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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照流光-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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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说话的份!”嬴却天骂了他一句,却是就着他的台阶挥了挥手,“你算吧。”
步思议取下金算盘,上前一步对纪玉道:“纪玉山,你三十年前为纪澜、宋铭所害,远嫁玉龙台。宋铭当日为人利用淫辱你,但是成亲之后爱你护你,掌家后将玉龙台拱手相送,甚至将子嗣交予你抚养。今日你刺他一剑,他为你自创十一剑,你可还记恨他么?”
纪玉摇摇头:“是我欠他良多。”
步思议拨掉几子。
他又道:“纪澜罪恶滔天,周先生酌令我将其从剑侠中除名,于今于后,他都不会在灵剑道上留下名字。他的一双子嗣已亲身尝遍他当日施加于你的苦楚,今日也拼下性命为你挣得公道,这笔恩仇至此了结,你可还满意?”
纪玉点点头:“我这两个侄子,确是芝兰玉树。”
步思议又拨掉几子。
“你沉冤昭雪,接下来我们来算算你欠的债吧。”步思议开始噼里啪啦在算盘上拨子,“你杀林事心,是一笔;你差使刘青山伤林醉姑娘,是一笔;杀薛冰薛神医,是一笔;伤风流引少主,又是一笔;玉龙台下,白玉城、无方洲、古越派三家折人,再是一笔。这其中唯有林事心,你是有功……”
“你说什么?”嬴却天打断道。
步思议笑眯眯地对他重复:“我来之前去过一趟清晚镇,事情经过确如纪玉所言。枯流剑主走火入魔是因为当天是百年一见的血月之日,血月与枯流剑气相引,与纪玉无关。纪玉杀林事心,可以将功折罪。”
嬴却天脸都青了,手猛地按上了剑柄,但是步思议也同时将手按上了聚义伞柄。嬴却天与他对视片刻,转头问林醉道:“你怎么说?”顿了顿又道,“不用顾忌姓周的!你要杀,我便杀。”
林醉看了眼血泊中昏睡着的宋诗,含泪摇了摇头:“不必了。”
嬴却天诶了一声,有诸多恨铁不成钢的叹惋,却终究差人将不动尊剑请了回去。
步思议见状,拔出聚义伞,上前压在纪玉肩头:“——然而!纪玉,你铸下大错,杀孽无数,终究死罪难逃。极北龙渊,你且去吧。”
众人一听,都是面色惨白。
极北龙渊,有孽龙现世,百姓苦龙久已。有志屠龙的剑侠前仆后继,却是无人来归。剑客北离,等同于只身受死。
纪玉亦是双目圆睁,并不敢想竟有如此好运。
步思议接过玉龙台中人呈上的孤鸿剑,插入纪玉的剑鞘,低声与他道:“乘除加减,上有苍穹(注)。玉先生,你生来是个剑侠,却阴差阳错没做过一天剑侠,那么就请死得像个堂堂正正的剑侠吧。”
纪玉心中一轻,终于淌下两行清泪,簪缨佩剑,伏地跪拜:“是!”
“这是高阳君、宋少主、云天四剑为你拼了性命争来的,也是你的果报。我等来得太迟,不敢受玉先生这一拜。”步思议搀扶起他,语带慈悲道。
纪玉襟上原本攀附着一朵海棠花,此时终于安心被风吹去了,轻转上云霄。
步思议处置完了纪玉,转身问三派众:“罪魁祸首如此发落,你们觉得如何?”
白玉城、无方洲、古越派刚好皆是北境门派,别家屠龙是情分,他们屠龙是本分,死伤无数,苦不堪言。虽然纪玉不会武功,去了也是送死,但毕竟有一个算一个,万一高阳君也陪着一起去了呢?此时纷纷抱拳道:“天算子总是不会算错的!”其实他们压根不认识这个人,此前也从未听说过灵剑道上有劳什子天算子。只是看他与嬴却天谈笑风生,言辞间也把一笔糊涂账算得清清楚楚,这句场面话说得颇为真心实意了。
步思议笑道:“玉龙台家大业大,死者家属的抚恤,就让宋家出吧。”
他说罢,走到刘青山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嘴角噙着一丝笑,仿佛与他是故交好友:“将血剑主刘青山,你这么聪明,怎么就做了别人手中刀呢?纪玉还有一笔债没有还清,你可想明白你的归处?”
