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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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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正妃是一位大明兵马指挥使张泰的女儿。而这个侧妃沙宁则是朵颜卫首领的妹妹,正是利用沙宁的这个特殊身份,做出闭门避祸姿态的朱权才能与外界仍旧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想得心烦意乱,朱权把书扔到了一边,这时候,沙宁沐浴完毕,换了一身轻衣,款款地走了进来。一张不施脂粉的清水脸蛋儿莹润嫩白,一袭洁白的袍子,衬着她颀长的身段、纤美的腰身,轻盈的脚步好像漫步于云端,显得轻盈飘逸,优雅高贵。
  朱权微笑起来:“沙宁,这一番出去,怎么样?”
  沙宁在他旁边姗姗地坐了,说道:“我先去见了哥哥,又去了泰宁卫、福余卫,送了他们的台吉夫人一些礼物,在那里住了些时日,回来的时候还去了刘家口,见了我的义兄,打听了一下关内的情形。”
  泰宁卫、福余卫,再加上沙宁的哥哥苏赫巴兽所统领的朵颜卫,就是后来我们所熟知的朵颜三卫了。不过这时候三卫的实力大小是泰宁卫为首,福余卫次之,朵颜卫最小,所以当时还很少有人用朵颜三卫来代指三卫。至于沙宁所说的台吉就是福余卫、泰宁卫的首领了。
  元朝人统治中原的时候,对许多汉语的称呼一知半解,便胡乱使用了。比如小姐,在元朝以前是专指妓女的,可是蒙古人进驻中原后,见被称为小姐的女子都是香车宝马,一身锦绣,又大多生得如花似玉,以为小姐是个极尊贵的称呼,就把它用在官员、贵族家的女儿身上了,百十年下来,大明现在也沿袭了这样的称呼。
  这台吉也是一样,台吉是元朝人对“太子”的读音,大概他们说汉语都有点大舌头,念得不清不楚,“太子”就念成了台吉。他们不明白太子的真正含义,以为是一种很高贵的爵位,便把许多部落首领都封为台吉,搞得他们的“太子”多如牛毛,如今三卫首领都已被大明封为指挥同知,沙宁因为是朵颜卫的人,所以仍然习惯性地称他们为台吉。
  朱权嗯了一声,神情有些紧迫,沙宁嫣然道:“殿下放心,三卫的首领都对殿下忠心耿耿的,下个月殿下的生日,他们都会赶来祝贺。”
  朱权心中一松,忙又问道:“关内情形如今怎样?”
  沙宁欣然道:“关内啊,燕王真的好生厉害,是一位了不起的巴图鲁,耿炳文十三万大军,可是与燕王一战一触即溃,就此败退真定城,再也不敢出头了。”
  自己的女人如此倾慕另一个男人,虽然那是他的四哥,他也知道沙宁是草原上的女子,倾慕英雄是她的本性,并非就喜欢了那素未谋面的朱棣,还是有点吃味儿,忍不住哼了一声。
  沙宁媚笑起来,柳腰轻折,翘臀一抬便挪到了他的大腿上,环住了他的脖子:“朝廷看起来是个庞然大物,其实不堪一击呢,燕王区区三万兵马,就打败了耿炳文的十三万大军,我的大英雄,你什么时候起兵响应呢。”
  朱权环住她的纤腰,抚摸着那圆润柔软、酥滑如油的美臀,问道:“耿炳文大败,朝廷方面没有什么举措?”
  沙宁在他耳垂上挑逗地一吻,柔声道:“怎么没有,听说朝廷又派了曹国公来,这一次统兵五十万呢。”
  朱权身子一震,骇然道:“五十万大军?”
  沙宁嫣然点头,朱权脸色微变,庆幸道:“幸亏我沉得住气,要是与你大哥他们响应燕王,起兵靖难,那可坏了。”
  沙宁蹙起美丽的眉毛,有些疑惑地道:“怎么?殿下不是说,若遇奸臣专权,败坏朝纲,藩王有权声讨奸臣,发兵清君侧么,你叫我联系三卫兵马,不也是防着朝廷步步紧逼,对殿下下毒手?如今有燕王牵制朝廷大军,殿下只要起兵响应,山海关外要尽付于殿下了,怎么又要反悔?”
  朱权拍拍她的屁股,微笑道:“非不得已,岂能走上这有去无回的道路。朝廷五十万大军呐,我四哥再如何了得,又岂是人家对手?”
  沙宁微微有些失望:“那……燕王既败,朝廷不是还要对殿下下手么?”
