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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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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盘岭并不买东西,却也饶有兴致地随大流,在便利店的货架间走来走去,随手拿起什么看看说明,又规规整整放回去。
看见易飒过来,他问了句:“看明白了?”
易飒嗯了一声,弯起一根手指点戳了下眼周:“我们?”
丁盘岭示意了一下便利店里那些三姓的人:“没准都是。”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猜测从丁盘岭口中得到佐证,易飒还是止不住一阵心惊肉跳:“我们看到什么、读到什么,它都一样能看到?”
丁盘岭说:“应该是吧,你就想象一下,大家都是人形摄像头……”
说到这儿,脑袋怪异地朝着货架转了一圈,像电子眼从这头扫到那头:“新上的产品、新做的活动、新换的明星代言,它都看得到。”
易飒胳膊上汗毛都起来了,声音也随之压低:“那我们想的呢?能控制我们想什么吗?”
丁盘岭笑起来:“也别草木皆兵的,这个它应该还做不到,如果能控制我们做事,哪还有必要设这么多局啊,应该就只是看,透过你的眼去看。”
那也很糟心。
易飒很不自在地四下看了看:这趟出来,三姓少说也有几十号人,如果这猜测成立,相当于几十个摄像头架在周围,说什么做什么,毫无隐私可言。
丁盘岭看了她一眼:“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是吧?”
易飒点了点头。
丁盘岭双唇抿起,两道法令纹沟壑般拖过唇角,良久才说了句:“我也是。”
***
太原至西宁,一千多公里的路程,紧赶慢赶,也走了两天。
因为“眼睛”这事带来的疑虑,并没能困扰宗杭多久,他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开解易飒:“死了又活都过来了,借个眼看看东西,多大点事啊。”
反正都满头包了,多它一个也不多。
还学会了换个角度看问题:“以前,丁长盛他们老盯着我,觉得我是异类,现在好了,他们也正常不到哪去,各有各的怪,我心里平衡多了。”
……
第二天傍晚,车队进了西宁,市区几番辗转之后,在一幢金碧辉煌的大酒店前停了下来。
这两天车坐得太久,四肢都有些发僵,下了车之后,好多人不急着办入住,都就地又是拉抻又是转体,易飒正揉着脖子,丁长盛兴致很好地过来,叫她:“飒飒,对这还有印象吗?”
易飒莫名其妙,丁长盛料她也想不起来,抬手指了指高处的招牌:“看那!”
循向看去,五个鎏金大字:江河大酒店。
易飒失声叫了出来:“是那个……江河招待所吗?”
丁长盛笑呵呵的,他故地重游,心情大好:“就是那个,想不到吧?是三姓的产业,连地方都没换,原址拆了重盖的,飒飒,你那个时候,才这么高……”
他拿手比了个高度:“满地乱窜,皮的呦……”
正说着,里头有人迎出来,大概是旧相识,丁长盛乐呵呵地过去了。
原来,就是那个江河招待所啊。
易飒原地站了会,有点茫然地四下去看。
不认识了,真认不出了,全都变了。
她记得,当年的那个江河招待所,是小学校改的,很简陋,一间教室拿隔板隔成两间客房,上厕所要去公共洗手间,周围没高楼,都是很矮的平房,商店也没招牌,只拿红漆在墙面上抹了“商店”两个字,她为了显摆自己认字,隔大老远就指着叫:“立广!立广!”
宗杭在边上看她,丁长盛的话他都听到了:“易飒,你是小时候来过对吧?”
易飒点头。
她指给宗杭看:“以前不这样,以前只一幢楼,还有个操场,操场上有个秋千,我就在那荡秋千……”
“还有这边,出门左拐,是商店,卖玩具的。有一天,我姐姐跟姜骏出去约会,我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约会,以为他们出去玩,哭着吵着要去,搁着以前,我姐姐肯定会推我、拧我耳朵……”
“但是那个时候,姜骏就在边上,当着小姜哥哥的面,她得表现得温柔。她就柔声细气跟我说,囡囡,你听话自己玩,姐姐给你买个玩具。说完了,牵着我的手进了商店,给我买了个玩具钓鱼机。”
她咯咯笑,眼前却渐渐有点模糊:“我抱着玩具钓鱼机站在店里,跟被雷轰了一样,连我姐姐和姜骏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因为她没对我这么好过你懂吗?居然给我买玩具,从来没有过的事,你说女人虚伪吧?我真是托了小姜哥哥的福……”
宗杭担心地看着她:“易飒,你没事吧?”
