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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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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娘子路祭时她的眼泪和那句“相见有期”。他从未近过女色,一时发昏,才有了那么点见不得人的肮脏心思。章叔夜敛目静心吐纳了几下,想要把那柔弱如花瓣似的双唇从自己脑海中排除出去,可听到六娘强压着的一声痛呼后,又睁开了双眼。
“你哪里疼痛?”他一直担心她昨夜或许哪里受了伤,又不便也不曾仔细查看过。
六娘越憋越疼,这内急她却说不出口,只强忍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章叔夜皱了皱眉,轻声问道:“手脚麻得厉害?”
六娘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刺痛得越来越厉害,她不禁屈了屈腰背。
“是腹痛么?”章叔夜一惊,心就揪了起来。头一个念头就是万一她已经怀了赵棣的孩子,昨夜在水里那么久,又被自己打晕了过去,还被好一阵挤压,会不会出事了。全然没想过六娘这才大婚了几天。
六娘见他问及,又点了点头,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来。
章叔夜全无章法,也急得满头大汗,半晌才极低声地问了一句:“六娘,你会不会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三月露桃芳意早”等四句出自宋代晏几道的词《蝶恋花》。
小剧场
赵栩:听说一发糖,留言表扬我的人就多了许多。
张子厚:呵呵。
章叔夜:呵呵。
九娘笑而不语。
赵栩扬眉吐气道:不服气么?
章叔夜默默洒出一片糖霜。
—————撒糖大赛————
你们看着办吧。
第322章
第三百二十二章
六娘被憋得羞窘难当; 又疼得厉害; 一时竟没有意识到章叔夜口中的“有了”是什么意思,待反应过来; 整个人都有点懵。以前只听说木樨院的笑话; 三婶偶有腹痛,三叔就会问是不是有了身子。不想风水轮流转,这话竟从章叔夜口中对着自己问了出来。她连连摇头,眼泪直掉。
章叔夜手足无措; 赶紧轻声安慰她:“你莫怕,妇人有了身子自己也不知晓的很多。是我考虑不周; 再过一个时辰我们换了船,我会尽快寻个大夫的。”
六娘涨红了脸细声道:“我内急。”声如蚊蚋。
章叔夜一怔; 惴惴不安的心反而松了下来; 转念间想起离开鹤壁的山路上,燕王那件丢弃于山野之中的外衣; 便伸手将自己的小衣割了一片下来; 叠了两下送到六娘手边:“实在忍不得; 先用这个垫着解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六娘身上的麦秸用朴刀略撑了开来,又把自己身边的麦秸轻轻挪到两人之间; 直到看不见彼此; 凝神听了听; 舱外并无人察觉,才轻声道:“情势危急,当不拘小节。”他顿了顿; 加了一句:“你莫放在心上。”
六娘死死盯着手里的布,羞得连腹痛都顾不上了,昏暗中只看得出不是蓝色就是黑色的,触手细软,和孟忠厚自小用的尿布十分相似。
可一想到这个,越发难以憋住。六娘强忍着眼泪,伸手去解裙带,偏生越急越慌,发麻的手不停发抖,竟将裙带打了个死结。她手忙脚乱,赶紧将裙摆从麦秸里轻轻抽出来,抖着手卷至腰间,将那温热的棉布垫入身下。至于难堪和事后如何是好,她实在无暇去想。
章叔夜隔着麦秸听她死命压抑着哭声,可隔在两人之间的麦秸都在轻轻抖动,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一头一脸的汗却都顺着头颈流入衣襟内。他只恨不得自己是瞎子聋子和哑巴,好令她不那么羞窘。
六娘腹痛渐渐好了,却依然蹲着一动也不敢动。“你莫放在心上。”是她先前对章叔夜说的,他方才又还给了自己。可她实在无地自容,鼻中隐约还有那气味,不知他会不会也闻到。自出生到现在,她从未这般狼狈不堪过。即便被迫嫁给赵棣,还被下了药,六娘也只想着总有一日能逃出生天,此时此刻,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知为何,章叔夜那坦荡荡的笑容又浮现了上来,眼中泪越发忍不住往下直流。
