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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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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回京,今早才从宫里回来。我让他再睡一会儿。咱们先一起伺候这些马儿可好?”

    除了赵栩,众人大喜,纷纷喊着:“太好了!”似乎上一次社日所有人的许愿都得到了应验,九娘心底一直担忧着孟建的军粮之事,听到陈青安然归来,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孟彦弼更是将马鞭甩得噼里啪啦响,被杜氏的眼神镇住了才没来几个后空翻。

    九娘上前笑着问魏氏:“表叔可安好?”

    魏氏点点头:“他受了点轻伤,不碍事。来,咱们今天不只要给马刷毛,还要给马洗个澡。”

    马厩里欢声笑语。赵栩帮着赵浅予和九娘两个给马洗澡,一再警告她们:“天凉下来了,可不许再像上次那样胡闹!”

    赵浅予放下正要图谋不轨的小手,嘟起嘴:“哥哥你最没劲了。”苏昉笑着替赵栩说话:“六郎说得对,要是万一着凉了,说不定下次社日没得出来玩。”

    赵浅予点点头:“好吧,阿昉哥哥说得对,这样可不划算。”赵栩瞪了她两眼,她只装作没看见。

    陈青披了件凉衫,从后院走进垂花门,干脆斜斜靠在廊下,笑着看这群小儿女热火朝天的样子。

    孟彦弼看见了陈青立刻跑了过来喊道:“表叔!我要去打西夏!你把我从招箭班弄出来吧!让我和元初哥分到一起行不行!我也想去秦凤军!”这几天皇榜都在说西夏进犯一事,汴京城人心惶惶。孟彦弼却热血沸腾,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当时。

    陈青失笑:“我听说你的婚事定在年底?你不想成亲了?”

    孟彦弼一愣,脑袋已被杜氏湿漉漉的手拍了一巴掌。杜氏从来没觉得儿子这么缺心眼,明明看起来挺聪明的一个人,真不愧是孟在亲生的!

    魏氏抬起头,和丈夫相视而笑。

    陈青扬声问赵栩:“六郎,你不是要去青州招安?何时出发?”

    九娘几个都一愣,面面相觑。她们只知道赵栩要去契丹迎接崇王,怎么又变成去青州了?

    赵栩手下不停,舀起一瓢水浇在“尘光”身上:“明日一早就走,今日趁机再逍遥半天,午后还要回宗正寺一趟。”

    陈青笑着点点头:“记得多带些人手,还有,今日你有空去给我买上几只鹰,要连着鹰奴一起买。西北行军能用上。”这汴京城里买什么好东西,只有赵栩最清楚。

    赵栩爽利地应了,转头看到九娘眸中的讶意,笑道:“阿妧想养鹰吗?我给你也买一只?”这主意太好了,自己北上契丹,应该能靠鹰和她互通消息吧。不然靠急脚递,又慢又容易泄露行踪。

    九娘低声问:“青州出事了吗?前几天皇榜上不是还说张大人招安了反贼?”

    赵栩将事情简单说了说,略遗憾地说:“我今日就不能和你们吃午饭了,还得早点回去领旨领衣裳。我这次又做了个宣谕使,爹爹还赐给我一柄尚方宝剑。”

    九娘想了想:“太初哥哥和你一起去吗?”不知为什么,似乎他们两个在一起,什么困难都难不倒。

    赵栩摇头:“太初恐怕会调入殿前司。”

    “殿前司?那我大伯是要外调吗?”九娘一惊,看向前方的杜氏。

    身后陈太初沉静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大伯要去北军,任永兴军承宣使,战西夏!”

    永兴军承宣使,正四品。若能平安归来,就是要往枢密院副使的位置走了。

    九娘看向陈太初。陈太初点了点头:“是苏相举荐的,若是你大伯回来,应该会进枢密院。我爹爹就打算辞官了。”

    九娘一怔。苏瞻!这是彻底站到高太后和吴王那边去了吗?非要解除陈青的军权才放心吧!毕竟孟在是六娘的亲大伯,又是陈青嫡亲的表弟,他去枢密院,既能让陈青让贤,又能让高太后放心。

    陈太初似乎知道她想些什么,笑着摇摇头:“爹爹和苏相应该商量过。”

    他们三个看向陈青,陈青却正在低头陪魏氏清理马蹄。

    赵栩忽地低声道:“舅舅是为了我吗?”他想上前去问一问,腿上却好像有千斤重。

    陈太初拍了拍赵栩的肩膀:“不,爹爹是为了我们,为了我娘,也为了他自己。”

    九娘看着他们两个。陈太初接过她手里的毛刷,笑着问:“阿妧今天可仔细一些,别再摔下来了。”

    九娘用力点点头:“嗯!我今天拍过尘光的马屁了,它会对我好一点吧?”她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糖给尘光:“你会乖的吧?”

