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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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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素颤声道:“娘娘!为何要找人冒充妾身——”她浑身发冷,面前的人乍一看,就好像年轻时的自己,只是更加柔弱,惹人见怜。

    向太后一震,看了赵棣一眼,想到太皇太后在福宁殿的话,这样才能了结宫中朝中内外的心结,让太皇太后和赵棣死心,也免得陈氏受伤,她心一横,安慰陈素道:“你莫怕,你和阿予跟着我,不会有事的。”只要陈素和那高似的确无染,今夜一过,水落石出,她也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孟娴?——”赵浅予猛地喊了出来:“你明明在大理寺狱里的,怎么跑来这里?五哥!你是不是要害小娘娘!大娘娘,您别信五哥!”她转头吩咐:“来人,快去找大理寺的人——

    太皇太后厉声喝道:“大胆!传我旨意,将雪香阁服侍的人全部押去后头。”

    雪香阁的两个女史见赵浅予已被两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带御器械押住,紧握的手只能松开,被进来的禁军们押了下去。

    陈素咬牙拉住赵浅予,向太后示意两人稍安勿躁。

    几位相公转开了眼。赵昪皱起眉,看向外头,此事特意避开定王殿下和张子厚,看来不妙。再看到一脸茫然的“大宣”孟存,赵昪心头更加沉甸甸的。

    “好了,留她在这里,我们去后头等着吧。”她将手伸向六娘。

    六娘强忍着泪水,躬身扶住了太皇太后。众人跟着太皇太后往后室走去。

    几个女史打扮的皇城司女亲从官轻手轻脚进来,扶着四娘坐到榻上,让她靠在隐枕上,倒了茶水,在她手边摆上了针线篮,熄灭了厅内其他的烛火,将案几上的烛台挪开,厅内昏暗下来。厅内站着的几个人影子在地面上轻微摇晃着。

    四娘摸了摸针线篮里头的婴孩肚兜,提了起来,大红蜀绸上花开富贵已经绣了一半,这些和她身上的衣裳、发髻上的银钗,都是从陈太妃殿里取来的,这件肚兜看来是做给陈太初的弟弟或妹妹的。

    妹妹,她倒也有一个好妹妹。拜她所赐,她既失心爱之人,又险些丧命,今夜也该还些回来了,让她先尝尝身边人一个个死去的滋味。

 第222章

    兔起鹘落间; 高似在宫墙和殿阁之间忽隐忽现。他不需要舆图; 每一条通道; 每一栋楼阁; 每一堵院墙; 都在他心里; 清晰无比。演练过无数次;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 只知道会来。他不知道陈素会住在哪里; 只知道就在这里。

    一切都沉寂下来,但又不是真正沉寂。远处士兵在呼喊,锣鼓喧天; 沉重又带着战场上绝不会有的拖沓。他甚至能听见弓箭离弦时的那一声声; 充满离别的不舍,这是他最爱的声音,缠绵悱恻。还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快速有力又疯狂,血液流动的声音; 如河水奔流出海,从赵栩刺穿之处流出。他脚下不停; 单手已脱下外衣; 随意将伤口包了几圈。

    星光、火光; 树影、墙影,在高似身上不断变幻,浮光掠影像要拼力追回已逝去的似水流年。

    “彼苍者天; 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苏瞻在屋顶为王玞招魂后,下来时哑着嗓子念了好几遍,失魂落魄。

    有时,他从州桥买了鹿家鳝鱼包子,一步步从御街迈向皇城,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说出这两句悼亡词。他在二府八位里,将大内舆图上所有殿阁通道禁军宿卫一遍遍地记在心里,甚至金水河和五丈河在大内的长度宽度深度,他都想方设法从工部打听出来。他一次次揣摩能安然带她离开皇城的法子。

    谁也挡不住他,能挡住他的,只有裹足不前的他自己。

    ***

    赵栩追过隆信殿,刚要越过院墙,两根长棍交叉拦住去路。早间才被召回的刘继恩在不远处率领几十个皇城司兵卒静静守着,火把通明。太皇太后向太后两宫有旨:拦截燕王殿下。

    两个带御器械躬身道:“殿下,多有得罪了。”他们听令拦人,却不能使用兵刃。他们知道赵栩文武双全,却想不到他厉害到这般地步,两人顷刻间险些中剑,只能竭尽全力缠住赵栩。幸好这位殿下的身法突然慢了下来。

    赵栩膝弯发麻,险些跪倒在地,幸亏两个带御器械不敢伤他半分。阮玉郎箫中的针只怕有毒。他当机立断,立刻收了剑。

    两个带御器械一怔:“殿下?”

