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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碧华文集-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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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好人,这是我的报应。”丹丹看着推康的前台。她在暗,他在明。
  当丹丹自最黑暗的境地醒过来时,史仲明在身边。
  小命给捡回来,又倾尽全力地保住。
  只是,不知心肠肺腑被败坏到啥程度?不停地喊痛,一痛险险要昏倒。外面还是好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痛得不治,史仲明惟有让她抽鸦片,这一抽,就好了,什么都给镇住了。
  金先生风光大葬,已是一个月后的事。
  治丧委员会,还是史仲明一手掌握,轮不到他遗言中的老臣于程仕林。生平阔天阔地,最后一次,亦甚哀荣,排场闹了三天,党国要员也都安心地来了。金先生是土葬,他没法到得黄浦江,去追寻他的故人。
  上好的美国防腐针药令金先生的尸体安详地躺上一个月,待过了年,一切收拾安顿好了,史仲明才漂漂亮亮地“哭灵”。
  一个大亨急病身故,一个大亨乘势崛起。他又接收了宋小姐,是为了照顾她。
  ——也许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她。
  “你是谁?我有必要回答你么?”丹丹如此势利地瞧不起他。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发誓要得到她。在全世界尚措然不觉之际,他已处心积虑。
  他让她每筒只在烟泡上半节对火吸进三五口,紧接着烟斗的下半节,不能吸,因为上半节比较纯,脸上不会泛露烟容。待得三筒嫣过,欲仙欲死了,他灌她饮一种中药金铁石搬浸好的汁液。
  然后他就要她。
  因为鸦片的芳菲,她的眼神总是迷惑不解的,烟笼雾锁,不知人间何世。
  史仲明痴心地吮吸着她,恨不得一口吞掉。这个惺松而又堕落的美人。后来,一段日子之后—…·
  她的腐深了,他的心便谈了。因为到手,也不那么的骄矜。
  史仲明看上长三堂子一个最红的先生,一节为她做上六七十个花头,那先生,十分笼络着新兴势力,看重撑头。
  渐渐,牡丹也就在急景凋年了。
  福寿膏没带来福寿,为了白饭黑饭,很难说得上,女人究竟干过什么。只带来一身的梅毒。
  此番回来,不是走投无路:丹丹是有路要走的,特地回来“道别”。她记得三年之约,目送志高高升了,然后她便走了。否则她不甘心……“要是找不到,也有个路费回来。”她羞于见他,她彻底地辜负他。
  在上场门,挑帘看着宋志高。宋,她一度借来的姓。信目而下,咦,是志高的娘来了,她胖了很多,非常的慈祥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总有接班的人。红莲成为面目模糊的良家妇女,不停地嗑怪味瓜子,真是,当家是个卖瓜子儿的,自己却是个嗑瓜子儿的。也许还有包炒松子,是留给志高,散戏时好送上后台,很体面地恭贺儿子出人头地。
  身后有那被唤作“水泡眼”的姑娘,在乖乖遵从志高的吩咐,巴喀巴喀如金鱼儿永远不闲着的大嘴巴:“谁送来的伞?有谁见过他?呀,有张条子
  正想打开条子一看,忽见上场门有个排帘的,脸生,水泡眼疑问:
  “咦,这婶子来找谁?”
  丹丹一惊,忙乱中,只得擦过忙乱的人的肩逃去。
  “婶子”?——可见大龙钟了。
  不是老,不是梅毒,是完完全全的,大势去矣。
  “暧,热水袋给丢了——”
  丹丹头也不回。冷,走得更坚决。
  连在这般不起眼的偏僻角落,都不可以呆下去。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子然一身,她被所有人遗弃了!自己也不明白,漂泊到什么地方去好?
  只得专心地找点事情干上。丹丹头也不回地走了。
  志高便自下场门进来,一见那条子:“平安。勿念。保重。怀玉。”
  他就像一条蜈蚣弹跳而起,翻身至台前,自散戏的人潮中,目光一个扯子样,非把这小子给揪出来。
  久经压抑,久未谋面的故人。他大喊:
  “怀玉!怀玉!你出来!”
  声音洪亮地在搜寻追赶。
  如雪后的闹市,房子被上淡素妆,枯枝都未及变为臃肿不堪的银条,围墙瓦面,仿似无数未成形的白蛇在懒懒地冬眠。白茫茫之中,夹杂着一些不甘心的颜色。
  幕一下怀玉就走了。只怕被人潮冲散。她依依挽手:“冷么?”
