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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归-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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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追答应一声,端着碗继续喝热汤,不一会脸颊就红润起来,额上也出了密密一层汗。
叶瑾问:“好喝吗?”
陆追答:“滋补。”
叶瑾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成日里泡在书堆中虽说枯燥了些,但只要一想到萧澜,便也不会觉得有多累。直到深夜时分,陆追方才从书堆中抬起头,一个人慢悠悠往住处走。
天边星辰闪烁,花园蝉鸣声声,夏夜微风吹乱额前碎发,微微有些痒。不远处,闪着粼粼波光的湖面打碎一池月光,眯起眼睛看过去,就像是漂了数不清的宝石。
于是原本昏沉的大脑也恢复了清明,陆追弹指打出一道微弱的疾风,惊起草丛中无数萤火虫,在夜幕里点起一盏盏小小的灯,晃悠漂浮在半空中。
如同身处一幅曼妙的画卷中,深深呼吸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竟有些不舍得就此回去。自从离开王城,似乎就没有再如此悠闲惬意地赏过景,此时难得既有美景,又有心境,陆追索性寻了一处繁花盛开的高地,打算独自坐一阵子。手边虽无美酒,但只对着皎皎明月寄情,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碧绿的银草长了约莫半人高,陆追伸手拨开,吹着小风走了还没两步,却面色一僵。
……
高大的黑色身影从草丛中央腾跃而起,怀中还抱了另一人,那青绿色的衣摆只在月光下倏忽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飞一般掠过重重屋顶,隐入了深宅大院中。
一枚玉佩安安静静躺在草丛中,枫叶的形状,上头刻了一个秀气的“瑾”字。
……
沈家轻功独步天下,但沈盟主就算再江湖第一,也只能抱着人跑得快些,并不能隐身。
陆追无比后悔,为何自己在从藏书楼中出来后,不老老实实回住处睡觉,而是要来花园中赏月。一路哭笑不得回到住处,阿六在院中奇怪:“咦,爹你怎么看起来有些腿软。”
腿软就对了。陆追拍拍他的肩膀,明日哪里都不许去,记得来藏书楼陪你爹一起吃黄连。
另一头的主院里,各色药草正在幽幽散着香,卧房里头烛火还没熄,窗纸上映出一对倒影,相对而坐,鸳鸯成双。
值夜的下人赶忙退出去,不忘关上院门。
叶瑾扑在枕中,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生不如死,很想冲去冥月墓,问那老巫婆要些失忆的药来。
沈千枫看得好笑,倒也没说话,任由他一个人闹,直到后头险些被踢下床,方才将人拉起来锁在怀中:“听话。”
“都是你的错!”叶瑾凶残指责。
“我哪里错了?”沈千枫故意逗他。
你哪里都不对啊!早就说少跟秦少宇在一起厮混,十分流氓,如果是我一个人,那根本就不会在外面!叶瑾骑在他身上:“明日你去要玉佩!”
“明日去那草丛中拿便是,陆二当家何等通透,他怎么会捡了东西等你去讨要。”沈千枫双手卡着他的腰,免得人从自己身上掉下去。
叶瑾想了一会,还是觉得很想撞墙,并且悔不当初。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跑呢?就不能蹲在那里,安静地割一把草去喂驴吗?或者淡定松一松土,说是要种药呢?一声不吭转头就跑,而且还是被别人抱着跑,不管怎么想,原因都非常非常下|流。
于是这一切就又都成了沈盟主的错,理由是“我让你跑,你就真的带着我跑了吗”?
一日既往很有道理,不接受反驳。
沈千枫全盘接受:“嗯。”
叶瑾瞪大眼睛:“你居然在笑?”
沈千枫道:“我没有。”
你没有才见鬼了。叶瑾凶巴巴撸起袖子,试图家暴,只可惜武力值悬殊,没多久便从暴躁指控变成了低哑暧昧的喘息,断断续续,若有似无。
床头铜镜被打落在地,落在散乱的青绿衣衫上,照出半面起伏交叠,春|情荡漾。
第二日,陆追乖乖饮下一碗药汤,双手恭敬将碗还回去:“多谢。”
叶神医神情严肃,坐得笔直。
屋里是死寂的沉默。
片刻后,陆追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没看见就对了,因为我什么也没有做,很纯洁。叶神医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阵法研究出来了吗?”