    赵栩往地面一趴,反手撩起下裳:“我右膝弯下五分的地方中了刺客暗器,怕是有毒,先替我把毒剔干净。”

    带御器械历来是军中挑选出来的最厉害之人,虽然眼前这位殿下行事令人无从捉摸,闻言立刻执了火把,蹲下细细查看。赵栩膝弯下的小腿肚已青肿一片,三个针眼极小。

    刘继恩带着皇城司的人一拥而上,团团围住,火把聚到一起,照得这一片如同白昼。

    赵栩伸出短剑,周边人瞬时齐齐后退了几步。

    “火,过来!”赵栩扭头喝道,他一双桃花眼扫过周遭人,往昔未语先笑的眉梢眼角要靠一张万年寒冰脸才压得住,这一眼如刀锋一样锐利,看得人人心中发毛。

    带御器械立刻放低了手中火把:“殿下是要此时此地就剜出来?”

    赵栩把手中剑在火上来回烫了几下,心中急得不行,面上却露出一丝嘲弄:“不然怎么办?留着做腊肉?”他将剑柄递给那人:“剜干净些,别留残余。”阮玉郎的这毒并不霸道,这是要把他送到赵棣手中了。

    皇城司士兵再围上来,不远处殿前司的人已经呼喝着往这边而来。刘继恩手握上了刀柄。

    赵栩催促道:“快些!”

    “殿下,小人动手了,还请殿下忍着点。”那人镇静地撕下半幅衣裳:“刘都知,还请速速禀报娘娘、官家,燕王殿下遭刺客暗器所伤,需立刻请御医官——”

    “方绍朴!我只要方绍朴。”赵栩喝道。兜兜转转,他居然还能回到方绍朴手里,只是情势更加凶险了。他一声闷哼,额头砰地撞在地面上。幸好另一个带御器械死死按住了他的右腿。

    旁边的士卒好些人看着那不停抽动的腿,鲜血淋淋的伤处,都钦佩地看向赵栩。

    “让开——让开!”外圈传来兵器出鞘的声音。

    “大理寺少卿在此,皇城司退开!”有人大声呼喝,毫不客气。

    张子厚!赵栩双手紧握。张子厚在这里,雪香阁会有谁?

    张子厚一路小跑着进来,再看到地上的赵栩,带御器械还在挤压伤处,转头道:“方医官,快些。殿下怕是中毒了。”

    他身后的方绍朴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让开让开,放——放着我——我、我来!”他跟着张子厚先一路奔去东宫六位,再一路狂奔过来,一蹲下身,腿一软,差点摔在赵栩身上,被人一把扶住了。

    “殿——殿下!没——没事的。放放心!”方绍朴伸手沾了血,放入口中一舔,舌头麻得更加说不利索话。“毒、毒毒性不不不大。”他打开药箱。

    “季甫——”赵栩只觉得那块肉被烈火灼到似的,咬牙喊道。

    张子厚立刻趴在了地上,凑到赵栩旁边:“臣在!”

    “高似去了雪香阁,我娘在,赵棣和娘娘也在。你快去!另外速速通知皇太叔翁。”赵栩压低了声音,嘴唇几乎贴上了他的耳朵。

    张子厚一个激灵,不好!高似无论做什么,只要去了,陈太妃就百口莫辩。他立刻爬了起来,吩咐带御器械道:“刺客尚未全歼,殿下的安危,托付给你们了。”

    刘继恩上前一步,拱手要说话。

    张子厚看也不看他一眼,挥手让孟在派给他的人手纠缠住了刘继恩:“护住殿下!”他带上大理寺的人往西北雪香阁方向拔足飞奔而去。

    ***

    雪香阁的飞檐斗拱就在高似眼前,院墙外的禁军们都被东南角的捉拿刺客吸引了,虽然还在巡逻,却围在了雪香阁东南院墙外。

    高似绕到西边,侧耳倾听后,飞身跃入院子中。他趴伏在院子中太湖石最高处,院子内小池塘中月色旖旎。回头望,不见赵栩的身影,再回过头,正厅的八扇百花纹槅扇门掩了一半,昏黄灯光透出来。院子里一片漆黑,没有服侍的人,只有正厅一豆灯火,窗纱上影影绰绰。一刹那,他有些情怯,又心潮澎湃,垂头看了看脚下一块石头压着的一串端午应节物,忍不住蹲下身子,轻轻捞了起来。

