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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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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姜孝广看着宗杭,又看餐碟里的鱼虾蛤贝,心里有点犯嘀咕。
  易萧说这小子稀奇,没准能救姜骏,稀奇在哪又不说,只是让他准备河鲜,说要展示给他看。
  他估摸着,这河鲜多半是用来吃的,只是吃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说这小子曾经跟姜骏一个症状,吃了河鲜,康复了?也太扯淡了。
  只能耐着性子等易萧解密,谁知道,易萧忽然问起易飒好不好,又说自己不久前才从丁长盛那儿逃出来,这副样貌,也没敢姐妹相认。
  姜孝广有点同情她,回答说:“你放心吧,易飒这些年,过得挺好的,她自己也争气,做了水鬼。”
  能做水鬼的人,那叫一个众星捧月,日子舒服得能上天,所以他不需要去渲染易飒过得如何,一句“水鬼”足以说明一切了。
  听到“水鬼”两个字,易萧眼神有点不大对,顿了顿说:“一代双水鬼,就没人有异议吗?”
  有啊,姜孝广知道易萧一定不喜欢丁长盛,就专拣丁长盛使坏的地方说,比如他当年怀疑易飒也被“感染”,主张把她“关起来”。
  还渲染了自己的仗义直言:“我就说他,不能光凭怀疑做事,感染的人是什么症状,我们都看在眼里,飒飒完全没症状啊。”
  他朝着易萧笑:“但凡他能给出一个例子来,证明这人身体里头有不对,但能保持表面正常,大家也能相信他,可他又给不出来……”
  易萧也笑,说,是啊。
  说这话的时候,新盛好的河鲜端过来了,他以为马上就能看到“展示”了,谁知易萧忽然说有点事,要失陪一下。
  这一“失陪”就“失陪”了这么久,河鲜凉透了,鲜味没了,反腥得有点冲鼻。
  姜孝广看宗杭。
  这小子,一脸警惕,问他什么也不说,看河鲜时,十分嫌恶。
  是不是河鲜靠近他,他会有什么反应?
  再一想,既然都煮熟了,肯定是用来吃的啊。
  他沉不住气了,拈起个虾,对宗杭说了句:“张嘴。”
  宗杭不张,嘴巴闭得死紧。
  有问题,姜孝广心里猛跳,伸手扼住宗杭下颌,迫得他张开嘴,把大虾填了进去,可惜他不咽,刚一松手,他就把大虾给吐了,连沾了虾汁的唾沫都吐了。
  不咽没关系,碗里有汤汁,姜孝广端起碗,如法炮制,想往他嘴里倒……
  就在这个时候,船身忽然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
  姜孝广愣了一下。
  很快,有吵嚷声传来,还有船身被砸的铿锵声,姜孝广觉得不对劲,面色一凛,快步出去了。
  姜孝广一走,宗杭就拿脚拼命踹蹬,把几碗河鲜都给踹翻了。
  但是踹翻也没用,屋里没下水道,没法把这些东西冲走……
  宗杭急得一头汗,正心跳如鼓时,忽然脑子里爆出个火花。
  我靠,怎么早没想到!
  手被绑在身后,没法使力,脚踝上也绑了好多匝,脚分不开,宗杭躺倒在地,往一侧一滚,再一滚。
  终于滚到一只倒翻的碗旁,拿牙齿咬衔起来,然后屁股蹭着地,尽量蹭得离墙远些。
  他坐直身子,胸口起伏得厉害,觑着结实的墙面,心里默念一、二、三……
  念到“三”时,朝着墙面猛一甩头。
  碗飞出去,砰一声,碎了。
  宗杭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又滚了过去,背在身后的手摸索着捡起一块碎瓷,吃力地向着手上的绑绳割划过去。
  ***
  姜孝广出来时,甲板上早已吵得沸反盈天。
  有两个姜家的水抖子正试图讲道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一瞥之下,至少上来六七个人,都是当地渔民打扮,撸着袖子赤着脚,湖上有点飘雨,一半人都戴草帽,还有裹雨披的。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船舷上,指边上紧靠着作业船的一条渔船,船上还坐着三四个:“你看我们的船,撞得边板都裂了,漆也掉了,赔钱!”
  水抖子里那个年轻点的已经压不住气了:“我们的船停着不动,是你们撞上来的,还要我们赔钱?你们这就是碰瓷!”
