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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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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外间,谭纵便听得外头果然是噼里啪啦的乒乓乱响。谭纵几十岁的人了,自然不会以为这是哪家孩子胡闹在摔瓷碗玩。听那声响,显然是这雨打在了玻璃窗户上——邀月楼里外窗户全是玻璃的,可见财大气粗了——而根据这声响判断,这雨势哪是倾盆大雨啊,这完全是天塌一角了!
“该死!”谭纵暗骂一声,忙不迭就往楼下走。
这雨下成这样,若是一时半会就停那还算好,最多这秦淮河的水位涨上点来。可若是下个一天半夜什么的,只怕这水位就得漫上来,介时别说城外头的乡村,便是城里头也得遭殃——秦淮河可是有内河外河区别的,而内河正是穿南京城而过。
似秋月楼、翠云阁这些大点的勾栏院多是在秦淮河边寻个好地方搭建,而秦淮河上的花船自然也是多不胜数,放平日里头这可是被称为南京城一景!古往今来,流连此处的文人骚客多不胜数,直到后世民国成立,那也是有名的胭脂地。
可是,一旦发生水患,只怕这胭脂地转眼就会变成一片埋骨地!
到了楼下,谭纵便看见许多邀月楼的伙计正到处安置想走却又走不成的客人,一时间除了天井鱼池那儿,几乎到处都搭起了四方桌,摆好了长条凳,蜜饯卤菜瓜子什么的也都一一摆上了,四周也拿蜡烛全数点亮了,这会儿就等着客人自己坐下来享用——原本邀月楼倒是有些供客人使用的雨具,可却被那些个先走的客人借走了,这会儿却是翻不出一具来了。
谭纵只能绝了借雨具的心思,抬腿就往外头赶。可到了外头一看,谭纵也不免傻眼了——天塌一角啊,先前在楼上隔着窗户墙壁还只觉得大,却不知道究竟有多大。可这会儿亲眼见了才发觉,这雨势根本是那些个老龙王偷懒,正拿着*往下面喷呢——出去只需数五个数只怕全身上下就别想有干燥的地方了。
而且,这时间,又是晚饭十分,虽然这会儿白天渐长,可到了这饭点上,这天却已然开始擦黑了。而这会儿下大雨,这天压根就没白过,到了这会儿除了更黑外,几乎没有别的变化,至多也不过是能看出去十多米远。
“该死,该死,该死!”谭纵一边咒骂,一边不停地门口踱步。走了两趟,谭纵却是心一横,朝莲香吩咐了两句让其待雨势稍停后自己回去,也不做什么防雨措施了,直接就往外头冲。
只是方往雨里冲了两步,谭纵便无奈退回来了——雨太大,而且似乎夹杂了冰雹,打在身上竟然一阵生疼。若是逞强跑到客再来去,身上一片青倒还算好的,就怕脑袋壳子都被打破了,这才完蛋。
谭纵冲的时候一脸的悲壮,一脸的硬气,可惜虎头蛇尾的很,顿时让在门口躲雨的一些个往来行人看着感觉好玩,有些不认识谭纵又自恃在南京城里头人面广不怕得罪人的便嘲笑起谭纵不识好歹来。
谭纵被浇了一身水,虽然有莲香一脸怜色的给他擦脸,可这火气却是擦不走的。见着有人拿自己当猴看,这火气再也憋不住,抬脚就将那人踢了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
那人被谭纵踢了一脚,又打了个滚,着实是出尽了洋相。这会儿爬起来就想过来报仇,冷不防边上突然扬起一蓬花裙,一条美腿从裙内撩出来,又将这人踢了个正着。
而且这一脚撩的极为阴阳,却是正正踢在了这人下身处,正是江湖里传说中的禁招——断子绝孙腿。
见那人站起来后一脸的不甘、愤怒,一脸煞气的谭纵还未说话,施展完绝招的莲香却是横插了出来,脸上满是不屑,指着那人就开骂道:“不睁眼的东西,我家老爷也是你能笑的!”说罢,抬着手指,却是前后左右转了一圈,手指过处,那些个人纷纷偃旗息鼓再不敢往谭纵身上看了。
谭纵这还是首次见着莲香这般霸气的,当真意外的很。可这时候不仅不觉得莲香鲁莽,反而觉得这女子极合自己心意,也不管自己浑身上下湿*濡濡的,直接将她搂紧在自己怀里,给这女子撑腰道:“哪个不服的这会儿尽管笑,老爷若是不将你们整治的哭天喊地,老子就不是监察府六品游击!”
