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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妃重生:王爷我不嫁-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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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天泽听完之后也忍不住点头道:“罢了就随你去吧!”

    辽国君王听身边随从附耳说得话,神色淡薄,没有丝毫的惊讶,脸上的表情都不曾变过。

    这是南国的私事。他们只是隔岸观火的人,火不会烧到他们身上,当然他们更没有必要去灭了这把火。

    直到二十年后,辽国国君回想到这件事,才发现这是他犯下的最大的错。

    他当初应该杀了这个孩子,或是善待于他。

    种善因未必得善果,但种恶因绝无善终。

    这一刻犹豫不忍的只有萧慎一人,他看得这个孩子身体极差,苍白的肌肤漆黑的眼珠都显示出他在黑暗中关了许久。

    这么多年没见过光,只能发出最简单模糊的音节。他是个人。却如同兽一般被对待……不管后宫之争有多残酷,萧慎只知道他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在良妃的命令下,很快有高大的护卫上前将她一路拖拽到枯井旁边,春熙一路磕磕撞撞,像是一只布口袋。

    被护卫统领扣在身边的孩子看见这一幕,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去!但他只有八岁,常年饥寒交迫,这点力气对人高马大的护卫统领而言根本算得什么,他很快就被制服了,扣住后脑勺紧紧地被摁在了地上。

    他嘴里发出幼兽般的哀嚎声,拼命地挣扎,朝着他的娘亲伸出手。

    春晓离他不过一丈的距离,这样近。母子之间能互相看见彼此脸上的表情。

    护卫统领移开了手,一脚重重地踩在他的后背心上,使得皂靴下瘦弱的孩子发出一声闷哼,痛得好一会都没能发出声音。

    “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对待我的孩子……”是她的错,她不顾一切地将他带到这个世上,却让他受尽了痛苦折磨。

    死亡将近,她真正在意的不是自己的下场。而是她的孩子,她的骨肉。

    良妃莲步轻移走到春熙的身边,抬手又甩了她一耳光,“喊得这样难听,不怕污了两个皇上的圣听?早知今时。何必当初,当初你怀上这个孽种的时候,就该给自己喂一碗藏红花下去,没了这个孽子,你也不会再有别的念头。”

    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吗?这贱婢勾引皇上就是想翻身。知道她怀孕的事情泄露出来,自己不可能留下她和腹中血肉,所以春熙这贱婢就一直瞒着,想等孩子成年之时跟皇上讨个封号,最差都能当王爷。而她也能名真言顺地离开皇宫跟这个孽子去封地享福。

    可惜她春秋大梦做得太美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行刑的太监到了没有?给我在杖板子上加上钉子,再抹上盐巴……”良妃出声吩咐道,宫中的贱妾竟偷上了龙床,在这么多人眼皮下被发现,她的颜面几乎被丢尽了,一定要狠狠折磨她,方能出了这口气。

    皇后上前一步,想要相劝,就听良妃不无得意傲然说道:“我知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但皇上已答应让我处置这个贱婢,况且她又是我宫中的人,娘娘就不必多言了!”

    在慕容天泽的默许下,宫人拿来了布满钉子的杖板,每一根板钉上都按良妃所说抹上了盐粒。

    后宫之中最惨的死法就是杖杀。倒不如一段白绫,一杯毒酒来得痛快。杖杀之人要被打得鲜血淋漓,下半身骨肉全断烂成一团,兴许还不会断气。最后的死,是活活痛死。或是流血不止而死,更有人受不得这样的苦,行刑到一半的时候就咬舌自尽了。

    更遑论在板子上装了钉子又涂了盐粒,每一下刺入骨中,再狠狠拔出。不消一会,腰一下的肉就能被打烂成泥,那样的痛苦更胜杖刑百倍。

    “用布将她的嘴巴堵住,免得她叫得太凄厉,叫人夜里做噩梦。”良妃淡淡地吩咐道。

    跨下尽湿的春熙被按在地上。任由她衣衫撕裂,发髻欲坠。

    所有人的目光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没有羞耻,眼神中残忍的兴味。如同那些剥皮杀狗的屠夫。

    一个低贱的宫婢算不上是“人”,如同一只惶然哀哀的狗。

    在脏布堵住她的嘴之前,春熙不顾一切地朝慕容天泽说道:“皇上,他是您的孩子。那一夜您醉酒临幸了奴婢,您忘了吗?奴婢没有与旁人私通。他千真万确是个皇子……”