    还是这样的编法。陈素在家时,她家门上一到端午就挂着长长两串这个。后来他做带御器械时也留意到她的住处挂着这些。如今她的女儿也这般似她。

    高似轻轻放下这串物事,一念间突然想起多年前,他护卫着先帝赵璟去到陈素的住处,时常也只剩下一盏灯,那时候陈素通常在替六郎做一些贴身衣裳。赵璟不喜人通传,有时站得远远的看一会就走,有时进去了,有时没进院子忽地返身就走。就算进去了,有时喝一盏茶说几句话后也会突然离去。他察觉到陈素小心翼翼地喊着恭送陛下那句话背后的如释重负。

    他暗暗地高兴,陈素认得他,虽然她装作不认得他,但她的确不记得以前那一夜的事了。蓦然赵栩那一剑刺中他后说的话,疼得厉害。

    要杀,不信。那她呢?

    他不再犹豫,飞鸟投林一般扑入厅内。

    两个皇城司的女亲从官还没有来得及惊呼出声,已被刀背敲晕。罗汉榻上的四娘翻过身,半坐起来,掩面惊呼了一声:“谁?”她压低了声音,只露出了眉眼。心突突跳得厉害。舅舅说她眉眼间其实肖似陈家人,去掉她那份轻愁笼烟就能瞒过十多年没见过陈素的高似。

    高似!就在十步以外。她方才所有的信心筹谋,在这个高大魁梧目光如电的男子面前,刹那烟消云散。厅里被一种压抑的沉重笼罩着,她几乎呼不出气,手脚发麻,甚至想按照先前安排的两个最简单的字都问不出口。

    高似缓缓收起手刀,铁塔一般的身躯站在厅中,挡住了大半灯光。他看了四娘一眼,目光投向榻后的八扇雨中听荷落地大绣屏。

    四娘肌肤上渗出鸡皮疙瘩,一片一片。

    “是——你?”她死死掐着罗汉榻上的藤席,指甲剧痛,终于勉强问出这两个字。

    “不是你。”

    三个字说得并不响,甚至很随意。四娘却被震得回不过神来。他说什么了?谁不是?

    厅中的空气像被突然吸进一个漩涡,四娘险些被掀下罗汉榻,魂飞魄散。

    暗黑的刀影自上而下,自远而近,带着奔雷之声,扑面而来。

    八扇绣屏从中裂开,连着罗汉榻也被砍成了两段。通向后室的槅扇门震动不已。

    后室灯火亮了起来,里头的床、屏、桌椅早已撤走,乌泱泱全是人。赵昪只盼着太皇太后等人还没明白高似那三个字背后的含义,赶紧道:“二位娘娘!请带官家先退避。”高似武艺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太皇太后冷笑道:“你们个个都觉得那女子肖似陈氏,高似却只一眼一句话就认了出来。若无私情,作何解释?”

    一室死寂。六娘慢慢将颤抖的右手离开了太皇太后手肘,忍不住侧目看向另一边的赵棣。

    赵棣垂眸看向地面,强压住兴奋和欢喜。先生神机妙算!谁能想得到孟四娘的真正用处?除了他,连孟四娘自己也不知道,要不然那楚楚可怜的纤纤弱质,又怎么敢在高似刀下假冒陈氏!除了死还是死,可惜可怜。

    正如先生所料,凭高似大赵第一神箭手的本事,百步外的蚊子他都能分得清公母,这么近定能看出心上人的真伪。只要他看破了孟氏,看破了后室伏兵,就已经坐实了他和陈氏的关系。也只有先生这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算准了太皇太后和相公们这些聪明人的心思,才能助他通天。

    聪明人,总会更相信复杂的办法,总是想得更多,总要自己一眼看出旁人看不出的才肯认定。

    向太后万般无奈地喟叹了一声,看向陈素。

    陈素拼命摇头道:“妾身不知!委实不知原因!妾身愿同他当面对质!”她声音颤抖,全身颤抖,死死抓着赵浅予。

    高似垂目看着抖如筛糠的四娘,皱了皱眉,并没有取她性命。他一步跃上罗汉榻,踢开四娘,起手又是一刀,槅扇门断成四截,咣啷坠地,三尺进深的过道露了出来,里头两个半人高的大花瓶也倒在地上,暗夜里看不清里头插着什么花,碎了一地。

    尽头处后堂的大门紧闭,里面已亮了灯火。

    陈素你在哪里?可有性命之忧?高似如一头猎食中的猛狮,直扑向通道。

    “护驾——护驾!”后屋内灯火骤亮,有人高呼出声。

    大门轰然断裂,木屑四溅。

    高似横刀站在昏暗的门外,这几刀后,肋间伤处疼得厉害,但他没有退路。

    他一人,和朝廷内外宗亲宰执们对峙。他一人,和整个大赵朝廷对峙,面无惧色。

    陈素不顾颈中横着带御器械的利刃,往前挣了一挣:“你为何要陷害我!”