刘青山嗯了一声:“我已经明白了。”
步思议便以聚义伞在他肩上一敲:“你也且去吧。”
他大功告成,与嬴却天谢了礼:“我家先生说,改日请嬴掌门到王谢一叙。他寻了两坛归云香,要请嬴掌门吃洞庭秋蟹。”
李逸芝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中钦羡:“周先生果真权势滔天。”周家家主翻云覆雨、纵横捭阖的权术,是李逸芝毕生的向往,此时不免自惭形秽了。
嬴却天却不吃周家这一套,想杀的人没在自己手里杀成,懊恼得拂袖便走。
步思议送走了御剑门,踱到了云中阁众人身边。
纪明尘抱着纪子矜的身体不肯放,脸上一点血色也无,哪里还有一代剑仙的风姿。只恍恍惚惚搂着没有醒转迹象的弟弟,时不时亲吻他的长发,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的手上都是脏污,身边有一捧海棠花瓣。步思议即使没有亲眼目睹,也能想到方才不可一世的云中君是怎样发疯般拢着满地海棠花瓣,想在其中找回自己的弟弟。
乔灵钧屡次三番扯不开他,终于怒道:“他虽然魂魄四分五裂,但也不是没救了!”
纪明尘仿佛垂死之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猛地抬起头来:“真的么?你……你没有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乔灵钧急了,去抢他怀里的纪子矜,“你赶紧把他给我看看!”
纪明尘这才放手。李逸芝将他搀到一边躺着,让玉龙台的大夫赶紧处理处理他的伤口。身上一块好地方都没有,惨不忍睹。
步思议上前对他躬身一礼:“在下周先生做下门客步思议,久仰云中君大名。”
纪明尘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李逸芝看到周家人,兴奋得不得了,说话都结巴:“我我我……我老表他刚受了刺激,有点神志不清……”
“可是为了二公子的事?”步思议叫得十分亲切,说话间将算盘端到眼前,“云中君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将二公子的寿数算给你,如何?”
纪明尘睁开了眼睛,那一双纯黑的眸子里有了一星半点的光亮,几乎是想要从地上一跃而起,却终究碍于伤势起不了身,被李逸芝强行按倒:“不用告诉我他的寿数!你只要告诉我阿檀能不能平安归来,哪怕你要云中阁,我都拱手奉上。”
“你这说的什么疯话……”李逸芝赶忙把他的话堵回去。
“云中阁倒是不必。我讨要的东西,并不贵重。”步思议说完便拿着算盘手指如飞地拨弄算子,看得李逸芝目瞪口呆:天底下还能用算盘算卦?!
不多久,步思议恭喜纪明尘,“祖上虽不积德,但二位却是铁骨铮铮的仁强之辈——二公子长命百岁,生前身后名扬天下。”
纪明尘躺回去用手挡着额头,脸上哭得乱七八糟,人却是咧着嘴傻笑起来。
李逸芝还是不放心,眼神闪烁着问:“周先生到底想问我云中阁要什么啊?”
步思议四下一找,将照夜流白的两截残片小心包了起来:“月魄晶石恐怕不是随便找个剑匠就能弥合得了的,我家先生叫我带回去修理。云中君请放心,修理完毕后一定完璧归赵,只是三十年后,我周家再来取用,还请云中君与二公子忍痛割爱。”
纪明尘客气道:“无妨,按周先生说的做。”
步思议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件事来,回头与纪明尘笑言:“对了,我家先生说,这照夜流白剑的名号,也得改一改。二公子一战封神,与嬴门主分庭抗礼,手中玉龙该有个响亮的名头。”
李逸芝大喜过望:“还请先生赐名。”
步思议眼波流转,语气郑重道:“望帝。”
“望帝……望帝……”李逸芝一咀嚼,唇齿留香,以扇骨击掌,“好名字!确实是个好名字!就这么改!——诶明尘你听见了没有啊?!”
纪明尘正忙着听乔灵均安排:“我要带子衿回风神引秘境好生休养。他的魂魄散入众剑中,后来聚魂归流不畅,所以才醒不过来。我慢慢回去弥合,这一去不知要多久。”
风神引秘境除了乔家人以外,不许旁人进去,乔灵钧肯网开一面,已经是给了极大的情分。纪明尘不敢稀求更多,只道:“我等过十年,再等几年也没什么。”
乔灵钧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李逸一回头,步思议却早已不在身后。
极目远眺,依旧是白衣白马,一骑轻尘。
作者有话要说:
注:乘除加减,上有苍穹。——《红楼梦》中词曲《留余庆》
——
明天完结。大结局我觉得大家可以自带BGM姜育桓的《梅花三弄》,就听着很搭。
另外,已经不想看评论区掐三观掐法律掐道德了,你非要掐,你等我连载完了再来掐。我一本书写到结尾,想安安静静看点跟我有共鸣的评论,这点愿望不为过吧?
