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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识君-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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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老将军摇摇头:“这件事,出就出在驸马身上。”
  书辞想了想,觉得蹊跷,驸马的病她此前在掩真那老道士嘴里有所耳闻,和晏寻的如出一辙,在那个时候还没法子能治,好端端的只是病死了,怎么又和公主谋反有关呢?
  “驸马莫非是被人害死的?”
  老将军仍旧摇头:“此事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那时候,镇国将军的头衔还不存在,他也不过是朝中众多武将里的一个,忙着南征北战,水里来火里去。
  “那时南北战事吃紧,南边是戎卢部和山国——山国现在已被康居兼并,北边是突厥,那会儿还没迁徙离开,两处都不是好惹的。
  “大梁从仁宗皇帝开始战事就一直没停,到先帝那会儿后期的供给早已吃不消,百姓民不聊生。所以朝中自然而然分成了主战派与主和派,一方打算一鼓作气平定江山,一方又认为养精蓄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每天上朝斗得眼红脖子粗。
  “而先帝算是在马背上得天下的,登基不久,年少气盛,又是个多疑的性子,原本便对一帮主和的老臣没有好感,后来被宠妃吹了几道枕边风……”
  话到此处,他看了沈怿一眼。
  书辞瞬间明白过来,这个宠妃想必就是淳贵妃了。
  沈怿也是个心大的,闻得此言面容仍是轻松闲适,还晃了两下酒杯:“想不到我娘这么厉害?”
  傅老将军颦了颦眉,接着说下去,“有奸妃当道,就有小人作妖,先皇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封密函,随即闹出了一场通敌叛国的风波。半月之内六七位大臣因此受到牵连,树倒猢狲散,那阵子简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而恰巧,右都御史江弘方也在其中。”
  “江弘方?”
  他道:“十几年前挺有名的世家大族,江家。”
  书辞有些恍然——这个事,刘大伯也同她讲过。
  他当初正是为了给江老爷平反,所以才被人摆了一道拖下水,最后让她爹梁秋危雪中送炭的给救了。
  沈怿问道:“这个江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傅老将军别有深意地喝了口酒,淡淡地说:“驸马姓江。”


第85章 八五章
  “是驸马的本家?”
  老将军点头; “当时驸马因为平阳公主的缘故; 并未受到牵连; 连官职也还依旧维持之前的爵位,可这宗案子涉及江家上上下下近百口人,驸马自然不能冷眼旁观,一再上折子请先帝明察; 但那会儿先帝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公主亲自进宫求了他好几回,他聪耳不闻; 最后干脆闭门不见; 到底还是把江家人斩了个七七八八。”
  听到这里,沈怿和书辞心中皆有几分了然。
  公主与先帝之间的梁子; 大概就是此时结下来的吧?
  “驸马的病原本便在紧要关头,出事之后更是重上加重,没多久就过世了……尽管并不是被先帝所害; 但多少也因他而起。公主是个偏激之人; 大悲大痛之际,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先帝身上; 故而才有了当年的那场血雨腥风。”他说着一声长叹,举杯一饮而尽。
  长公主为了报夫仇; 打算谋害先帝,结果被反将了一军,而十几年后,对她心腹为了替她报仇; 打算灭掉沈家皇室,结果仍被反将了一军。
  历史果然是惊人的相似。
  书辞趁机又给他斟满,“我曾听闻,长公主是私底下找青铜麟被先帝察觉,所以才东窗事发的,有这回事么?”
  “不错,其实她在驸马病逝前就开始找了。”老将军端起酒杯,垂眸想了想,又抬眼,“说是认为那宝藏中极可能有医治百病的良药。”
  沈怿闻之冷笑:“净是胡扯,倘若真的有,这百八十年过去了,早该烂得不成样子……莫非那药还能流传千年不成?”
  “没有药也有药方,公主那会儿是病急乱投医,什么都想试试。”
  书辞颇为感兴趣,“这青铜麟中的宝藏到底有什么?”
  “这就没人知道了。”傅夫人见他只喝酒,举箸夹了些菜放到碗内,老将军也停了杯,开始吃饭,“唯一打开宝山的,只有孝宗皇帝,那里头究竟是世外桃源还是阴曹地府,从古至今他最清楚。”
  能让长公主、肖云和这种人为之向往的,定然不是俗物,肖云和是为了替公主完成遗愿,那孝宗皇帝还真的借此物谋反成功了呢!
