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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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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问起,葛诚不能不答,只好吞吞吐吐地道:“王爷镇守北平,周王镇守开封,诸王不得相见,亦不得各离藩地,自从就藩之后,可以说王爷与周王之间,也很难有什么来往。周王做过些甚么事,王爷自然也不知其详。若贸然定议,不管是说有罪无罪,都没证据可言啊。依微臣愚见,不如不予置评,恭请圣裁便是了。”
朱棣冷哼一声道:“皇上已下敕令,俺能不予置评吗,说吧,到底该议个什么罪!”
王府仪宾李瑞忍不住了,跳出来大声道:“王爷,周王蓄意谋反,就连他的儿子都向朝廷举告了,这还能有错吗?谋逆大罪,朝廷只判他个贬为庶民,流放云南,实在是太轻了。王爷如今是诸藩之长,当为朝廷表率,建议朝廷重议其罪,纵不杀他满门,也当诛除首恶,以正宗室之风。”
这仪宾可不是驸马,而是王府里掌管礼仪的官儿,这个李瑞字锦程,读书人,年轻气盛的,还以为自己这番对朝廷无比忠心的话甚是妥当,不想一出口便激怒了燕王次子朱高煦,皇上这招棋,到底冲着谁去的,他早就看明白了,如今见李瑞这个书呆子胳膊肘儿往外拐,替朝廷帮腔,立即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向朝廷举告造反就是真的反了?什么凭据也不要了?那老子说你造反,是不是就该砍了你的狗头!朝廷放个屁,你都当是香的。”
李瑞气得哆嗦道:“二王子,你你……你,堂堂王子,怎能学那粗鲁武人,出言不逊,实在……实在有辱身份。本官忝为王府仪宾,要向王爷告你!告你!”
李仪宾这句话立即得罪了站班的武将,这些人粗鲁惯了,也在燕王面前随便惯了,立即破口大骂:“武人怎么啦?没有我们武人刀头舔血,出生入死,会有今日的大明江山?会有你们这些耍笔杆子的卖弄卖弄嘴皮子就高官厚禄?你们这些狗屁读书人,能济得了甚么事?”
这么一骂,那些总管、典宝、教授等文官又不干了,纷纷拥上来之乎者也一通理论,武将们哪管你什么孔曰孟曰的,只管跳着脚儿的骂街,专业背黑锅的葛长史连忙端起架子喝止,奈何没人听他的,葛长史无奈,干脆挽起袖子下去劝架,等他好不容易把文武分开了,狼狈不堪地抬头一看,燕王已不知去向了。
“殿下不能议周王之罪!”
道衍断然道:“诸藩沉默不动,就是在观望殿下的举动,殿下的一举一动关系重大,殿下不但不能议周王之罪,还要上书朝廷,为周王求恳赦免。”
朱棣苦笑道:“大师,你当俺不想救五弟吗?朝廷下旨让诸藩议罪,可这罪还没议下来,五弟已经被发配云南去了,我们这罪议或不议,都救不了五弟回来的,徒然惹怒朝廷,何苦来哉?莫如轻描淡写,陈述几条罪状,给朝廷一个体面。”
道衍道:“殿下此言差矣。这是朝廷投石问路之计,一则藉周王之被捕试探诸藩心意,二则是逼诸王表态。周王是殿下的同胞兄弟,今日殿下若弃周王于不顾,示弱于朝廷,则朝廷削藩之心更为坚决,同时也使殿下自弃于诸藩之前,从此诸藩自扫门前雪,再难同仇敌忾。”
朱棣默然片刻,落寞地道:“大师,你以为朱棣若是这么做了,诸藩就肯群起响应么?不会的,虽然他们现在都在等待,可是朱棣一上书,诸藩权衡利弊得失之后,还是会有人顺从朝廷,给五弟议罪的。如果诸藩真能一心,嘿……”
道衍微笑道:“是,权衡利弊得失,还是会有人为了一己私利,昧着良心议周王之罪的,不过,他们能等到今天,是为了什么呢?所以,他们纵然议了周王之罪,也是不情不愿。殿下如今是诸藩之长,不管别人怎么做,王爷不能委曲求全!仰无怍于天,俯无愧于地,公道,自在人心!”
朱棣目光闪烁,反复品味着道衍的这番话,久久,若然憬悟,双手合什道:“朱棣受教了!”
燕藩的议罪奏疏到了!