    这一回良妃亲自走到她的面前,提着自己湖蓝色的裙摆,像是觉得这贱婢周围的泥土都是脏的。

    她一把扯过太监手中的烂布,狠命用力地塞入春熙的嘴里。为此春熙接连干呕,不停咳嗽。

    “一个贱婢与护卫偷欢生下的孽种。也敢说是皇子?皇家的血脉就是这样好糊弄的吗?你要真怀的是皇子,为什么之前不说,藏了这么多年被人发现了才肯说?”良妃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问道。

    春熙手脚被太监们绑起,嘴里堵着布,只能发出临死前的呜咽。良妃也不想听她的解释,她只需要给众人一个解释。

    “打吧!狠狠地打吧!行刑……”

    板子重重地打了下去,再抬起的时候白森森的钉子上沾满了鲜血。

    近在咫尺的娘亲面容变得扭曲,如果不是因为嘴里有布堵住,只怕她早已发出尖锐至极,震破耳膜的惨叫声。

    “啊……”被踩在脚下的孩童剧烈扭动起来。他昂起涨红的脸发出一声单音的长吼,凌乱长发下露出精致的五官,长得肖似生母,不如五殿下雍容高贵自有王者之气,却是眸黑肤白,近乎艳丽。

    那是个很好看的孩子,那时候他的气息不曾邪魅冰寒,反而极致纯净,如同一只绝望的幼兽,原先还对周围的一切感到好奇,此刻只剩下恨意。

    护卫统领加重了脚下力道,一个看似孱弱的孩童竟能在一瞬间爆发出这样大的力量,如果自己不是习武之人,恐怕还压制不住他!

    第二板子又落下,他看见自己的娘亲在痉挛,满脸是痛苦不堪的泪。第三板子,第四,第五……

    渐渐娘亲疯狂扭动的身躯慢了下来,而她身下茵茵的绿草被染成了红色,干涸的深红与复又落下的鲜红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鲜艳糜烂的网将他缠绕进去,无论怎样挣扎,都挣扎不开。

    他眼睁睁望着自己的娘亲气息弱了,淡了,整张脸像是通白的琉璃,稍微一碰就会碎掉。

    从春熙的嘴里溢出了血,染湿了整块堵在她舌上的破布。

    他望着,看着却什么都不能做,他们母子两个近在咫尺,却又像是隔着一道永不能翻过的天堑。

    灰烬中,血污里他伸出手,想最后握一握他娘亲的手。但是够不到,无论他用了多大的力气都无法向前挪动一分一毫。

    最后连喉咙间的呜咽都没有了,春熙像是再也感觉不到疼痛折磨,对他微微笑着。笑容艳若繁花,穿风拂柳,亦如刚生下他时候的笑容。

    笑完之后,春熙垂下了眼帘,向他伸出的手臂落回了原处。

    而那些行刑的太监,似乎还不知她已经断气,一棍接着一棍落下,有细碎的血沫混着骨渣溅入他的眼中。

    透过这滴血沫,他像是看清了人世一切,这是个血色的世界。凉薄杀戮,欲望残暴,若非站在权利之巅,便如同走狗畜生……

    御花园中温柔的风夹带着贵族身上的靡靡香气,高贵雍容,他们高高在上地看着笑着,如同神祗。

    他恨极了这样的味道,这样的香味却也遮盖不住满地的血腥。而他的娘亲就躺在这片血腥之中,一动不动,安静地如同睡去。神色这般温婉静谧,更似解脱。

    太监们收手之后,讨好地走向良妃的身边,“娘娘犯错的宫婢已经杖杀死了,您看……”

    良妃淡淡启唇:“死了的人,还需要我教你们怎么处置吗?”

    “是是……”太监们诺诺应声,拽着春熙软绵无力的两只手从御花园中拖拽了出去,留下一道暗红色的血痕。


第二百四十一章:不可忘记

    有些痛楚,泯于时光。而些痛楚在腐烂,流出腥黄的浓浆,哪怕强硬地捂上,也不能止住它的溃烂。不得解脱,不得解脱……

    他昂起头,像是朝天刺破苍穹的剑发出一声哀嚎。

    “娘……”消失了,什么都消失了。

    再没有晚上悄悄溜入地窖抱着他,给他少有的温暖。再没有人偷偷给他带来饭菜,哪怕只是些冷硬的馒头。也是她挨饿省下的口粮。

    “孩子别怕,别哭。你也是皇子,你的身份同样尊贵,终有一天你会与圣上相认……”几乎每一晚他的娘亲都会在他的耳边说这句话,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春熙说错了,尊贵的皇子不会被关在地窖枯井中,八年不见光亮。外面柔亮的光,鲜艳的花草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个野种!被践踏在尘埃中,被当成牲畜般戏耍的野种!