  “下雪不冷。雪融时才冷呢,也熬得过去了。”
  足印在雪地上,竟然是笔直的。
  段婢停又问:
  “后天回家去了。有一天光景,你想到哪里去逛逛?”
  “你呢?”
  “晤,北平最好的是什么地方?”
  “——有一个喇嘛庙——”
  “喇嘛庙?从没听你说过。”
  “雍和宫,我没说过吗?小时候还让人给算过命”
  志高等了半晚、校也下了,人也散了,他把玩着那伞——那一冬都用不上的绸伞,满怀信心。兴致来了:
  “好小子S衣锦荣归,搭架子来了!我就不信你不亮相,你敢躲起来要老子一顿顿哼!死也要等到你出来不可,妈的,你出不出来?”
  冷寂的后台只他一把嗓子热闹着。水泡眼气鼓鼓地也坐着等,不知所为何事,等的是谁。一切都是空白。眼也翻白了。
  天桥大白天的喧嚣,像是为了堆砌夜来的冷寂。
  那座砖石桥,万念俱灰,一如丹丹的肺腑,十室九空,再也榨不出什么来了。远处总有逃难的大人,紧抱着小孩,给他温暖。他们来自陷敌的东北,无家可归了,只谦卑地到来“乞春”,希望得点使徐,苟活着,好迎接春天。要真没吃食,也便把温暖来相传。到底有个明天。
  也许要到明天一大早,偶尔一两个过路人,方才发觉有个笑着的姑娘的尸,死命抱着桥柱不放,若有所待。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不仅知道,也正一点一点地觉出来,忽地有一种奇异的轻快,步步走近,那未知的东西。间中她身体惊跳,抽搐,那是因为她的血要流泻出来,中途受了险阻,然而,厚重的棉袄贪婪地自她腕上深切的刀口子,骨碌地吸尽了血,颜色因而加深,更红了,无法看出本来面目。
  渐渐地非常的渴,非常的冷,伸出颤抖的黛染烟黄的手,抓住身边任何东西,就紧抱着,以为这就可以暖和暖和。
  渴死和水冷死的人脸,是“笑脸”,肌肉僵化了,上唇往上一缩,笑得很天真,很骄傲。在这惟淬浮生,依旧乐滋滋地听着:
  “呜——呀——嗅一
  夜阑人静,更析声来自遥远莫测的古代,几乎听不清楚了。
  忽然,天地间有头迷路的猫儿,黑的,半报杂毛也没有。凄惶地碰上她。它满目奇异地瞪着她,不辨生死,不知底蕴。情急之下,一跳而过,朝北疾奔。
  就像被个顽皮的小姑娘追逐着。
  朝北,
  直指
  雍和宫…… 


诱僧


 第一章 
  1
  他使的是“夸父追日”。
  剑虽为双刃短兵,却是百刃之君。过柔则卷,过刚则折。能拥有一把好剑,等于得到另外一只手。自黄帝采首山之铜以铸剑后,一直以来,它都是兵器中之上品。武官侠客,山野沙场,稀世名剑总是伴随它的主人,忠心不变。
  剑从不辜负人。
  石彦生的佩剑由他的父亲传下来。
  在前朝,隋大业十二年,炀帝南游江都。他骄奢淫逸,民心思变,太原留守李渊,派长子李建成指挥左路三军,次子李世民指挥右路三军,沿汾水。渭水进兵。人强马壮,次年十一月,打下长安,建立唐朝,改元武德。
  石玮于此役阵亡。
  他的宝剑,由儿子石彦生继承。九年来,已成为东宫太子李建成极其倚重之一员虎将。
  今日,长安城南的郊野,正举行祭天。
  仪式盛大而隆重。
  李渊安于王座。
  他的儿子与部署均列席。建成资质平平,因居为长,封为太子;次子世民,才识过人,雄心勃勃,虽不服气,也只能眼巴巴地尊兄为主,退为秦王;四子元吉,一向机灵暴躁,被封齐王。三子玄霸早死,看不到大唐盛世。
  “破阵乐”响起了。
  女声为祭田之舞作致语:
  “卫王入场,咒愿神圣,神皇万岁,孙子成行。”
  一百二十个舞者,披甲执戟,排作“鱼丽阵”、“鹅鹤阵”……
  主跳者出场了。
  见不到他的脸,只见一个金蓝怒彩的木刻面具,顶部刻有龙形,锐鼻,眼睛突出,下颚吊垂,形象威武而丑陋。
  这是“兰陵王”假面舞蹈。
  兰陵王原是北齐高祖的孙子,名高长恭,是性格勇敢胆识过人的军士,可他容貌秀美,上阵不足以威吓敌人,故戴上假面以慑众。
  流传下来,乃著名的演舞。