满朝文武公卿在看,天下黎民在看,大明诸藩派到京里来的探子也在看,所有的人都在看,都想知道这位大明诸王之长到底给周王议定了什么罪名,这一回合,他是否向朝廷俯首称臣。
谨身殿内,朱允炆也在看。
“……若周王橚所为,形迹暧昧,幸念至亲,曲垂宽贷,以全骨肉之恩。如其迹显著,祖训且在,臣何敢他议?臣之愚诚,惟望陛下体祖宗之心,廓日月之明,施天地之德……”
燕王没有议罪,燕王没有为周王定一条哪怕是小小不言的罪,反而上表为周王求情了!
朱允炆没有想到四皇叔居然是如此反应,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这一封奏疏他左看右看,都快把奏疏里的每一句话都背下来了,才气极败坏地叫道:“小林子,小林子,立即请黄先生、齐先生、方先生来见朕,快,马上!”
第242章 双面间谍?
黄子澄、方孝孺等人也没想到朱棣竟是这般反应,在御前看罢朱棣那封声情并茂的奏疏,黄子澄摇摇头道:“燕王幼时顽劣,疏于习文,成年后又多领兵马,他写不出这样言辞恳切、词藻华丽的文章来。依微臣看来,这应该是长史葛诚代为捉刀。”
齐泰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这黄子澄做事到底着不着调啊,这个时候居然研究燕王文采如何?那有个屁用啊,你逼燕王出招,现在燕王表态了,该如何理会才是正道啊。他没好气地说道:“这篇奏疏不管是谁写的,必定都是燕王的意思,以行兄以为如何?”
黄子澄是因为没想到燕王敢有这样强硬的反应,一时想不出对策,下意识地想用这种“奏疏不是出自燕王亲笔”的理由来自我安慰,被齐泰一说,老脸不由一红。
方孝孺见二人要起争执,忙出来打圆场,向朱允炆道:“皇上不必忧急,咱们最初的目的,不就是投石问路么?现在,燕王的意思已经很明白的表达出来了,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不是一桩好事么。”
他瞟了黄子澄和齐泰一眼,见二人神色已经安定下来,又道:“燕王的奏疏既然到了,观望声色的诸藩必然也会陆续进呈议罪奏疏,可以预料,必然有人紧随燕王之后,为周王求情。不要管他,谁肯议罪,谁要求情,咱们做到心中有数,就可以有的放矢,先行安抚肯议罪的藩王,削除求情的藩王。”
朱允炆连连点头,方孝孺又道:“燕王么,如此作为,是因为他有所恃,要知道燕王的兵权虽已收归朝廷,但是时日尚短,朝廷还不能完全控制,燕王久领边军,就连西北诸藩,平素也受他的节制,军中将校,多受他的简拔,士卒更是久知燕王的武勇,就连山东、辽东诸军中,也不乏燕王旧部。燕王不肯议罪,反而表面恭驯、实则抗旨地上这一篇奏疏,所倚仗者,不外如是,他认为,朝廷不敢动他,因此,朝廷应该加强对燕藩的控制。”
朱允炆紧张地道:“希直先生是说,咱们改变主张,先削燕藩么?”
方孝孺摇头道:“不,我们不能自乱阵脚,仍然是先削其羽翼,再图谋燕王。为了防止燕王狗急跳墙,咱们现在还得给他一丝侥幸的希望,不能直接露出想要对付他的意思来。咱们可以不动声色地迁调北平兵马,更换北平军政官员,来一招釜底抽薪,叫他身在根基之地而无根基之源,不敢悍然起事、反抗朝廷。
等咱们将响应于他的那些王爷们一个个都除掉,燕王孤掌难鸣,又被咱们调换了北平的官吏,调走了他身边的兵马,那时燕王就成了瓮中之鳖,皇上要擒他,不过一道诏书的事罢了。”
朱允炆振奋地道:“先生果然妙计,朕得先生,如刘玄德之得孔明,这是朕之大幸、国家大幸啊!”
方孝孺淡淡一笑,拱手道:“臣愧不敢当,唯为陛下竭死效力而已。”
黄子澄一见,不甘受了冷落,连忙趋前一步,说道:“希直先生所言,令子澄茅塞顿开,臣受希直先生启发,想到了一些对策,说出来请皇上和希直、孝礼一同参详,若还有些不够周详处,也好拾遗补缺。”
朱允炆开心地笑起来:“好,好好,希直先生与朕,便是卧龙,以行先生于朕,便是凤雏了。朕得两位先生为左膀右臂,何愁削藩不能成功,天下不能平定?”
朱允炆说着,一抬眼,忽地看见齐泰神色有些不甚自在,朱允炆也想夸他两句,奈何……齐泰是像关羽还是像张飞呢?