第一百零八章 无形考验
见那人站起来后一脸的不甘、愤怒,一脸煞气的谭纵还未说话,施展完绝招的莲香却是横插了出来,脸上满是不屑,指着那人就开骂道:“不睁眼的东西,我家老爷也是你能取笑的!”说罢,抬着手指,却是前后左右转了一圈,手指过处,那些个人纷纷偃旗息鼓再不敢往谭纵身上看了。
谭纵这还是首次在大顺朝见着莲香这般霸气的女子,更难得这女子就是自己的枕边人,当真意外的很。可这时候谭纵不仅不觉得莲香野气,反而觉得这女子极合自己心意,也不管自己浑身上下湿*濡濡的,直接将她搂紧在自己怀里,给这女子撑腰道:“哪个不服的这会儿尽管笑,老爷若是不将你们整治的哭天喊地,老子就不是监察府六品游击!”
谭纵这话说的狂妄,但却狂妄的有理有据,有他的底气。
但谭纵这话说的却不合适宜,倒与那些个不成器的纨绔似的,就缺个叫王仁亦或者陈子夫的爹了。
不过,他这话一出来,却很是震慑了那些个人。毕竟自从四大纨绔被关进大牢里后,谭纵与宋濂的名字便再度传遍了南京城里头的上层,至于中层建筑更是拿这两个名字当传说了。这会儿亲耳听到谭纵自爆六品游击的名头,那些个人哪还不知道眼前这位携带着娇妻美眷的便是传说中的谭梦花,顿时一片哗然。
一时间,有些人家的闺女便拿眼来瞧,有些想巴结的就想往这头挤,有些胆小的却是唯恐避之不及,只想往外头走。总之,林林总总,莫不如是。
谭纵发泄了后,却是在心底里咒骂了自己一句,知道自己这一句说不定回惹来麻烦,若是传到赵云安这位理想主义者耳朵里,指不定又要给自己降点分,因此心里头就不爽的很。
就在谭纵阴沉着脸的时候,那边暴雨里头忽然冲过来一辆马车,那马车上的徽记谭纵识得,不是徐文长家的马车又是什么!
谭纵正想着能不能搭个便车让这马车送自个去客再来,那马车却是嗑哧一声停在了邀月楼门口。谭纵这才发觉这驾车的车夫一身蓑衣,头定斗笠,倒是武装的齐全。
那车夫跳下车来,从那车座下面抽出一柄大大的黑伞,又从车架边取出一副蓑衣和斗笠,这才直接走到谭纵身前恭敬道:“谭亚元,还请速速上车吧,这雨太大,停的久了怕马儿就走不动了。”
谭纵正惊异间,林蔚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里头挤了出来,又在谭纵身旁小声道:“小弟猜想兄长此时或需用车,便自作主张将伯父家的马车调来了。若是兄长不嫌弃,不如便坐这辆马车走吧。”
听得林蔚此言,谭纵不由地对这年未弱冠的小少爷刮目相看了。不仅是这林蔚头脑机敏,竟然能够事先判断出谭纵会要用车,但在与这小少爷胆子竟然也大的很——在谭纵面前自称小弟,把谭纵称作兄长——仅从这事上来看,这位林家的小少爷光气魄便是不小,当真是比那徐文长强上了无数倍。
谭纵又看了这林蔚一眼,眼中便露出了几分赞赏之色——这表情当真是发乎自然,似乎谭纵早就有这资格一般,竟是毫无突兀之感。
已然穿戴好蓑衣斗笠的宋濂打着那车夫送来的雨伞,将谭纵与莲香送进车内,这才转头与林蔚道过谢,随即踏上马车与那车夫坐在了一处。
看着远去的马车,林蔚却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重重的浊气。
见谭纵自上车后便紧锁着眉头,莲香知谭纵心里头担心这雨势,因此一路上也就不敢再打扰谭纵,只是默默注视着这男子。而在两人对面的那车座上,一个极其显眼的盒子就正正地放置在那,正是先前在邀月楼时陈老爷子送来的那只。
车窗外头雨点砸落的声音丝毫不见减小,反而还多了些重物砸落的声音。未过多久,一颗几有拇指大的冰雹便砸在了车窗上,发出的声响直吓了莲香一跳。
谭纵也是睁开了眼,见着那车窗玻璃上留下的一个显眼痕迹,心里头更紧了几声。
适才他冒雨冲出去时,只不过是略有所感,但却未再地上发现丝毫的迹象。可这会儿这车窗上的痕迹却清楚的告诉他,这塌天似的暴雨果然非同一般,竟是夹杂了比蚕豆还大些许的冰雹。
一路上,谭纵与莲香都未说一句,直到车外宋濂打开车门才发觉终于到了客再来,谭纵对莲香嘱咐了几句,这才连忙跳下车也顾不得撑伞了,直接就往客栈里头闯。
由于赵云安的入驻,这客再来除开小二和厨房里头的那些个厨子外,包括掌柜的在内,所有的闲人都统统不许逗留。因此平日里头这大堂里倒是没多少客人,也就能见着三三两两行辕里头的随员在此喝茶饮酒。
只是今日谭纵在这大堂里头除了几位跑腿的小儿外,竟是空无一人。谭纵心里头奇怪,却没心思计较,只是蒙着头往里头走。
过了大堂,方进回廊,借着这回廊下面挑起的烛火,远远便看见几位便衣穿着的侍卫在远处的烛火下闲聊,谭纵心里又是一阵奇怪。平日里头,这些个侍卫可不敢这般随便闲聊,即使不需如守卫皇宫一般在门口站岗,可四处巡视也是要的。可这会儿竟然聚众嬉闹,难不成不想干了?