  舞者穿着杏黄色长袍,紫衣,金带,手中执鞭。舞姿英武而威风,腰、腿尤其有劲。全场为之吸引。
  几案上,香烟袅袅上升。
  李渊踌躇满志地坐拥天下。
  大局已定,三个儿子都在身边,嘉宾满座,都是文武百官,还有来自日本国的遣唐使,身穿和服来观礼。
  李渊喝着酒,向世民道:
  “数次重大战役,世民功不可没,封为‘天策上将’,亦为足相称。”
  又望向建成和元吉二人:
  “惟因‘立嫡以长’,朕希望你们兄弟相扶持,安我大唐江山。”
  世民不语。建成和元吉互望一眼,亦不语。
  三者对立,冲突已非一朝一夕。
  世民功大,声势在太子之上,早存夺嫡野心。建成对他非常忌讳,常谋削权,并与后宫后妃建立特殊关系,伺机在父王跟前挑拨,还曾设计调拨其精锐于自己麾下,好剪除股肱羽翼。元吉之所以站在长兄一方,是因为建成许诺立为太弟,即皇权继承者。
  建成开腔了:
  “二弟,‘天子自有天命’,以后,我定会重用你的。”
  世民从容地漠视他对高位的强调:
  “大哥长居东宫,恐怕你对战况不甚了解。平定薛举薛仁杲、平定刘武周、平定王世充窦建德、平定刘黑闼……,这些,还是由我向你报捷吧!”
  这位年方二十九,相貌堂堂,天庭饱满,眼神尤其精锐的秦王,其军事才能一向为朝中文武百官所钦佩,石彦生也不例外。
  但基于国法,他绝无机会成为君王,即便他身边有着出色的谋臣,但不可能改变兄长地位。这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因而忿忿难平。
  还想继续他战绩的炫耀,元吉及时道:
  “两位兄长,猎鹿开始了。”
  太子建成向他身畔侍卫石彦生颔首。
  “霍达,”秦王世民道,“瞧你的了。”
  石彦生又听得这名字。
  他望向自己的对手。霍达,三十多岁,身躯魁梧,扇面似的宽肩,臂上立了一头鹰,深沉如同它的主人。
  第一回见过霍达,在一个黑夜。当日二人各为其主。
  秦王应太子之邀约,参加夜宴。不见,忽闻宫中有李世民之召唤:
  “马上传霍达来!”
  原来他喝酒后,心疼如绞。
  霍达及其左右,即护送李世民返回西宫承乾殿。石彦生在东宫守卫,一个照面,只见这员护主大将,矫捷地匆匆来去。
  事后,传闻李世民回宫,竟中毒咯血数升。他喝了什么酒?一直成为疑团,却无从追究。父王李渊,只向太子李建成下令:
  “秦王不善饮,日后勿再夜聚喝酒了。”
  此时,一头野鹿放出,一跃飞奔,窜下山林曲。
  太子、秦王及齐王,部署中精锐将士亦策马逐鹿。一时间马嘶人叫,非常壮观。
  他们都穿明光铠,胄甲在阳光下闪着刺目光芒。看不清你我。
  所有人都站在高岗上欣赏,隔着滚滚飞腾的黄土。
  隔着那“兰陵王”假面,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人和马。各人力阻对手,又求先中目标。
  假面缓缓移开。
  此来为了看人。
  那是一位年方二十的美女。她敷粉,极白,一张雪脸。时尚胡状,只扫了青黛眉,眉间帖了金色花子,如豆大小的点饰。还有的是红唇浓点。
  女子饶有兴味地追踪着二男。久闻大名:一个是大王兄的虎将,一个是二王兄的心腹。她灼灼的目光,时而落向这个,时而落向那个。心情兴奋而复杂。二人正面交锋……
  她是李渊后宫一群妃嫔所生下近四十名女子中的一个。男的都封王爵,女的言行娇纵,不让前朝。此中以十九公主红萼,性烈如火,最为放任。
  只见她双眉一扬,手中的木刻面具也扔掉。
  看得分明。这沉稳的石彦生身手好极了。他脱颖而出,一道映日长虹,电光石火间,比对手先刺中惊窜的野鹿。鹿受伤、受惊,痛苦不堪地急跳。就在石彦生剑落未再起,霍达的剑野来了,他飞快地斩为两截,鹿张大嘴巴迅即死去。
  先发者勇。后至者狠。
  霍达见他真人露相,抱拳道:
  “好身手,佩服。”
  石彦生忙还礼:
  “承让。”
  “我俩虽各为其主,亦是大唐一家。石兄,何时得空,可否畅聚一宵?”