    他陷害她?高似肋间更疼了。她还身穿丧服,赵璟大祥还没过,那身衣裳真是刺眼。更刺眼的是大开着的每扇窗后冰冷精铁箭头。

    侍卫亲军们团团护住了室内众人。谢相朱相对视一眼,惊觉这小小后室里的人手不一定能挡得住高似,两人看向太皇太后身侧的四位带御器械。

    赵棣斜斜挡在太皇太后身前,喊道:“高似你速速弃刀就擒!不然陈太妃性命不保——啊??”

    一刀天外飞来,直扑向赵棣面门。两位带御器械立即飞身迎上。

    “杀了陈氏!”太皇太后厉声下令:“传旨,捉拿燕王赵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耐心等待。

 第223章

    “不许杀——”向太后大喊。

    “不许杀。” 赵梣稚嫩的声音立刻跟着响了起来; 陈太妃是很好的小娘娘; 这个不用大娘娘说; 他早就明白。

    “谁敢伤陈太妃!”张子厚的怒吼从东窗外头传了进来。

    带御器械手中佩刀一收又立刻一放; 陈素颈间已伤; 她顾不得; 六郎呢?六郎你千万别来!

    “护住官家!”谢相等人簇拥着太皇太后向太后赵梣退向楼梯口。赵昪暗暗叫苦不迭; 谁想出来的这馊主意; 雪香阁后室并不宽敞; 众多禁军在内,反而施展不开,连个可退的后门都没有; 完全不顾两宫和官家的安危。只有高似一人就这么忙乱; 阮玉郎再来,一个不慎,大赵朝廷内外上下就被一锅端了。他眼皮一跳,看向赵棣,蹊跷之事; 出自蹊跷之人。

    无比混乱的一瞬,弓矢离弦声不断; 没有依依不舍缠绵悱恻; 十分紧凑沉闷。如此近距离; 箭全部是直线飞出,把高似方才所站立的地方扎得密密麻麻,一片箭林。

    高似再度退回前厅; 前厅里早涌入殿前司金枪班的禁军,长…枪斜指,密密麻麻,无路可退。

    有伏兵,被赵栩说中了。他不该来,也被赵栩说中了。他不是不明白,就是不甘心。

    高似手中刀挡住身前潮水般攻来的十几杆金枪,再退回前厅后室之间的夹道。孟在独自横枪站在箭林之前,面容冷峻:“阮玉郎已死于地道毒烟烈火,高似,可敢和孟某一战?”

    阮玉郎假死,还是被赵栩说中了。陈素记得他,依然记得他,开口却问他为何陷害她和六郎。

    肋下的伤口越来越疼,还有许多地方也在疼,有刺痛,有抽痛,越来越痛。高似很多年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他幼时早就习惯忘记“疼痛”这种感觉,还真的做到了。时隔几十年,今夜终于忘记的疼悉数回来到他的身体内,排山倒海。

    太皇太后苍老愤怒的声音传来:“还不动手杀了陈氏?!你们都糊涂了不成?陈氏身为先帝宫妃,和契丹贼人有染,玷污大赵后宫,混淆皇家血脉——”她的话已经不算话了?竟然个个敢反驳敢不当回事!

    咣啷一声,高似弃刀于地,走近孟在,双膝跪地:“在下实乃女真二太子完颜似,今夜不得已擅闯大赵皇宫,为求见贵国太皇太后、太后、皇帝陛下,有秘事禀报!”

    他声如雷鸣,震得前厅后室所有人耳朵嗡嗡响,甚至雪香阁院墙外严阵以待的将士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棣一呆,这是怎么回事,先生可没有提起过!

    ***

    赵栩一瘸一拐赶到雪香阁的时候,处处依然是激战后的痕迹。大理寺的胥吏从方绍朴手中接过他,小声将先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完颜似?”

    “是,说是二太子。女真使者们今日一早就在宫外求见朱相,没能见着,一直等在东华门外,中书省已经去宣召了。”

    赵栩缓缓踏上楼梯,想起高似在北婆台寺时坚持要入宫的神情。他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呢?能在苏瞻身边十几年的人,又怎可能任由阮玉郎摆布利用。高似只需亮出这个身份,变私为公,反能保住性命,看来他原先就计划掳走娘跟着女真使者的车马回驿亭,再行北上。但他为何会当众自首?是为了护住娘?

