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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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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飒说:“不认识。”
  顿了顿加了句:“这悬红吸引我。”
  她从书报架里抽出一张。
  原来他长这样。


第31章 
  晚上十一点多,走廊里吵吵嚷嚷,最后声响集中在了对面,有人扯着嗓子吼:“那个按摩小姐呢?人家登记了,就是进你房间的!”
  另一个嗓门更大:“放屁!老子连女人一根毛都没看见,讹我啊,来这套!”
  声浪时大时小,有人絮絮叨叨从旁劝和,末了也不知是哪一方服软,一切流云星散。
  井袖倚在门后,旁听了全程,散场时居然有点失落:果然找不到就不会找了,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只有至亲才会时刻惦你记你吧。
  抬眼看,易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不过井袖怀疑她并不是真的在看:柬语台,叽里呱啦的外国话,放的好像还是什么国家安全新闻,而且,她眼睛半闭,像僧人入定,明暗不定的电视光在她脸上漫扫,更添诡异。
  过十二点,易萧把电视关掉,门内门外一片悄静,井袖咽了口唾沫,心跳越来越快,密如擂鼓。
  再然后,这密集的“鼓声”里,突兀地掺进一声水响。
  井袖心里咯噔一声:到时间了!
  她看向易萧,得了眼色示意之后,这才匆匆进了洗手间。
  浴缸里,一池死水微微漾动,显然,刚刚的水声不是幻觉。
  井袖开始做准备:兑好温水,备好盆和毛巾,毛毯和枕头都搭到洗手台上,又搬了立地风扇进来,插电待用。
  洗手间本就不大,现在更显拥挤。
  做完这些,她守在浴缸边,垂着的指尖有点发颤,像运动员苦等起跑的发令枪,唯恐差分错秒。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底的宗杭忽然剧烈抽搐,嘴鼻处冒出大量气泡,井袖迅速跪下身子,探手到缸底,用力拔出塞子。
  这水有点粘,仔细闻,有股形容不出的怪味,浸过水的皮肤有不明显的烧灼感——井袖定了定神,晾着手臂,看缸水寸寸下降。
  身后门响,是易萧进来,她走到近前,看浑身痉挛且挣扎着大口呼吸的宗杭,说了句:“其实,人没出生前,都是羊水里长的,天生就该会水、能在水里呼吸——现在居然能被淹死,那都是退化了。”
  说完了,又看她:“交给你了。”
  井袖嗯了一声,侧开身子给她让路:“那你好好休息。”
  ***
  水放到最后,缸底沉了一层很薄的杂质,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井袖拿毛巾把水缸擦干净时,宗杭也终于从抽搐里平复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井袖打心眼里为他高兴,伏在缸沿上看他:“宗杭?”
  边说边伸手拂去他眼睫上的水珠,这水很粘,他身上覆了一层,有点像胶。
  宗杭好像还没回神,眼神有点茫然。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井袖啊,我们一起聊天喝酒,我还送了你一本吴哥窟的书,记得吗?”
  她知道宗杭认出她来了。
  他眼睛里渐渐有光,带点惊喜,又有愧疚。
  过了会,他嘴唇微微翕动,哑着嗓子说了句:“对不起啊。”
  井袖一怔:“对不起什么?”
  宗杭说:“她……”
  他想动一动,但身子没力气,只手指蜷了蜷:“她问我,有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怎么联系,我只记得我爸妈的号码,但她一直问……一直问,我迷迷糊糊的,就说了你的。”
  井袖有瞬间的晃神。
  难怪易萧会找上她。
  当初,她想交宗杭这个朋友,往他门缝底下塞了电话号码,她手机号短,又好记,一般人看一两遍就能背下来。
  自己今天会在这,原来源头是在那,因果这种事,还真是挺难捉摸的。
  她说:“那你知道……”
  说到一半刹住口,转头看了看门,竖起手指向宗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过去,把立地风扇往门后挪了挪。
  “那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宗杭艰难摇头:“不知道,她很怪,什么都不跟我说,只问我话。”
  “那……是她绑架你吗?”
  宗杭沉默了一下:“不是,她算救了我吧。”
  井袖长舒一口气:能救人的人,应该不是坏人了。
  她想问问宗杭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觉得势必是个很长的故事,宗杭现在的状态这么差,不忍心让他分心。
  于是拧干净毛巾:“我先帮你擦擦身子。”
  宗杭叫她:“井袖?”