    他不要与慕容天泽相认,他不要所谓的尊荣身份。他要的是自由,是复仇!

    他再也不想被关入无声压抑的黑暗中,每天最大的期盼就是看见娘亲过来身后露出的一线光影……他要活下去,为自己而活!谁也不想再左右他的命运!

    护卫统领踩在脚下的幼子抬起面容,只是一瞬,面容间的纯净天真之色如被打碎的琉璃,重新拼接凝汇成锋锐的邪艳,一双漆黑常年不见光的眸盯着他们所有人如同狼眸,闪烁着狰狞、绝望、恨意……

    就算是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良妃也被他的眸光看得心里如扎钢刺。

    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处死他,就想掸去衣袖上的灰尘,易如反掌。

    满头珠钗的良妃凝视着这张脸,眼神中幽光闪烁。“本宫见你还是个孩子,就让你快些上路陪你那贱婢娘亲如何?这已是本宫给你的仁慈了!”

    “来人!”她一挥锦袖,声音高傲凌厉,“拿白绫过来!”

    她要亲眼见这孽子死在她的面前!这样身份不明的野种,怎配成为玄月的绊脚石?她要为她的儿子,扫清所有的障碍,应了当年青鸾长鸣的预言!

    “且慢!”萧慎出声,挡在了良妃的面前。

    良妃弯唇冷笑,“这是南国后宫之事,你也要管吗?”

    萧慎不紧不慢开口:“我身为辽国子民,自然没有资格去管南国的事情。我只是见这孩子根骨独特,有几分天资。若是能让我带走,与我学习医术,以后定能造福黎明百姓。”

    “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贱种,也有天资?”良妃不屑问道。

    萧慎走到了他的面前,亲手将他从护卫统领的脚下扶起。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戒备悲痛,像是万仞的刀,要绞碎害死他娘亲的所有人。

    萧慎不顾他的躲闪,伸手撩开他脸上凌乱肮脏的长发,逼着他露出自己的面容。

    “这孩子眼清目明。呼吸绵长有力,这样的好根骨少有。娘娘将他杀了实在可惜,不如让我将他带去辽国,教他医术,让他以后行医救人如何?以后他就是辽国人。绝不会再踏入南国一步!”

    良妃有了一瞬的犹豫,她想杀了这个孽子,无非是要帮自己的儿子扫清障碍。如果他去了辽国,再也不会回来,也不会对他的儿子再造成什么威胁。

    “与人私通的宫婢都已经杀了。良妃妹妹的气也该消了。这个孩子本就不是龙种,良妃怎如此害怕心急?难道说他是皇上的骨肉?”皇后站在良妃的身边,含笑问道。她们都在笑,或温婉,或端庄。里面戴着一层假面看不见其中真正的表情。

    良妃身子一颤,像是火星烫在了皮肤上,就连嗓音也变得尖高,“他怎么可能是龙子?分明是春熙那贱婢与护卫私通生下的孽子!如果这个孩子真是皇子,臣妾怎敢动他?您瞧都这么长时间了。皇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皇后饶有深意地盯着慕容泽天看了一眼,他眸光转过看向别处。这个反应反而让皇后确定了他的身份,果真是皇家血脉……可惜出身太低了,宫女之子,又不会说话。与五殿下年纪相近,与五殿下相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难怪皇上不肯认他!

    皇后不是真想救下他,她只想挫一挫良妃的威风,良妃母凭子贵,在宫中风头无两,甚至已不把她放在眼里。

    “既然是这样,良妃你就饶过这个孩子吧!把他放出宫去,你也不会瞧着碍眼。”皇后娘娘悲悯说道。

    辽国君王定定地望着萧慎,唇边笑意不减,眼神却眯起,“你当真考虑清楚了,要将他带去辽国当徒弟?何必要惹这样的麻烦?”

    辽国的君王叹了一口气。

    萧慎却执意坚持,“他天资不错,若是就这样死了。实在可惜!就算生母做错了什么,也罪不及他!”