  保不齐会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
  书辞捏着汤勺想入非非。
  沈怿看见她这样,在桌下拿手指轻戳了两回,悄声问:“怎么?想当女皇?”
  书辞笑着睇他,“哪有,我也就是好奇……你不好奇?”
  沈怿转着酒杯,“好奇心害死猫,前面那么多尸体你没看见?我可是个惜命之人,经不起折腾。”
  说到惜命,她又想起一个人来,把汤匙朝碗里一放,犹犹豫豫地去问傅老将军:“将军既然知道长公主这么多事……那不知,对大太监梁秋危可有了解?”
  此言一出,饭桌上数道目光齐齐射了过来,陈氏和言书月皆知晓言则临终前的遗言,故而身形一顿,沈怿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微微诧异,而傅老将军和傅夫人则是有些意外,对视了两眼,言莫和傅铭不知众人为何看她,但见大家都朝那边望,于是也跟风地转过头。
  “梁秋危我倒是认识。”老将军迟疑道,“你问他作甚么?”
  她打着哈哈,“我对他的事有所耳闻,故而顺口问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真像人们传的那般,权势滔天,夺权后宫吗?”
  “有没有夺权后宫,我不知晓。”他搁下筷子,“不过权势滔天倒是真的。”
  宦官掌权在历朝历代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但梁秋危不同,只有他们几个知情人明白——他并不是真太监,又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若说起初是迫于生计,被逼无奈当了太监,可既已爬到高位,如何不想法子全身而退,反而参合到长公主谋反的事情中去呢?
  “一开始,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还只是个小小的贵人,梁秋危在她手下当差,大概也共同谋划算计了不少,宫里面的手段我不是很懂,横竖是这个倒台那个遭殃的,因为只有太后替先帝诞下了皇嗣,最后就被提了位份。”
  “她当了皇后,梁秋危自然也跟着‘鸡犬升天’。”
  许是这段往事有莫名的吸引力,一干人等连饭也忘了吃,巴巴儿的抬头听他讲。
  “你们也别看着我,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茶余饭后说着玩罢了……”老将军一摆手。
  言书月沉吟道:“您先前说和他认识,他的势力……还伸到军中来了?”
  “那倒没有。”他拿起一只筷子在桌上划了划,“这梁秋危尽管残疾,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个聪明绝顶,心思缜密之人。他虽玩弄权术,却也胸怀天下,干了不少实务。否则也不会让帝后如此信任他。”
  言莫狐疑:“他还是个好人了?”
  老将军微微一笑,“不尽然,他这辈子败就败在心思毒辣,做人太狠,在排除异己上从不手软,执掌东厂七年,杀了无数身世清白的朝臣……落到最终那般的惨局,其中也有树敌太多的缘由在里面吧。”
  顿了顿,又补充:“别说,和那个肖云和还蛮像的。”
  言莫被绕得云里雾里,愈发不解:“那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好人和坏人不是靠两个词就能清晰界定,凡事都有相对的一面,要看你怎么理解了。比方说肖云和,在南边闹灾荒的老百姓看来,他算是个好人,可若从那些被他所杀的无辜朝臣出发,他就是个坏人……”见言莫似懂非懂地样子,老将军抬掌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你还小,长大了自会慢慢明白的。”
  听了这一番褒贬皆有的评价,书辞心中竟意外的平静,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生父,她说不上敬佩,但也并不讨厌。
  她想他既然是个睿智的人,所作所为自然有他的道理,人的一生就像走在一片茫茫无际的草原中,脚下的路一步一步都是自己踩出来的,而最后通往何处,谁也说不准,甚至这条路会偏离原来的轨迹和预想的结局,不受控制地抵达终点。
  所以比起梁秋危,她似乎更佩服那个在他背后默默无言的母亲。
  与他相识,与他相知,在全天下人都唾骂自己心上人的时候,她又会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心态呢?
  会不会就和自己嫁给沈怿一样?
  想到此处,书辞不由自主地抬眸朝旁瞧了瞧,身侧端坐着的那人风姿卓绝,玄色的衣袍衬出略带凉薄的眉眼,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道目光转过来时,瞬间变得温和柔软。
  这样的变化,让她骤然就明白了什么……
  手指被沈怿悄无声息的握住,他眉峰朝上面轻跳,低低问:“怎么了?老盯着我看。”
  书辞悄声道:“你好看。”
  “嗯。”他厚颜无耻地点头,在她耳畔低语,“你知道就好。”
  “……”就不能谦虚一点吗!
