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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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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路浮到最上头,这个位置不行,山岩下凸,几乎紧连着水,易飒耐心地一边伸手上探一边往边侧移动身子,终于摸到一块上凹的所在,把大半个脑袋探出了水面。
  还好,这一处大概有桌面那么大,放两三个人在这喘气应该没问题,只要再多找到两处,下来的人都可以先歇口气了。
  易飒水中翻了个身,头下脚上,复又下潜。
  先穿过那片悬浮的尸群,不少人还睁着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下头就杂乱了,很多人呛水,主要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憋一口气,让人稍感安慰的是水鬼都在,正设法拽起那些不断下沉的人。
  易飒往下打水鬼招:手直直竖起朝上画了个圈,然后比“ok”的手势——其实古版应该是挑大拇指,代表往上有活路。
  下头的人都看懂了,有余力的就自己上浮,没力气的就由水鬼拽着往上,易飒顺手也捞拽了一个,迅速改向往上。
  一番忙乱之后,终于在穹洞顶部找到了三处上凹的所在,把人分别安置了过去,除了水鬼,其他人都元气大耗,拼命拿手攀住滑溜的壁岩,口鼻探出水面喘气、身子悬吊水中,活像钓鱼时鱼钩上吊着的饵。
  易飒安置完最后一个,再次潜入水中,看到丁玉蝶招手示意她过去。
  原来水鬼也聚在了一处,倒不为喘气,而是为了方便说话。
  易飒循向过去,把头伸出水面,看近处“漂”着的三个水淋淋脑袋,丁盘岭、易云巧、丁玉蝶,又看上方的山岩上凹,像个圆鼓的锅盖,觉得这场景颇似北方人蒸面点:锅盖一掀,四个头大的馒头,说的就是现在了。
  有点想笑,但处境惨烈,笑不出来。
  丁盘岭一开口,她更笑不出来了。
  “折了多少人?”
  易云巧和丁玉蝶都没概念,易飒吸了吸鼻子,尽量言简意赅,不带感情:“加上我们,活了十四个,水里漂着的大概十五六个,其它人,应该都在……地里了。”
  易云巧打了个寒噤:“好险哪,亏得我听到你那句‘别乱动’,我就看着我一路往下掉,上头一路往下封——一旦拼死挣扎,可能立马就封住了,那得死得多惨……”
  忽然瞥到丁盘岭面色死灰,赶紧住了口。
  丁盘岭沉默了会,才嘶声说了句:“是我大意了,我的错,都是我的账。”
  易云巧没吭声,她之前对易飒说的那句“这次怎么让丁盘岭领头了呢,凭什么啊”看似是信口一说,其实多少反映了点真实心意:机会均等,她跟丁盘岭一个辈分、一个资历,凭什么不提携她上呢?
  现在才发现,领头的是要担责任的,一步失误,那真是……
  她贪恋领头的风光,但自忖扛不起这种责任。
  丁玉蝶说:“岭叔,这也不怪你,地窟地窟,都以为在地下,谁知道它能到地上作怪啊,我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下来了。”
  丁盘岭摇了摇头,喃喃了句:“上当了。”
  上什么当?丁玉蝶一脸莫名。
  易飒倒是想到了:“这可能就是它的计划,还记得盘岭叔画的那个行为图吗?”
  上一次,她们只列到了第五阶段“再下漂移地窟”,丁盘岭差不多理清了前因后果,又指出太岁一直是“守势”,弱者的典型特征,然后喊话说“不如亮底牌吧”、“也该有个了断了”。
  “上次是丁碛、宗杭,还有我下的地窟,全程都很顺畅,没有危险、没有异动,让我们觉得,漂移地窟就是个地窟,里面有个太岁,仅此而已。”
  “如果这是它的诱敌之计呢,先藏起獠牙,留了后手,只给我们看它蠢笨的一面,降低我们的警惕,然后出其不意,等我们人员聚齐了之后,来一次一击必中的围剿。”
  这一次,算是精锐尽折了,虽然姜太月和丁海金还在——但两个奔八十的老头老太,其中一个心脏还搭了桥,不可能再组织起像样的追查了。
  丁盘岭叹息:“是啊,是我大意了,我怕它会有异动,还吩咐丁碛去采买装备,就是想保证我们的安全,丁碛没到之前,我是不准备犯险下地窟的……”
  谁知道,一个个的,居然在地面上着了道。
  说到这儿,苦笑着抹了把额上的水珠:“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吧,可能出不去了。”
  掉落得都太突然了,手里除了乌鬼匕首,几乎什么都没有,再加上完全不知道地窟的出口在哪儿,知道了也爬不上去……
  易飒咬住嘴唇:“不是还有丁碛吗?”