    “犯了错就该受罚,后宫历来讲究规矩。他是宫婢与人私通生下的孽子,怎可留他性命?”良妃幽幽说道。

    宫人已捧来了白绫。

    良妃轻弹自己的指甲,只要她一句话。这条白绫就会缠上那个孽子的脖子。

    “良妃何必赶尽杀绝?”皇后轻声一叹,“稚子何辜?这个孩子与五殿下年纪相仿,良妃怎也下得了手?”

    “一个孽子怎能与五殿下相比?皇后娘娘就算想救他,也不该说这样的话!”良妃嘲弄地一声轻哼。

    一直没有出声的慕容天泽开口:“品行不端的宫女已被处决,这个孩子到底是无辜的。良妃你就留下他吧!”

    到底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肉。被绞死在他的面前。

    “一个孽子而已,皇上这就舍不得了?”良妃似娇似嗔地问道,“这个孩子臣妾着实不喜……”

    良妃一贯做事狠绝,信奉斩草除根。

    “你不喜这个孩子,就让人带离了南国。这辈子你都不会再见到。”慕容天泽说道。

    良妃还是不肯罢休,“不将他处死,如何以儆效尤起到震慑后宫的作用?皇上若舍不得,就交由臣妾秘密处理掉便是。”

    “朕记得良妃你出自名门,饱读诗书。何时变得这样冷酷无情了?”这句话问得良妃无话可说。

    是她太小心了,也是她野心太大。她谋算得是天下,是皇位,所以容不得一点差池。后宫的皇子越少,她的儿子才能毫无悬念地成为储君。

    位高权重。嚣张跋扈了太久,她都已忘了自己原来的样子。入宫之前她饱读诗书,终日弹琴刺绣,从何时变得心如刀,手腕如铁。为达到想要的不惜一切……

    一个如同牲畜的皇子,确实对她的玄月构不成威胁。良妃笑了起来,温婉可人,“臣妾想着严于律己,才会对宫中的宫婢格外严格。辽国御医想要收他为徒。那就带他离开南国,再也不要踏入南国土地一步!”

    不要踏入辽国,不要威胁到玄月的皇位!

    萧慎见她答应,忍不住神色欣喜,“他以后只会生活在辽国做我的徒弟,绝不会出现在娘娘面前。”

    “那就好……”她就当为自己的儿子做了一回善事,饶过一只牲畜的性命。

    她不知多年之后,她放归山林的猛兽会携着压抑的恨意怒火重回南国,甚至差点用铁蹄将南国寸土踏为齑粉。

    萧慎想要带他走,他像个固执绝望的狼崽,跪倒在地上。双眼猩红,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来。除了那一声哀嚎,再也没有发出别的声音。

    萧慎拉着他,一步步往前拖拽,“跟我走,跟我走你才能活下来!”

    他不肯走,一句都听不进。瘦削的身子跪在地上干涸的血泊中,甚至要将自己脏兮兮的面容贴到那片血污上。他要和他的娘亲在一起,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绝不分离。

    那些猩红干涸的血污如同泼墨,如同织毯凝结在茵茵绿草间。

    红绿交织,是世间最刺眼的颜色。

    萧慎实在没有办法,拖着他,抱着他。身后像是挂着一个千斤坠。

    他的眼神像是狼,受伤的狼。恨意凝沉,深沉漆黑的眸似黑色旋涡,对谁都抱有敌意。光看他的眸光就知道他有多恨!

    萧慎转身的时候才发现他的两只手深深地抓入泥土中,指甲尽数断了。指甲磨破出血混着泥土,他还死死地抓着地面,不肯跟任何人离开。

    如果不是自己点了他的昏睡穴,恐怕这孩子将十指抓断了,都不会跟他去辽国。

    就算是昏睡过去。他一直在梦呓,身子阵阵抽搐,极为不安,像是陷入什么可怕的梦中不得醒来。

    十多年前,萧慎将他带去了辽国。怕他会因刺激而疯癫,用金针封住了他这段记忆。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想起。