    陈太初和赵栩都笑了。

    陈青抬起头,看着妻子和这群小儿女忙忙碌碌。要是四个儿子都在身边,其实也不烦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

    枢密院支差房:北宋枢密院分为十二房,分管不同的事物。支差负责行调发军,湖北路边防及京东、京西、江、淮、广南东 路吏卒,迁补殿侍,选亲事官。枢密院办公地点在中书省的北边,和中书省并称二府。有“东院”、“西院”两部分,但平时行使“东院”印。

 第100章 

    赵栩送他们出了城门,看着时辰还早,索性去了宗正寺。

    自从九娘疑心阮玉郎是崇王赵瑜后,赵栩就开始翻阅厚厚几大册的旧档。从来不和亲王郡王多来往的他,现在遇到三十岁朝上的宗室就要随口搭讪几句。这几日他都在翻阅《宗藩庆系录》。宗正寺修纂牒、谱、图、籍,各有不同规定。一岁进录,三岁进图,十岁才能进牒、谱、籍。他细细翻着这几十年各亲王的子孙图录,将稍有可疑之处的名字另行摘录,那些早夭永远停在图、录上,更是特别注明,派人一一核实死因。

    越查,赵栩自己都越来越有点怕。大赵至今已六世,自百余年前太…祖黄袍加身,继而一统长江南北,丰功伟绩自不用多说。到太宗弟继兄位,朝堂百姓多有疑义,什么夜闯禁宫、牵机药、斧声烛影,谣言纷纷。太…祖一脉自此变成了宗室亲王。太宗灭吴越,收漳、泉二州,亡北汉,虽然两次北伐契丹失利,也算是战功卓著。到了德宗无子的时候,朝上也有重臣劝谏过继太…祖一脉,然而被官家和太后严厉驳回,最后过继了德宗堂弟濮王的儿子为太子,也就是后来的武宗皇帝,娶妻曹皇后。

    武宗皇帝曾经三次入宫被作为皇子抚养,又两次因德宗后宫生出了皇子而被遣返回濮王身边。若不是德宗两位亲子都不满周岁而病故,还轮不到武宗做太子。在宫内磕磕碰碰长大的赵栩,略一想,就觉得这两位皇子死得太是时候。作为武宗的亲曾孙,他熟悉的是史官记载:武宗仁厚,哭着留在濮王府,不肯入宫登基为帝,是被二府的相公们绑着抬到宫里,由太后给他亲自戴了冠冕,这才勉强登基为帝的。

    武宗皇帝登基时都已经三十多岁了,皇子众多。可惜先是长子忽然发疯,接着二子元禧太子又暴病而亡,才轮到娶了曹皇后姨侄女高氏的成宗帝当上了太子。赵栩看着右边厚厚一本记载着男女宗妇、族姓婚姻及官爵迁叙及其功罪、生死的《仙源类谱》,叹了口气:自己的亲翁翁成宗帝,运气实在也太好了。

    赵栩将成宗帝两位命实在不好的兄长一脉的子孙名字一一抄录,才发现,那位发疯的兆王子孙倒很昌盛,而元禧太子一脉,竟然止于图,没有能活过十岁的。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将名单折了起来放入袖袋中,看了看漏刻,带人走出宗正寺。自有那伺候的几个小吏将他所用的图录一一归置回原位,还忍不住议论一二:这《仙源类谱》、《宗藩庆系录》、《仙源积庆图》看得人可真不多。其他几位少卿大人在任上,都只盯着玉牒钻研,大不了看看各籍。燕王殿下真是尽责!

    五寺三监走出来不远,就是小甜水巷。赵栩没走几步,就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他直往斜对面潘楼街路口那家鹰店而去,全汴京,这家鹰店排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的。

    掌柜的正在陪着两个北方来的客商选鹰,小伙计跟着赵栩转了一圈,看出来这位就是瞎转转,没有买鹰的心思,也就自去收拾了。

    赵栩走着走着,在一个大雕笼前停了下来。那里头放着一个大木盆,里面还有零星的羊肉碎屑。笼子外挂着一个小木桶,装着小半桶新鲜羊肉,插着一杆铁夹子,看来是留给客人试着喂养。一只老鹰正懒洋洋站在笼内的干树丫上,看见赵栩,傲气不减,歪着脑袋睥睨着赵栩,似乎在说你爱喂不喂。

    赵栩站定在雕笼前,和那鹰对视着彼此。旁边有人轻声唤他:“燕王殿下?”