易飒这才回过神来,大声说:“没事,当然没事。”
又瞪宗杭:“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跟我多委屈可怜似的,我告诉你,根本没事,无所谓。”
她解释:“真的,我那时候太小了,家里出这事,我没概念,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后来长大了,习惯了,也就这样了。云巧姑姑她们还老叹气,说什么飒飒太可怜了,可怜什么啊,一群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走吧。”
***
因着这批人的到来,酒店几乎不对外营业了,房间管够,不过易飒还是习惯性地要了间双人房。
风尘仆仆的,她进房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刚拧开莲蓬花洒,宗杭在外头叫:“易飒,我出去逛逛哦。”
真不安分,还要出去逛,当是来旅游呢,易飒把水头开到最大,一头扎进了烫热的水线里。
这个澡,她洗了很久。
因为总忍不住,想起当年发生的事儿,有些早就忘记了的,居然也过电影般如在眼前。
这儿居然就是那个江河招待所,原址原地。
——她在这儿摔过易萧的口红,然后“别出心裁”地,想到了拿糨糊去粘。
——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水果罐头吃,因为她长得漂亮,人可爱,嘴也甜,她充分发挥这优势,蹭到无数稀罕的吃喝,而丁碛,只能无比羡慕地在一边看着。
——父亲易九戈牵着她的手带她逛街,买当地的老酸奶给她吃,她只吃了一口就酸得全吐了,小脸皱成了风干的橘子,卖酸奶的藏族老婆婆笑得前仰后合,把白砂糖罐子往她手里塞,她才知道,这儿的酸奶得加大把的白糖调味……
易飒就着水流抹了一把眼睛。
还以为都忘了呢。
洗好澡,她拿毛巾擦着头发出来。
宗杭已经回来了,撅着屁股趴在床上,也不知道鼓捣些什么,易飒催他:“该你了,赶紧洗澡,洗了早点睡。”
宗杭一抬头,满脸喜色:“易飒,你看,这儿还有这个卖呢。”
易飒这才看到床头边扔着的塑料包装盒,还有床上那个已经组装好了的……
玩具钓鱼机?
塑料的,新版本,不用发条,可充电,也能装电池,不过新瓶装旧酒,玩儿的还是那个内容,池盘很大,可以多人同玩,池塘里好多小鱼,四角分别立着磁石钓竿。
易飒说:“你买这个干什么?”
“玩儿啊,我让你一说,想起来了,我小时候,也特别喜欢玩这个。”
“你三岁哦,都多大了,还玩这个?”
宗杭奇道:“为什么不能玩?我三岁的时候吃饭,现在还不是也吃饭?你想玩,我也可以借给你玩。”
易飒冷笑:“你以为我是你啊?”
不玩吗?
宗杭自己揿了开关,兴致勃勃钓了一回鱼,还偷偷拿眼瞥她:易飒拿毛巾反复摩挲头发,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真不玩啊?
宗杭悻悻的,去洗澡的时候,把钓鱼机挪到自己床中央:“你别拿哦。”
易飒鼻子里哼了一声,以示不稀罕。
宗杭说:“我记得这位置,你说不玩的,可别乱动,不然我要找你算账的。”
出息了他,一路赊她的账,还敢跟她算账。
易飒差点拿湿毛巾扔他。
***
洗手间里响起哗哗水声。
易飒吹了会头发,又看了会电视,节目都不对胃口,懒得看,随手揿掉。
床上枯坐了会,鬼使神差地,转头看向宗杭的床。
这个钓鱼机,比她那个大多了,质量也不好,看着轻飘飘的。
易飒跪起身子,伸长胳膊,一把捞了过来。
别拿?别乱动?