    一步一步,赵栩听见内侍在通报:“燕王殿下驾到——”

    二楼面南处设了新搬来的四扇半人高素屏,太皇太后和向太后带着赵梣坐在屏风后,赵棣、六娘肃立在一旁。赵浅予满脸是泪,靠着陈素,被孙尚宫带人贴身“服侍”着。听到赵栩来了,陈素又急又担心,却动弹不得。

    赵栩上了楼,见屏风前左边按班站着宰相们和新晋“大宣”孟存。右边上首坐着定王和两位老亲王,其次站着御史中丞邓宛和张子厚、孟在。

    中间地上跪着被牛筋五花大绑着的高似。听到赵栩的脚步声,他的背佝偻得更低了些。

    “快,给六郎看座。”定王高声吩咐道。

    屏风后传来太皇太后的声音:“慢着,陈氏的事情还没了呢。人证已经有了,就该定下她的罪!”

    赵栩上前行过礼后,对定王躬身道:“多谢皇太叔翁关心,六郎还受得住。”他转向屏风:“不知道娘娘所说的小娘娘一事是何事?何罪之有?”

    定王冷笑道:“怎么,就凭几个字,就断定有私情混淆血脉了?听说这位二太子喊了好几十个字,要找太皇太后、太后、官家,这又该怎么断定?”

    “皇叔你的心偏到西京去了吗?诸位相公们可都是亲眼所见,此人一眼就看出那人不是陈氏——”太皇太后问道:“朱卿,谢卿,你们可见到了?”

    赵栩和张子厚对视一眼,垂下眼眸。

    张子厚出列拱手道:“不错,娘娘所言有理,人的心还真都是长偏了。不过既然是诸位相公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敢问这位二太子见了那假冒陈太妃的女子后,究竟说了什么?谢相素来不偏不倚,还请告知我等不在场之人。”

    谢相仔细想了想:“说了不是你三个字。”

    张子厚看向朱相:“朱相,苏相离任,您是我朝相公之中最具君子之风的了,您还记得他说的是不是这三个字?”

    朱相皱着眉点了点头。

    张子厚恍然大悟,看向高似:“二太子,你所说的,其实是你来雪香阁,找的不是这个女子?你可认出她是谁了吗?”

    高似摇头:“我没认出她。我找的不是她。是二位娘娘和皇帝陛下。”

    屏风后的赵浅予哭出声:“早说了小娘娘冤枉——有人要陷害她陷害六哥!六哥——”

    太皇太后看向赵浅予,目光泠泠,神色怭怭:“闭嘴。”

    张子厚却看向御史中丞邓宛:“有人喊冤,邓中丞可听到了?”邓宛犹豫着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张子厚,你不必特意引导高似为陈氏母子开脱。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许多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难不成都冤枉了陈氏?倒是你和赵栩结党营私,图谋帝位,邓中丞也该知晓一二。”

    谢相等人见太皇太后直接给张子厚扣了这么大的罪名,都面色微变。只有赵昪抬了抬眼皮,要论嘴皮子,太皇太后恐怕还不是张子厚的对手。

    张子厚笑了起来:“娘娘所赐罪名,臣卑陬,愧不敢当。微臣以开封府试第一名师从杨相公,二十年来从县令做起,在户部、吏部、集贤院、台谏、枢密、大理寺均有任职,习惯独来独往。先帝曾有言,张子厚虽出自杨相公门下,最终却做了个刚狷纯臣。邓中丞,若张子厚有结党营私,还请千万别客气,尽管重重弹劾下官!只是天下冤狱,大理寺皆管得,这百官和后廷重案,更是大理寺职责所在。若要下官有冤不管,被人陷害了太妃和皇子,下官他日有何面目见先帝!”

    太皇太后被他搬出先帝,反驳不得,听他轻飘飘一句话绕回陈素身上,气得肝都疼了。

    张子厚见赵栩目光落在赵昪身上,不等太皇太后开口,朝赵昪拱手道:“敢问赵相,是哪位高人仙师未卜先知,料定了高似定然会至雪香阁?”

    赵棣抬起头:“张理少,高似会来闯宫,乃孟氏四娘告知娘娘的。”

    张子厚冷笑道:“孟四娘乃先帝秘旨钦犯,被关押在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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