  姜孝广冷眼旁观。
  这帮人怕真是专业碰瓷的,很懂得造声势,一语不合就拿渔叉锨铲什么的往船身坚固处又敲又碰,还有人往作业船高处爬,手里晃着手电筒,嘴里“呦呵呦呵”的,就怕事情不闹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姜孝广吩咐那个年长的水抖子:“给几百块钱算了。”
  闹事的那个中年男人耳朵贼灵,声音立马提高了八度:“我们的船花了大价钱的,八千,一分都不能少!”
  他们这些人,都是附近乡里的闲汉,正打着牌喝着酒,被丁玉蝶召集起来,一人许了五百块辛苦费,让他们去“发财”:讲明了不需要打人,不需要砸东西,胡搅蛮缠闹出声势就行,对方动真格的你们就跑,不过他们多半不敢惹事,宁愿花钱消灾……
  撞船时,丁玉蝶也裹着雨衣混上来了,现在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八千?这钱赚得可真容易,姜孝广差点气笑了,就算自己有钱,也不可能这么窝囊胡作出去啊。
  他出言恫吓:“你们再这样,我们报警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靠水吃水,中年男人愈发挥洒自如:“报警!我早注意到你们这艘船了,鬼鬼祟祟一直停在这,不知道干嘛的,不是非法捕捞就是非法采砂!报警!我们要举报你们,大家打电话,快打电话,给水警总队!渔政局!水政监察总队!”
  这些闲汉都很懂,好几个掏出手机来作势拨号,还跟着起哄:“报警!船上肯定有私货!既然是作业船,有证吗?有批文吗?”
  姜孝广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可经不住事情闹大,是可以逞一时之气把这群混混打翻——船上带了十几个好手,只不过为了避人耳目,吩咐过待在舱里别出来——但打翻了之后呢?
  这些都是地头蛇,摆明了是来讹一笔的。
  他双手下压,强忍住气:“好,好,初次见面,大家交个朋友,八千就八千!”
  ***
  丁玉蝶蹑手蹑脚溜进舱里,头上套了只刚在小卖部买的丝袜,还是黑丝的。
  有个遮掩会好点,万一让人看到了脸,说不清楚。
  正要拐弯,心叫不好,又赶紧缩回身去。
  那一溜廊道,两边有几个房间,有人听到动静,正开门来看。
  才刚站定,上头又有脚步声下来。
  丁玉蝶心里把易飒骂了个半死,好在手边就是洗手间,他在那人过来之前,一把拉开门冲了进去。
  门外,那人的声音一带而过:“别看了,回屋待着去,没大事,碰瓷的,我下来拿钱。”
  丁玉蝶把洗手间的门拉开了一条缝,目送那人匆匆拿了钱离开,这才重又闪身出来。
  他开始紧张了。
  希望上头的朋友做人厚道,再拖延点时间,可别拿了钱就走。
  作业船不比客船,房间不多,刚刚那一溜眼,他还能大致记得哪几间房有人露头——一般关人,不会关头几间吧,尽头处那几间,好像没动静,就从尽头处开始。
  丁玉蝶一溜小跑,直冲到尽头处,选中一间,耳朵先贴在门上听了听,手里一截尖细铁丝,匙孔里鼓捣了会,一咬牙,猛推门进去。
  一股香灰味迎面而来,夹隐约腐臭。
  触目所及,丁玉蝶心里瞬间掠过无数个卧槽。
  卧槽这是什么玩意儿?人?异形?蹲在地上是要搞毛?那么多血字又是要搞毛?不是说关的是阿帕吗?才两天没见,阿帕就被折腾成这鬼样子了?