  “嗯?”
  “多久了?”
  井袖看他,有点没听明白。
  宗杭低声说:“距离我们上次喝酒,多久了?”
  ***
  宗杭是几天前醒过来的。
  他记忆中最后一个场景,是灰黑色的天,血在身下滴答滴答,再然后,视线就糊了。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中了好几枪,还流了那么多的血,又是在异国、他乡、茫茫湖上,没人会来救他,救到的也只是尸体。
  他闭眼的时候很认命。
  只想了投胎的问题:想再去做宗必胜和童虹的儿子,又怕他爸继续嫌他。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在浴缸里、水底,他惊慌失措、呛水、挣扎,水的那一面,有个鬼魅样的女人居高临下看他。
  他觉得这就是那个当晚和他死在一起的女人,又不敢肯定:因为她身上,没了那股迎面而来的腐臭味。
  问她话,她也很少答,只冷冷瞥他,然后转身离开,留他在浴缸里,困兽样徒劳挣扎,末了重又失去意识。
  他没了时间概念。
  多久了?
  井袖说:“得有……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了,那很多事的发生就无可避免了。
  宗杭问:“我爸妈怎么样了?”
  见井袖没吭声,宗杭又说:“没事,你不用怕我受不了,我想听真话。”
  井袖叹气,当然只能说真话,没法编:儿子不见了,做父母的难道还能欢欣雀跃?
  她三言两语,只捡重要的说:报警了,上新闻了,宗必胜和童虹都来了,百万悬红,宗必胜送童虹回国休养,但宗必胜说,要回来继续找,哪怕找到的是尸体,也要带他回家……
  井袖说不下去了,抹了抹眼睛,开始帮他擦拭身体。
  他皮肤上都是滑腻的粘液,用的力道不能重,有一次她晃了神,直接擦掉了他一块皮——这皮肤,真像蜕了重长,搓一搓都能破。
  井袖打起十二万分小心,擦了没多久额上就生了一层汗:难怪易萧要找个宗杭“信得过”的人,这活儿,还真不是光有钱就能办的……
  宗杭低声说了句:“井袖,你觉得我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井袖手上一顿,这问题,其实也盘在她心里,只不过问不出口。
  宗杭喃喃:“像长在浴缸里,全身没力气,坐都坐不起来,只能动动手指……每次醒,都是泡在水里,皮肤上不知道长了层什么……”
  井袖吸了吸鼻子,说:“别乱说,你知道吗,那个易萧……”
  她示意了一下外头:“就是那个女人,她说你‘完美’,完美,那就肯定是好的,你要相信,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那都是好事……”
  宗杭苦笑了一下:“也就是你,才信这种鬼话……”
  井袖打断他:“宗杭,我要脱你裤子了。”
  这招果然奏效,成功转移了宗杭的注意力,他的眼睛蓦地瞪大了,再然后,蜷在身侧的手指一下子攥住了裤边不放。
  井袖想笑,他果然还是有点大男孩心性,对人生都无望了,还有力气害羞。
  她说:“易萧都跟我说了,她没管过你,你身上那些东西积了好几天了,要擦干净,那个地方,更容易脏……”
  宗杭一张脸瞬间通红,闭上眼睛,窘得眼皮上都浸了红。
  井袖说:“你就当我是护工呗,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生活不能自理,要人端屎把尿的,还不是都被看光了,也没见人家怎么着。”
  宗杭含糊回了句:“那不行。”
  井袖原以为宗杭挺容易说服的,没想到某些事上,他分外固执。
  最后,实在是拗不过他,只好拧好了毛巾交到他手上,又背过身去:“你要慢慢的,不能使劲……”
  好像是废话,他本来也使不出什么劲来。
  “要是辛苦,就跟我说……”
  宗杭嗯了一声,气喘得厉害,井袖觉得自己又说了废话:当然辛苦,他动手指都费劲。
  她叹气:“你说你穷讲究什么,我其实不介意的,人家付了我大笔钱,你有福还不会享,是不是得是你父母,才能帮你做这事啊?”
  顿了顿,她听到宗杭小声说了句:“父母也不行。”
  假正经,刚生下来的时候,别说父母了,医生护士都把你看了个底朝天。
  井袖撇了撇嘴:“那老婆呢?”