不存在的,她又不怕他。
……
宗杭洗到一半,水声调大,腰间围了条浴巾,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偷偷把门开了一道缝。
他看到,易飒侧卧着蜷缩在床上,手里捏着细细的钓竿,就着嗡嗡的钓鱼机声响,一会钓起条鱼,一会又钓起一条。
宗杭看了会,悄悄把门关上。
还说不玩呢,骗子。
第103章
接下来的两天,继续赶路。
路越来越差,渐渐远离人烟,衣服随着温度的降低越加越多。
植被渐少,满目荒芜,路边头一次出现雪山时,宗杭脑袋抵在车窗上,看了足有五分钟。
雪山长这样啊,跟以前在图片上看到的,一样,又不一样。
一样的是形貌,不一样的,是扑面而来的感觉。
易飒却对风景没什么兴趣,路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外加接了一个电话。
易云巧打来的,神秘兮兮问她:“飒飒,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啊?”
路正颠簸,易飒拿手抓住车内顶的扶手:“什么风声啊?”
“听说丁家人要去漂移地窟干什么事儿,遮遮掩掩的。”
易飒抬头看车内的后视镜,端详了一下自己那张遮掩的脸:“没听说。”
易云巧嫌弃她:“你就是太不敏感了,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我跟你说,肯定有什么事发生。”
易飒心说,是有事儿发生,就是又把你排除在外了。
真是空负了这位云巧姑姑超强的第六感和敏锐的神经末梢。
……
终点站是在一座山脚下。
无数溪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每一道都很细,高原的掌纹般纵横交错,又如同扎成扫帚的帚丝,千道万道。
有水的地方就有生命,地面并不荒芜,长满了低矮的黄绿色类苔藓,还有很多小块的沼泽,周围汪着水,像一只又一只腐朽的眼睛。
比起一路上的萧索荒芜,这山脚下五颜六色,分外热闹。
色彩首先来自帐篷,大大小小十几顶各色帐篷错落分布,里头迎出来的几十号人,大多数都穿藏装,再加上常年高原作业、风吹日晒,比土生藏人还像藏人。
其次就是风马旗,洋洋洒洒,猎猎舞动,一个挨着一个,几乎铺陈出数里之遥,这规模,简直就是大经幡林。
下了车,现场一片喧嚣芜杂,有忙着搬行李、搭建新帐篷的,也有久别重逢、互相寒暄的,易飒跟这些人都不熟,也不擅社交,索性带着宗杭走走看看,路过其中一间帐篷时,无意间看到,里头还堆着一摞摞崭新的、印着经文的风马旗。
易飒心中一动,尽量缓步地走到一座风马旗下——这边海拔四千多,稍微剧烈一点的运动都容易带来不适。
这风马旗,也是崭新而又挺刮的。
宗杭对高原还没怎么适应,只走了这么几程,已经有些喘了:“有什么不对吗?”
易飒沉吟:“所有的风马都是新的。”
新的又怎么了?宗杭还是没明白。
易飒给他解释:“这种风马,又叫祈愿幡,上头印着经文,藏族人认为,风把这些经幡吹动一次,就相当于念诵了一回经文,是很有功德的事——咱们一路上也看到了不少,很多都褪色发白了,就是因为长年累月露天的风吹雨打。”
“但营地周围的这些,都崭新,还压了那么多货,说明就是这两天才搭设起来的,不知道要作什么用。”
***
要作什么用,易飒晚间才搞明白。
入夜之后,周围本该一片漆黑,但放眼望去,地面以及经幡之上,布满莹莹碧色,星星点点,蔚为壮观,压得漫天星斗都黯然不少。
好多人都钻出帐篷看稀奇,宗杭也掏出手机来拍,可惜夜间亮度不够,拍出来的都是憧憧鬼影。
他在这凑着热闹,易飒却看出了门道。
三姓把这儿划成漂移地窟下一次“地开门”的重点区域,所以在这搭设了方圆数里的经幡林,而地面以及经幡林上,都撒了夜光粉。
这玩意儿,白天受到日光照射,能把光能储存起来,到了晚上,缓慢释放出微弱的荧光,支撑个一夜半夜绝没有问题。
营地里,晚上一定会安排人放哨:万一真的地开门,风冲星斗,地上的夜光粉以及那些条条下垂的风马旗就会诡异地乘风而上——有了如此明显的信号,“地开门”只要出现,就不会被错过。
***
晚上没什么娱乐,用了餐饭之后,各自回帐篷休息。
宗杭和易飒合住了个双人帐,他没住过,觉得稀罕,早早钻进睡袋感受,觉得人像是被装进了套子里,束手束脚,怪有意思的。
只是这新鲜感,很快就过去了。
地面不平,即便垫了防潮垫,身子底下还是硌得慌;入夜时间越长,温度降得越低,睡袋裹得稍有漏隙,冷气就丝丝透进来;风特别大,呼啦呼啦,像是从高处的山头一直滚下来,帐篷被扯得朝各个方向绷直,顶上吊着的小夜灯也被带得东摆西晃。
怪吓人的,四下也没声响,只偶尔有不知道什么方向响起的、低低的咳嗽声。
宗杭拿手戳戳帐篷:“易飒,这个牢靠吗?万一半夜有狼来,一爪子把这抓个洞,我可能就被拖走了。”
易飒在玩钓鱼机。
百无聊赖,她也就剩这娱乐活动了:“你香是吗?狼不拖别人,专拖你?”