    赵栩侧头,看旁边一个美人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正含蓄有礼地看着自己。

    赵栩瞥了她一眼,又转头看鹰,还是鹰更好看些。

    那女子也不恼,朝他福了一福:“民女张蕊珠拜见燕王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赵栩挥手让上来的几个随从退了下去,也不看张蕊珠,只问:“一路跟着我来的就是你吧?”

    张蕊珠的确是早早就等在五寺三监门口,一路跟过来的,便点了点头:“听闻殿下将赴青州招安,家父身陷囹圄,还求殿下救家父于水火之中,蕊珠不胜感激。”

    赵栩点点了头,淡然道:“本王职责所在,自当尽力而为。无需客气。”

    张蕊珠又深深福了一福,面带忧色,似有话要说却思虑要不要说出口。

    赵栩看着鹰:“你有信要带给你爹爹还是有话要本王转告?”

    张蕊珠泫然欲泣,咬了咬唇,看向赵栩:“还请殿下转告爹爹,蕊珠在家日夜盼着爹爹平安归来,请他保重自己。”

    赵栩还没来得及点头,听那婉转娇声含着哽咽声又道:“也请殿下此去珍重千金之体——”

    赵栩一愣,微微侧过头去。

    张蕊珠一双眼中满是泪光,似鼓励,似担忧,似多情,似含羞,凝视着赵栩,樱唇半张,剩下的半句话含在口中又咽了回去。她对着镜子练习过很多次,堪称美目藏琥珀,玉音婉转流,秀靥比花娇,诉尽千万种。

    两人默默对视了片刻。张蕊珠第一次发现燕王殿下倾国倾城貌的威力,被他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深深看着,面上不由得飞起一片娇羞粉红。

    赵栩却忽地噗嗤笑出声来:“你说完了?”

    张蕊珠一呆。

    赵栩却又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自以为长得还不错?”

    张蕊珠一愣,笑容僵在脸上,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位燕王性子乖张暴戾,说起话来果然让人不舒服……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无礼过,简直是市井粗汉!

    结果就听见赵栩说:“仗着一两分姿色,就来大街上勾引男子。怪不得你爹爹都气得留在青州不肯回来了。”

    你!——张蕊珠眼前一黑,这才想起来赵棣说过他这六弟毒舌起来能气死人。

    赵栩走近了她,垂目俯视着张蕊珠,唇角慢慢地勾了起来:“有那渔人捕鱼,只管先撒下大片渔网,坐等鱼儿们撞进去。张娘子撒得一手好网,是想要逮住几条鱼?”

    张蕊珠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只觉得遍体生寒。

    “你在赵棣面前,想来是一副娇怯怯受了委屈的模样,说不定还要抱怨几句被赵檀纠缠的事?肯定还得哭上一哭。赵棣一见美人垂泪,就恨不得掏心掏肺。是吗?”赵栩笑了笑。

    他身后的鹰笼里的老鹰忽地盘旋了两圈,又飞了回去。

    张蕊珠好像被人当头砸了一闷棍,竟有些头晕眼花。这个妖孽!赵棣说得一点也不错!

    赵栩伸出玉雕般的修长手指,似乎要捏住张蕊珠的下巴。张蕊珠吓了一跳,咬咬牙又忍住了,只敛目静候,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赵栩却只是虚晃一招,似乎只是伸展了一下手臂而已,空中划了个半圆,拿起那木桶中的铁夹子,夹起几块羊肉,往笼子里的木盆中放了。

    你!!——张蕊珠又羞又恼,她长这么大,还从未遭受过这般羞辱。明明自己还比赵栩长上好几岁,此刻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那老鹰却不飞下来,抬了抬头,看了看赵栩,又看了看木盆里的羊肉,似乎在衡量一番。

    赵栩笑着说:“对了,你在赵檀面前,必然又是一副贞静淑女的模样,凌然不可侵犯?他最爱艳若桃李又冷若冰霜的娘子了。”

    你!!!——张蕊珠这时才想起爹爹再三交待过,绝不允许再接近几位皇子,她后悔莫及,只想快快逃离此地,甚至觉得自己就像赵栩刚才铁夹子上夹着的肉,鲜血淋淋。

    赵栩看着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转身而去,背影还在发抖,摇了摇头:“你爹爹心是大了些,手段也不光明,倒算是个真小人。怎么生了个你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女儿,奇怪啊。”

    张蕊珠身躯一震,霍地转过身来,满面通红地道:“蕊珠心念爹爹,来感谢殿下,却遭殿下这般羞辱!殿下对待女子如此无礼,真枉费他人一片冰心!”