第55章 
  丁玉蝶咽了口唾沫。
  他觉得这应该不是阿帕,自己可能发现了姜孝广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丁玉蝶飞快地掏出手机,调到照相模式:管它是什么呢,从没见过,先拍两张,反正要不了几秒。
  才刚摁了几张,那“人”突然朝向他抬头,面貌如何狰狞自不必说,关键是那双眼睛,眼白奇多,瞳孔聚焦成极亮的一个点,精光慑人。
  丁玉蝶吓得手机差点脱手,结巴了句“不打扰了”,飞快地退出来。
  下一间。
  丁玉蝶耳朵贴在门上,既要听动静,又要提防会不会有人忽然进廊道,那叫一个焦头烂额,什么都没听出来,心里又把易飒骂了个半死——旁人涉险,念叨的多是“菩萨保佑”,他不,谁把他拖下水他念叨谁。
  不管了,先进去,万一又是那种怪东西,反正有铁笼子锁着;万一命不好,一开门满眼是人,他就飞快关门、掉头就跑、百米冲刺、奔上甲板,扑通一声入水。
  阿帕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吧,这种活儿太煎熬了,太紧张了——水鬼毕竟不是007特工,丁玉蝶受的都是水下训练,怎么避涡流,怎么斗水底下凶悍的活物……
  跟人周旋,尤其还是对付自己人,真没经验,心理负担又太重,让他干这个,还不如让他去破鳄鱼,破几条都行。
  铁丝戳弄的手感到位了,丁玉蝶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门。
  视线及处,宗杭手上已经脱了缚,正费力地拿碎瓷片在脚踝处的捆绳上磨来磨去——大概磨得太用心了,没留意匙孔里的那点动静,忽然听到门响,身子猛一哆嗦,抬头时,脸都是白的……
  菩萨保佑,终于找着了。
  丁玉蝶觉得,自己已经在船上耗了半辈子了。
  他一个箭步窜过去,拔出乌鬼匕首,宗杭吓地往后一缩:“你谁啊?”
  丁玉蝶这才想起自己还罩着黑丝,另一只手拽住黑丝边沿,往上一拉,露出张嘴。
  又飞快拉下去:“我。”
  一时紧张,也没留意到,自己只给宗杭看了个嘴。
  这声音……
  宗杭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丁玉蝶。
  匕首很给力,锋刃过处,缚绳立断,宗杭又惊又喜:“你……怎么会来啊?”
  丁玉蝶没好气:“赶紧走,我哪有功夫给你解释这个!我告诉你啊,跟紧我,出了门,走路别发声,撞见了人就拼命跑,上了甲板就往水里跳,听见没?”
  这船像个热锅台,丁玉蝶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宗杭赶紧点头。
  丁玉蝶吸气、呼气,开门,头刚探出去,就像被毒蝎子蛰了一样收回来,黑丝下的脸又白了几分,嘴里念叨着:“来了,完了。”
  惨了,死了!
  姜孝广下来了。
  一群王八蛋,收了钱,办不好事,他妈的说好了“闹事”、“拖时间”,这才几分钟就被摆平了?垃圾!废物!
  其实这话真有点冤枉好人:甲板上,那群临时工现下正在验钞,八千块,八十张,拿着手电筒翻来覆去照真假,是姜孝广自己没兴趣奉陪,留了水抖子在上头应付。
  宗杭让他念叨得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谁来了?”
  “姜……姜孝广。”
  死了死了,关门打狗,要被逮个正着了。
  “一个人吗?”
  一个还嫌不够?丁玉蝶差点跳起来。
  宗杭说:“一个好办,我们两个人呢,如果他进来,我们把他打晕了,只要别让他发出声音,还可以逃啊。”
  丁玉蝶说:“那是我叔……”
  他怎么可以对长辈动手?
  脚步声近了,听方向,好像还真是朝这间屋来的。
  丁玉蝶口唇发干,宗杭人有急智,飞快地坐回角落里,把破碗拨到身后,还把断了的绳子作势圈笼到脚踝上。
  丁玉蝶目瞪口呆。
  干啥玩意儿?
  脚步声到门口了。
  宗杭拼命对丁玉蝶示意,先拿拳头往下猛砸,又赶紧把手背到身后,那意思是:我引开他的注意,你来下手。
  凭什么?
  不是说两个人打吗?这意思是只让他打?我靠,那是姜孝广,他平日里见了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叔叔”的,况且人家刚死了儿子,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门开了。
  丁玉蝶的身体很诚实,迅速移向门后一侧,然后看到姜孝广的后脑勺。
  头发都已经有点花白了,根根花白里都是丧子之痛。
  这可怎么下手。
  姜孝广只四下扫了一眼,肩胛突地耸起。
  这一耸,不啻于发令枪、信号弹,丁玉蝶想也不想,两手叠握,向着姜孝广后颈来了一记猛捶。
  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危险预警的能力,而且很多时候,身体反应先于意识,水鬼身体强于常人,预警能力也更胜一筹:三姓内部传说,姜孝广觉得事情不对时,肩胛会下意识耸起,易云巧就更神了,她耳边有一绺头发,会逆地心引力,往上打弯。
  姜孝广身子晃了晃,没立刻倒,居然还转了过来。
  丁玉蝶耳热心跳,口干舌燥,黑丝背后的脸讪笑、干笑,觉得大势已去回天乏力,一声“姜叔叔”几乎滚在舌尖上了,宗杭自后猛冲上来,一瓷碗砸在姜孝广后脑上。
  姜孝广往前栽过来。
  丁玉蝶下意识抬起手臂,挣住姜孝广堪称魁伟的身体,然后慢慢地、心怀愧疚地,放到了地上。
  ***
  甲板上,表演还在继续。
  两个闲汉半蹲着,一左一右,各打一个手电筒,光柱在半空中交叉。
  为首的中年汉子盘腿坐在地上,把一张红色大钞举到交叉点处,光照下,领袖的脸愈发和蔼可亲。
  中年汉子努力在鸡蛋里挑骨头:“哎,你们看这磁条,是不是有点细啊?”