也是,他们这个帐篷,位置居中,真有狼来,也应该先扫荡靠边的那些。
于是宗杭裹着睡袋,安稳看易飒钓鱼:“易飒,你说这个漂移地窟,危险吗?”
“没进去看过,谁知道呢。”
宗杭觉得自己又问了废话,不过,他和易飒都是死了又活的,较真起来,还是漂移地窟把他们复活的——应该不至于再把他们怎么样吧?“亲生”的呢。
他看了会,心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去拿池塘角落里插着的闲置钓竿。
易飒反应好快,一把把池塘盘拽了过去:“干什么?”
宗杭气结:“四根钓竿呢,可以好几个人一起玩,你有没有分享精神?”
“没有。”
答得这么干脆,宗杭没辙了,半晌悻悻来了句:“怕钓不过我吧。”
易飒嗤笑一声:“就你啊?”
她把池塘盘推过来:“来,三局定输赢,比谁钓的鱼多,先说好,输的人怎么办?”
宗杭说:“随便你说。”
易飒也干脆:“穿女装照相。”
宗杭拍板:“行!”
于是易飒把先前钓出的鱼一个个塞回原位。
宗杭看着她摆盘,忽然回过味来:“不对啊,你本来就是女的啊!”
易飒捏了钓竿在手上:“哪这么多话?我会输吗?只可能你输,开始了啊。”
宗杭气了,这明显是被她摆了一道:不过没关系,他凭实力取胜。
易飒揿下开关。
嗡嗡声一起,宗杭高度紧张,飞快地钓起一只,又一只,比小时候期末考试还专注,钓竿的磁头正垂往下一只时,易飒钓竿横过来,直接把他的目标截了胡。
宗杭说:“哎……”
易飒头也不抬:“哎什么,这个社会就是这么残酷,靠抢的。”
她说到做到,他钓哪个,她抢哪个,专注跟他捣乱到最后一秒。
第一局,宗杭输。
第二局开场,易飒甩着钓竿,像甩抽人的小皮鞭:“我忘了说了,女装,由内到外,要全套。”
宗杭没吭声,目光炯炯,胸有成竹。
开关一揿,嗡嗡声又起,易飒得意忘形,疏于警惕,才刚钓起一条,宗杭钓竿一扔,上手就抓,薅萝卜一样,一把抓起七八条。
易飒说:“哎……”
宗杭得意洋洋:“社会就是这么残酷,要变通,要动脑子。”
第二局,打成了一比一平。
决定胜负的第三局来了。
外头的风更大了,风马旗的猎猎声似乎无处不在,宗杭觉得,决战紫禁之巅可能也就是这种感觉了。
摆盘已经就位。
还是易飒负责揿开关。
她的手慢慢伸向开关键:“准备好了哦,三、二……”
“一”还没数出来,激烈的战况已经开始了。
是的,社会是残酷的,要变通,抢什么鱼啊,最稳妥莫过于一锅端,抢玩具机呗。
宗杭还以为,只有自己想到了。
可怜劣质的塑料玩具机,在四只手的大力掰扯下,已经变形了。
宗杭用尽力气,把玩具机往自己怀里塞:人要为自己的命运奋斗,打死他他也不想穿女装。
易飒的胳膊不知道怎么长的,居然从他身子下头硬钻过来,一把捞住了玩具机,另一只手隔着睡袋,在他腰侧使劲一捏。
宗杭拼命蜷躲,分出一条胳膊来御敌,同时大叫:“犯规!你犯规!”
