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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碧华文集-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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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我还想说下去。
对方并没有掷电话,只是卡一声,挂上了。
第二天,我与阿楚在上海小馆子吃中饭。她脸色寒寒的,她的俏皮毫无觅处。
我只得十分老土地先开口:〃有什么内幕贴士?十五名佳丽中谁最有机会?小何搅不搅外围投注?〃
〃我忙我的,你忙你的吧。〃
〃我还不知道该怎样忙呢?〃
〃布袋装锥子——乱出头!〃
〃你得讲道理,那晚是她找上我的,又不是我通街通巷接洽寻人生意。〃
〃你口才进步了,想必是阿姑的训练有方啦。〃
〃你想到哪里去了?〃
她刚想发作,伙计端上油豆腐粉丝汤和春卷,她别过头不答。我死死地帮她舀了一点汤,粉丝缠结着,又顺溜跌下大汤碗里去,溅起了水珠。她狠狠用手背抹了抹面,好像这水珠之产生是我故意制造的。
她夹了一截春卷,倒了大量的醋。醋几乎要把春卷淹死了。
我心中也有气,一时不肯让步:
〃她只是一个可怜的鬼罢了。〃
半晌,阿楚才说:
〃她不是鬼,她是鸡!〃
〃那又怎样?〃
〃——你别跟她搭上了才好。〃
〃我?怎么会?〃我理直气壮地答。
〃谁信?你还留过她两次。〃
〃我才不会!我从来没试过召妓,我顶多只到过鱼蛋档。〃
〃吓?〃阿楚闻言直叫,〃你到过鱼蛋档?〃
糟了,我怎能失言至此?我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但霎时间转圜无术,怎么办怎么办?我的舌头打了个蝴蝶结,我恨自己窝囊到自动投诚自投罗网自食其果自掘坟墓!
〃你说!你跑去鱼蛋档?〃她暴喝着,〃你竟敢去打鱼蛋?〃
〃不不,是广告部一班同事闹哄哄地去的。〃
〃你可以不去呀。〃
〃他们逼我去见识一下,小何担任领队。你问他。〃
〃牛不饮水谁按得牛头低?〃
〃我没有‘饮水’。〃
阿楚又用她那褐色的眼珠逼视我,我只好再为她舀一碗汤。
她不喝汤。须臾,换另一种腔调来套我的话:〃你且说说吧,鱼蛋档是怎样的?〃
〃那可是高级的鱼蛋档呀!〃
〃啐!鱼蛋就是鱼蛋,哪分高低级?〃说得明白,连阿楚也有点讪讪的。
她继续盘诘:
〃里头是怎样的环境?〃
〃——〃我稍作整理才开口,情势危殆,必得小心应对,〃里头有神坛,是拜关帝的。〃
〃哦?关帝多忙碌,各道上的人都拜他。〃说着,她再问,〃里面呢?〃
〃——有鸳鸯卡座。〃
〃然后呢?〃
〃那卡座椅背和椅垫上有很多烟蒂残迹。也许是客人捺上去,也许部分也捺到鱼蛋妹身上了。那些卡座……〃
〃我叫你素描写生吗?我问你那些鱼蛋妹——〃
〃阿楚,〃我努力为自已辩解,〃我只摸过她几下,而且很轻手。我只是见识见识吧,又不是去滚。难道连这些经历也不可以有吗?男人都是这样啦。你看你好不好意思?一点小事就凶残暴戾。〃 〃我知,我没有如花那么温柔体贴!〃她负气地用这句话扔向我。
无端地又扯上了如花。无端地,阿楚烦躁了半天。她定是妒忌了。
真的,除了妒忌,还有什么原因可叫一个好强的女子烦躁?
但我一点也不飘飘然,没吃到羊肉一身膻,多冤枉。这边还帮不上忙,那边又添置不少麻烦。真头大如斗。
我万不能大意失荆州,息事宁人:〃阿楚,你别用那种语气同我说话。〃
〃我不是‘说话’,〃她气还没平,〃我是‘吵架’!我不高兴你帮她不遗余力。〃
〃何必为一个只上来七天的女鬼吵架?〃
〃哼!‘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五千年来中国的男人莫不如此。你以前不那么轻佻,最近大不如前,想是近墨者黑。〃
我才认得如花两天,就〃近墨者黑〃?这小女子真蛮不讲理。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口才一直拙劣,此刻招架无力,看起来更像走私。连五千年来男人的罪孽也关我的事?我袁永定要代背他们好色之徒的十字架?