  丁盘岭笑了笑:“别说丁碛找不到地窟,就算找到了,他一个人怎么下来?他是绝户,连水葡萄都不算,怎么下水呢?再说了,你觉得丁碛会拼了命地找我们吗?这个人……想他做事,是要有交换条件的,我不觉得他靠得住。”
  丁玉蝶听得一颗心砰砰乱跳。
  不是的,他也留了一手,外头不止丁碛,还有宗杭,就是不知道宗杭有没有那个能力应对这一切……
  丁盘岭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家都在休息,水里安排岗哨了吗?”
  虽然现下溃不成军,但必要的防守还是要做的:可别有什么东西偷偷靠近,突施袭击。
  易云巧说了句:“我去吧。”
  她身子一沉,头刚浸入水中,忽然觉得不对。
  水好像动了。
  易飒也察觉到了,这情形跟上一次相同,都是似乎开了个出水口,然后水位骤降,宗杭就是因为这个被水流裹得直冲出去,险些被太岁给夹死……
  她大叫:“稳住了!大家互相抓住!”
  话刚落音,水位就开降了,人都在水里,完全控制不了自己,都随着水流往同一个方向疾冲了过去,好在易飒叫得及时,各人动作也迅速,胳膊勾胳膊腿勾腿的,先是四小群,疾漂滚翻的时候又成功设法抓勾在了一起,像遭了洪水的蚁群那样牢牢抱成团,外围的都拿了乌鬼匕首在手,遇到嶙峋些的山岩就又扎又勾,借着阻力抓攀,就这样连攀带爬的,一个个都壁虎样攀上了山岩,低头看脚下急涌的水流。
  那些原本悬浮的尸体,像顺流飘滚的圆木,都向着尽头处急冲而去。
  尽头处的,那是……
  太岁。
  依然是那个半开脑壳的形象,外壳包覆着息壤,中间是蠕动着的巨大肉块,但这一次,水位比上次降得还要低,露出了底下的息壤,那些尸体漂流到那儿之后,脑袋像是被吸进去了,只余脖子以下的部分,还在水面上来回晃漂着。
  这场景让人头皮发麻,有好几个人失声叫了出来:“这是干什么!它想干什么?”
  易飒正想喝令他们冷静点,目光突然被别的什么吸引了过去。
  那是边沿上包覆着的息壤,正慢慢延伸出一条长长的触手。
  息壤本身就是可以无尽生长的,那触手大概手臂样粗细,于半空中渐逼渐近,像优雅弯勾的天鹅细颈,在众人身前不远处顿了几秒之后,慢悠悠忽上忽下,端头一时对准了这个,一时又对准了那个。
  这下,不用易飒开口了,整面石壁上鸦雀无声,只余或轻或重的喘息。
  过了会,那端头对准了丁玉蝶,这还不够,几乎是众目睽睽之下,端头瞬间尖利,那架势,猛然一扎的话,怕是能扎透石壁。
  丁玉蝶心里暗骂了句“卧槽”,这是看他美吗,怎么第一个挑中他了?
  丁盘岭压低声音:“丁玉蝶,你要注意躲啊……”
  话还没说完,那根息壤闪电般扎将过来,好在丁玉蝶早有准备,一手扒住凸出的岩体,手臂用力,身子往边侧猛荡了过去。
  息壤真地扎进了石壁,然后倏然拔出,但接下来,它就不挑人了,几乎是杂乱无章地向着石壁上陡然扫刺,众人或避或挪,应对不暇,有人已经撑不住,手臂脱力,扑通坠入水中,这一下倒提醒了丁盘岭,他大叫:“跳!往水里跳!”