  那年轻的水抖子在边上看着,抱着胳膊,也不气了,心态一平和,脑子就灵了:“我说哥们,是来碰瓷的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呢?钱都到手了还不走,我看验完钞,你们还得跳个操吧……”
  中年汉子一仰头,正要回呛两句,忽然看到舱门处,丁玉蝶正探出头来,向他猛使眼色。
  好了,要收工了!
  中年汉子精神为之一振,他站起身,朝那两个水抖子走过去,到近前时,右手捏着一厚叠钞票,朝着左手掌心啪一记猛抽。
  年轻的水抖子放下胳膊,面色警醒:“想干什么?”
  年长的那个眉头皱起:“兄弟,钱都给了,再闹事就过分了啊。”
  他们身后不远,丁玉蝶和宗杭两个,正蹑手蹑脚翻上船舷。
  中年汉子说:“谁还真不知道好歹啊,就是开个玩笑,这就走了,来来来,大伙儿挪屁股,谢谢老板给钱花,欢迎常来啊。”
  扑通水响,大概是拿了钱得意,有人忘形地往水里跳。
  年轻的水抖子低声骂了句:“地痞流氓。”
  ***
  比起丁玉蝶这边的“跌宕起伏”,易飒反而相对“安稳”。
  下了水之后,她在船底做了个仿的“半跏趺坐”,依旧是竖悬水中,一只脚的足背勾住另一条腿的腘窝。
  这个姿势,又叫“秤砣坐”,如同船底下吊了个秤砣,等同于对外散发信号:这一片,现在是我“镇”的,路过的行个方便,我走了,您再来。
  她阖上眼睛,凝神去听。
  丁碛这样的绝户,你给他相对安静的环境和准备时间,他的听力都能远超常人,更别提易飒这样的水鬼了。
  她仔细分辨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
  船上有电机响,但这声音被偌大水域吸附导引,渐成背景音,七嘴八舌的吵嚷如同打在塑料膜上的水滴,渗不下来。
  水下就要清静多了。
  状态渐渐入巷,身周的湖水浸入肌肤,像是与全身感官相连,把你的感官末梢向外推远,让你能敏锐察觉到微小的异动——这是典型的“以静制动”,当你能和所处的环境圆融地合为一体时,水流有异样你会知道,鱼来了你也会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飒眼睫轻动。
  右后侧方向,好像有点不对。
  水下本来就黑,又是晚上,眼里头有亮子也看不了多远,易飒翻起手掌,向那个方向“推水”。
  这“推水”类似于投石问路,很讲究手法力道,反复绵密,藉由水的导引,可以把“力”推过去:如果那头是鱼,它不会管你推什么,我行我素;如果那头是误入的渔人,被突兀而来的力道一推,动作难免慌乱,她这里会有感知;而如果那头是三姓的人,那就更好办了,他会反推回来。
  但怪的是,推完一道,那头毫无反应。
  也就是说:有人,但人家不准备和你打交道。
  这就蹊跷了,易飒有点紧张,拔了乌鬼匕首在手。
  她直觉那人还在,虽然没靠近,但也没走。
  能在水下待这么久,可不是抖子或者八腿能做到的……
  易飒想过去看,又暗自嘱咐自己忍住:当务之急是接应宗杭和丁玉蝶,可别冒冒失失被引开,待会误了大事。
  正心念不定时,上头扑通两声,是丁玉蝶和宗杭下来了。
  看来还算顺利,易飒心里一喜,迅速上浮,浮至两人身边时,一个滚翻,复又掉头朝下,和丁玉蝶一左一右、各挟宗杭一条胳膊,迅速下沉。
  这是之前商量好的,为了防止有人下水来追——八腿和抖子沉不了水鬼那么深,所以先沉底的话,成功逃脱的胜算更大。
  沉得深度差不多了之后,改为迅速平游,越深处越黑,亮子也最多只能看到身周两三米,易飒给丁玉蝶打了个水鬼招,先伸出两根手指向下,做了个倒“V”,然后手呈蛇头向往前,又弯曲成爪状向后,这意思是:有情况,你带路,我断后。
  丁玉蝶抽出匕首,拽上宗杭开路。
  易飒刻意落下段距离,有时倒游,有时回头去看,都没发现什么异样,只是在最后上浮时,出于谨慎,又回了次头。
  她看到,视线尽头,湖底暗处,似乎有隐约的黑影,像僵直的老树。
  ***
  终于扒上湖岸。
  虽说习惯了能在水里呼吸,但那和呼吸新鲜空气毕竟还是不一样的,丁玉蝶一屁股坐倒,大口喘个不停。
  易飒催他:“快走啊。”
  丁玉蝶有气无力:“不行了,我得缓缓,腿都软了。”
  看这情形,就跟在船上经历了生死搏击似的,易飒有点纳闷,想问宗杭,忍住了。
  毕竟上次分开时的场景,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回忆,虽然人救回来了,但她还没想好拿什么脸来对着他。
  愧疚吗?不可能,她是个坏人,为什么要愧疚?