——
至于这个周家
怎么说呢
是我为了抖世设硬塞进去的
灵剑道的世界设定我是做给另外一本书的
主角是乔桓的儿子、李鹤的徒弟、周家二公子
他们的佩剑分别是斩立决、逆龙鳞、望帝
斩立决是纪明尘送给乔桓的
逆龙鳞是纪玉和高阳君将要去屠的那条龙铸的剑
望帝是三十年后周家从纪家取来传给二公子的
所以我这整本书其实就是个补充世界设定的前传
这个家族出不出场都一样
我就是强行带他混个脸熟
我说那么多的意思就是你说的非常对我写的太快没来得及铺垫非常糙你们就将就着看看吧。
第二十一章 尾声
晋阳李家。
“阿爸你回来了!”粉雕玉琢、一身红棉的小公子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过走廊,迈门槛时绊了一跤,恰好扑出去抱住了父亲的裤腿。身后追着的几个乳母猛地拎起一颗心,看老爷一双女人样的手宝宝贝贝地将少爷举起来,将他安在自己脖颈上,又松了口气。老爷虽然笑眯眯得成天算计人,待下人倒是极宽厚的,养儿子也不讲究。跌了就跌了吧,站起来拍两下没死就成。
“走,跟阿爸见爷爷去!”李逸芝托着李凤举的肉呼呼的小手亲了两口,喜气洋洋地走进了祠堂。
他把儿子放下,父子俩动作一致地点上香,对面前的牌位拜了三拜。
牌位上书:显考李公讳谨言府君之神主。
“父亲,我今次出门一遭,干了一票大的!”李逸芝得意洋洋,对着牌位絮絮叨叨,“儿子我跟那嬴却天打了一架,保下了纪宋二家!只可惜……”他神色愁苦地叹了口气,“只可惜那高阳君,三十年前就与那纪玉成了亲。我那个表弟,也断了袖子。断了袖子也罢了,他跟他亲弟弟断了袖子,结了道侣!那么纪子矜那里,我也说不上媒了——还有阿诗。”他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他虽然跟我一样,是个铁骨铮铮的儿郎,但他看上了林事心的女儿。等于说纪宋两家两代之内,都不可能迎娶我李家的女儿。难办啊,我的老父亲,难办啊!”说着把手一拍一摊,头疼得不得了。
“我还有个二表叔么?”李凤举虽然年纪小,口齿还不灵清,辈分已是算得准极了。“他和大表叔成亲了么?那他们会有宝宝么?”
“对啊!”李逸芝拿起折扇一敲脑袋,恍然大悟,“对啊!他们没有孩子,那我就应当从你的堂姐里挑一个,嫁给翁故凡嘛!”
李凤举少年老成地嗯了一声。
李逸芝心下大慰,连叹“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抱着李凤举的小脸狠狠亲了两口:“好儿砸,聪明儿砸。”
这时候,外头传来一声河东狮吼:“李逸芝——”
李逸芝一听这声儿,一张俊脸血色全无,拔腿就跑。跑了两步退回来把食指放在儿子嘴上:“咱们可是好兄弟,千万别告诉你娘我去哪儿了。”
李凤举探出了一只白胖小手,手上五个窝窝。
李逸芝怒而解荷包:“五两!拿去!”
李凤举缩回了手,笼着袖子望着别处趾高气昂:“我是晋阳李家的嫡长子!我爹是灵剑道上的大财主李逸芝!区区五两,本少爷才看不上!”
李逸芝“哎呀”一声,连说“我儿子被养坏了”、“我儿子被养坏了”,愤然把荷包堆在他手里。李凤举这才冲着亲爹嘿嘿一笑,迈着小短腿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堂地里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阿妈,阿爸往后院去了。”
“那你手上拿的什么?!”李夫人厉声喝问,抓过儿子对着他屁股一阵猛抽,“叫你财迷!叫你财迷!”