  也只能如此了,易飒一咬牙,手臂一松,身子往下急坠,行将接近水面时,脑后忽起风声,她后脑勺发凉,还以为要糟糕——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那声势跟她擦身而过,旋即有惨叫声扬上半空。
  落水时,易飒抬头去看,看到有个人被那根息壤刺穿胸腔,卷向高处,然后甩飞了出去——而落下的地方,恰好是那些尸体的所在,然后被水势一带,脑袋同样被吸了进去。
  那根息壤重又探了下来。
  易飒小腿都有些抽筋了,迅速潜入水中,不止是她,其它十二个人也一样。
  但没用,这水称得上清澈,而且因为息壤的关系,还颇为光亮。
  那根尖利的息壤,在水面之上徘徊不定,忽而前探、忽而后拱,像是在捋臂张拳,时刻都会发起攻势。
  易飒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抖得厉害,觉得身周的水都在微微震颤。
  她忽然发觉,自己和身边的这群人,都好像鱼啊。
  而那根息壤,就是尖利锃亮泛着寒光的鱼叉。
  鱼群在水中瑟瑟发抖,等待着避无可避的围捕,说的就是现下这种情形了吧。
  正想着,水面上搅起震荡。
  是那根息壤扭曲着钻探了下来。
  ***
  丁碛开着车,车速已经很快了,宗杭还嫌不够:“快点,再快点。”
  丁碛斜乜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宗杭:他打着大手电,半个身子都已经探了出去,就是为了查看就近的这一片有没有洞口。
  前头就到山脚下了,丁碛说了句:“注意了啊,没路了,回拐了。”
  他猛打方向盘,宗杭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回车里,幸好早有准备,胳膊上事先套了安全带。
  他咬牙瞪丁碛。
  丁碛感觉到了,说了句:“我提醒过你了。”
  又说:“怎么说啊,回去了啊,周围十几里都看过了,你不会是想让我把方圆千八百里绕个遍吧。”
  宗杭冷笑:“你就希望他们死是吧?易飒死了,再也没人追着你要你给陈秃一个交代了,你干爹死了,也再没人指手画脚指派你做事了。”
  丁碛嗤笑一声,说:“别把人想那么坏啊,多看看人身上的闪光点:你连车子都不会开,还不是靠我载着你到处找?不然光靠你两条腿,这方圆十几里,到天亮都找不完。”
  顿了顿又补一句:“不过你说的这种情况,客观上看,对我来说确实不赖。”
  妈的!
  宗杭气血上涌,又强行勒令自己忍住:丁碛不是重点,以后多的是机会跟他算账,现在一分一秒都宝贵,要集中精神,去思考最关键的事。
  地窟的出口在哪呢?
  理论上说,它已经“漂”到这了,不可能马上漂走,地窟既然在底下,这个口也许会开得隐蔽,但不该开得太远……
  到底在哪呢,营地里里外外他都看过了……
  他紧张地看手机上的时间,过夜半了,再有五六个小时,这地窟可能真的就找不到了……
  远远的,营地的光亮又遥遥在望,营地外侧有两长溜黑魆魆的车驾,那是前队驾驶的车辆以及他们今天刚开来的车子……
  宗杭脑子里蓦地一闪,真他妈跟闪电掠过、一切纤亳痕迹无所遁形似的。
  他大叫:“车子底下!车子底下!停车!停车!”
  丁碛急刹车,看着车门打开,宗杭几乎是摔滚了下去,然后手足并用,连滚带爬地冲向最近的一辆车子,手电打向车底,然后迅速转到另一辆。
  丁碛觉得好笑:这么拼命干嘛呢,这世上有哪个人是不能死的?哪个人非活不可?没及时赶上也就过去了,如此而已。
  他打开车前屉,从烟盒里抽了根烟点上,深吸一口,又很放松地慢慢吐出。
  高原上夜空清冽,星星都很明晰,一颗一颗,近在眼前,这一口烟气,笼住了不少星子,让他有奇异的满足感——要知道在亿万光年之遥,这些都是不输于地球的大星,现下就像一撮细碎芝麻,让他吐一口烟就遮住了。
  他兴致勃勃,又深吸一口烟气,正待吐出继续这自欺欺人的游戏,不远处忽然传来宗杭兴奋到嘶哑变调的声音:“找到了!这里!这里!”


第117章 
  很难想象,漂移地窟的出口居然在不久前刚开到的越野车底下,跟宗杭之前藏身的那辆辎重车只隔了两辆车。
  因为这片营地没外人,所以车子大多一停了事,并不关锁,丁碛漫不经心上车,才把车子挪开,宗杭已经肩上挂着捆绳、吃力地推着滑轮吊机过来了。
  又急着问丁碛:“你那个什么伪装成氧气瓶的火焰喷射器呢,怎么用的?”