良久听不到声响,章叔夜压着嗓子轻轻咳了一声:“还痛吗?”不管如何,只要换了船,他还是要想法子请一位大夫替她诊一诊的。
六娘抽噎着嗯了一声。
两人谁也没有动,也没有开口。
又过了一会,章叔夜听见船体一震,外头各种声音响了起来,他细细听了听,原来已到了午时,粮船临时泊在了一个渡口,船上军士和杂役都去渡口边的摊贩买茶饭菜食,不少人大声骂娘,抱怨船上极差的寡粥稀汤。
再等了片刻,外头渐渐没了声音,只有黄河水击打在船体上的浪声。隔壁舱传来硬物击打舱身的声音,三长两短,接着又两长三短。章叔夜挪开两人之间的麦秸,不敢看六娘,只轻声解释道:“走,我们要从船舷一侧入水,想法子换一艘民船往郑州去。”
六娘垂首点了点头,想起自己手中还死死攥着卷起来的裙摆,赶紧放了下来,慢慢站了起来。她蹲得太久,一站起来头晕眼花,腿脚极麻,直接就一头栽了下去。
章叔夜赶紧一伸手抱住她,见她满面泪痕,双目紧闭晕了过去,实在不忍弄醒她,便侧过身子,将六娘背了起来。他拿起朴刀,犹豫了一瞬,用刀鞘拨动麦秸遮住了那暗处黑乎乎的一块棉布。
在章叔夜背上的六娘轻轻睁开眼,正好看在眼里,赶紧又紧紧闭上了眼。却不知道人真晕时完全脱力,和假晕并不同。
章叔夜脸上一热,反手托住六娘的腿,悄声无息地出了这处草料堆。
***
六娘离开洛阳的消息送往翰林巷时,孟建正在翠微堂嘟嘟囔囔。
孟建早间在广知堂外听各部官员议论,打探到火…药库爆炸和城墙被炸开的事和孟存少不了干系,便记在了心里。等回到木樨院待程氏醒转,他将后头那些荣耀之事一一说了,不免也提起此事。想来想去,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索性跑到翠微堂,将大理寺和刑部工部几个官员的话说给了老夫人听,气鼓鼓地一口咬定孟存必定是认了阮姨太太做生母,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陷害兄长,勾结叛党,荼毒京城百姓,甚至连女儿都舍得献给赵棣。
杜氏因事关孟在,沉默不语。九娘却因六娘而不忍多说。老夫人摩挲着数珠,只静静听着孟建唠叨,不发一言。自从得知孟存去了洛阳,她还是存着一线希望的,只可惜事与愿违。那是她亲自抚育长大的儿子,她耳提面命,悉心教导,要他忠君报国,上对得起天地祖宗,下无愧于子孙族亲。这许多年来,她看得到他身上有圆滑之处,为官几年后,逐渐有了取巧奉迎之道,可她却一叶障目,总想着官场需要这些而直接为他开脱了。
积沙成塔,冰冻非三尺之寒。既忘初心,便易入歧途。大道直行被抛之脑后,他甚至还不如阿婵……
孟建想到自己被青玉堂养成了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平庸之人,只觉得自己的天资全因身世而被埋没了。可也亏得老天有眼,他还是靠阿妧出了头。他越说越气:“果不其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
梁老夫人将数珠砰地砸在了小几上。孟建吓了一跳,停住了口,无边无际的委屈和郁闷涌上心头,就这样的关头,老夫人还不肯认了他这个亲生儿子。孟存都变成这样了,还是她的心头肉。
看着孟建一脸的不平和委屈,梁老夫人斥道:“孟叔常!先安定侯、赠太尉孟山定是老鼠么?”
孟建回过神来,赶紧站起身跪了下去,垂头丧气道:“儿子不敢。请母亲责罚。”
梁老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冷声道:“叔常,你既然已接了三老太爷一房,我不过是你的大伯娘。仲然再有不是,也是你的堂兄,他所犯罪行,若经查实无误,上有朝廷法规惩治,下有宗族家庙责罚。你对着我一个老婆子说这些做什么。”
孟建呆呆看着榻上端坐如钟面容冷淡的老夫人,在心里盘旋了好几个月的那点火苗,被冰水倏地浇了个透心凉。他顾不得九娘还在给老夫人打扇,伏地哭了起来:“大伯娘——?那我的娘呢?我的娘亲呢!为何一个两个都不要我这个儿子?陛下是我的乘龙快婿了,我光宗耀祖了!你为何——”
他恸哭失声,宛如孩童无依无靠。
梁老夫人视线落在他不停颤动的幞头上,手中捏紧了数珠,终于还是挪开了眼:“四十岁的人了,当朝国丈,日后也是要摄太尉的人,竟如三岁小儿哭闹不休,成何体统。阿妧,去扶你爹爹起来。”
九娘轻轻放下宫扇,疾步走到孟建身边,只觉得这个糊涂爹真是比没了娘的阿昉更可怜。
“爹爹,婆婆说的极是,若给陛下看到你这模样,只怕会发脾气的。”九娘柔声道:“爹爹侍奉婆婆向来恭谨,婆婆口硬心软,不然为何会为了爹爹特意赶回汴京来?”