只是谭纵却是无意理就会这些,便径直从这些侍卫身边走过。这些时日虽然谭纵来的少,但谭纵因为被赵云安看重,早已然在这些个侍卫那挂了号了。这会儿见着谭纵过来,虽说不用行礼,但起码还是息了声,也算是给了谭纵面子。
过了长廊,还未来得及进赵云安的院子,便见着有人正一脸焦急地守在院子门口。谭纵眼神好,远远地便瞧出来这来回走动的赫然便是赵云安给他安排的副手李志高。
这李志高原被谭纵派去整理帐薄,这会儿出现在此处,谭纵第一反应就是帐薄出了差错,亦或者是有了发现,否则这李志高断然不会这般快就整理好。可待谭纵走过去,那便李志高第一句话便打了谭纵一个措手不及。
“你说安王去河堤了!”谭纵呆愣了一阵,随即连忙追问道:“莫不是河堤溃堤了?”说罢,谭纵却是不信的自言自语道:“那河堤我去瞧过,虽然有些问题,断然不至于这般快就溃堤的。难不成是那位成大人那儿有了发现?”
“大人高明。”李志高却是连忙拍了一个马屁,但脸上却是一副郑重之色,彷佛这一句根本就是真理一般:“早先停雨时,成大人曾差人来报,道是在秦淮河外河河堤有所发现,将王爷请了过去。本想派人去唤大人同去,谁想未来得及走这大雨就下下来了,王爷顾惜大人今日操劳甚多,便将熊人留在此处。王爷有言道:若是大人来了行辕,便随大人同去,若是大人未来便不用再去打扰大人休息了。”
谭纵极想说一句“这是什么混账话”,要知道这来与不来(去与不去)是极有可能影响他在赵云安心中的评分的。若真的未去,还不知道会被其他人怎么说,但这会儿行辕里头眼红谭纵地位的绝对大有人在,便如那不知所谓出来跑了个龙套的李慕白,亦或者是那些个貌似安分的户部随员,只怕便会趁机落井下石。
而这李志高身为他谭纵的副手,竟然当真以为无妨,那才是真的蠢到家了。但若是这李志高说的当真是真的,谭纵却又不好拿这李志高如何——说不定便是赵云安私下里亲自吩咐过了,绝不许人去通知他谭纵,将这事当成了一种考验。
但无论如何,好歹谭纵也算是第一时间赶到了,便算是晚了一会,可那边有那些个从南京城里头的这些商界大佬处得来的承诺,多少也算是谭纵的功劳了,便是晚上少许也是应有之义。
只是这会儿既然知道了,谭纵便不能再耽搁了。说不得就扯过李志高,要其速速将自己带去那地方。
李志高不管私下里是个什么态度,可在谭纵面前自然不敢造次,连忙从自己房里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两套雨具,这才随着谭纵往外走——虽然是李志高引路,但他却不能走在前头,只能算是随着。
而谭纵却是一边走一边穿戴蓑衣——实则这玩意的防雨功能真的不怎样,不过好歹也能防些雨,也算是聊胜于无了——心里头却是暗暗为自己的及时赶到而庆幸。适才这李志高直接便从房里头拿出了两具准备好的雨具,更进一步让谭纵觉得这一次极有可能是赵云安对自己的进一步考验,而他的到来显然是合格了。
待到了客栈大门,只见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停在门口,连拉车的驽马带那车夫,俱是一身装扮,显然是早已准备好了。
至此,谭纵对自己的猜测已然深信不疑——因为他的一片公心,他无意中闯过了赵云安的考验。
第一百零九章 滩涂秘寨
赵云安出客栈的时候,正是大雨方降不久。
犹如天塌的雨势让他站在客栈门口久久不敢动弹——他自小便在北方京城里长大,狂风见过,黄沙也尝过,即便是冻死人的鹅毛大雪他在东北那片黑土地上也见识过,惟独这南方的暴雨还不曾见过。如今,他凑巧四月份来这南京府,正好就撞见了这天塌似的暴雨,也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王爷站在门口不动,身后的那些个随员自然也不敢动,而那些个负责护卫的侍卫则是倒了大霉,必须顶着这狂风暴雨在外头站岗放哨——虽说按理论这天气断然不能有刺客,可谁都清楚,这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故此没人敢掉以轻心,即便蓑衣里头的衣服都湿了也没人敢说个不字,仍是在街面上来回的扫视,生怕漏掉一个可疑之处。