她得理不饶人:〃你别以为时代女性会像以前的女人一般忍让。如今男女平等。丈夫不如情夫,情夫不如舞男,舞男不如偷情,偷情不如——〃她一时灵感未及,续不了下句。
〃你有完没完?〃
〃还没完。吵架是永远都吵不完的!〃
〃好好好,〃我火起来,〃你去偷情,我去召妓。今晚我非与如花成其好事不可,横竖你砌我生猪肉——〃
阿楚霍地站起来,拎起工作袋,拂袖欲行。我也要走。
〃你站住!〃她喝。
又道:〃伙计,账单交这色魔!〃我当场名誉扫地。
但扫地的不止我的名誉。
她顺手再扫跌一个茶壶以及两个茶杯:〃破烂的都算在内!〃
然后扬长而去。
结果账单递来,是八十七元七角整。我给伙计一百元,还不要找赎。——看,这不也是三八七七之数吗?我们的〃三〃角关系,弄致八十七元七角收场。
阿楚这凶悍的女子。怎么凶成这样,可以叫做〃楚〃?中国文字虽然美丽,也有失策之处,例如被误用,结果是讽刺。你看她那副尊容,古时代父从军的女子,大概便是如此,否则怎与众彪形大汉周旋?——但我不是彪形大汉,我是知识分子,好,就算不是知识分子,起码我不是市井之徒,我可是她的男友!
哼!
别妄想我会娶她为妻,谁知她会不会给我来一副贞操带?
我越想越气,情绪低落。
回到广告部,又为公事而忙。
阿楚也为公事而忙。
下午她自外面回,经过广告部门口,像僵尸般上二楼去,正眼也不看我一下。小何心水清,明白了。
〃喂,〃他上来,〃吵架了?〃
〃有什么稀奇?每个月都吵一次。〃
〃唏,那是生理上周期性情绪欠佳,没法控制的呀。〃这混小子在为女性说情。
〃不,这回是因为呷醋。〃
小何以那天他阅报,乍见〃邵音音要嫁到沙捞越去〃的婚讯的表情来面对我:〃什么?〃
我才不敢把如花的故事张扬,免得节外生枝,只含糊其辞:
〃阿楚不高兴。其实那有什么?我只认得那女子两天。她托我代她寻人。〃
〃哦,〃小何恍然大悟,〃那晚的女人?好呀。我听到她赞美你,认定你可以帮她的忙。〃
〃帮忙而已。〃
小何自顾自评头品足:
〃样子不错,有点老土,不过很有女人味。阿楚没有的,她全有了。永定,想不到你也有点桃花运。〃
我不答。
〃为什么你不去追?出轨一次半次,不要紧,回头还有阿楚,阿楚跑了,起码你浪漫过。谁说一生只能够爱一个人?〃
〃你不要推波助澜了。没有用。这女人不会喜欢我,她另有爱人。〃 〃你呢?〃
〃我不会。〃
〃不会,抑或不认?〃
我不会、不认、不敢。这种曲折离奇的事件千万别发生在一个小市民的身上,负担不起。一个阿楚,已经摆不平。
还同我吵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我们二人此时正隔着一行楼梯,咫尺天涯,老死不相往来。
咦?她骂我什么?——妻不如妾。用这样的话来骂我,在她的意识中……我真蠢!她是重视我的,原来我俩之间,感情足够至吵一场这样的架!
我或者她,一直都不发觉。
她当我是石头,我当她是泼妇。不是的不是的。
一刹那间,本人豁然开朗,还想向同僚公开心得:客气忍让怎算真爱?肯吵架才算。
她是重视我的!禁不住略为阴险地笑。
登登登,楼上跑下阿楚来。她不知要出发采访什么新闻去。见我竟在笑,更为生气,掉头便走。
〃阿楚!〃我叫她。
她听不到,出门去。
近日天气变幻无常,忽然下起一场急雨。阿楚才走得几步,雨大滴大滴地自高空洒下。我在门口望到她跑下斜坡去。她把挂在肩上的相机,急急拥住,一边跑,一边塞进杂物澎湃的工作袋中,护住相机,护不得自己的身体。她竟那么宝贝她的工具。
转眼她的芳踪消失了,怕是截了计程车赶路去。
转眼雨势也稍弱了。这般没来由的雨,何时来何时去?好像未曾有过似的。
第一次发觉,原来在风雨飘摇中,强悍的阿楚,也有三分楚楚可怜。
一个女子,住得那么远,因是租屋,无法不拣沙田。而她天天沙田上环地往返,营营役役,又是跑娱乐新闻的,寸土必争寸阴是竞,一时怠慢,便被人盖过。每个月还要拿家用给父母呢。
我竟还惹她生气?