孟建原本还拗着脾气想要再诉尽心中难受,听了九娘的话,倒慢慢地起了身,胡乱抹了一下脸,坐了回去,一言不发。
梁老夫人吸了口气,沉声道:“礼法上是一说,但情理上,你们三个统统都是我的儿子,掌心掌背都是肉。叔常你说,家里何时将你当过庶子对待?一应吃用、仆从、月钱、进学、成亲、分院子,你和你两个哥哥可有过一丝不同?你来翠微堂,我可有给过你脸色看?更不消说你媳妇还掌了府里的中馈这许多年。你若心里亮堂,怎会说出这种计较的话来?无论是彦弼,还是阿婵阿妧,都依然叫着我婆婆,兄弟姐妹之间相亲相爱,又有谁会像你这般钻入牛角尖里不肯出来?”
论到口舌之辩,孟建哪里是梁老夫人的对手,方才那汹涌的委屈变成了自惭和隐隐的自责。
“是儿子错了。”孟建垂头丧气地道。
这时,二门的管事妇人到廊下禀报:“老夫人,张相公派人给九娘子送来一封信”
等九娘拆了信,又细细看了两遍,才将信呈给老夫人,柔声道:“婆婆放心,章叔夜已经救出了六姐,正赶回京城呢。”
梁老夫人一震,急急看完信,许多天的忧心终于解开了一些,她抬起头,牵过九娘的手,哽咽道:“阿婵多亏了有你这个妹妹。”那孩子若是晓得了孟存的所作所为,还不知要如何难过呢。
至于孟存和吕氏夫妻的下落,翠微堂里却无一人提起。
***
这夜,汴京城万人空巷,争相目睹新即位的皇帝将枢密使陈青陈太尉送出南薰门。
陈青率领驻扎在城外的陈家军,连夜赶往应天府,将会合陈太初,迎战高丽军和叛军。而皇宫西南边的二府八位和都堂,皆灯火通明。筹备皇帝册后之诰的翰林学士院、御史台、礼部、太常、尚书内省,修缮城门的工部和营造工匠还在等皇帝归来继续禀报进展和实验结果。刑部和兵部的人还在都堂偏厅里整理火…药库一案。数百人济济一堂,忙得热火朝天。
也有那素日惫懒的官员背着人打哈欠。这位陛下,可不是先前的幼帝和体弱的先帝,极其勤政,而且永远精神抖擞目光如电。想起那位先前在都堂屏风后头代太后听政的孟女史,未来的皇后,似乎也是这般不眠不休。打哈欠的官员叹了口气,狠狠掐了自己大腿内的嫩肉一把,警醒了过来,继续办差。
郑州城东新密县五指岭,黄河经此将变成汜水河,流入郑州城内。入夜后,暗夜无月,乌云笼罩,风越来越大,黄河水高高低低起伏着,还有一些民船在顺流而下,想赶在大雨前进入汜水河的码头安心歇泊。
一艘不起眼的双帆船上,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正拧着脖子看着来路,哀声叹气到底问着身边的年轻郎君:“郎君究竟何时能放在下归家?”
章叔夜笑道:“到了郑州,便赁好马车送大夫回去,药箱背着很重,不如坐下用些点心。”
那大夫跺足道:“你!我看你说得可怜才匆匆跟你上船诊脉,你却——我家中妻小去哪里寻我?”
章叔夜扭头看了看黑沉沉的舱内,温和地道:“大夫放心,我兄弟还留在你家附近,自会去告知,诊金两贯钱也已送达。”
大夫一停诊金竟有两贯,不由得一呆,人也软了下来,索性放下药箱,一屁股坐在了船头,抬头看看这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叹了口气,连连摇头:“看你也是个有心的仔细人,怎地自家娘子却弄成这样?”