见赵云安只是抬头看天,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看雨还是在看雷,有个机灵的随员连忙从后头撑了伞过来给赵云安拦着了风雨。这随员聪明的很,虽然拦着了好大一片,但却未挡着赵云安的视线,却让其他人看了忍不住暗骂这人会凑趣,却不知这便是个人的机缘。
又看了片刻,赵云安也不知下了什么决心,亦或者是动了什么念头,只是放松了紧皱的眉头,开口道:“走。”
这随员知趣的很,立即就招呼一直在外头候着的马车,又将伞换了个位置,好让赵云安不至于被雨淋着。只是这般大的雨,他固然能护得了赵云安,却护不得自己。未等赵云安迈进车厢,那雨便顺着风将他浇了个通透,整个人直接就成了落汤鸡。
赵云安在车厢里头见着了,心里颇为不忍,便开口道:“你回去吧,换身干爽点的衣服,再找厨娘熬点姜汤,莫要冷了身子。咱们这回在南京府可要呆一段时间,生病了可没地方修养去。”
赵云安这番话说的那自然是让人感激涕零,这随员都是就是泪流满面了,只是雨势太大,大伙也分不清楚这脸上究竟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只看得着这人一副愿意肝脑涂地的样儿,倒是让不少人见了悱恻不已。
谁都知道,得了赵云安这句话,别的不说,至少这人的前程是可期了。莫说只是淋场雨,便是去刀山火海走一趟那也是值得的。
马车轮子骨碌碌的开始转动,那些个随员自然也都上了后头的马车,只苦了那些侍卫,这会儿还不得休息,必须随车而动。好在这些侍卫人数够多,分了两班倒,一班在车上车夫位置上休息,一班就在下头警戒。
这些个侍卫除了那些个镀金的以外,各个都是从各军营里挑选出来的精锐,按说在雨中也训练了不知多少次了。只是这雨势太大,街上的雨水排不尽,因此不一会儿这些侍卫的靴子都被水泡得软乎乎、湿*濡濡的,穿在脚上颇不得劲。
这车队一走,便是一个来小时,先沿着东大道直接出了东门,又走了一段泥路,再穿过了一片不小的林子,最后更是过了一道山岗,车队便走到了秦淮河外河离城颇有段距离的某一段儿。这儿距离南京城已然有段距离,平时绝少有人走的,若非这次是有人引路赵云安自觉恐怕没人会想着往这边俩。
但这儿的地势却也颇为奇特,竟是一处拿石料围了一圈的滩涂地,秦淮河绕着这地却是打了个折。
在这滩涂地上,又有一处营地,门外头的几棵老柳树下头正站着好些个早已经被淋得浑身湿透了的北方大汉,贴身的衣裳下面露出壮硕的身材,一个个虎背熊腰的。中间又有几个身形稍微矮小点的,应该是中原一带的,长相倒算得上是堂堂正正,其中一个打头的正是这次钦差团的工部主事成告翁。
见着车队过来了——由于天色太黑其实是先听着响动再看到的车队,成告翁也顾不得一身的污渍,更顾不得这兜头来的狂风骤雨了,连忙在路口候着了。只待那赵云安一下车,这成告翁便告了声罪道:“下官惶恐,还需劳烦王爷亲自跑这一趟。”
“无妨,你且先去车中换过干爽的衣物,待会再说话。”已然穿戴好了蓑衣,戴好了斗笠的赵云安一摆手,却是立即有准备多时的工部随员过来将成告翁及一众工部随员引进了后面的几间车厢里。里头早已然放置好了干燥的毛巾、各自的衣物,以及这会儿必须的蓑衣和斗笠。
至于那几个护卫成告翁安全的大汉,先是与赵云安见过礼,再是找着车队里头的头头交了差还了令,这才寻了自家的马车,上去换衣服去了。
与那些工部的不能比,这几个护卫只能挤在一辆车里,倒是显得拥挤的很。不过和一身湿相比,即便再拥挤也比衣服贴身上强。再者说了,似他们这等当护卫的,也就是这么个命了。想要待遇好点,除非能在这军营里头混个一官半职,最后再得个“将”的身份,否则这辈子就没什么指望了。