朱允炆还没想出个合适的人物来对号入座,“凤雏先生”已夸夸其谈起来,朱允炆便咳嗽一声,干脆绕过了这份尴尬……
“一群只会夸夸其谈的腐儒!”
嗜茶如命的罗佥事煮好了茶,斟到杯里,又洒入两瓣清心明目的菊花,推到夏浔面前一杯,冷笑道:“抓了就抓了,皇上乾纲独断就是了,议的什么罪?现在好了,谷王、蜀王、韩王、伊王等人附从朝廷议了周王大罪,沈王、安王、唐王等人不痛不痒地打马虎眼,而齐王、泯王、宁王、代王、湘王等则纷纷附和燕王,求赦周王,朝廷此举无端成就了燕藩之名,何苦来哉?”
夏浔道:“大人之意是?”
罗佥事冷哼一声道:“这还不明白么?燕王原本只是论资排辈,为诸藩之长;而今,他已是诸王心中真正的大哥了。”
夏浔细细品味了一番,缓缓点头道:“大人说的是,朝廷这么做,有害无益。大人既知其中利弊,怎么不向皇上进言提醒呢?”
罗佥事蹙起眉,缓缓地摇了摇头,无奈地道:“皇上视方孝孺、黄子澄、齐泰如伊尹、周公之流,旁人的话,皇上哪里还听得进去啊。何况,咱们锦衣卫的名声一向不好,那些文官看不上咱们,如今有方黄齐这三个臭皮匠在皇上身边聒噪,咱们锦衣卫更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他苦笑两声,说道:“还好,先帝给皇上留下了偌大的江山,稳定的朝廷,这几个腐儒虽然是些纸上谈兵的废物,却也无碍于大局,在皇上绝对的强大力量面前,任他燕王百般挣扎,终究不过是蚍蜉撼树,改变不了甚么的。”
夏浔目光微微一闪,说道:“是啊,漫说燕王已交出了兵权,就算没有交出来,以燕王手中那些兵马,又岂是朝廷对手?其实朝中几位大人如此煞费苦心,固然是担心燕王走投无路,被迫造反,却也是想寻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再拿他问罪,削他的王爵,以求名正言顺。
不过,下官在北平时,曾经救过中山王府的小郡主,因之与王府上下打过交道,深知那燕王为人谨慎,从不干预地方事务,家教也严,想拿他的把柄殊为不易。要不然,如果咱们锦衣卫能抓到燕王的把柄呈于皇上,就算黄子澄、方孝孺几位大人看不上咱们,皇上对咱锦衣卫总是要另眼相待的。”
罗佥事眼睛一亮,沉吟道:“唔,不错,你这话倒提醒了我,咱们不能一味的等着皇上给咱们指派差遣,应该主动请缨,制造机会。如果咱们立下大功,何愁不得陛下青睐?”
他站起身来,在房中踱着步子,忽尔立定,回身说道:“黄子澄已向皇上建议,以严冬将临,塞外蒙人有袭我边境打草谷的惯例为名,派遣朝廷武将戎守开平,同时,以戍边兵力不足为由,把燕王的三护卫兵马也调走了。”
他顿了顿,又道:“皇上还派工部侍郎张芮为北平左右政使,河南卫指挥佥事谢贵此次助曹国公擒周王有功,擢升为北平都指挥使……”
夏浔愕然道:“大人方才不是说,黄子澄、方孝孺等几位大人决定对燕王先予安抚,不动声色地剪其羽翼么?这般举动,燕王又不是白痴,还看不出朝廷的意思?”
罗佥事摊开手,无奈地道:“问题是,这几个白痴,就是把燕王当成了白痴……”
夏浔默然。
罗克敌轻蔑地道:“这班秀才看不上咱们,可依我看,由着他们胡搞下去,好好一件事情,怕要凭空生出许多是非。我去向皇上请旨,调你去北平。”
夏浔故作惊讶地道:“调卑职去北平?”
罗克敌道:“不错,你曾去过北平,对那里颇为熟悉,又识得燕王府上下,正好接近他们。”
夏浔道:“大人,皇上登基以来,新政迭出,诸藩震动,都派了不少耳目,在京里打探消息。卑职虽然是个小人物,可任职于锦衣卫的消息,怕也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此去北平,燕王府旧识,岂能对卑职不加提防、信任如故?”
罗克敌从容道:“何止提防?现在诸藩人人自危,个个惶恐,现在从金陵去的每一个人,都要被他们当成朝廷派去对付他们的人,对你哪能有所信任,不过……”
罗克敌诡谲地一笑,目视着夏浔,缓缓地说道:“如果我是燕王,皇上心意如何,到底要做到哪一步,我心中尚无法确定。而你是我旧识,却被皇上派了来,我会不会佯做不知你的来意,旁敲侧击探你的口风?会不会利用财帛女子收买于你,从你口中探问皇上真实的意图?”