  她竖起耳朵等他回答。
  过了好久,才捕捉到他蚊子哼唧一样的声音:“老婆……可以。”
  井袖噗地笑了出来。
  她候着他完事了,才又接过毛巾干剩下的,还得闭着眼睛帮他换内裤,换下来的内裤,宗杭也不让她洗,坚决要她扔掉,说是大不了每天都买新的,钱她先垫着,以后还。
  人不大,事倒是不少。
  擦拭好了,宗杭也渐渐疲惫,井袖帮他垫了枕头,又抱了毯子等在一边。
  易萧交代过:他睡去之后,会出现各种异常反应。
  ——冷得全身发抖,要给他盖毯子;
  ——热得汗如雨下,要帮他开风扇,猛吹,实在不行,拿冰块敷;
  ——如果身上暴起黑色的血管,像根须样绕身,这个看造化,她不用做什么,守着就行,要是血管爆了……
  当时,易萧是这么说的:“要是血管爆了,你就叫醒我。”
  井袖问:“是不是血管爆了,就只有你有办法?”
  易萧没说话,但眼神很怪异。
  当时,井袖没能读懂这目光,但现在,她突然想起易萧带着讥诮的那句:“就你?能杀人?”
  是不是因为她杀不了,所以,才要叫醒易萧?
  ……
  井袖打了个寒噤。
  宗杭问她:“怎么了?”
  井袖笑着遮掩过去:“没事。”
  宗杭似乎看出了她笑得勉强,沉默了会,说:“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井袖说:“嗐,什么连累,说不定我还得感谢你呢,你知道吗……”
  她凑近宗杭,压低声音:“她付我很多钱,只一年,二十万美刀,百多万人民币呢,我挣十年,也未必能挣到这么多。”
  宗杭说:“是口头许的,还是给你了啊,这个要订金的,你别傻乎乎的,画个大饼,你就饱了。”
  井袖对宗杭有点刮目相看:这话说出来,还真像成功企业家宗必胜的儿子,看来他对钱,也不是一无所知嘛。
  她说:“给了,正想跟你说呢。”
  她把手伸进屁股兜里,掏出来一块黄灿灿、巴掌大的金饼。
  宗杭说:“这……金块啊?”
  说真的,电子支付盛行之后,他连纸钞都见得少了,更别说黄金了。
  厕灯的光挺暗的,可能跟“灯下观美人”一个道理,这黄澄澄的光极其诱人。
  “别是假的吧?”
  井袖白了宗杭一眼,把金饼在手里掂了掂:“女人谁没几件金银首饰啊,怎么鉴别我懂。‘七青八黄九五赤’听说过没有?这种赤金色,成色至少95%,还有,看这,我掰过,这褶皱叫‘鱼鳞纹’,能出现这种纹的,纯度能上97%……”
  “最重要的是,这形状,像不像晒干的柿子?我告诉你,汉代就有这种金币,叫柿子金,这一块,按现在的金价,至少七八万,万一真是古物,那就……”
  她没再往下说。
  宗杭已经睡着了。
  井袖有一种未能显摆尽兴的惆怅。
  万一真是古物,光这订金,她就赚大发了。
  只是……
  易萧哪来的柿子金,又怎么会拿这个跟她做交易呢?
  ***
  井袖度过了目不交睫的一夜。
  天亮时,宗杭终于从各种状况中解脱出来,沉沉睡去,井袖精神恍惚地给浴缸放水,看水面渐渐漫过宗杭,有一刹那,忽然觉得自己像在杀人。
  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她推开洗手间的门出来。
  易萧也刚起来,正用力拉开窗帘,白得发亮的日光瞬间裹进来,极其刺眼。
  井袖抬手去挡,好一会儿,才放下。
  她看到,易萧背对着窗站着,没了昏暗做庇护,这光亮让她无所遁形:她比想象中的更老、更憔悴,连嘴唇都没血色,头发凌乱如同枯草,摸上去一定很柴。
  有那么多钱,也不说做个保养。
  易萧看了她一眼:“辛苦了,你可以休息了,吃穿用的,我会让服务员去买。”
  井袖说:“宗杭会一直这样吗?”
  “捱不住了?”
  “不是,我怕他会在浴缸里躺一辈子。”
  易萧笑了笑:“这就不知道了,看他造化,至少熬过七天,慢慢的,如果能皮肉坚实,肢体有力,可以走动,可以吃饭了,那就是过了这一关了。”
  井袖有点激动:“然后呢?会……放他回家吗?”