趁着成告翁换衣服的这段时间,赵云安却是不顾脚下泥水乱流,一脚高一脚低的就往那营寨走去。
看的出,这营寨应该有四五个年头了,门口的那些个砖墙都有了些破损,露出里头的红砖壳子来。隔着木栅栏,借着那些个屋子里透出来的光线,赵云安也能够清楚看到那寨子里头的几处营房里,都有三四个人头在房间门口若隐若现的,显然是有人在房间里头往外窥视。
再往里头瞧,却能见着一处码头,这会儿码头处一大片阴影朦朦胧胧的,似乎是停着一艘沙船,赵云安未见过,也不知道这船究竟能载多少货物。但赵云安知道一点,这艘船,必然就是成告翁让自己过来的关键——这会儿这船上的石料也未运完,仍有过半留在船上,便是甲板上也堆了许多。
显然是这暴雨打乱了这营寨的计划,使得这船上的料子未能及时卸下来。
赵云安还记得谭纵曾说过,这南京府王仁为了从水利银子特别是河堤银子里面扣出钱来,将这修河堤的料子挖了修、修了挖,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和苏州、杭州两府换着地方来弄。这艘船这会儿停在这,显然船上的石料便是由其他两府运过来的。
可这会儿南京城大雨倾盆,苏州杭州二府又如何能幸免,说不得只会更大。可即便如此,仍然有人将这河堤的筑石挖了,还冒雨将之送过来,当真是为了这点银子丧心病狂!
赵云安眼前彷佛出现了苏杭二府河堤溃堤后,百姓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财物、牲畜被洪水卷走,房屋倒塌后百姓在废墟中等死、亦或者是被洪水卷走随波逐流、亦或者是陈尸江上,种种景象让赵云安正眼欲裂,双目赤红。
那边成告翁却是已然换好了衣服,踩着几乎要过膝的水过来了。雨势太大,这雨水从天际倒下来弄的整个世界到处都是哗啦啦的水声,成告翁要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向赵云安喊:“王爷,下官说的便是那船了”
实则事情经过成告翁早已然派人与赵云安详细解说过,无非是巡视河堤时,无意发现了这艘船。成告翁身为工部主事,虽说对这船舶一项不甚精通,只看了一眼,却也看的出这船吃水极深,显然舱里装了重物。
本来这船外观普通,与其他沙船无疑,但巧就巧在因为水面上涨,河道里头水势浑浊湍急,那船吃水又深,匆忙间那掌舵的船老大看不清河道,竟然无意陷在了一处浅滩上。为使船能开动,那船老大便领着七八个人手,从舱里头往外搬石头。
若只是搬压舱石也就算了,毕竟这东西哪艘船都有,可偏偏从这船里头搬出来的石头各个都是一般样子。而成告翁这两日又整天的泡在河堤上,越看那些被丢进水里头的石料越觉得眼熟,最后才断定这船上的石料应当就是运来南京城修河堤用的了。
既然是修河堤用的,成告翁自然想要去查探一番,不想他派去的随员方一走进,那船上立即就有人持着刀威胁恐吓不准人接近,这才引起了成告翁的警觉,猜想这船会否有什么古怪。
待成告翁再细细观察后,这才发觉这些石料的六壁竟然大部分不是新痕,反而多是老痕,显然从山体上凿击出来已然时日不短甚至都是用过的旧料子,怕是好几年都有了。更夸张的是,一些个石料上甚至还有未清除干净的水草、绿苔,当真是让成告翁看的目瞪口呆。
这时候,成告翁虽然还不清楚里头有什么玄机,但他下意识的便猜想出了这石料必然有些许猫腻,顿时河堤也不查了,就跟在这船后头一路沿河北上,这才找着了这处远离南京城的一处营寨。随后,成告翁便派人将这事向赵云安禀告,自己则带着人在外头守着,怕那些人将那船以及石料转运他处。
赵云安虽然早已然听那前来禀告的人说过,可这会儿仍然仔细听成告翁说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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