  书辞悄悄翻了个白眼,随后又朝傅老将军道:“您可知晓,梁秋危他……有没有对食?”
  太监找对食是挺正常的现象,像她亲爹如此身份的,应该还在外头置办了宅子。
  话一出口,傅夫人不免觉得她这丫头太爱打听八卦了,无奈地冲陈氏使了个眼色,后者当然清楚书辞这一问的理由,遂含笑不语。
  “这……”老将军沉吟许久,终是摇头,“我就不得而知了,许多女人家爱面子,哪怕嫁了太监也不敢声张,梁秋危又在私事上捂得很紧,到死也没人清楚他家中的情况。”
  对食肯定是有的,不然自己从哪儿蹦出来?
  虽然早就猜到傅老将军对这些野史秘闻不会留心,然而得到答案时,书辞还是免不了失望。
  这个话题到此便结束了,一家子又热热闹闹地谈起家常的琐事来。
  可她还是难以释怀。
  傍晚用过了饭,他们二人仍坐马车回到王府。
  书辞一路上都有点心不在焉,等夜里打了水给沈怿洗澡,她依旧是魂不守舍的模样,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搓胳膊。
  屋内水汽氤氲,沈怿支着肘看她发呆,终于忍不住笑叹:“洗澡是委屈你了,也不用这样敷衍吧?”
  书辞回过神,怔怔地嗯了声,“我怎么敷衍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我这边手臂都快被你搓下一块皮了,那边还是湿的。”
  书辞:“……”
  “对不起啊,我没留意。”她忙涮了涮巾子,换了一边要给他擦,沈怿抬手挡开,“算了,水也快凉了,你把我衣裳拿过来。”
  “哦。”
  他快手快脚地洗好,将身上擦干,那边书辞已经把袍子抖开了,走过来给他穿上。
  宽松的家常袍被湿意浸出几块深色的痕迹来,紧紧贴着他修长的背脊。书辞系好了绦带,发现沈怿肌肤间还有不少水珠,于是仍取了帕子拨开胸膛给他细细擦拭。
  沐浴后的热气淡淡从男子的身体中散发出来,带着阳刚干净的味道,格外好闻。
  被她柔软的手劲撩拨得很是舒服,沈怿长臂一伸轻轻把她往近前揽了揽,懒洋洋地问:“想什么,这么出神?梁秋危的事?”
  书辞抱着他的腰,“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要砍肖云和之前,他嘴里说的那句话?”
  ——“你就不想知道你父亲究竟为何而死吗?!”
  ——“我在公主府待了那么久,哪些人和平阳公主走得近,我最清楚。梁秋危算什么东西?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来。”
  如果他那时的言语并非只是为了求生的借口,这其中又会有什么隐情?
  “你说……肖云和,会不会真的知道些什么?”
  沈怿挑起眉:“我说不好,不过就算他真的知道些什么,人也已经死了,是你当时自己不要听的。”
  书辞无比懊悔:“你怎么不拦着我?”
  “我敢吗?没准儿你转头刀尖就冲着我来了……”他啧啧两声,“真想让你看看你那会儿的表情。”
  书辞龇了龇牙,扒了簪子想吓唬他,沈怿侧身避开的同时,顺便把她发簪给缴了,挑起眉:“三支了。”
  “……这支好看!”
  “咱们讲好的最多两支。”他背在身后,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说说吧,要怎么罚?”
  “你先还给我,咱们再谈。”书辞绕到他侧面想去拿。
  沈怿高高举起来,“晏寻送的?”
  “哪儿跟哪儿啊,那支不是被你沉到池塘假山下了吗?”
  她跳了两下没摸到,腰却蓦地被他搂住,书辞还没反应过来,屋内的灯忽然熄灭。
  夏夜里的月亮得出奇,照得漫天星斗也随之黯然失色,稀稀疏疏的清辉从卷帘缝隙里钻进来,满室弥漫着盛夏的燥热。
  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然而桌椅摩擦的动静却在虫鸣中尤为突兀,不多时,有茶碗乒乒乓乓摔碎在地。
  在枝摇叶晃的风声中,听到里面隐隐有人咬着牙:
  “沈怿,这样不行……”
  “这样真的不行!”


