莉丝，请让我见一见你。”
　　　　莉莉丝不想见他也是当然的。他对她做了过分的事，他的灵魂卑劣又污秽，他根本没有资格面对她。
　　　　但只有这一次，最后一次，请让他遵守诺言。
　　　　房内长时间的沉默着。
　　　　“莉莉丝，”加百列垂下眼眸，极力抑制着自己的颤抖，用莉莉丝最熟悉的声音对她道，“请让我见见你，最后一次，请让我再见见你。”
　　　　房中传出了什么声响，然后是莉莉丝压抑的声音。
　　　　“你走，艾尔。”那压抑之下带着一丝哭腔，“我不想见你，你走。”
　　　　“莉莉丝！”萨麦尔惊呼了一声，回身挡住了还在门外的加百列，“艾尔，你暂时不能见她，但请你等一等，她十分需要你。”
　　　　加百列在斗篷中的双手攥得几乎出血，却仍旧用带着安慰的声音对萨麦尔道：“你放心萨麦尔，我不会离开的，你快去看看她，我就等在门外。”
　　　　萨麦尔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关上了门。
　　　　四周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仍旧盘旋着的暗黑生物小心的观察着那个天使。
　　　　那天使站立着，笔直的身形细微的动了一下。那真的是相当微小的动作，可是魔物们都明显的感觉到了那强大的天使之力微弱了下来，原本四溢的光辉渐黯渐淡，最后朦胧得几乎没有形状。他的身体依旧挺直，可在它们看来，那已经是座崩塌的躯壳。
　　　　它们因着天使的虚弱而活跃了起来，四处游走，无声尖叫，相互传递着消息，大胆而谨慎的商量着瓜分这美食。
　　　　加百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飞越死海对他现在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负担，为了不让萨麦尔发现，他不得不全力支撑着本能够自然散发的威压，而现在周围蠢蠢欲动的魔物也让他无法休息。
　　　　萨麦尔对木屋的保护十分周全，外面根本无法听到里面的动静。
　　　　加百列孤零零的站在木屋前一动不动。
　　　　莉莉丝。
　　　　“莉莉丝，”萨麦尔没有去碰跌坐着的莉莉丝，他走到她身边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急躁，“你为何不愿意见艾尔。”
　　　　莉莉丝的身躯被一件大大的黑色斗篷笼着，几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我现在不能见他，萨麦尔，你不明白。”
　　　　“你可以让我明白，我的孩子，”这时候的萨麦尔几乎拥有可与加百列对等的耐心，“你那么渴望见到他，你也需要他。”
　　　　“不……”莉莉丝跪坐在地上，双手掩住了面，整个人看起来脆弱不堪，“我不想让他见到这样的自己，我不能见他。”
　　　　萨麦尔想抱抱她，却理智的阻止了这样的行为。他叹了一口气，轻声安慰道：“这没什么莉莉丝，你还能变得和过去一样漂亮……”
　　　　“我并不在乎那些，”莉莉丝捂着脸，“可我好害怕，我不想让这样的自己留在艾尔的记忆里，就算他不介意。”
　　　　“莉莉丝……”
　　　　“而且他一定会难过的。”
　　　　“他听到你不愿意见他也一样很难过。”
　　　　莉莉丝停止了抽泣，沉默了一会儿，才倔强的道：“他说最后一次，萨麦尔，这一次之后，我是不是没有机会再见他了？”
　　　　“机会总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作为一名特立独行的天使，萨麦尔有着非常难得的想法。
　　　　“……你让我再想想。”
　　　　“完全没问题我的孩子，”萨麦尔柔声打趣，尽量使气氛轻松些，“等在门外的是天国最有耐心的天使，你可以多思考一会儿。不过我要出去为你寻找今天的食物了，所以如果你决定好了，就自己开门好吗。”
　　　　“嗯……”
　　　　萨麦尔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加百列仍旧站在那里，一步都未曾移动过。
　　　　“莉莉丝还好么？”
　　　　萨麦尔走出木屋合上了门，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艾尔，你真的愿意帮助她吗？我是说，虽然从莉莉丝那里听说你对她很好，你的仁慈也无法受到质疑，但那样会对你造成不小的伤害，你真的愿意吗？”
　　　　这问题的答案对加百列来说毫无疑问，可这样的问题对他而言是一种拷问。
　　　　莉莉丝，从来都不是他的。
　　　　“是的萨麦尔，我愿意。不管怎样，莉莉丝都是父神交托给我的人，即便她背叛了天国，在父神收回那个旨意前，我仍旧有责任保证她的安全。”
　　　　“是吗。”萨麦尔轻轻的反问，嘲讽的笑道，“你真是父神最忠实的仆人。”
　　　　加百列微微低头，“感谢你的称赞。”
　　　　“好吧，”萨麦尔摊摊手，“我必须要为莉莉丝去寻找食物了，回来估计会很晚。”
　　　　“她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想通，但在她打开门前，你还得等在这里。”
　　　　“我不能质疑你对他的爱护，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不要被她的模样吓到，那会伤害到她的。”
　　　　“还有……请一定要保重。”
　　　　“父神保佑。”加百列虚虚的张开手臂。
　　　　萨麦尔结结实实抱了他一下，“见鬼的父神！”
　　　　加百列目送他离开，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见，才终于萎靡了下来。他揭下自己的兜帽，苍白的皮肤与褪了色的长发让他看起来有几分虚幻。
　　　　他抬手施了几个咒，让那些叫嚣着的魔物暂时安静了下来，而后抬手敲了敲门。
　　　　那门并没有锁上，随声微微开了条缝隙。
　　　　“莉莉丝，”他说，“请你听我说。”
　　　　没有声音回应他。
　　　　“父神让我来带你回去……我也希望你能回到天国，回到伊甸园……还有，回到我身边。”他真挚又恳切，叙述着自己的想法。
　　　　房内寂静如旧。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莉莉丝，”天使的声音低婉温柔，“我现在只想看看你……我很想念你。”
　　　　加百列的嗓音永远都像是浸润过甘泉一般温和又清澈，他根本不需要能将事物吹嘘得天花乱坠的口才，也根本不需要甜言蜜语。他只要平实的叙述，简单的言辞就能够打动他人的内心。
　　　　起码，莉莉丝对于那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木门终于打开了一些。
　　　　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门内，只露出了半边身形。她似乎低着头，大大的帽子耷拉着盖住了整张脸。
　　　　“莉莉丝……”加百列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却被她后移避开。他受伤的收回手，声音温温的，“好久不见。”
　　　　莉莉丝扶在门框上的手也被掩在斗篷中，她似乎只要稍稍后退就能完全淹没在身后那黑暗的空间中。
　　　　“好久不见艾尔。”
　　　　他们都没有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这样平凡的开场。但或许就是因着这平凡，他们心中均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