  朱权胸有成竹地道:“本来,朝廷是绝不会放过我的。方孝孺、黄子澄、齐泰那班奸臣,蛊惑皇上,离间皇亲,让我那刻薄寡恩的好侄儿对叔父们连下毒手,诸王之中,他们最忌惮的大概就是四哥和我。可是四哥既然反了,而且还曾重创朝廷兵马,我想……他们再蠢,也得考虑将诸王一一逼反造成的严重后果。
  你看,我现在已经交出了兵权,连三护卫兵马都交了出去,对朝廷还有什么威胁?他们目的已达,待他们消灭了四哥的兵马之后,有此前车之鉴,还敢用极端手段逼反了我么?我让你哥哥和福余卫、泰宁卫首领参加我的寿宴,就是向我那皇上侄儿,还有那几个奸臣示威:我朱权也不是好捏的柿子,不想让我步燕王后尘,你就不要欺人太甚!”
  沙宁有些不悦地道:“殿下这是以燕王求自保了?殿下安知燕王被灭之后,朝廷不会再发兵对付殿下?”
  朱权道:“你以为,数十万大军,那是说动就能动的?你知道朝廷发动这么多兵马,要消耗多少钱粮,动用多少人力?先帝给皇上留下的家底儿再殷厚,也禁不起他这般的折腾,他真有余力灭了四哥之后再继续发兵对付我么?他们口口声声为国为民,难道就不怕闹得民不聊生?
  我也恨那几个搬弄是非的奸佞,也想给皇上一点颜色看看,可是……朝廷势大啊,与朝廷为敌,九死一生。不过我若是负隅顽抗,朝廷想动我,那也要付出巨大代价。因此,经过四哥这件事,我想……朝廷也会接受教训改弦易张,不会把诸王再逼上绝路吧。你要兵权,我给了,容我在大宁做个太平王爷,这个可能,总比跟着四哥起兵对付朝廷而且还能成功的可能,要大上百倍吧?”
  沙宁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神情很是失望。
  朱权睨了她一眼,摇头失笑道:“宁儿,这是军国大事,你不懂。这不是你们部落里的一场那达慕大会,赛赛马、射射箭、摔摔跤,胜出者就能成为所有男人钦佩、女人仰慕的巴图鲁,这是在赌命,丢掉不切实际的幻想吧,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时候,夏浔和塞哈智已经站到了宁王府门前,塞哈智对夏浔纳罕地道:“大人,你不是说,到了大宁之后,且观望声色,了解宁王详细情形之后,再求见于他么,怎么直接就来了?”
  夏浔道:“今日城门前的一幕,你也看到了,宁王正在激怒之中,此时与他接洽,岂非最是妥当?咱们得像蜘蛛一样,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机会,稍纵即逝!”
  太他娘的有哲理了,压根就没读过书的塞哈智听了非常崇拜地道:“大人英明!”
  朱权变色道:“谁要见我?”
  王府管事又说了一遍,朱权吃惊地道:“四哥的人?不见!不见!赶快把他们轰走!”
  “慢着!”
  沙宁止住管事,对朱权道:“殿下何妨见见,听听燕王来使说些甚么?”
  朱权道:“还用问么,定是朝廷发兵五十万,四哥自知难敌,要劝我一同起兵。就算我肯应和,如何对抗朝廷五十万大军?若是见了他,再被朝廷耳目察觉,本王岂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见,不能见!”
  沙宁蛾眉一挑,淡淡地道:“依臣妾之见,殿下应该见一见。”
  “哦?”朱权知道,他这位侧妃依着中原习惯自称臣妾的时候,就是有点发怒了,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问道:“为何要见?”
  沙宁道:“殿下将筹码全押在朝廷必胜的一方?燕王能打败朝廷十三万大军,也未必就没有再打败他五十万大军的可能,如果万一让燕王胜了,殿下今日丝毫不讲兄弟情面,那时将何以自处呢?一万只羊,也不是一只狼的对手,我倒不以为,现在就可以断定燕王必败,殿下只是见见他们又有何妨,何必把自己的退路都堵死了?不管怎么说,燕王的存在,对殿下您总是有利的吧?”