第86章 八六章
  难得下了场雨; 把地面上那股暑气浇散了不少; 晒得有些发卷的树叶此刻已被洗刷得干干净净; 像是新绿初绽的模样,颇有几分精神。
  趁着清晨凉爽,书辞把沈怿从床上拽了起来,推推搡搡地拉他去给言则扫墓。
  坟茔在城郊北面一处风水极好的地方; 四周有群山环绕,不远处还有溪水流淌,树木遮天蔽日; 走在小道上只觉一股阴凉气息袭面而来; 很是舒服。
  高远和紫玉提着东西在后面跟着,书辞挽着睡眼惺忪的沈怿在前面走。
  昨夜闹得晚; 他并未睡饱,今天又起得太早,整个人没精打采的; 垂眼看到书辞神采奕奕的样子; 皱眉不解道:“你不困吗?”
  “不困啊。”她答得理所当然。
  “……”沈怿无力地笑了下,轻声道; “精神真好……”
  说着干脆把一小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书辞虽觉得走路有点吃力; 但回眸见他眼睑低垂,一脸疲倦的样子,也就没多说什么,反而拿手探了探他额头……
  山道的尽头; 日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温柔的落在那块半旧不新的石碑上,深刻的文字间还有未干的晨露。
  一缕青烟随着香烛缭绕盘旋,很快消失在了灿烂的晨曦中。
  陈氏半蹲在言则的墓前,手里有没烧完的纸钱,那几碟才做好的菜肴平平整整地摆在香案边,被阳光洒上了一抹淡淡的金色。
  书辞在不远处停住脚,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这一幕不深不浅的触动了一下。
  “娘。”
  陈氏闻声偏过头,见到是他们俩,于是含笑着站了起来。
  日头自她鬓边清晰的白发上一闪而过,她立在那里,模样虽和从前没有太大变化,可是眉眼间的神色已经大不相同。
  言则离世至今,她的心境从迷茫到绝望,最后终于慢慢接受了。
  “来给你爹上香的?”她柔声问。
  书辞也轻柔地颔首:“是啊。”
  “好,好。”陈氏笑了笑,把脚边的篮子提起来,跨在臂弯,“那你们聊,我就先走了。”
  “娘慢走。”
  林间乍起的微风把满山坡的树木花草都吹得沙沙作响,书辞一直目送着陈氏的身影行远,才深吸了口气,命紫玉把准备好的香烛取出来。
  在她以手遮掩着点火时,沈怿撩袍在那石碑前蹲下,手指轻拂过碑文,目光又在地面上扫了扫,忽然淡淡道:“她可能每天都有来。”
  “嗯?”书辞刚举着香烛转过身,并未听清,“你说什么?”
  “这里很干净,想必时常有人打扫。”他收回手,“你娘来的次数肯定不少。”
  “她和我爹爹,感情挺好的。”书辞把烛插上,似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唇边不由微笑,“记得我爹刚做京卫那阵,不是得罪人,就是犯蠢出错,我娘恨铁不成钢,罚他拿大铜盆装水顶在脑袋上,我和我姐路过的时候就偷偷用水瓢给他舀一勺出来,后来被我娘发现了,就变成了我们仨一块儿站在廊下顶铜盆。”
  沈怿听得一笑:“那画面听上去挺美的。”
  她睇了一眼,“真让你顶着,可就不美了。”
  岁月中的吉光片羽般在眼前划过,往昔历历在目,却熟悉又陌生。
  时间的凝重往往让人心生叹息,可每当回忆时,总是感激多于苦涩的。
  给言则上完了香,书辞便准备往碗口村去给梁秋危烧点纸钱,见沈怿没脾气似的看着她,忙拿手推了推,“走啦,怎么说也是你岳丈。”
  后者认命地叹了口气:“你爹还真多。”
  从城郊小山坡去碗口村的路上就不那么舒坦了,时近正午,天气由凉转热,还是大热,惶惶的太阳不及方才那么可爱了,灼热地炙烤着沿途的茶摊和水马驿。
  一行人没滋没味地吃了顿午饭,开始沿着老路往山里走。
  这算是故地重游,有几分追忆从前的味道,书辞显得比沈怿兴致要高,见到那间猎户留下的小木屋很是欣喜,还以为早就塌了。
  “你先前隔了十年来它都还在,这才一年不见而已,塌不了的。”他抱着胳膊懒懒道,“命长着呢。”
  走到那片芒草地里,叶子已经被烤得焦黄,她还是饶有兴味的样子,不时揪两把草在手上甩着玩。
  紫玉举着伞,满头大汗地给她遮太阳,愣是没瞧出这附近到底有什么值得让她家小姐如此高兴,漫山遍野不是荒山就是荒坟,青天白日也够吓人了。
  梁秋危的荒冢很好找,因为附近立无字碑的只有这么一座,像是鹤立鸡群一样,极其突兀,书辞正要上前去扫墓,那背后的杂草堆里窸窸窣窣又冒出一阵响。