  易萧没有理睬她。
  她转过身,面向大窗,日光射进她淡到灰白的眼眸里,眼前白茫茫一片,又泛无数粼光,像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前往杂多时,车队驻扎过的那片星宿海。
  然后呢?
  谁能知道然后?
  也许,然后就是结束,又也许,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一卷 完】 


第二卷 长江…金汤谱 


第32章 
  井袖的日子,就这么黑白颠倒地过了下来。
  三餐都是送过来的,易萧把隔壁那间客房也包了,当女用洗手洗澡间,不过井袖每次过去都像做贼——先从猫眼里窥探一番,必要时,还得包头盖脸。
  辛苦归辛苦,心里踏实,觉得这钱拿得心安理得:太容易到手的,飞得也快,大风刮来的,迟早被大风刮走。
  她每天只三件大事:夜里看护宗杭,早上帮易萧整理床铺,闲暇时看新闻。
  看护宗杭其实还好,因为可以聊天,大家互为安慰,也互为依赖。
  断断续续的,井袖了解了宗杭出事的缘由:居然跟他上次莫名被打有关,里头牵涉到一个老头出国帮女儿报仇的故事,还牵涉到毒贩子。
  真是无妄之灾。
  井袖问他:“然后呢,你被蛋仔沉湖之后,再醒来,就在这浴缸里了?”
  宗杭避开她的目光,含糊地嗯了一声。
  沉湖之后的事情,大起大落,前半程是糖,他答应过别人“不会跟人说的,绝对不会”,后半程是刀,也许是因为牵涉到易萧,她交代得很明白,“你烂在心里,用不着知道原因”。
  但这含糊,居然给了井袖无限想象力,她托着腮说:“宗杭,易萧救了你,其实整件事,本质上是‘美人鱼救王子’啊……”
  然后压低声音:“就是她长得有点那个,你也够不上王子,不然你一睁眼,爱上了她,就是童话故事了。”
  宗杭气得不想理她,他别过脸,拿后背对着井袖。
  但挂了粘液的浴缸内壁上能隐约映出他的脸,井袖觉得,他开始是气呼呼的,但后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
  井袖被他笑得心里咯噔一声:听说长得好看的人,其实没那么在意爱人的长相,难道宗杭被救了之后,心理上对易萧生出无限好感,只讲心,不讲脸了?
  最好还是……别吧。
  毕竟那个易萧,让人很不舒服。
  井袖帮她整理床铺时,总能闻到怪味,一般来说,人在被窝里闷一晚上,总会有点味道的,像小孩是奶香,年轻人是聚敛,中年人是消散、浮松。
  越是上了年纪,新陈代谢越慢,如果不注重个人卫生,味道就会很难闻,也就是通称的“老人味”。
  易萧床铺上的怪味,比老人味还厉害,像湿泥里的烂木头,井袖每次掀开毯子,脑子里闪现出的,都是诸如腐坏、废弛、朽败之类的词儿。
  而且,枕头上总有脱发,没韧性,没拉劲,一绷就断,有时候,床单上还会抖落皮屑。
  让井袖泛嘀咕的,还不止这些。
  床头柜上有张纸板年历,简版十二个月的那种,头两天,井袖收拾床铺时,年历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这几天,她注意到,易萧拿笔,在“7。17”这个日子上,圈了圈。
  而且,圈了不止一次,笔力一定很重,墨痕圈圈重叠,都深到了纸板内里。
  粗略一算,已经七月初了,距离七月十七日,还有不到半个月。
  这日子是什么意思呢?宗杭的大限吗?
  也不像啊,宗杭的身体是在好转的,如易萧说的那样,渐渐“皮肉坚实”,已经能在她的帮助下坐起身子了。
  她思前想后,还跟宗杭讨论过:公历七月十七,往前往后数,连个节庆都不挨,确实就是个平常日子。
  但那么多的墨痕道道,无声地提醒她:这个日子,一定会有事发生。
  撇去以上,闲暇时间,井袖基本上都用来看新闻:不是关心国家大事,也不是为了休闲,她就是想看看,自己失踪的事儿,在这儿,能不能溅起哪怕一丁点儿的水花。
  毕竟宗杭出事那会儿,真叫沸反盈天,报纸、杂志、新闻,都是头版头条,宗必胜还接受了电视采访,百万悬红,就是先从采访里爆出,爆到街头巷尾寻常人家,爆出的千尺浪,到现在都还没平。
  然而,日复一日,没看到有提她的。
  井袖挺落寞的,落寞之后笑一笑,接受了。
  人跟人,本来就是没法比的。
  谁会惦记她呢。
  丁碛吗?