  丁碛打开自己的后车厢,拎了两个背负式的氧气瓶下来,确实伪装过,瓶身还喷了“氧气”、“O2”字样,瓶侧是外挂的金属喷管,做成枪的形状,方便持握,丁碛教他认点火装置和如何控制:“喏,喷嘴朝向敌人,可以连续喷射两分钟以上,或者每次只持续几秒,十五次左右,射程在十五到十八米,用起来很壮观,基本无敌。”
  宗杭犹嫌不足:“怎么才两罐啊?这不五分钟就用完了?还有啊,你喷火的时候对方可以躲开,喷完了不又回来了?”
  丁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是火把吗?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火焰喷射器吧?”
  他拎了拎合金钢的储料罐:“一个六十来斤,两个已经等于你背个成年男人了,你还想背几个?还有,你以为喷出去的就是火吗?它是被火焰燎了一下?”
  不是吗?宗杭一头雾水:他没玩过危险物件,连枪都没摸过。
  丁碛说:“它喷出去的是燃烧着的液体油料,也就是带火焰的汽油煤油混合物,将近一千多摄氏度的高温,身上只要被喷着了就持续燃烧,跳进水里也没用,所以你千万别手抖,万一喷着了人,五秒钟之内绝对玩完,而且是惨不忍睹的那种高温碳化。二战的时候,这可都是上战场的武器,威力更大的,喷个几十上百米也没问题,不过……”
  他呲牙一笑:“禁品,走暗路子来的,要不是有三姓这后台撑腰,别说两个了,一个都买不到。”
  这么厉害啊,宗杭听得心惊肉跳,不过也心安:这确实是大杀器,亏得丁盘岭见多识广,换了是自己,最多想到多带点火把和汽油。
  他再无犹疑,弯腰去背那两个储料罐:“你把我吊下去,咱们还像上回那样,每半个小时你试着回拽,下头如果没分量,就继续等,一直到天亮。”
  丁碛没吭声,冷眼看宗杭忙活,直到他都已经在穿戴吊具了,才慢悠悠说了句:“你放心啊?”
  宗杭一愣:“你什么意思?”
  丁碛示意了一下洞口:“你就不怕我不拽你上来?”
  卧槽!
  宗杭头皮一阵阵发紧,连指尖都在微颤,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也做点人事!”
  丁碛淡淡道:“我也未必就要这么做,只是给你提个醒:做事要考虑风险,同舟共济要选信任的人,咱们之间,最缺的,好像就是信任吧?”
  “地窟里有没有人还不知道,也许大家都已经困死在地层里了,根本没必要走这一遭。”
  “你要想好了再做决定,两个选择:一是下去,然后有可能再也上不来;二是不下去,可以平平安安回老家跟爸妈团圆……你自己选吧。”
  宗杭气得差点吐血:愈发觉得丁碛真他妈不是人,他其实没把话说死,也没说一定不帮忙,但临下地窟前搞这么一出,让人觉得后路随时会被堵死——谁敢断然把宝押在他的良知道德上?他有吗?
  宗杭嘶吼:“也许下头还有人呢,太岁把这些人全弄死在土里有什么好处?这么一大批活人送上门来,它还不如像96年那样,再造几个像姜骏那样的傀儡爪牙呢。”
  吼出来时只是气话,没经大脑,但吼完了,后背上蓦地凉飕飕的:对啊,太岁久居这种没人的地方,活物都难得见一只,忽然一大票人入它彀中,比起全埋在地层里变煤炭化石,它其实更倾向于加以利用吧?
  他觉得,地窟里一定还有人。
  丁碛的语气凉凉的:“那你下呗,没准我会拽你上来的。”
  宗杭拳头紧握,掌心都出汗了。
  要说动流氓,得用流氓的思考方式。
  过了会,他继续去扣吊具的挂钩:“你会在这守着帮忙的。”
  丁碛失笑:“为什么啊?我自己都还犹豫不决呢。”
  宗杭说:“因为有风险。”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撤了吊机,任凭我和其它人都困在下头,但你没法保证我们一定会死、一定出不来:万一地窟还有别的出口呢,万一有地道呢?三姓还没死绝呢,姜太月她们还守着大本营,只要我们出来了,你觉得你的日子会好过吗?”
  “二是帮忙,而且是拼命帮忙。一直以来你烦恼的,不过是易飒为了陈秃揪着你不放,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救了她,对她有恩,她还好意思找你报仇吗?”