章叔夜皱了皱眉,蹲下身来:“什么这样?大夫不是说她一切安好么?你只开了个安神的药方——”
大夫回头看看,船舱里头悄然无声,四周也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这位郎君,请恕在下无礼,敢问你是不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章叔夜心中一惊,面上不显,只笑道:“无妨,大夫原来还是为神算子。不错。在下年幼时爹娘便去了。”
大夫叹了口气,甚是可惜地道:“那就怪不得了。再请问你家娘子是不是个极端庄贤惠的?”
章叔夜看着不远处低低压来的层层乌云,心里却想起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点了点头:“正是。”
大夫笑叹道:“唉,郎君糊涂,你和你家娘子成亲多时,却一直不曾圆房,这处子腹痛,怎会是有了身孕?难不成感于天要生个圣人不成?我看你家娘子是难以启齿,才得了这心病。”世上的傻子不少,可眼前这种看起来一点也不傻的郎君会傻成这样,他从未见过。
几滴豆大的雨点悄声无息地落在章叔夜脸上,一道闪电劈在河面上,雷声轰隆,大雨将至。
龙虎相交,倒把黄河卷。半空里雷声,鬼神难测辩。
大夫忙不迭地拎起药箱躲进了前头的船舱,朝后头努了努嘴:“快去陪你家娘子啊,她没晕,先前是睡着了而已。”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这夫妻敦伦之事,难道还要他帮着细说不成。
风急浪大,大雨哗啦啦倾盆而下。章叔夜三五步跨入了六娘所在的后舱,已全身湿透。
六娘被雷声惊醒了过来,恍惚间不知身在何方,只觉得摇摇晃晃,忽地眼前多了个黑影,吓了一跳。
“是我。”章叔夜低声道,因船颠簸得厉害,他也不掏出火折子了,矮身坐在了榻边的地上,盘起了腿:“下大雨了,船颠得厉害,你可晕?”
六娘将身上的一块薄布向上拉了拉,眼睛才适应了黑乎乎的船舱内,见章叔夜脸上水光淋淋,便拿出帕子递了过去:“还好,章大哥你擦擦脸吧。”
章叔夜看着帕子顿了顿,伸手接了过去。
就这么一递一接,六娘不免想起麦秸堆里他递给自己的那块蓝布,幸好船舱内黑得很,他也看不见自己脸红。
章叔夜擦干了脸,却把帕子叠了叠放在手里看了看,塞入自己怀里,轻声道:“大雨洗尘,弄脏了你的帕子,待我回头洗干净再还给你。”
六娘犹豫了一刹,柔声道:“不打紧,章大哥留着用也无妨。”她的帕子依然还是老夫人的老规矩,不绣闺名,谁拿了也无所谓。
章叔夜沉默了片刻,将大夫开的药方说了。
六娘听了前两味药,后头却只听得见雨打在篷上极响,便只嗯了两声。
章叔夜实在无话可说,看着舱中小几上的蜡烛从烛台上跌了下来,伸手接了捏在手里,凉丝丝的有点黏感。
窗外陡然一道白光急闪,雷声炸过,仿佛就在两人的耳边。六娘吓得一抖。
雷声还未绝,章叔夜忽地开口道:“赵棣这厮如此欺你辱你,我定不会放过他。”可他心里又有点高兴,不知有点,是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洞房前的烦恼——
少年赵栩之烦恼:参考书和参考图册实在太多,自己什么pose都想试试,不知道阿妧喜欢哪一种。上下左右前后,究竟怎样才能让她不疼不痛还能舒舒服服呢。
少年章叔夜之烦恼:无人可问无书可看,两眼一抹黑,会不会被嫌弃。
少女孟妧之烦恼:她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应该什么都不知道都不懂。。。。。。
少女孟婵之烦恼:他要是不知道也不懂,要不要告诉他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都不懂。。。。。。
————分割线————
今天多少个币?哼哼哼。
继续撒糖,留言和糖成正比。
第323章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六娘在隆隆雷声中听到章叔夜这句斩钉截铁的话; 一怔。她和赵棣只在大婚那日见了一面; 这句赵棣欺她辱她,从何说起。赵棣碰也没碰过她。她恨的是阮玉郎; 还有身不由己任人摆布的命运。