“怕是还要一段时间,”陆追将桌上的纸递给他,“当初陶夫人教给我相思局时,只说是有情人玩的小把戏,现在看来,她应当是改了不少东西。”
“为何不写一封书信,去问问陶夫人可知道这阵法?”叶瑾道,“万一知道,岂不皆大欢喜。”
“陶夫人向来行踪不定,怕是连萧澜也未必能知道她人在何处。”陆追道,“不过书信已经送去伏魂岭了,且看会不会有回信吧。”
冥月墓中,一盏灯火忽明忽灭,照着床上萧澜的半边侧脸。从蛊虫入体算起,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鬼姑姑站在一侧,看着那安静乖巧的容颜,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从前,十余年前,那常伴自己身边的少年。
曾经寄予的希望的有多少,如今的失望就有多少,不过幸好并不算晚,自己还有时间能补救。她从药师手中接过一瓶药,捏起萧澜的下巴,缓缓倒进了嘴里。
清凉的液体滋润着干涸的嘴唇与身体,像是黑暗中的一线光,让陷入沉睡的萧澜轻轻动了动。
鬼姑姑在旁不自觉便握住拳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药师低声道:“姑姑不必担忧,少主人很快就要醒了。”
话音刚落,萧澜就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床顶,许久也没说话。
鬼姑姑试探道:“澜儿。”
萧澜侧首看她,并没有说话。五官未变,模样未变,可却像是自骨子里完全换了一个人。从一柄锋利光寒的利剑,变成了一个懵懂未开的孩童,眼底是困惑而又干净的,那是他先前从未有过的神情。
鬼姑姑又唤了他一声。
萧澜撑着坐起来,四下看看,依旧沉默不发一言。凛冽的眉峰聚在一起,脸上多了几分警惕。
药师在旁道:“少主人不认识姑姑了?”
萧澜目光扫过他,像是正在零星的细碎记忆中搜寻着什么,最终却毫无结果,人也逐渐烦躁起来。药师上前想要替他诊脉,却被一把卡住脖颈,在“嘎巴”声中,险些断了骨头。
“澜儿!”鬼姑姑李生呵斥一声,上前将他的手一把打落。
药师踉跄滚落一边,弯着腰拼命咳嗽,眼前乱冒的金星许久才消散。她心里有些惊讶,萧澜自幼在冥月墓中长大,武功路子她自以为已经了解得很清楚,却没想到方才那一招,自己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蛊虫只会让人记忆消失,却绝不会令其功力大增。唯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萧澜一直就隐藏着自己真正的实力,哪怕是在面对鬼姑姑时,也从未施展过全力。唯有此时此刻,才在茫然与恐慌下忘了掩饰。
想到此处,她的眼神瞬间阴暗下来,在鬼姑姑耳边低语了几句。
“你们想做什么?”萧澜总算说了第一句话,声音低沉阴郁,满是杀机。
“姑姑。”药师皱眉。
“罢了,醒来就好。”鬼姑姑叹气,“其它事情,将来再说吧。”
药师还想说什么,鬼姑姑却已经走到床边,替萧澜将微乱的头发抚整齐:“想不起来我是谁了?”
萧澜没有说话,本能地侧首躲到一边。
“不想问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鬼姑姑看着他。
萧澜喉结滚动了一下,重复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受伤了,药师说你醒来之后,或许会忘记先前的事情。”鬼姑姑道,“现在看你的样子,她似乎没说错。”
萧澜道:“我没忘。”
“那我是谁?”鬼姑姑看着他,“你又是谁?”
萧澜张嘴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紧握着的拳头上也暴起青筋。
眼见他脸上困兽之相越来越明显,鬼姑姑轻声安抚:“忘了就忘了吧,你想知道什么,我再说一遍便是。”
萧澜道:“我什么都想知道。”
“这里是冥月墓,你是这里的少主人,萧澜。”鬼姑姑道,“而我是你的师父,将你一手带大,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萧澜道:“少主人?”
“这里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鬼姑姑道,“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将身体养好。”
“我为何会受伤?”萧澜问。
“自然是被恶人所伤。”鬼姑姑答。
萧澜又问:“恶人是谁?”