  宁王在书房中缓缓地踱起步来,沉吟半晌,方勉强点头道:“好……吧,带他们进来,到存心殿等候本王。”
  沙宁道:“殿下,待我换身衣裳,同殿下一起去,看看他们说些甚么。”
  沙宁是草原上的女子,入宫才两年多,自幼在草原上野大了的孩子,不大拘泥于中原礼教,朱权也习惯了她的作风,因此不以为忤,只是点头答应下来。
  塞哈智对沙宁全无印象,这世上有些人是路盲,有些人却是认人的记性奇差,塞哈智就是这么一个人,只见过一次没留下啥印象的女子,只要换套衣服、换个发型,隔天再撞见,他就不知道曾经见过了。何况在刘家口外沙宁的容颜只如惊鸿一瞥,他的注意力又全放在了那个颇有武人风范的刘奎身上,所以根本没有记住。
  夏浔却不然,今日在城门口他已经确定那位宁王侧妃沙宁,就是他在刘家口外山坡上所见过的那个女子,当时曾经打了个照面,说不定这位王妃也还记得他的样子,但是对此他毫不担心,普通人家尚且不以女眷见外客,何况是堂堂宁王?
  所以,夏浔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优哉游哉地便进了宁王府……
  第300章 难缠的敌人
  宁王府内按功能划分为四块区域,中轴线自南而北是祭祀区,宫殿区、园林区、以及王府官署区。王府正殿统一都叫承运殿,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银安殿,夏浔和塞哈智不是可以正大光明接见的客人,所以不能在承运殿被接见,他们被引到了存心殿。
  这是一处偏殿,跨过高高的门槛儿,迎面便是一道鹤鹿同春的画屏,绕过画屏,水磨石砖铺地,便是存心殿的正堂,蟠龙柱、红木栏目杆,落地的青铜灯柱,吐着檀香的铜鹤,幔帘卷起,后边是背倚屏风的书案,夏浔和塞哈智被引进殿中,在客座坐了一会儿,宁王和侧妃沙宁才慢慢走进来。
  “臣夏浔、塞哈智,见过殿下……”
  夏浔目光落在沙宁身上,不由得一呆。她穿的仍然是一袭白色的衣裙,这是大明皇室贵胄最流习的颜色,只是款式有所不同,这是宫装,雍容大方,外边套一件葱白色绣银色丝线花纹的背子,只在黑亮润泽的桃心髻上插了一支碧玉簪子,此外再无装饰,整个人却晶莹剔透的仿佛一轮明月。
  塞哈智这个粗人压根没认出沙宁王妃来,一见她伴在宁王身后半步,衣着打扮绝非宫婢,立即又跟了一句:“见过殿下、见过王妃。”
  夏浔这才惊醒过来,忙也说道:“见过王妃!”
  宁王只道他是被自己王妃的风采所慑,倒是未做他想,沙宁眸中却明显闪过一丝惊骇和慌乱。她一进大殿,就发现眼前这两个人极为熟悉了,可不熟悉么,他俩连衣服都没有换。塞哈智那副模样,分明是没有认出她的身份,可是夏浔看到她时眼神的变化和神情的反应,则清楚地表明:他已认出了自己!
  宁王淡淡地摆手道:“起来吧,勿须多礼。”说着便向主位走去,沙宁跟在他的身侧,一双结实健美,远比普通女孩更显修长的大腿已经开始突突地打起颤来,她强做镇定,看也不多看夏浔一眼,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宁王在案后缓缓坐了,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是奉四皇兄之命所来?你们求见本王,有什么话说?”
  刚刚站直了身子的夏浔忙又欠身施礼道:“殿下,皇上无道、朝廷不公、一班文臣舞文弄墨、搬弄是非,蛊惑圣上擅改祖制,更官制、削藩王,致周王流徙于云南,代王拘禁于巴蜀,齐王囚押于凤阳,湘王自焚于荆楚,燕王身为诸王之首,遵皇明祖训,起兵靖难……”
  接下来夏浔说些甚么,沙宁心神恍惚的全未听到,她只知道如果自己这位善妒的丈夫知道她在外边有个情人,那么不但她的义兄刘奎必定身首异处,她也必将被暴怒的宁王杀死,宁王不会因为她是朵颜卫首领的妹妹就心生顾忌。
  她的哥哥也不会因为她的生死而悍然兴兵,蒙古人没有为了女人而一怒发兵的,哪怕她是蒙古王的女人,那是被天下英雄耻笑的行为,就连黄金家族的始祖,伟大的成吉思汗都不会为了他的女人被人掳走而兴兵。
  蒙古人同汉人的贞操观不同,成吉思汗的女人可以被人抢走两次,甚至怀了别人的孩子回来,仍然可以理直气壮地成为成吉思汗的皇后,而汉人却是以此为奇耻大辱的,如果被宁王知道……
  夏浔一边对宁王说着话,偶尔却以若有深意的目光瞟她一眼,沙宁心中更紧张了,那贝齿轻咬着薄唇,线条柔和的唇瓣上粉红的颜色已因紧张恐惧而稀释殆尽。
  “皇上是天下之主,整个江山都是他的,他想削藩,本王无话可说。四哥是诸王之长,以皇考的祖训为依据,起兵靖难,我这做兄弟的,同样无从置评。只是,若要我起兵响应,那就好笑了。”
  宁王淡淡地道:“首先,作为臣子,对皇上的作为,朱权不该指手划脚。其次,朱权头上还有那么多皇兄,虽说四哥认为当前局势,可依祖训起兵清君侧,可是其余诸位皇兄却都没有动静,我这做小兄弟的,也不知道该不该附从四哥,万一是四哥错了,朱权岂不也跟着错了?”