  石彦生爽快地:
  “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好剑。”
  两骑驰近。
  石彦生此时方才发现,刚才那威武的舞者,原来是“她”。
  她用目光迎接他,一点也不逃避。
  红萼看中他了。
  同日,李世民也看中他了。
  2
  来到秦王“天策府”赴约时,也是一个黑夜。出奇的静。
  他被迎入。经过长廊,到了一个厢房。
  门未敞开,先闻茶香。
  霍达盘膝而坐,面对一个棋局。
  侍女正在煎茶,用水在一沸末二沸始。水如鱼目、连珠,声微响。炭火令室暖而昏晕。霍达紧锁的眉目因石彦生的到来而略舒。他忙起而迎客。一面笑道:
  “石兄果然守信,来来来,备了好茶款客。”
  侍女奉茶,只见银绿隐翠,茸毛如雪花飞舞。石彦生呷一口,香气袭人,鲜醇甘美。他道:“是洞庭珍品,碧螺春。”
  “想不到也是会家子!”霍达大喜。
  “家母对煎茶之道才有研究呢。”
  霍达望向棋局:
  “我俩下一盘棋如何?”
  侍女退下。门随即被严严关好。侍卫无声地驻守。神秘而木然。
  石彦生有点奇怪。他戒备地望向霍达。
  “石兄,我有一奇诡残局,想向你请教。”
  棋之所以为棋,虽只有黑白二字,却以围剿及杀戮而成局,“必斗”、“争雄”为目的:即是尽可能增加自己的地盘,减少对手的地盘。
  石彦生一瞄,沉思:
  “观此局,应先封锁,再切断。当然,切断并不一定能吃掉这几个棋子,但,它亦因此而部分变弱,从而有利吃棋。”
  石彦生走了一子。
  霍达跟进。忽地道:
  “石兄,你不发觉此乃天下大势么?”
  石彦生一愕。
  霍达示意少安。胸有成竹地在棋局上分析形势:“你看,白子是世民,黑子代表建成和元吉。而我俩,不过观棋者。”
  他先放白子:
  “秦王世民,平乱建国,功劳有目共睹,乃人心所向。”
  再拈黑子。
  “太子建成,并无作为,且有淫乱后宫秽闻。”
  黑子放下。
  “齐王元吉与他,二人早有诛杀秦王之意。”他望向石彦生,“关于在酒中下毒的传闻,想你亦有所知吧?还有,太子利用服药后难驯之烈马,企图把秦王摔死;又以迎战东突厥为名,齐王竟要求秦王心腹精锐收归已有……”
  白子被重重围困,步步进逼,已到背城借一局面。
  在空寂的厢房,霍达越说越激昂有力:
  “如今兄弟结怨日深。生死存亡,不容有误,应当机立断!”
  石彦生抬头望定霍达。
  宫中斗争,他不可能不知悉。身在太子麾下,尽忠职守为己任,他双眉一皱。
  霍达的说服力更强了。他慎重地一字一顿:
  “秦王世民,将于明六月四日,在玄武门,设下伏兵。他志在逼太子退位。这是唯一生路。”
  石彦生一听此言,怔住。
  “兵变?”
  “对!秦王只想收拾大局,不想流血。”
  对方把如此重大的机密告诉他,一定是推心置腹,全盘信任吧。石彦生又想,但,知悉了大计,他又怎可能置身事外?
  霍达鼓其如簧之舌,向这心摇意动的,资金惺惺相惜虎将道破切身问题了:
  “石兄,你知道你所追随的太子是怎么样的人材吗?——他可懂用人?”
  稍顿,又问:
  “你又知道秦王是怎么样的人材吗?”
  观石彦生容色,他道: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丈夫以大局为重——”
  见石彦生沉默三思,他非常体己地:
  “秦王是明主,我俩助他一臂之力,里应外合,他定知才善任,异日你我成就必不止与此。”
  一切尽在不言中。
  石彦生亦知箭已在弦上,终下定决心:
  “大势如此,石某便知进退。”
  “好!我俩情同知己,一言为定!”