    赵栩饶有意味地道:“你爹爹?他恐怕只会命令你不许再同几位皇子接触吧?张子厚可不是自作聪明之人。你以为你夜奔开宝寺私会吴王,太后娘娘会不知道?”

    张蕊珠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翕了翕,竟说不出话来。

    赵栩呵呵一笑,看着那鹰盘旋了几下,立到木盆边,利爪一伸,已带起几块肉飞回树枝上,悠然自得地吃了起来。

    赵栩看了看张蕊珠,疑惑道:“传闻张大人丧妻后广纳姬妾,却连一个儿子都没有,只有你一个女儿,难道你是抱养来的不成?”他点了点脑子:“诺,这里实在不像亲生的啊——”

    赵栩的几个随从在鹰店门口看着一位小娘子掩面哭着奔了出来,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自从殿下来宗正寺就任后,五寺三监门口早晚总围绕着不少小娘子,这样哭着走的,还是头一个。不过她还能和殿下说这么久的话,算幸运的了。啧啧啧。

    过了半个时辰,赵栩才慢悠悠地从鹰店里踱了出来,身后的掌柜笑嘻嘻地跟着:“殿下请放心,这鹰啊,小民都是有专人伺候着的。明日早上一定连鹰奴和鹰一起送到太尉府上。”

    ***

    桃源社众人在马场看完陈青指点苏昉箭术,情绪高昂。六娘都暗叹,可惜孟彦弼的新弓还没拿到,失去了极好的学射箭的机会。不过她们四个看着自己手上的虎骨韘,又开心起来,几次三番地谢过陈太初。

    众人离开金明池还往苏昉的庄子去吃饭歇息。孟彦弼和陈太初骑着马在最后面押阵,因为陈青也在,两人马上的弓都上了弦,箭袋满装,各自挂了金枪银枪,长剑。

    孟彦弼忽地靠近了一把搭上了陈太初的肩膀,酸溜溜地说:“她们四个弓都拉不开,白瞎了这么好的韘!你可别把老婆本全花了啊?”

    陈太初笑道:“那倒不至于,不过二哥你是藏惯了私房钱的。要不我和叔母说说,每个月多发给你些月钱?”

    孟彦弼一把勒住他的脖子:“你敢!”他凑到陈太初耳边轻声笑道:“你偷偷送给阿妧一个人不就行了?傻子!”

    陈太初扒开他的手,脸一红:“那怎么行!”

    孟彦弼叹气:“你啊!白白在军营里待了这么多年,还这么酸腐文人气!君子顶个屁用!你这样怎么抢得过六郎呢?那就是只狼啊!哎,二哥我可是站你的!我家阿妧可不能给亲王做个什么妾侍,呸!”

    陈太初手上一勒缰绳,转过头正色道:“二哥你想错了!六郎不会这么待阿妧的。”

    孟彦弼一愣:“你怎么知道?”

    陈太初坦然道:“我们谈过此事了。二哥不用操心,还早呢,过几年再说。倒是你的亲事,请期了吗?”

    孟彦弼呵呵了两声:“过什么几年啊,我婆婆都和三婶说了明年要给你和阿妧先定亲呢。”

    陈太初一怔。

    孟彦弼捅了捅他:“不是我偏心啊,宫里啊宗室啊也太糟心了。就冲着表叔和表叔母,我家阿妧嫁给你,我当哥哥的都一百二十个放心。你可别犯傻啊。六郎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好好告诉他就行了。”

    陈太初皱了皱眉,看向不远处的牛车。车上依稀可听到赵浅予和九娘欢快大笑的声音。

    阿妧的心事,他们还不知道呢。还有六郎,又怎么会是告诉他就行的人?六郎以诚待他,他自然也以诚待六郎。

 第101章

    前方的车队转了个弯,村庄就在眼前。

    九娘挽着六娘的手,跟着众人进了院子。

    葡萄架下一人笑着站起身来拱手道:“汉臣兄!”他身穿青色宽袖道袍,身姿如松,丰神秀玉,宛如谪仙。

    陈青笑着回礼:“和重!”