  “殿下,其余诸王有心无力,能清君侧的唯有燕王与殿下,殿下若袖手旁观,一旦燕王兵败,那时候就轮到……”
  宁王截断夏浔的话道:“本王如今手上没有一兵一卒,藩国内八万驻军的兵权,本王已交给都督陈亨了,本王的三护卫兵马,已经交给蓟州总兵刘真了,若说有心无力,本王现在比起其他诸位王爷一般无二,能帮得了四哥什么忙呢?”
  “殿下……”
  “请两位回复四哥,十七弟……难呐!”
  不等夏浔再说,宁王朱权已经站了起来,守在门口的宁王府管事立即走进来,微微欠身,示意二人跟他出去。
  夏浔无奈地住口,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衣如雪、俏然而立的王妃沙宁,向宁王长长一揖……
  
  “王妃!”
  沙宁在花园里,站在一丛花树旁,手中拈着一朵将要凋零的花儿,正在心神不属,一个侍卫悄悄地走了过来,向她躬身施礼,沙宁一扭头,见是她的贴身护卫曾二,连忙迎上前去,急声问道:“小二,你都探听清楚了?”
  这曾二本名依仁台,就是九十的意思,那时节蒙古穷人家的孩子起名也随便的很,起名九十,是寓意长寿,希望他活到九十岁,自陪嫁沙宁到了宁王府,才改了个汉人名字。
  曾二道:“打听明白了,他们果然没有马上就走,现在已在城西‘长宁客栈’住下了。”
  沙宁冷笑起来:“那个姓夏的已经认出了我,他果然不死心,留宿于大宁城内,必是想打我的主意,藉由我来劝说殿下!”
  曾二道:“王妃,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万一被他张扬开来……”
  沙宁银牙一咬,冷冷地道:“不会的,他们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曾二心领神会,连忙俯身道:“明白了,小的马上去安排!”
  “慢着!”
  曾二道:“王妃放心,小的只会挑咱们从朵颜卫带过来的亲信,不会让王府侍卫插手其中的。”
  沙宁摇头道:“他们来大宁是会晤殿下的,若是莫名其妙地死在这儿,被燕王以为是殿下动的手脚,难免交恶于他。你去弄几套大宁守军的军服和军刀,这个恶名,不能叫殿下担当。”
  曾二道:“明白了,小的马上去办。”
  关外客栈与关内不大相同,在这里,走亲访友住客栈的很少,也少有走亲访友的,经过这里的人,大多是草原大漠上的行商客旅,动辄几十上百号人,车马驼骡,浩浩荡荡,所以这里的客栈都非常大,而且房间少、院落宽广,为了不同的行商队伍能够分隔开来,免得混淆了车马、遗失财物,所以客房和院落大多是分开的,用半人高的土坯墙分隔开。
  夏浔和塞哈智的住处,就是这样的一处院落。三间稻草黄泥坯的房子,一个极为宽大的院落,院落两旁倚墙还各有一长排的马廊,这个院落早上刚有一支驼队离开,也未怎么打扫,地上还有驼粪和散乱的稻草,房间里空空荡荡,一大铺炕硬梆梆的,只有两条肮脏的被子,连褥子都没有,唯有炕铺够大,在上边翻跟头都没问题。
  晚餐是在客栈里吃的,夏浔吃了碗汤泡馍,小半块羊腿,食量如牛的塞哈智却把一整条羊腿都啃得干干净净,到最后还把夏浔没有吃完的半条羊腿揣了回来,说要当成夜宵。
  天气进入十月,已经非常冷了,晚上的时候风尤其大,刮得灰土迷人双眼,院子里空空荡荡的也没甚么好欣赏的,所以不多的客人早早就都回房睡了。
  二更天,长宁客栈突然闯进来一群官兵,因为防风沙,脸上还都蒙了羊毛织就的毛巾,一个个只露出双眼,杀气腾腾。在问明了夏浔和塞哈智的住处之后,留下两名官兵看住了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其他人便直扑夏浔的住处。
  独门独院的客舍倒是很容易实施抓捕,房舍四周都被团团围困起来,然后他们便破门而入,提着钢刀冲了进去。
  火把“扑喇喇”地燃烧着,几个官兵把三间四壁皆空的房子搜了个遍,根本没有人影儿。
  一个身着校尉官服,肋下佩刀的高挑个头儿的武士蒙面背手,昂然站在房子中央,冷冷地问道:“是不是找错了房间?”