  霍达举杯,以好茶代酒,对饮而尽。
  窗外见金星划破长空,天象奇异。石霍二人,但觉全属天意。
  陡地,传来一阵喧嚣人声。
  一面铜镜,已破窗而飞入,把棋局捣乱了。黑白子四散。
  铜镜未落地,石彦生与霍达双剑一劈,镜裂为三,堕于厢房外。
  是大于手掌的圆镜。背有绮丽文饰,雀绕花枝,中央有弓形钮,系了红带。
  二人矫捷地破门飞身。迎面几与一女子互撞。面面相觑,听得侍卫拦阻不及:
  “公主,你不能——”
  红萼硬闯而至。
  她已改穿轻薄透明纱罗,外披水红披风,袒了领子,里面不穿内衣,装束十分随意,似是浴后光景。一个堕马髻,还有几绺游离的发丝散乱着。绕城三圈以金银丝编成环套之“跳脱”在腕间晃荡。
  霍达一怔:
  “原来是红萼公主。”
  “我一听他来了,”红萼娇纵道:“便赶来观棋。”
  她大胆望着石彦生:
  “还想与石将军见个高下。”
  石彦生不解风情,有点倔拙,视线下望,只见红萼一双赤足。他道:
  “不巧与霍兄刚平一局。红萼公主,后会有期吧。”
  因有要务在身,欲一辑而去。
  红萼伸手一拦:
  “还我!”
  “什么?”
  她拾起破镜,横蛮道:
  “砸了?哦,这是扬州贡镜,看你用什么来赔?”
  石彦生不知所措。他决计赔不起的。
  “武德五年岁次壬午八月十五日甲子扬州总管府造”,镜背的铭文是:“照日花开,临池月满,龙盘丽匣,凤舞新台”。真的赔不起。
  他即时把佩剑双手呈上,递予红萼。
  “石某身无长物,就赔你这个吧。”
  红萼瞅着他。这个沙场壮士,一窍不通,二话不说,用他最贵重的东西赔给她。她慧黠一笑:
  “哈哈!将军没了剑,还是将军吗?”
  带着暗喜:
  “算了——”
  石彦生也不多言,抱剑致意。又向霍达:
  “告辞了。”
  他转身走了。她目送他的背影,直至他整个人也看不见。
  露寒霜重,此时方觉脚趾有点冷。
  3
  石彦生一夜都睡不好。
  他在房中踱着步,时而把佩剑抽出。“夸父追日”,菱形花纹的剑身,长三尺,重三斤十二两,乃祖上之宝。想那夸父,是远古时代的一个勇士,他直奔千里,追求光明,企图捉住太阳,好使大地不再黑暗。他的意志促使日复日,年复年,直至倦倒……
  他的剑,重、急、勇,追风逐日。
  “早晚之间,灾难斗争也得出现。不过先行发动,以正义之军武力平息……”
  正想着,望向天空,是一个美妙苍茫的时刻,深邃微白,曙光险露,大地未醒。——相信这当儿,几个关键人物,也是一夜不寐地等待着重要的一刻吧。
  石彦生的娘已起来,念诵早课毕,张罗了餐点。
  “彦生,何以今日心神不定?是工作不如意吗么?”
  “不,只是夜里练剑睡不足。”
  “军人杀敌为国,原是天职。只要正直、平安、娘便放心。”
  她是军人的妻子,也是军人的娘亲,深明大义。但晚年信佛,因“战场上刀枪无情,必有伤亡。杀敌为公,然谁无父母,所以为死去的人念经。”
  娘带点疑惑:
  “听得宫中不甚平稳。皇上的诏书,跟太子令秦王令,都并行于世,官员不知应遵从那个好,只得以传达先后顺序来办理。你们是为此为难吗?”
  “娘,”石彦生不想她担心,顾左右而言他:“这种情形不可能长期如此,你放心吧。”
  在晨光熹微时,他出门了。
  他没信佛,也不念经。正如秦王李世民,在不眠长夜,未免患得患失。他蓄养的武士只得八百余人,比起太子东宫的卫队,加上齐王元吉部属,力量相差太远。此举若不成功,肯定成仁,是存亡之秋。
  是以布局不容有失。
  李世民的野心写在脸上,但还是忐忑的。正要命卜卦,他的幕僚力阻,把龟甲都扔掉:
  “占卜的目的是要请神明决断是否可行,但大王若已无怀疑,亦无退路,何必占卜?如结果不吉,难道就停止发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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