“他不曾欺辱过我。”六娘轻声细语道; 又觉得这话似乎在为赵棣辩白什么,便低声添了一句:“我见过他两回,只说过几句话……”但那私密之事却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章叔夜手中的蜡烛断成了两截,心跳得发慌。她是在告诉他么。赵棣册封她为皇后; 却不碰她,对她自然是一种侮辱。可若碰了她; 岂不是更大的侮辱。这一刹章叔夜倒觉得赵棣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那不放过他的理由似乎站不住脚。
舱外传来呼喊声; 章叔夜转头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六娘:“你别动; 我出去看看。”
六娘正暗自咀嚼自己的话会否令他误会,等回过神来; 章叔夜已开了舱门; 又转身将舱门关好; 雨丝从那一线缝隙里飞扬进来,门内已湿了一大片。六娘只看到章叔夜似乎笑了笑。那句小心只能噎回肚子里。
她将自己埋入膝间; 心中乱成一片。来路坎坷; 前途茫茫; 爹爹不知会怎样,还有娘亲一定伤心欲绝,两位兄长杳无音信; 婆婆、阿妧和家里的人定在为她担心。她孟婵这般不知羞,竟在琢磨着一个仅仅是相识之交的男子的心思。
六娘猛然将薄布拉起,一股脑地罩在了自己头上,布上的皂香味窜入鼻中,她深深嗅了嗅,把自己裹得更紧。榻上宛如有一个蚕蛹,除了随船身晃荡外,还在不停抖动着。
两张帆放了下来,桅杆却被闪电劈断了,砸破了前舱的蓬,舱中全是水。十几个年轻人正在往外舀水。船身被波涛不断掀上去抛下来,船底撞击在水面时发出巨震,不停地东倒西歪。船舷几次吃水,更多的河水涌了进来。那大夫受了惊吓,抱着药箱蹲在水中死死抓着断了的桅杆簌簌发抖,看见章叔夜嘶声喊叫:“你送我回去——快送我回去!”
两贯钱再金贵,也不该拿命换,初初就不该看着他忠厚老实跟他上了这贼船。只可惜这时叫天天不不灵悔之已晚。
章叔夜放眼河面,方才前前后后和他们一同赶往新密汜水河去的十多只民船,除了一艘三桅大船犹在波峰尖上飘摇,余者竟都已翻了船,滂沱大雨中的咆哮河水里不见人影。
六娘在舱内依稀听到那大夫的哭喊,想了想,还是下了榻,一开门,狂风卷入一片雨,打了她一头一脸。她好不容易辨认出船头那手持长篙极力平衡船身的人是章叔夜。
章叔夜双臂注力,每逢船舷歪斜要栽入水面,便跃起用篙压向另一端,他见六娘出了船舱,大吼道:“回去——!”
风大雨大浪大,哪里听得见。六娘见他对着自己在喊什么,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勇气,顾不得裙子湿透缠在腿上,捞起一个浮在舱底的木桶就开始往外舀水。她和九娘一同练了三年骑射,虽不如九娘下功夫,手上力气也不小,飞速舀了几桶水泼出去,见那大夫还在哭天喊地,不由得将手中桶塞入他怀中,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快些帮忙,转头又找了一个双耳大木盆,这大木盆盛满了水却极重,她猛然一抬,险些跟着木盆一头载入水里。
一根长竹篙陡然伸出,将木盆堪堪稳住。六娘喘着气,再拼命端起木盆,洒了大半水出去的木盆终于被她抬了起来。
这盆水泼出船外,六娘回过头看向大雨中的船头。
章叔夜似乎又朝她喊了句什么,被风雨吞没。
六娘鼻子一酸,眼泪一出眼眶就被大雨冲洗干净。
“你小心——!”
满口的雨水,连她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船身被大浪高高抛起,再重重落下,整条船上的人都倒向一边。
“抓紧——!”众人齐声高喊。
那大夫刚舀了半桶水,身不由己地撞向刚收回木盆转过身来的六娘。
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六娘连人带盆已翻出船舷。
章叔夜手中长篙刚刚稳住船身,未及拦住,眼睁睁地看着六娘落水。
他不及多想,将长篙塞入属下的手中,喊了声:“稳住!”一弯腰抄起缆绳,在自己腰上绕了一圈,跃至六娘落水的船舷边,一头扎入水中。
水中波涛汹涌,章叔夜沉入水中,四处张望,河水中暗漆漆的,没有六娘的踪影。他浮出水面,深深吸了口长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到下游方向黑乎乎一团随波逐流而去,立刻松开腰间缆绳,全力往下游而去。
六娘一入水,下意识就死死抱住了木盆。幸亏那木盆翻了过来,带着她也沉不下去,她虽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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