  这忽然从脑子里闪过的念头让她咬牙切齿:呸!这王八犊子!
  ***
  七月十日。
  易飒一早就醒了。
  这些日子,她没离开过暹粒,憋了口气,要把那个叫井袖的按摩女找出来:她去过几次井袖的住处,眼睁睁看着门把手从光滑锃亮到开始落灰,也去了井袖最后登记的那个酒店,大堂经理很委屈地说:“真登记了,但她没去218,可能就是露个面,做个幌子,又从后门走了。”
  什么狗屁酒店,开三个后门,都不知道往哪打听。
  易飒放弃了,觉得自己可能就是活该倒霉,又怀疑是丁碛使了手段,让这个女人人间消失。
  不过没关系,没法从旁入手,就正面来吧。
  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看床头柜上的手机,又看向墙上的挂历。
  “7。17”这个日子,她拿红笔涂了个三角。
  还有不到七天了,这电话也该打来了。
  没事,她有耐心,她等,还要等得不慌不忙,姿态优雅。
  易飒支起手臂托腮,还斜着眼看穿衣镜里自己的姿态是否真的“优雅”,正好整以暇,手机忽然响了。
  柜面本就有点微斜,手机又开了震动,一边响一边往下跑,易飒忙不迭去抓,重心一个不稳,头朝下栽下去,好在身手敏捷,一手支地,一手抓住手机,腿朝天晃着,像摇摇欲倒的倒立。
  她看来电显。
  姜孝广。
  来了。
  易飒翻回床上,抓住毯子罩过头顶,等了一两秒后,揿下接听,声音慵懒:“喂?”
  有毯子回音,更显这人惫懒,这调子萎靡。
  姜孝广是姜家的头号人物,也是水鬼三姓中,罕见的“一家门,双水鬼”:他和他儿子姜骏,都是水鬼。
  他和易九戈的关系不错,三江源变故后,丁长盛对她唧唧歪歪,还提议什么“关起来”,要不是姜孝广发话,她还真不一定能逍遥自在。
  所以姜孝广的话,她还是肯听的,一声“叔叔”叫得态度端正,让她定期检查身体,她也乖巧照做。
  姜孝广在那头笑呵呵的:“飒飒,还没醒呢?”
  易飒嘟嚷:“酒喝多了……”
  姜孝广说她:“又玩大发了吧,在国外,就没人管你!”
  易飒把毯子掀开,磨磨蹭蹭坐起来,做戏做全套,虽然那头看不见,不妨碍她投入。
  “是姜叔叔啊,什么事啊?”
  姜孝广没好气:“你说什么事?今天几号了?”
  易飒看挂历,继续装傻:“七月十号啊……”
  “再往后七天呢?”
  易飒说得含糊:“往后七天……”
  她一下子“如梦初醒”,人也精神了:“想起来了,‘七幺七,开金汤’,是你们的大日子,姜叔叔,恭喜啊。”
  姜孝广很不高兴:“做水鬼的,一本金汤谱,不该背得滚瓜烂熟吗?这都能忘!开金汤这种大日子,三姓的水鬼都要到场,就你,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还要我来请!”
  易飒笑嘻嘻的:“没忘,我记着呢,我就是懒得看到丁长盛他们……”
  姜孝广说:“你人不大,怎么这么记仇呢?我听说,丁碛去柬埔寨,你还使坏,让他翻了车……”
  操!
  易飒空着的那只手抓住毯子,手背上青筋都起来了。
  姓丁的自己一身腥血臊,还敢对外讲她的不是。
  过了会,她咬牙切齿地笑:“他自找的。”
  姜孝广拿她没办法:“行了,都卖我个面子,你也赶紧张罗一下准备回来,误了日子,我可是会翻脸的。”
  易飒嗯了一声,想了想,多问了句:“这趟开金汤,是小姜哥哥领头吗?”
  姜孝广说:“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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