鬼姑姑道:“陆追。”
在说这两个字时,她一直在看着萧澜的眼睛,直到确定对面的人并无任何情绪闪现,方才将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放了回去。
“他为何要杀我?”萧澜声音嘶哑。
“你是冥月墓的少主人,而他是冥月墓的敌人。”鬼姑姑道,“这墓穴中埋藏着无数宝藏,外头想杀你的,可不单单是他一人。”
萧澜闭上眼睛,吩咐:“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一遍。”
药师在旁看着他,觉得有些陌生,以往的萧澜绝对不会这样,对姑姑颐指气使,也不会有如此冰冷而又漠然的气场,可她又知道,比起先前那个温暖且谦和的少主人,鬼姑姑定然会更喜欢面前这个。
分明就是白纸一张,却偏偏又带着邪气,冰冷的,霸道的,高高在上的。这样的萧澜,才该是冥月墓将来的少主人,而不是满心都是陆明玉,甚至为了那些儿女情长,想要背叛师门。
冥月墓中没有昼夜交替,一个漫长的故事讲完,就像是走完了前半生。
“你重伤初愈,别太累了。”鬼姑姑道,“先回去好生歇着吧。”
萧澜道:“好。”
鬼姑姑亲自将他送回住处,又叮嘱了几句,方才转身离开。
红莲大殿内的下人早已清换过一轮,阿魂不知所踪,留下的人都是陌生面孔。
萧澜坐在床边,闭眼调息内力。
耳边传来微弱的声响,空空妙手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嘿嘿笑道:“澜儿。”
萧澜睁开眼睛,冷冷看着他。
空空妙手凑近:“怎么样?”
萧澜道:“你又是谁?”
只四个字,空空妙手听完却大惊失色,几乎是五雷轰顶:“你不认得我?”
萧澜与他对视许久,“噗嗤”一笑。
……
“你这混小子。”空空妙手哭笑不得,伸手将他拍了一巴掌,自然是舍不得下重手的,毕竟是唯一的孙儿。
萧澜道:“多谢前辈。”
“你没事就好。”空空妙手道,“此举着实冒险,我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你娘更是恨不得杀了我。”
“我娘也知道了?她人在何处?”萧澜道,“还有阿魂,被关在了哪里?”
“你这大殿中的其余人尚且保住了命,阿魂可没这福气。”空空妙手道,“前日你那鬼姑姑派了黑蜘蛛来,将他杀了。”
萧澜道:“前辈。”
空空妙手还在唏嘘:“身首异处,真是可怜。”
萧澜道:“说实话。”
空空妙手:“……”
空空妙手不服:“你怎知我在诓你?”
萧澜道:“我先前猜到姑姑会对阿魂下手,想派他出去做事,是前辈说在这当口贸然打发出去,反而会让姑姑起疑心,还许诺说会替我保护他。”
空空妙手反驳:“我保护了,就不能失手?”
萧澜头疼:“前辈到底将他藏在了哪里?”
空空妙手不甘心道:“在外头,鬼姑姑是当真要杀他,不过你娘一直在盯着黑蜘蛛,听到后便抢先一步,将人带走了。”
萧澜道:“姑姑是何反应?”
“自然是勃然大怒,断定是黑蜘蛛办事不牢靠,才会漏了风声,让人逃脱。”空空妙手道,“不过生气归生气,一个小弟子也不至于太令她费神,顶多再多派些人手盯着红莲大殿,确保阿魂不会再找回来便是。”
“也好。”萧澜道,“他一直就向往着外头,此番也算是得了自由。”
“下一步有何计划?”空空妙手问。
萧澜道:“黑蜘蛛。”
“我知道你第一个就要对付他,我是在问计划,计划。”空空妙手挤在他身边坐下,眼底有些兴奋。
萧澜笑笑:“先前发现的那处白玉夫人的墓穴,正好拿来用一用。”
而在另一头,黑蜘蛛正心神不宁匆匆前行,连与鬼姑姑迎面遇到也未察觉,还是身旁的人出声提醒,方才猛然回神,行了个礼。
“要去何处?”鬼姑姑问。
“回姑姑,属下想去看看少主人。”黑蜘蛛回答。
鬼姑姑摇头:“澜儿最近身体虚弱,你还是莫要打扰他了。”
黑蜘蛛答应一声,低着头,看不清脸上是何表情。
按理来说萧澜失忆,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坏消息,因为先前种种冲突都可借此一笔勾销,对方做事也不会再一直针对自己,将来会少许多麻烦。
可也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那代表着鬼姑姑对他有多看重,哪怕舍掉先前所有记忆,也要把人留住。冥月墓的掌门之位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甚至开始遥不可及起来。
而且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利局势还不仅限于此,他甚至能感知到,有更大的风暴正躲在阴暗的云层后,随时准备着要降下一场电闪雷鸣的倾盆暴雨。
自己似乎不应该再等下去了。
黑蜘蛛在黑暗中想,他走得很慢,佝偻而又瘦弱的身体,几乎完全隐入了阴影里。
☆、第九十七章 心绪难平
【第九十七章…心绪难平】一封书信
冥月墓外的一处小山洼里;阿魂第八回满脸担忧地问:“少主人在里头当真不会出事吗?”