  宗杭有点心虚耳热,觉得自己这么说挺无耻的,但非常时刻,老天会懂他的,这只是为了稳住丁碛的言语策略而已。
  “还有丁盘岭那些人,你救了他们,立了功,那还不是随便你提要求?以后三姓不但不会随意支使你,说不定还会供着你捧着你呢。自己选吧,慢慢思考……但麻烦先用吊机把我送下去。”
  丁碛盯着他看了会:“如果下头真的还有人,说不定有受伤的,你要不要带个急救包下去?”
  ***
  那根息壤如同蛟蛇钻探般入水。
  易飒觑准来势,猱身侧拧着避开,水鬼在水里,身法速度还都是占优势的,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所有人了,只能有余力的情况下拉就近的人一把——一定有人中招,因为巨大的出水声里伴随着凄厉的惨呼,还有一道鲜血洒下,浑了那一片水。
  浑浊?浑水?
  易飒心中一动,动作飞快地脱下衣裳,抡起了在水中飞转,面前的水被大力一搅,立时模糊,她又拔出乌鬼匕首,顺势在另一只手掌间一捋,鲜血立时涌出,浊了水面上一大块。
  情势危急,也用不着打水鬼招了,周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迅速效仿,一时间头顶上方的水面绽开氤氲的彤雾,而一干人互相挽臂扶持着,尽量沉往水底。
  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只能再撑几分钟,血水很快就会散的,更重要的是,除了水鬼,其它人憋不住气。
  彤雾中有光索隐现,是那根息壤再次下探,这次没了准头,只是在水中胡乱穿梭了一气,没伤到人。
  易飒心里砰砰乱跳,紧盯着水面上看:更不对了,上头的微光烁动,好像不止一根了,两根、三根,到十来根、几十根,在头顶罩下无数的痕影,但没立刻攻击,像是刻意要给人增加心理压力。
  而且,水好像又在流动了,水面在降,这是继续放水吗?
  有两三个人已经闭不住气了,为了能喘息一口气,不管不顾地往水面上方浮去,下头的人没办法,只能死死拽住,眼睁睁看着人在水里挣扎、口鼻处不断冒气泡,不知道该松手还是不该松手:松不松都是个死了。
  很快,就不需要做这种两难的抉择了:水降过头顶,降到半腰,又降至膝盖处,每个人都狼狈不堪地站在水里,有人半撑着膝盖不断咳嗽、吐水,有人徒劳地握着乌鬼匕首往半空作恫吓似的削刺……
  半空中,那些扭曲着上下舞动的息壤真有几十条之多,分布在太岁外壳的沿边,端头都尖利,像是随时要进攻,易飒心里一凉:这他妈打起来,等同于乱箭齐发,躲过了这根,躲不过那根,完蛋了。
  再往下看,那些脑袋被吸进息壤里的人,因为水位下降,身子不再飘起,而是虚虚垂在蠕动着的太岁下方,像绺绺下挂的胡须。
  身侧不远处传来易云巧颤抖的声音:“大家不要慌,再想想办法,再想想!”
  身后,丁长盛笑起来,只是笑声破碎,听起来像哭:“怎么想办法啊,手里根本没家伙啊。”
  是啊,没家伙,易飒一口气忽然全泄了:明明知道该怎么对付,却苦于没工具,这心情,像好猎手遇到了凶兽,手边却没刀枪;又像下定决心拼了,却只能拿肉身堵枪眼——糟糕透了。
  丁玉蝶大吼:“等它刺过来,我们能不能抱住它?骑到它身上?让它甩不掉?”
  马上有人反驳:“没用的,它跟蛇一样灵活,会回咬的。”
  丁盘岭压低声音说了句:“如果我们往前呢?”
  易飒一下子反应过来:没错,往前!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能凑得离太岁很近,这些息壤投鼠忌器,就不敢悍然攻击了,没准能争取到生机。
  众人彼此交换了个眼色,也说不清是谁先动,发足向着太岁狂奔。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对方似乎揣摩出了他们的心意,高处的息壤真个万箭齐发般,向着下方猛扎乱刺。
  两边一团乱,这个时候谁活谁死真是全凭运气了,易飒左冲右突,身子忽冷忽热的,连人影都辨不清了,每听到有惨叫声一颗心就纠成一团。
  眼前忽然有个小蝴蝶花影一闪,伴随着丁玉蝶的痛呼,易飒想也不想,飞身去扑抓,硬生生把丁玉蝶从半空中拽了下来——万幸他没伤到要害,只是小腿被刺穿,但即便这样,他还是杀猪般尖叫,那音量,简直比其它所有人加起来的还骇人。
  饶是状况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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