我护花无力,非好好向她道歉,良心不安。——如此一念,虽然她曾当众骂我〃色魔〃,叫我没脸,但我也原谅她了,顶多此后不光顾那上海馆子便是。
我俩的恩恩怨怨,终也化作一场急雨。
——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
距下班时间约十分钟,阿楚赶回来。
她不是一个人。
她托小何把菲林拿上去冲晒,然后,把身边那男子介绍我认识。小何向我扮个鬼脸,不忍卒睹。
〃永定,这是安迪。你不是想问有关车牌的资料吗?你尽管问他。他是我的好朋友,一定帮我忙。〃
说着,以感激目光投向那安迪。
靠得很近。
我安详地问:〃我想知道关于某一个车牌——〃
他煞有介事答:〃我们运输署发牌照,有时有特别的车牌,便储存公开拍卖,市民出价竞投,价高者得,你想投一个靓数字吗?〃
〃不,而是已知一个数字,想查查车主。〃
〃这却是警方交通组的事了。〃
我见他把波交到警方手中去,也就算了。
〃那么我尝试去交通组问一问吧。不过从何查起呢?三八七七,又不知字头……〃我自己同自己说,不大理会他。
〃你帮他想办法吧。〃阿楚推他,〃永定也是帮人的,他倒极热心,怕人不高兴呢。〃
〃什么?三八七七?〃
安迪说:〃好像有个这样的车牌,好像是,因为三八意头佳,明天将会拍卖。〃
〃真的?〃我同他握手。
〃阿楚,〃我向她说,〃等会去吃晚饭?〃她不答应。她与安迪离去。我大方地道别,还要装成有些数项要计算,很忙碌的样子。我怪自己,叫做阿定,便定成这样?五内翻腾。不为人知。回家途中,一路猜想:二人吃完饭,不知是否去看电影?看完电影,不知是否喝咖啡去?……
懒得上街吃饭,到我姐姐处蹭餐。席间,我小外甥顽皮,姐姐教训他。姐夫以苦水送饭:〃一天到晚都听得女人在吵。〃
原来他俩的学校中,校长、训导、总务、事务、书记、工友和大部分的老师都是女人。姐夫几经挣扎,方才自女人堆中争到一个小小的校务主任的位,多么委曲啊,你以为饰演贾宝玉吗?——唉,女人都是麻烦的动物! 我问姐夫:
〃最近又有什么难题呀?升了主任已一当五年,虽在女人当家手中讨一口饭吃不容易,但是,你们是津校,人人都受政府俸禄,又不怕炒鱿鱼。〃
〃唉,〃他说,〃最近有个副校长空位,我便递了信申请,谁知新同事中也有人递了信。〃
〃公平竞争嘛。〃
〃你不知道了。这新人在他校任体育组组长,因迁居请调本校。校长喜欢他不得了,年轻力壮,人又开朗,赢得上下人缘,看来比我有机会。真不知要如何整治他一镬才好。〃
然后姐夫扒口饭。我看看他,三十几岁的光景,前途一目了然,活得不快乐,只因长江后浪推前浪。教育界,整治人以攀高位?看来小洞里也爬不出大蟹来。
〃永定,你有什么建议?〃
〃建议?暗箭伤人多容易!说他不尽忠职守,说他课余女友多多,说他暗中兼七份补习,上课精神萎靡,说他对六年级刚发育女生色迷迷……随你挑一个藉口。〃
〃校长也许会信吧。〃
〃好的上级不听谗言,但我又不认得你们校长。〃
姐夫在慎重唏嘘:〃这个世界真的要讲手法。〃
〃不是手法,是手段。〃
姐姐收拾碗筷,听到末两个字:
〃永定,你教他什么手段?〃
〃没有。如果够手段,我不会自身难保。〃我想,到我三十岁的时候,也没差多少年了,那时上级主任犹未退位,我只得守在副主任的位置上。而阿楚,又未必成为我妻。一个人为黍稷稻粱而谋,为妻儿问题诸多苦恼,真没意思。
〃真的呀,〃我像在努力说服自己,〃是需要一些手段。否则茫茫人海,怎会挑中了你?〃