“哇——”李凤举大哭起来。
“嗯,管教有方,管教有方,我儿子还有救!”李逸芝心下大慰,随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他知道今日终逃不过一顿打,所以打算被打死之前先去搓几圈麻将。他算准了,等十天半个月后养好了伤也刚巧能赶上过年走亲戚,嗯,他们李家的亲戚,可得从正月初一,走到五月端午呢!
孤竹月盘山。
“刘四!刘四!你怎么跑着跑着就没影了啊!”薛意如背着竹箧从山坡上滑下来,看到仆人腿上插着一支断箭,急得直跺脚,“诶呀!你受伤了!”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刘四倚坐在枯木底下叫得哭天抢地,手上却不紧不慢抽出腰间匕首,淋了一泼烈酒剜掉了腿间箭簇。“小主人,你怎么钻出来了?不是让你先找个地方躲一躲么?”
薛意如气道:“还不是你!跑得那么慢!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你眼睛都瞎了一只,跑路都要撞树!——咦,那伙山贼呢?”
刘四哦了一声:“方才一个剑仙走过路过,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呢!”
薛意如面露惊讶,环顾四周。果不其然,雪地里蔓延出凌乱的马蹄与血迹,那伙追着他要打要杀的山贼却是不见影踪了。
他赶紧跪在雪地里拜了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多谢贵人相助。”说罢神色复杂地打量刘四几眼:自从收了这个家仆,总有这种好事发生。
爷爷过世以后,薛意如一人住在城郊,生活诸多不便。于是去城里托人寻个照顾起居的仆从——最好是婉顺的女子,连带枕席一起照顾了。
结果来的是个瞎了一只眼的酒鬼。
薛意如当即表示:不要,不要,我不要。
刚好当天又有剑修前来闹事——不知怎么回事,最近来他家闹事的剑修特别多,薛意如隐隐感觉他的笔名暴露了。这些剑修读了他的书、想要个签名也就罢了,可颇有些人因为对剧情、人物不满,要跟他拔刀相向。薛意如实在打不过这伙强人,迫于淫威被按头改文,苦不堪言。
想不到那剑修一撞上酒鬼,就吓得屁滚尿流。
“你是灵剑道上的人?”薛意如好奇道。
酒鬼搔搔头:“不是啊。不过有人说过,我长得很像一个人。”
“谁?”
酒鬼严肃道:“刘青山。”
薛意如一拍大腿:“这个人旁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将血剑主!很厉害的!你快快快给我站到门口去撑个场面。”
薛意如原本只想刘四做个稻草人,不想他虽然成日里嘻嘻哈哈,生火做饭、洗衣拖地、养猪喂鸡都很勤快,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就差侍奉枕席了。薛意如总算能心无旁骛地看书写字,倒把买漂亮小丫头的事抛在脑后。只可惜,他的《云汉双雄传》因为偏好南风,广受诟病,薛意如一时烦闷,便背上竹箧云游四海,采风散心。
这不,还没走出孤竹境内,遭了三回偷,被狐狸精骗去挖了两回心,今次还遭了山贼,差点被砍成一滩肉泥。
只是,每每逢凶化吉。
不过他是逢凶化吉了,他这仆人可是倒霉得很,总是弄得鲜血淋漓、狼狈不堪。
“你说,怎么每次都是路过的剑仙出手?剑仙们成天闲着没事干,就来路过我么?”薛意如心中犯了嘀咕,指着自己的鼻子去问那刘四。
“你问我,我问谁啊?——诶呀我好痛啊!”刘四用酒清洗着伤口,痛得受不了,就赶紧喝一口压压惊。
薛意如拿胳膊肘碰了碰刘四:“诶,你不会真是将血剑主刘青山吧?”
刘四横他一眼:“我要是他,我给你当牛做马端茶倒水刷马桶?!”
薛意如涨红了脸:“……说得也是。”
刘四怒了:“你什么意思!我给你当牛做马端茶倒水刷马桶,我就比不上那刘青山了么?”