“我是他的娘亲,连你都能救出来;若他当真有事,莫非还能放着不管?”陶玉儿被他吵得头晕;“只管去送你的信,速度越快越好。”
“那,那我可就走了啊。”阿魂将身上的小包袱带了带;“夫人往后多加小心,鬼姑姑很厉害的,还有墓中那位老前辈,也万万不可大意。”
陶玉儿冷冷道:“你若再唠叨一句,这送信的差使,我就交给别人了。”
“那不行!”阿魂闻言一紧张,好不容易能替少主人做一件事情,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去。因此心中即便有再多担心;也只有闭嘴把话咽下去,辞别陶玉儿后,便从后山小路偷偷溜了下去。
他要去千叶城;去日月山庄;去将信送给陆追。
江湖排名第一的大帮派啊!也不知是不是和传闻中一样,连看门的老家仆都是绝世高手。倘若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看到追影宫的沈公子,与凤凰。
一想到此,阿魂整个人就越发激动起来,挥手一扬马鞭,几乎是用飞一般的速度绝尘而去,即便头上顶着炎炎烈日,也丝毫不觉得酷热难耐,倘若不是为了让马休息,他觉得自己简直可以昼夜不歇赶路。
日月山庄中,陆追掐着手指,坐在桌边算日子。
叶瑾站在门口:“咳!”
“谷主。”陆追回神。
“又在想冥月墓吗?”叶瑾走进来,将手中的药递过来,“最后一回。”
“往后都不用喝了吗?”陆追有些意外。
“毒蛊已经清的差不多了,余下的寒毒要等我好好想一想,至于合欢情蛊,最好等萧公子来。”叶瑾道,“往后便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八个字,真是怎么想怎么舒坦。
陆追道:“可谷主先前说过,至少要养两年。”
“这些蛊虫在二当家体内蛰伏太久,彻底养回来是要两年。”叶瑾道,“用好吃好睡养,不是用药养。”
“原来如此。“陆追道,“多谢谷主。”
“住进来这短短几月,二当家少说也给了我百八十个谢字。”叶瑾坐在他对面,“一家人,客气什么。”
陆追笑笑,将药一饮而尽。
“这又是那相思局吗?”叶瑾侧头看桌上的纸,“怎么样了?”
陆追道:“差不多了。”
叶瑾吃惊:“差不多的意思是,快成了?”
陆追道:“*不离十。”
“那可厉害了。”叶瑾道,“江湖中人人都想知道冥月墓的秘密,二当家竟然如此快就能破解。”而且还是无师自通,这谁能比。说完后过了阵子,又问:“那红莲盏呢?”
“红莲盏恰好是墓穴之眼,阵门所在。”陆追道,“有红莲盏,就能安然而入,没有红莲盏,墓穴内便是幻想重重,机关遍布。不过按照这阵法所指,原先冥月墓中供放红莲盏的位置反而是错的,该由另一面破阵才是。”
叶瑾翻看了半天,如实评价:“看不懂。”
陆追笑道:“若谷主想——”
“我可不想。”叶瑾打断他,头摇得像拨浪鼓,每天操心正事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空去学什么破阵。
至于什么是正事。
比如看一阵小晗练剑。
种种草药。
喂喂驴。
给那个谁炖个汤。
给那个谁做做衣裳。
给那个谁按摩松骨。
都是很正的事。
陆追问:“谷主后来选好,要送什么给沈盟主了吗?”