〃你又发什么牢骚?〃姐姐问。她又开始探讨我的内心世界了。想起阿楚呷如花的醋,我呷那什么安迪的醋。情海,也不过是如此的一回事。
〃即如当年男人跑到塘西召妓吧,要引起红牌阿姑的注意,青睐另加,你就要使点手段。〃我熟能生巧,〃或者出示红底发揩;或者送个火油钻戒指;又或者在春节期间为心爱的女人执寨厅,包足半个月,赏赐白水之外,打通上下关卡,无往而不利……〃
姐夫以一种奇异的表情望我,但本人浑然不觉,滔滔不绝:
〃如果不施银弹攻势,便去收买人心。卖弄文墨,娓娓谈情,故意表示自己无心问鼎中原,只是恋爱,不但肯为她抛妻弃子,甚或为她死——她必非你莫属了。〃
姐姐姐夫二人根本没机会插嘴。
〃事业是这样,爱情也是这样。甚至最简单的人际关系,谁说不是要花点心思?〃
〃永定,〃姐姐觑得我一个空档,〃你说些什么?〃
〃我说些什么?〃
〃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她疑惑。姐姐把她的玉手伸来摸摸我前额。
〃你说,姐夫与同事追逐一个高职,与嫖客争夺红牌妓女芳心,难道不是差不多的意义吗?摸我干么?你的手未洗净,有一阵鱼腥味。〃我避开。
〃永定你要死了,你哪里懂得这么多召妓的心得?你与阿楚闹翻了,于灯红酒绿色情场所流连?啧啧,你怎么堕落成这样子?有疱疹的呀,一生都医不好的呀,你……〃
我见势色不对,一塌胡涂,终逃窜回隔壁的家去。
我一边开锁,一边想:
哼,赶明儿若见那安迪乘虚而入,我一定要在阿楚面前力陈利害,叫她留意:安迪这人走路脚跟不到地,轻佻浮躁;说话时三白眼,又不望着对方,妄自尊大。且他也许女友多多,公余嗜看咸片,特别是大华戏院的。
以阿楚之聪明,她一定不会舍我而就一个毫无安全感的臭飞。
——当我这样想时,自己不禁为自己的卑鄙而脸热。为什么我竟会动用到〃暗箭伤人〃这招数?
难道本世纪没有单纯的恋慕,生死相许?难道爱情游戏中间必得有争战谋略,人喊马嘶 之局面?
也许我遇不到。
也许我遇不到。
不消一刻,我便颓唐。认定自己失恋了。
我拨电话找阿楚。伯母说她还未回家。
〃永定,〃伯母对我十分亲热,〃明天来饮汤呀?〃
天底下的女人,都爱煲汤给男人喝。年轻时为男友,年长时为丈夫,年老了,又得巴结未来爱婿。我支吾以对,看来她不知道我与她爱女吵了一场。
取过一份日报,见十五名佳丽会见记者的照片,旁边另有一些零拾对照,是记者偷拍自集训期间的。有的因长期睡眠不足,心神恍惚,患得患失,在偶一不慎时,流露无限的疲惫。她怎料得又上了镜?选美不是斗美丽与智慧,而是斗韧力。于艰苦逐鹿过程中,状态保持坚挺一点,赢面就大些。——恋爱,都是一样。
这晚,我决定不找阿楚。如花竟又没出现。我睡眠不足。心神恍惚,患得患失,无限疲惫。翌晨照镜,无所遁形。两女对我,始乱终弃。
睡得不好,反而早起。
办公时间一到,我马上拨电运输署,香港二六一五七七,得知早上会在大会堂高座举行车牌拍卖。那安迪没骗我。
然后,我又拨电回报馆,说会与一间银行客户商议跨版广告之设计,之类。
当我到达大会堂高座时,已经听得有人在叫价:〃五千!〃
〃六千!〃
〃一万!〃
〃二万!〃
终于一个〃HK一九九七〃的车牌,被一位姓吴的先生投得,他出价二万一千元,比底价高出二十倍,而他暂时还没有车。
忽见镁光一闪,原来有外国人在拍照。
他们一定很奇怪,这些香港人,莫名其妙,只是几个数目字,便在那里各出高价来争夺?在他们眼中,不知是世纪末风情,抑或豪气。总之,任何地方都没有这习俗:〃炒〃!