    但醒来后的这个孩子再也没有记起八岁之前的事情,他忘了,他选择忘了一切。如同自我保护一般,砌出了一堵墙将那些痛苦埋藏在深处,不去碰,不去想。

    萧慎为他取了名字……长安。希望他这一生长久、平安。

    他成了长安的师傅,教他医术,希望能洗涤他身上的戾气,让他也成为悬壶救世的名医。

    这个孩子记忆被封住,身上的气息却仍是变了。他与其他的徒弟都不一样,天分极高却沉默阴翳,很少与旁人说话。

    这张打理过后异常精致的面容变得邪气无常,犹如只在黄泉黑暗路上盛放的曼珠沙华。诱人艳丽,不可靠近。

    他封锁了自己的过去,也封锁了自己。在自己周围砌上厚厚的墙,不走出去,也不让任何人走入。


第二百四十二章:你该醒了

    慕容玦徐徐说完了这段陈年旧事,凤眸低垂如同合拢的羽扇,嗓音轻慢,更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与他无关。

    苏夕颜听完之后却不能像他这样平静,八年生活在幽暗的地窖里、枯井中,不见天日,不会说话。眼睁睁望着自己的生母被活生生打死……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摧毁性的打击。

    而他竟然能做到如此平静。

    苏夕颜动了动唇瓣,想要说些什么,嗓音却哑然。

    慕容玦望着雾气一般的白色云母片,没有转身,却知道怀中人的想法,“你想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划过苏夕颜的长发,微微凛起的凤眸悠远莫测,暗哑的嗓音像是伴着碎雪起伏的琴声。

    “我随萧慎去了辽国,但南国的那些人并没有放过我。皇后一直命人暗中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她将我当成对付良妃的棋子。她既希望我能与正常人一样,又担心我风头太盛。威胁到太子。她渐渐发现我智商并没有任何缺陷,甚至比一般人有更强的学习领悟能力,皇后决定将我锻造成一把‘刀’,造就的同时将我毁灭。她与辽国君王合谋,将我送去了修罗场,那是个炼狱般的地方,不停的杀与被杀。他们想抹灭掉我所有的人性,成为他们手中的武器……”

    说完这一切,慕容玦幽暗魅生地笑了起来,他垂下面容将自己惊艳灼世的面容与苏夕颜的面颊相贴,“上位掌权者,他们一贯有轻慢之心。我为辽国君王杀了不少叛臣之后,他们便以为我失了心性,只知服从与杀戮。辽国君王想要吞并南国,就派我回到南国作为眼线。六王爷病重,我就亲手剥下他的面皮,代替了他……这些年,我一直活在鲜血漆黑凝汇的噩梦中,我回到南国为的是让所有人都陪我一起永堕梦魇。”

    六王爷患有心急,无药可医之症,他索性送慕容夜渊上路,让他少受一些苦楚。

    他带着满腔仇恨而来,却没有想到遇见了她。她与自己这样相似,不息坚韧,满腔恨意。而她却没有被黑暗泯灭掉自己的心。

    苏夕颜听着他说得每一句话,他的嗓音缥缈微凉,像是冷冬的夜晚飘散开的碎雪,太冷,没有任何温度。

    苏夕颜被他抱在怀中,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她忍不住抬起面庞去看他脸上的神色……

    他精致的面容间似笑非笑,纤长的睫羽如墨晕染低低垂下,往昔玩世不恭的神色凝汇着疲倦哀伤。

    对上苏夕颜太过明亮的目光,他倏忽起身披着一件雪白的鹤氅来到木窗边。

    修长的手指将木窗推开,外面何时又纷飞起碎雪。

    黑色的长发如绸如缎,与碎雪一同飞舞。他目光缥缈悠远穿过漫天的雪,望着没有边界的天穹,这一刻他如同雪魄玉雕,几乎剔透,凛然欲飞。伴着漫天的剔透雪色,化为尘埃,化为光影消失人间,只余下寂寞寒彻。

    拥着被衾坐起的苏夕颜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她忽然想要伸出手,抓住他纷飞的长发,抓住他的背影。

    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留下他!

    “慕容玦……”苏夕颜不顾一切地唤他的名字。

    在他转身之时。苏夕颜看清他眼底的暗淡痛苦,如同天堑,如同渊裂。像是劈下的利斧,将他的灵魂撕碎成两半……

    没有人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会不痛,会不恨。烂了的血疮若不剜去永远都不会愈合。

    苏夕颜的心底深深地刺痛一瞬,用力地握着他冰凉的手腕,将他拽到自己的面前,“慕容玦,你还有我,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湮没在碎雪寒风中。

    慕容玦望着她脸上的神色,浅浅勾唇笑了起来,“这是我编得故事,蠢丫头你这就信了?都快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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