夏浔轻轻啊了一声,“恍然”道:“卑职明白了,大人是说……”
罗克敌微笑道:“若是由着那几位自作聪明的大人这般胡搞下去,燕王除非肯坐以待毙,否则必反!我派你去,若能拿到燕王的把柄,使朝廷名正言顺主动擒他最好,若是不然,也可侦伺他的一举一动,如果他真的有反意时,及时回报朝廷,亦可令朝廷提前做出对策,这就是我锦衣卫的功劳,旁人想抢也抢不去的。”
他重重地一拍夏浔的肩膀,沉声道:“你去,想方设法,让燕王收买你。予你金钱,你就收着,予你美色,你就受用,本官特许你……‘投靠’燕王!”
第243章 乱了阵脚
工部侍郎张芮、河南卫指挥佥事谢贵等一批替换北平官员的官吏已奉旨离京了,夏浔却还没有动静。
因为上一次朝廷以谋反之罪擒拿周王,没有用些光明正大的手段,反而大张旗鼓地宣扬曹国公李景隆要北巡边防,来了个出其不意,偷袭诈城,以堂堂朝廷问罪于一位藩王,居然用这样的手段,不免令人耻笑,而且周王的名声一向很好,所以这种行为更加令人反感,朝野间对此议论纷纷,同情周王的大有人在。
朱允炆和黄子澄、方孝孺等人也感受到了舆论的压力,这一次,他们已经对北平采取了诸多手段,剥夺军权,抽走兵马,更换官员,一连串的措施下来,自忖必可正大光明地制服燕王,所以不想再让臭名卓著的锦衣卫横插一脚,坏了他们的名声,因此对罗克敌的计划有些不置可否,拖到现在还没有决定夏浔是否可以成行。
夏浔还没走,京里又出了一件大事。
齐王朱榑被夺爵,废为庶民了。
按照黄子澄、方孝孺等人的策略,他们首先要削光燕王的权,调光燕王的兵,再把北平的军政法司各路官员换个遍,叫燕王束手束脚,不敢妄动,这时再回过头来把那些有可能同情、响应或支援燕王的藩王都拿下来,最后再一举铲除燕王这个心腹大患。
按照他们的这个计划,齐王朱榑本来至少还有几个月的舒服日子好过,可是齐王朱榑居然自己迫不及待地送上门来了,他主动请旨回京,要谒见皇帝。
只他一个王叔,朱允炆倒不怵他,便一口答应了。
孰不知,朱榑进京,其实是要钱来了。
他建的那座王府,本来户部只说要稍缓一缓,这一缓,就缓到了他老爹朱元璋过世,朱元璋一死,朱允炆“百废待兴”,反正不管是什么,他都想干个标新立异,和皇祖父有所区别,这花钱的地方可就多了,他又大量削减税吏司的人员,偷税漏税的更多了,紧接着又减免江南税赋,以致朝廷财政有些吃紧,户部寅吃卯粮,调度不开,欠齐王朱榑的钱只好无限期地拖了下去。
朱榑恼了,他回了京,第一件事就是去孝陵哭坟,到了孝陵,齐王哭完他爹哭他娘,然后眼泪一擦,就跑到宫里和他那侄儿皇帝大吵大闹地要钱。
朱允炆很郁闷:以前我是皇太孙,对你们这些叔父们客气点也就算了,现在我是皇帝,你们懂不懂君臣父子,上下尊卑?跟我大吵大闹的,这要换成我皇祖父坐龙庭,你敢么?