薛意如:“……”
薛意如:“你这个人,怎么比村里小芳还难说话。”
昌州玉龙台。
宋诗和李鹤坐在廊下。
天下着雪,宋诗却光着半边膀子。他的身体已经褪去了少年的轻稚,显露出成年男人的精悍,但是右肩下却是一条机铠。
李鹤校了几个小固件:“好了。”
“这么快?”宋诗安了义肢,之前便听说半年校检一次,不想来的人是李鹤。
李鹤敲了敲机铠,发出了当当的金属回响:“这条机铠,我是找一个姓照的朋友做的。他在机关术上造诣很高,你这半年都安养在家里,当然没什么问题。”
“姓照?”宋诗按着肩膀抡了抡义肢,又操纵五个铁指轮流张开,调试着机铠的灵敏度,“没听说过。”
“人外有人。”李鹤言简意赅。
宋诗沉默了一阵:“你来玉龙台到底做什么?总不会专门为我修机铠来的。”言下之意是你混吃混喝可有十天半个月了。
李鹤从两人中间的果盘中拿了个青团,细嚼慢咽,不紧不慢:“你不知道么?我被我师父派到云中阁学武。我现在是云中阁的挂名弟子。”
宋诗:“哈?”
“我师父说纪二公子会我御剑门的’天下制剑’,就派我去拜师学艺。”李鹤解释。
“云中君还真能答应?”
“乔桓要拜入我师父门下。”李鹤朝他眨了个眼睛,“云中君不答应让我进云中阁,乔桓也进不得御剑门。”
宋诗倒是知道这件事:“他到底为什么转学?”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两个年轻人沉默着并肩坐了一会儿。而后,宋诗披上了衣服,抓起了每啄,走向一匹不安分的马。那是匹骏马,就是性子野,一直在院子里跳腾决荡。
“你还没说你上我家干什么呢。”宋诗安抚着马儿,突然回头问。
“没什么,就是云中君让我跑个腿。”李鹤温吞地吃着青团,“他让我把《灵梦武笃》的抄本送给纪玉先生。”
宋诗一愣,然后嘴边浮起一丝淡笑:“这个人!”
“还有个人让我带句话,给你的。”
“给我?谁?”
李鹤并不明言:“她说:我师兄天赋异禀。师父不执不动尊剑,与师兄对阵,胜负在五五开。所以,还请宋公子不要灰心丧气了。人外有人,剑道不是只比高下的。”
宋诗这次愣得更久,回神之后的笑容却是真得明亮了。他的眉目原本有些忧郁,此时越笑越高兴,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似乎变回了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傻气少年。最后,他红着脸嗔怪地横了眼李鹤:“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会给自己吹牛逼?”
神采飞扬。
李鹤终于吃完了那枚青团,抬头问他:“去哪儿?”
“长阳山有剑作祟。”宋诗言简意赅。
李鹤将鹤声负在背上,闲庭信步踱到他身边:“一起。”
宋诗倨傲一抬头:“随你。”
有门客见少主牵马出门,神色惶急。
宋诗道:“有话就说。”
门客躬身:“高阳君差我过来问一声,很快就过年了,过了年节他们便要去极北龙渊……”说到此处,语调转低,似是极为不忍。顿了顿,又劝道,“少主您这时候出门斩剑……”
“斩剑还挑日子么?”宋诗走了几步,停住了,略微侧头,“你回去告诉玉先生,我回家过年。”
门客被他拆穿了问话之人,却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终于松了口气。
而宋诗则回头看了一眼细雪飘飞的玉龙台。
玉龙台深处,传来剑声铮然。
我闻一孤鸿。
少年笑。
随后乘上马,与同伴对视一眼,于铺天盖地的细雪中,纵马离去。
御剑门南苑。
乔桓配着“斩立决”坐在栏杆上晃着腿,想家想师父。
往常过年都是在云中阁吃了腊八粥,然后与父亲一起御剑飞回风神引。但是从玉龙阁回来不久,父亲就上云中阁,说要让他拜入御剑门下学艺。
父亲按着他的头与师父道歉:“二师弟啊……我对你和子衿真的一点意见都没有,真的,可是我们风神引已经八代单传了!八代!你看我家小乔现在都开始看这个东西了!”
师父看着父亲掏出来的那本南风艳情小说,义愤填膺:“乔桓,你哪里来的这种东西!”
父亲痛心疾首地翻开首页:“二师弟,你也不用装了,这扉页上明明白白签着你的章子!你怎么能把这种东西放在孩子摸得着的地方!”
师父面对这铁证如山,终于不再抗辩,梗着脖子站在那里,心如死灰。
乔桓知道父亲一定要让自己转学了,忍不住跑到师兄那里,抱着他大哭起来。师兄亦是舍不得他,两个男孩子紧紧相拥在一起,拍了拍彼此的肩膀。
乔灵均脸都绿了,上前将他俩扯开:“小凡,你、你们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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