  “不会呀,我事先就打听过的,刚才又察看了客人入住的账簿子,没有错,就是这个住处!这里还有一床被褥呢。”
  那个负手而立,只路出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目光的校尉微微错动了一步眼神:“一床被褥?”
  他立即举步进了旁边的卧房,其他几名士卒都跟进来,高高举起了火把,把炕上照得通明,只见炕上其实是两床被,现如今被人一床做了褥子,一条床了被子,那蒙面校尉弯下腰,探手往被窝里摸了摸,寒声道:“被窝还是热的,他是听到动静躲起来了,人没走远,给我搜!”
  “不用搜了,我在这里恭候阁下多时了。”
  几个士兵好像中了箭的兔子,腾地一下跳转身来,一手举刀、一手火把,向发声处照去,只见夏浔坐在房梁上,悠荡着两条小腿,正用手中啃得只剩下骨头的一条羊腿向他们笑嘻嘻地摇晃着。
  有人恶狠狠地叫:“捉他下来,把他砍成肉酱!”,这是曾二的声音。
  那蒙面校尉冷冷地道:“你们出去!”
  曾二一怔,失声道:“王妃!”
  蒙面校尉冷斥道:“蠢货!这里只有一人歇着,你还没看出来么?人家早就等在这里了,会怕你杀?滚出去!”
  夏浔丢掉羊骨头,拍掌笑道:“王妃真是冰雪聪明,在下佩服的紧!”
  蒙面校尉又冷冷地道:“滚下来!”
  “来了!”
  夏浔笑嘻嘻地一挺腰杆儿,便从房梁上纵身跳了下来,双足轻盈地落在地上,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曾二等人都把目光看向那蒙面校尉,蒙面校尉摆摆手,他们便心有不甘地退了出去。然后,那蒙面人便伸手轻轻解去了蒙面巾,露出了一张比花解语、却满面寒霜的俏脸,果然是宁王侧妃沙宁,在刘家口外山坡上见到她时,她笑得天真烂漫,在宁王府里见到她时,她雍容优雅,仿若仙子,而此刻,她的目光锐利得,却仿佛一头随时扑向猎物的雌豹。
  “你的那个同伴么?”
  “在下知道今夜必有佳人造访,我那同伴是个不解风情的粗人,所以我把他打发开了。”
  沙宁眉宇间杀气一现倏隐,冷冷地道:“我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你死得不能再死,所以你最好不要对我油嘴滑舌!”
  夏浔神情一肃,答道:“回禀王妃娘娘,臣那同伴已经躲起来了,如果臣活得好好的,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否则臣那同伴就会去殿下面前告状,说娘娘在外边有了男人,却被我兄弟二人看见,所以把在下杀人灭口了。”
  沙宁冷笑:“殿下会信?”
  夏浔一本正经地道:“会!男人嘛,这种事情,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其实娘娘也知道,殿下一定会信的,否则娘娘何必劳动玉趾,屈尊来到这么一幢破房子里来?”
  沙宁闭了一下眼睛,似乎在强抑怒气,然后才缓缓张开,盯着夏浔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娘娘帮忙,说服殿下出兵擅助燕王。”
  “殿下已无兵马可用。”
  “我知道,但是福余、泰宁、朵颜三卫桀傲不驯,眼中没有皇帝,只有宁王,宁王一句话,再许之以一些好处,他们就将成为宁王殿下的马前先锋。”
  “今天殿下对你已经答复的很清楚了,燕王已走投无路,可是我们殿下还没有走到那步田地,你们成功的希望太小,殿下不想冒这个险,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夏浔笑了笑,说道:“娘娘真的那么在乎宁王殿下?我记得在刘家口……”
  沙宁眉尖微微一挑,冷笑道:“那又怎么样,所以我就会牺牲宁王来保全自己?你错了!刘奎和我从小就在一起,用你们汉人的话讲,是青梅竹马,但他只是一个平民,我爱他,我可以把自己给他,却不能嫁给他。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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