〃唉,真是市道不景。〃旁边有位老先生在自语,也许是找个人搭讪,〃以前,车牌同楼价差不多,靓的车牌,才二万元?休想沾手!〃
〃是吗?〃我心不在焉。
一直留意着以后的进展。接着的车牌是〃AA一一八八〃,二万五千元成交。另外还有〃CL五〃、〃BW一八〃,渐次升至四万。
〃早一阵,有个无字头三号的车牌,你猜卖得多少?〃
〃十万,二十万?〃我说。
〃有人投至八十万——〃
〃啊?〃
〃八十万还买不到,因为最后成交价钱是一百多万,还登了报纸呢。〃
〃你怎么那样关心?〃我问这老先生。
忽然,拍卖官提到一些数字:
〃CZ三八七七。〃
我如梦初醒。
身旁那老先生,已无兴趣,立起来。
我的神经紧张,不知道这老先生,是否对我有帮助;又不知道接下来的拍卖,是否事情的关键。他已离去。我稍分了神。
〃二万五千!〃
座中一个声音叫了。我急回过头来,追踪不及,不知发自何方。游目四盼。
后面有两个中年男子,在聊着:
〃这车牌不是在三月份时拍卖过吗?初定价好像是二万元,但无人问津。〃
〃三八是不错,但这七七,读起来窒住中气一样。〃
〃你兴趣如何?〃
〃普通。〃
拍卖官继续在问:
〃二万五,有没有多于此数?〃
成交吧,成交吧。我心狂跳,守株待兔可有结果?
结果是,拍卖官道:
〃没有更高的价钱?底价二万,只叫到二万五,叫价不大满意,所以不打算卖出了,留待下次吧。〃
后座的男子又在发表:
〃这车牌真邪,两次都卖不出。〃
〃不是邪,是政府嫌我们太吝啬了,宁愿吊起来卖,等大豪客。〃 〃大豪客们都跑到小国家入籍去,几乎连车都不要,还要靓车牌?〃
不久,拍卖的游戏玩完了。
在这个早晨,推出拍卖的特别车牌共有十七个,卖出了十六个,最高的卖至四万,最低的是一千元,号码是〃AN七四八七〃,丝毫吸引力都没有,也有人肯白花了这一千元?
而我翘首苦候的CZ三八七七,等了一朝,只听过叫价一次,声沉影寂。
啊,我颓然坐倒。是谁曾有意思,要买这个三八七七的车牌呢?是谁呢?
线索中断,都因为这个林姓的拍卖官对叫价不满意,所以拒卖。真混账。他只顾应对静态港闻的记者们:
〃这次拍卖活动共得款十八万零五百元,将拨入奖券基金作慈善用途。〃云云。
人群陆续地离去。本来人便不多,一走,马上淘空。他们投入茫茫人海之中,再也辨不出谁是谁。谁讲过那么的一个价钱,谁对三八七七那么有兴趣?留得青山在,已经没柴烧。我浑沌的脑袋更加浑沌,加上失望。我在想:若有所待便是人生,若有所憾也是人生。
离开冷气间,踏进燠熟的城市心脏。又一次,这大会堂的脚头真不好!每次都叫我空手而回。
谁知还发生这样的事故——
一辆八吨重的货车,落货后,工人忘记将吊臂放下,货车行驶时,这吊臂造成意外,轰向一辆巴士的身体,巴士闪躲;轰向一辆私家车,私家车闪躲;轰向行人路。
我刚在行人路。
我闪躲,站立不稳,倒地,身后有一个青年,干革命一般,前仆后继,压向我身上。我的手先着地……
这宗意外,没人死,没人重伤,只有〃轻伤〃,那是我!在事主与途人与好奇者扰攘不堪之际,我痛楚难当,整条右臂直不起来,我亲眼见到它〃弯〃了。只轻举妄动,便叫我眼泪直流。他们送我到急症室去后,就扔下我自生自灭。在急症室,医生给我照X光,那是坐候二十分钟之后的事。照X光时,他们叫我把手伸直,我竭尽所能,无法做到。于是他们写纸,上了三楼专科诊治。
我真是时运低!一个遭鬼迷的时运低的落魄书生!
上得三楼专科。医生吩咐道:
〃弯曲。〃
〃伸直。〃
〃摇动。〃
我艰难地照做。恐怕每做一下,消耗的精力都用来忍受痛苦上,未几,筋疲力尽。
〃没有断呀,〃他说,〃你多动些吧,多动些便没事了,回家啦,不用住院。〃
〃医生,但这尺骨分明弯了。〃
〃渐渐它会直的。〃
〃我无法把它伸直。十分之痛。〃
〃忍忍便没事了。〃
〃医生,这是我的右手,没有了右手于我影响极大,它什么时候会好?〃
〃会好的,只是皮外轻伤,不是骨科。〃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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