叶瑾严肃道:“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陆追:“……”
叶瑾问:“出去逛逛?”
陆追道:“我还有几本书未看完。”
叶瑾道:“既然已经研究出了八成,那也该适当歇一歇。”
叶瑾又道:“医嘱。”
陆追只好答应。
毕竟古人有云,神医的医嘱,谁不听,谁不举。
正好这日外头的天气也挺凉爽,两人也没骑马,就一路在街上走走停停,遇到了不少百姓,都笑着给叶神医打招呼,再顺便看一眼他身旁的斯文公子,问一问沈盟主去了何处。
不认识啊。叶神医在心里回答,不熟。
然后熟门熟路拐进布料行,看看有什么轻薄的好料子,能给不熟的人做件衣裳。
陆追跟着站了一会,觉得有些困,便打了声招呼,去隔壁的宣纸铺子里看文房四宝。他喜欢写字,也写得一手好字,自然对笔墨多有研究,同老板两人颇有话题,一连试了十几支笔,留下厚厚一摞书过的宣纸。
老板笑问:“不知这些字可否留下?“
“自然,不过是些废纸罢了。“陆追道,“可在下并非书画大家,这怕是值不了几个钱。”
老板摇头:“提钱就俗了,我喜欢公子的字,狂草中透着韧性,似是屹立风中的苍翠青竹,令人见之难忘。这支墨湖点朱砂,就送给公子吧。”
“这笔可不便宜。”陆追摇头,“钱我是要付的,老板替我少个零头便是。”
见他如此直爽,老板也想结交这个朋友,索性放下帘子半关店门,将店里库存的好笔都拿出来,一一将来历讲给他听。
这可比布料与衣裳要有趣得多,陆追听得入迷,以至于竟没觉察到店门口有个脑袋,正在鬼鬼祟祟往里凑。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阿魂。
他已知晓了萧澜与陆追二人的关系,此番昼夜不歇赶来送信,初进城还没来得及喝口茶,便看到陆追进了一家商铺,过了许久非但没出来,反而将门帘也放了下来,将里头遮得严严实实。
干嘛呢这是……阿魂满心疑惑,实在忍不住,便偷偷摸摸凑上去看了一眼,却见陆追与另一人正并肩站着,低头低声笑语,看起来极为热络。
莫非有人要和少主抢媳妇不成。
一想到这种了不得的可能性,阿魂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自己有些晕眩。
陆追听到动静后回头,看清来人是谁后,倍感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还得了。阿魂深深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老板,很不忿,这人哪里有我家少主好,又矮,又胖,又不威武。
陆追在他面前晃晃手。
阿魂回神,咳嗽两下后小声道:“我是来送东西的。”
陆追心中大喜,也顾不上再写字,匆匆付了账后便带他一道去了对面茶楼。阿魂饥肠辘辘,一口气吃了大半盘点心,方才擦了擦嘴道:“少主人假装中计失忆,已经重新获得了鬼姑姑的信任,那位老前辈一直在墓中保护他。其余更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这信是陶夫人写的,她说公子看过便知局势。”
“那我送往冥月墓的书信呢?”叶瑾问,“可有收到?”
“还没有。”阿魂挠挠头,“少主没提,陶夫人也没说。”
那就是还没到了。陆追有些遗憾,不过拆开书信后,却稍微愣了片刻。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里头居然也提到了白玉夫人。
前头坎坷了许多年,此番像是总算等到了一回老天帮忙。陆追将手里的书信匆匆看了一半,心也飞去了冥月墓。
心爱之人正独处险境,而自己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思绪才稍稍一活泛,便见叶瑾从楼梯上走了上来。
……
“怎么跑这来了,我找了半天。”叶瑾松了口气,又疑惑地看向阿魂,“这位是?”
“前来送信的。”陆追道。
叶瑾了然,自己倒了一盏茶喝:“看你的神情,墓中该一切顺利才是。”
陆追将信递过去。
当真要我看啊?叶神医清清嗓子,伸手淡定接过来。
结果翻里翻外看完,并没有所谓的情书。
感觉收到了很大的欺骗。
什么白玉夫人,并不想看。
陆追道:“谷主。”
叶瑾道:“休想。”
陆追吃惊:“我还什么都没说。”
叶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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