    秋千架上一个小女童乍见到涌入这许多人进来,竟吓得哭了起来。一旁的乳母赶紧抱了她下来见客。

    苏昉苏昕上前给苏瞻见礼。苏昉见乳母抱着的妹妹甚是瑟缩,心中暗叹了口气。

    苏瞻微微皱了皱眉,他特地约了陈青在此一见,又想着唯一的嫡子和嫡女关系疏远,便特意将四岁的女儿也带来庄子上,想让两兄妹熟悉亲近一二。却没想到苏昉神色淡淡,毫无主动亲近之意。而唯一的嫡女竟被王璎教养得如此胆怯,想起阿昉四岁时的样子,竟连叹气都叹不出来。

    他要给赵浅予行臣礼。赵浅予赶紧拦了,反行了子侄礼:“我随阿妧称呼苏相您为表舅!”

    众人一一上前给苏瞻行礼。

    九娘看到王璎和苏瞻的女儿坐在自己的秋千架上,心里隐隐有些不乐意。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很是小气,却不免将这气都记在苏瞻头上。只浅浅福了福,淡淡喊了声“表舅安康”,又把那“舅”字囫囵滚了过去。

    苏瞻还是开宝寺见过九娘一面。他从苏昉口中听过九娘的聪慧和努力,知道他们几个这几年很是亲近,也知道阮玉郎一事极为重要的几处疑点,都是这个表外甥女发现的。却没想到小九娘竟会美貌至斯。他看了看儿子,若有所思,转身不动声色地携了陈青,带领众人进了正屋落座喝茶。

    不多时,高似将众人的部曲随从一一安置完毕,也进了正屋,悄然立在一边。九娘默默抬眼瞟了他一眼,高似的目光立刻闪电一般跟了过来。九娘赶紧垂目安坐。

    苏瞻笑着细细打量了孟家的三个孩子和陈太初,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错!”

    陈青笑道:“你家大郎也是佼佼者,他日也必然是大赵国之栋梁。”

    苏瞻笑着摇头道:“阿昉他无意仕途,我也不勉强他。倒是太初年方十五,这次调入殿前司,真是前途无量。”

    他们俩也不避讳这些孩子,径直说起两浙房十三的战事来。众小听得津津有味。

    用完饭后,魏氏和杜氏留在前院。苏昉带着桃源社去后院的偏房说话。九娘看着乳母将那小女童抱去偏房睡午觉。那女童不肯,挣扎了几下,含着泪眼巴巴地看着苏昉,极轻地喊了声“哥哥——”,不见苏昉有回音,就伏在乳母肩头把极瘦的小脸藏了起来。九娘对着苏瞻,已经没什么感慨,看到这女孩儿,却不免想多了一些。她要是阿昉,对着这样来的一个妹妹,大概也做不到好生关爱她,也不想亲近她。可不知为何,想起那孩子吃饭时偶尔抬起忽闪的大眼,极小心地瞟一眼苏昉又极快地低下头去的模样,竟然还是会心生怜意。对孩子,她硬不起心肠。

    苏昉看着九娘的神色,淡淡地道:“阿妧不用多想。我对她好,不免有人就想着要利用她,她以后会更难过。”

    九娘一怔,细细咀嚼着阿昉的话。自己总想着面面俱到,未尝不是粉饰太平。阿昉比自己,要果敢决断多了。

    “对了,有件奇怪的事。我发现我娘的札记,少了最后两本。”苏昉给众人的茶盏里斟了茶。

    苏昉看着众人吃惊的模样,特意解释道:“我娘习惯自己装帧札记,不论厚薄,每年四本。熙宁二年我娘病得厉害,没有记札记,所以最后两本就是熙宁元年秋冬天的。”

    九娘低声问:“阿昉哥哥你可仔细找过了?”她明明记得秋天的那本还是她亲手装帧过的!还夹了好几片红似火的枫叶!

    苏昉点点头:“绝对不会错的,因为王婆婆今年晒书时数的札记总数量和我这几天点出来的一模一样。所以应该是我搬来庄子前就丢了!”

    孟彦弼赶紧问:“搬来之前放在哪里的?”

    苏昉无奈地叹了口气:“都和我娘的遗物堆放在一间后罩房里。”他看看苏昕和九娘:“对,就是我家暖房酒那天,你们躲着偷听我姨母说话的那间。”

    孟彦弼想到炭张家的事,立刻张嘴就问:“会不会你娘早就发现你姨母和你爹那个?记在了札记上,所以才被害死了?札记也被毁尸灭迹了?”陈太初尴尬地赶紧捂住他的嘴,向苏昉致歉。赵浅予和六娘都目瞪口呆地看向苏昉,又看向翻着白眼看天的苏昕。

    苏昉面色苍白,抿唇不语。

    九娘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问苏昉:“阿昉哥哥,你刚才说你娘最后几个月病得厉害,没有记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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