这一下可让罗克敌逮着机会了,齐王是他当初重点培养的“造反对象”,各种罪证罗克敌早就搜罗齐全了,一直没逮着机会呈上去罢了,如今一见齐王在建文帝面前耍无赖,又是哭爹又是哭娘的给建文帝脸上难堪,罗克敌马上把齐王在青州的不法行为一股脑儿地禀报了朱允炆,递上去一厚摞整人材料。
朱允炆一见大喜,他很难得地果断了一把,也未唤他的智囊们商议,便下令把齐王朱榑贬为庶民,着锦衣卫看押,不日解送凤阳高墙看管,同时派人去山东青州府抄他的家,把他一家老少全送去凤阳蹲大狱,朱允炆这一手当真是雷厉风行,颇有乃祖洪武大帝惩贪除恶的时候那种雷霆手段的风范,等方孝孺、黄子澄等人得到消息的时候,朱允炆的圣旨已经出了南京城了。
夏浔整天在锦衣卫等着派他北上的消息,结果他还没走,齐王却作为阶下囚被送来了。夏浔思量许久,虽说他和齐王只是互相利用,毕竟尚有故人之谊,他上回去青州,齐王也是以礼相待,不好佯做不知,便对罗克敌恳求道:“大人,卑职在青州时,曾受过齐王的照拂,如今齐王虽成了阶下囚,可是既然关在我锦衣卫,卑职不能不闻不问,卑职想……去看看齐王。”
罗克敌蹙眉道:“你知情重义,这固然是好的,不过……”
他沉吟片刻,才道:“那就去吧,你的身份,终究比不得朝中那些大员,纵然去见见齐王,也不致有什么后果。”
“多谢大人。”
夏浔这一声谢,确是真心实意的,他知道,齐王朱榑现在虽然关在锦衣卫里,罗佥事可以一手遮天,但是答应他去见一个被废的王爷,还是多少担了些风险的,夏浔虽然已经对自己的未来做了一个决定,但是对一心看重、提拔他的罗克敌,的确是心存感激的。
夏浔去见朱榑,只揣了些吃的,还夹了一床被。牢房是个阴冷的地方,纵然是炎炎夏日,那地方也暖和不起来,何况此时深秋将尽,天气湿冷,而锦衣卫的牢房多年没有关过人了,里边的床铺被褥腐烂不堪,纵是个寻常囚犯怕也很难住下,朱榑虽曾贵为王爷,想来此刻也只有这些吃的穿的,对他来说才是最实用的。
“齐庶人,我们百户大人有话问你,好生答着!”
牢头儿可不管关进来的是不是凤子龙孙,高声吆喝一句,便向夏浔讨好地哈腰点头,谄媚地道:“大人,您请,这里太阴暗了,地面也不平,小心脚下。”
夏浔小心地走进去,对那牢头儿道:“行了,你出去守着。”
牢头儿答应着退了出去,夏浔走到牢房栅栏前,只见齐王朱榑已被剥了王爷的蟒袍,披头散发,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小衣,木然坐在一堆稻草上。
“杨旭,是你!”
借着微弱的灯光,朱榑忽地看清来人是夏浔,不由惊喜交加,腾地一下跳了起来,扑到牢门旁,紧紧抓住了栅栏。
夏浔见他一身狼狈,不禁心生恻隐,叹息一声道:“王爷,好端端的,你何必进京来呢,如今落得这步田地……”
齐王朱榑面孔一阵扭曲,恶声道:“谁晓得那小……”
他压了压火,才恶狠狠地道:“谁晓得皇上心狠手辣,为了小小罪过,就把孤废为庶人。”
夏浔默然片刻,把怀里揣着的还温热的吃食和挟着的那卷被褥递进去,轻轻一叹道:“王爷那些罪过,要说削爵,处置却也未必妥当,王爷且放宽心,就当去凤阳闲居几年吧,说不定哪一天皇上回心转意了,就能放王爷回去。”
朱榑嘿地一声笑,摇了摇头,目光竟隐隐泛起了泪光:“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啊。我那满口仁义的侄儿,还不及……”
他咬了咬牙,没有再说下去,心中却已是充满了懊悔,对他自己的悔,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朱榑后悔,不为别的,只因为他进京讨要造王府的钱,是他故意为之。朱元璋这些儿子有的善有的恶,有的凶残有的英勇,就是没有一个白痴,朱允炆削周藩,醉翁之意实在燕王,这一点朱榑已经隐隐地看出了一些端倪,他进京要钱,故意耍泼无赖,其实是用了自古以来遭到帝王忌惮的王侯公卿们惯用的一种手段:自污。
萧何为了消除刘邦的戒心,就故意收受贿赂,强买田地,触犯王法,他这么做,想让刘邦觉得他贪图安逸,胸无大志。朱榑这么干,就是为了消除朱允炆对他的戒心,认为他朱榑鼠目寸光,根本没有图谋天下的野心。
可他哪知道朱允炆的胃口那么大,所谋并不只燕王一人,所谋亦不只这一世。你不反,他担心你的儿子反,你的儿子不反,他担心你的孙子会反,总之,他要一劳永逸,除了他爹朱标传下来的这一脉骨肉,所有的朱元璋的子孙统统都要贬为庶民,永远失去问鼎皇权的机会,所差的只是先削谁后削谁的问题。
现在他朱榑自己送上门来了,又确有不法的证据掌握在朝廷手中,那不是自作孽不可活么?
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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