……
再然后,咔嚓一声塑料裂响。
两人都不动了。
抢起来的时候没觉得,一停下来才发觉气喘得厉害:高原上别剧烈运动不是没道理的,只这几下子,人都要缺氧了。
宗杭趴着大口喘气,无意间一瞥眼,忽然发现,他和易飒的一条胳膊,是钳在一起的。
大概是争抢的时候太过投入了,你想制住我的胳膊,我想制住你的,勾住了之后各自往两边回拽,就再没分开过,而另一只胳膊……
都死死抓着那个钓鱼机,活生生把人家掰裂了。
宗杭心里一动。
老实说,这姿势,合起来看,好像两个人比了个心哎。
他的心忽然砰砰跳个不停。
一定是高原、运动、缺氧的关系,心跳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
易飒转头看他。
她抢得披头散发的,暂时没力气爬起来,于是吹起挡住脸的一缕头发,用睥睨的眼神碾压他:“看什么看?”
宗杭说:“易飒,你……”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啊?
不好不好,太委婉了,是他爹那一辈的表达方式了,老土。
——你想不想交个男朋友啊?
不行,太怪了,哪有这么问的。
应该换主语,不能用“你”,要用“我”开场。
“我……”
——我喜欢你。
是不是太生硬了?要么加个程度修饰词?
——我有点喜欢你。
但是“有点”,她会不会觉得程度不够?
易飒奇道:“我什么?你舌头打结了吗?有话说啊。”
宗杭结巴:“我觉得……这个钓鱼机,质量不太好……”
话到一半,帐篷外忽然响起了响哨声。
这哨声极尖厉,像是要撕裂耳膜,而且不止一道,很快又响起一道,再一道。
最后连成一片,此起彼伏。
营地里散布在各个方位放哨的人不止一个,而且每个人都配备了响哨,这就表明,他们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异常情况。
会不会是……地开门?
易飒只僵了一两秒,就听到了陆续的人声,有人大叫:“那!就那!”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撑地跪起身子,爬到门边一把拉开门链,把头探了出去。
她看到远处的夜空中,升腾起一截幽碧荧亮的颜色,像烟囱里的烟气直冲而上,那一处的风马旗如同绷紧的弦,被扯成圆弧状,直直指向夜空。
江流如帚处,地开门,风冲星斗。
***
被浸成荧绿的月光下,所有人也如同脉脉细流,向着唯一的一个方向披漫而去。
易飒和宗杭也在其中,他们着装的速度慢了点,出来时,已经被急迫的大队人马落到了后头。
紧赶慢赶到跟前,一片人声鼎沸,只听到不断有人嚷嚷“洞”、“这个洞”。
洞在哪呢?易飒被挤在了人群外,压根看不见。
她退后两步,耳朵里一片杂声,无数道手电光横七竖八乱打,像小时候去过的迪斯科舞厅里张挂的彩球灯,在这旷野间不断旋转亮光。
这场景,似曾相识。
好一会儿,人群才在丁盘岭和丁长盛的斥声里慢慢安静,空出一条道来。
丁盘岭朝她招手:“来,飒飒,你过来看一下。”
易飒拉了把宗杭,两个人一起过去。
视线尽头处,有个黑黝黝的洞,不算小,比城市的井盖口还大些,被周围的夜光一衬托,愈加阴森暗黑。
凑上前去,还能感受到气流的上冲,只不过强度渐弱,地开门时最刚猛的那一下子,应该已经过去了。
丁碛站在洞边,正拿着强力手电往下照,这种手电,往常照个两三百米没问题的,但这洞像是能“吃”光,手电光下去几十米,就没亮度了。
又有人折了根照明棒下去,一样的结果,连响声都没听上。
丁盘岭皱着眉头问丁长盛:“我们的绞绳有多长?”
“一捆一百二十米,至少带了二十捆,可以拼接,长度应该没问题。”
丁盘岭嗯了一声:“把电滑轮拖过来,先安排个人下去看看。”
这话一出,原本窸窣低语的人群更安静了,甚至有不少人,不易察觉地往后退了退。
情况未明的,又有九六年的阴霾在先,谁也不想先做那个吃螃蟹的人。
易飒总觉得不太对劲,她上前一步,拽了拽丁盘岭的袖口,压低声音:“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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