  紫玉不愧是书辞的贴身丫鬟,连反应都和当年的她如出一辙,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把伞一丢,立马叫了句“有鬼”,急急往后退。
  高远忙搂住她,跟着紧张兮兮地四下打量:“哪儿呢?哪儿呢?”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熟悉,果然,刘晟那脑袋很快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当下嘿了声。
  “是你们啊,我还以为谁呢……”
  “大伯?”他手里拎着一篓子砖块锄头,书辞有种不好不坏的预感,“你这是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刘晟一脸倒霉样地锤了锤老腰,“你那太监爹的坟又给人挖了。”
  他碎碎念道:“给你爹守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有这功夫,都能给自己建个陵寝了。”
  闻言,书辞和沈怿心有灵犀似的相对一望,眼里皆有不解,“又有人来盗墓?可我爹坟里的青铜碎片不是已经被拿走了吗?”
  “谁知道呢。”他坐在一边儿休息,“本来就没几个值钱的东西,这么一折腾,棺材上都多好几道痕,真是作孽……这群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活人不偷,尽偷死人,还专找一个下手。”
  刘晟擦了把汗,“难不成我还会好心往里头再给他添点陪葬呐?美得他们!”
  肖云和早就死了,府上涉及谋逆的碎片也一并抄家充公,那还有谁会惦记着这东西?
  沈怿越想越奇怪:“他墓里究竟有什么?”
  “你想知道?”刘晟抬眼瞧他,努努嘴示意,“自己下去看呗。”
  坟墓是世间阴气最重的地方,除了盗墓的敢豁出去赚黑心钱,寻常人自然是能避则避,以免沾上些不干净的东西。沈怿倒是没那个忌讳,却并不愿让书辞跟他一起。
  “你一个姑娘家,看这些作甚么。”他把外袍脱了塞到她怀中,“在外面等我。”
  她捧着他的衣裳,听话地应了:“哦。”
  梁秋危的墓很小,装不下太多人,高远被凄凉地遗弃在外,只能跟着紫玉在一旁巴巴儿地张望。
  书辞同刘晟在目前把香烛摆上,等烧完了一堆纸钱,沈怿还没出来,她托腮坐在草地上发呆,愈发地好奇起肖云和那些没有说完的话。
  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梁秋危如果不是被长公主所累,那他究竟是为何而死?而以他当时的身份,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让他死的,无非就是两个人……一个是先帝,还有一个便是……太后?!
  书辞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随即不寒而栗起来。
  那个巨大的禁宫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淳贵妃是怎么死的?将沈怿领到井边的太监又是谁?这个几次三番来盗她亲爹坟墓的,又会是何人呢?
  无数个问题交织在她脑海,像是剪不断理还乱。
  就在此时,只听高远低低唤了声王爷,沈怿一跃而出,弹了弹衣袍上的灰,有些遗憾地走到她身侧,“还真是没剩什么值钱的了,墓里的东西毁坏得厉害,就找到一个空盒子和这朵珠花。”
  他说完,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盒子是青铜所制,古朴素雅,外表有凹凸不平的纹路,很明显是用来装青铜碎片的,至于那朵珠花,倒是稀松平常……
  书辞拿在指尖转了两圈,这般温婉柔和的首饰,怎么看都可能,也应该像是她娘的贴身之物。
  “沈怿。”她凑过去,“你说,这会是宫花吗?”
  他挑了一下眉,明白她的意思:“觉得你娘是宫里人?”
  书辞着急道:“万一呢?”
  见她神情如此认真,沈怿遂专注地打量了那头饰许久,沉吟片刻:“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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