  但既然是坏人,一走了之多干脆,又为什么要回来救他呢?
  她说不清楚,态度也还没摆正,索性晾着宗杭,不看他,权当他不存在。
  她留意了一下湖上的动静,又催丁玉蝶:“赶紧走吧,坐这儿算什么事,回到旅馆之后好好歇着不行吗?”
  丁玉蝶气了,想来想去,就数易飒可恨。
  他腾一下跳起来:“我就不该信你的话,你知道在船上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发生了什么了?
  易飒从头到脚把丁玉蝶打量了一遍。
  除了湿身之外,没见有伤啊。
  “严刑拷打了?”
  丁玉蝶咬牙切齿:“过程多不容易我就不说了,关键是我把姜孝广给打了,打了你懂吗?这种熟人、长辈,搁着你,你能下得去手?”
  易飒说:“……能啊。”
  我靠!答这么干脆。
  丁玉蝶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拿手指头点她:“很好,易飒,我今天算认识你了,原来我以前根本不了解你。”
  这不废话吗,几年见一趟的交情,谈什么了解。
  “我以后要跟你保持距离……”
  那就保持呗,手指头点什么点,信不信一发狠,伸手给你拗了?
  “你完了!”丁玉蝶说,“一个女人,不善良。”
  他怒气冲冲,抬脚就走,走得横冲直撞。
  终于肯走了,易飒翻了个白眼跟上,才跟了没两步,丁玉蝶忽然掉头:“你答应过会跟我一起下湖的,这个不能赖。”
  不等她答腔,又掉头走了。
  易飒鼻子里嗤了一声,信步跟上去。
  没招呼宗杭,也没看他,只是走着走着,下意识放慢了步子。
  他这脑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反应过来要跟上。
  宗杭先是眼睁睁看两人吵,自己插不上话,又眼睁睁看两人一前一后走掉,都没招呼他。
  尤其是易飒,从头到尾,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是什么意思?让他爱去哪去哪吗?
  宗杭原地站了会,小跑着跟上来。
  管它呢。
  他就要跟着。


第56章 
  丁玉蝶住的农家小旅馆,属于不挂牌非法经营单位,主人家带个小院子,房间常年空一间,咬咬牙能再腾出一间——一块厚纸箱板上拿红漆刷了“住宿”两个字,放门口就是旅馆,不放门口就是农家小院,闲人免进。
  所以出再多钱,也就两间房了,床都凑不齐,店主抱了卷凉席出来。
  丁玉蝶已经入住了,有床,不用给他。
  易飒是个女的,这年头,基本都知道女士优先,也不能给她。
  所以他把凉席塞给了宗杭:“你们自己分配一下,看着办吧。”
  领完凉席,丁玉蝶和易飒都已经进房了,照例没招呼他。
  宗杭抱着凉席想了会。
  常理来说,应该男人跟男人住。
  他过来找丁玉蝶。
  丁玉蝶开了门,只开半扇,气好像还没消,板一张扑克脸:“我从来不跟别人住一间房的,你去找她,你们在船上不就一起住了吗?现在来挤我算怎么回事?”
  然后砰一声关门。
  宗杭又拖着凉席来找易飒。
  她倒是没关门,洗手间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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