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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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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妃何等机敏,立即察觉不妥,忙问道:“大师,有何不妥?”
道衍缓缓地道:“贫僧担心,皇上招降是假,离间是真。”
徐妃一怔,说道:“离间?高炽和殿下乃是父子,以一封书信便能……”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周王次子何尝不是亲生骨肉?而且也是嫡子。自古以来,为了权力骨肉相残的事儿还少么,燕王如今领兵在外,如果北平有失,立即就会失去根基,消息传开,顷刻之间他的大军就得散去十之七八,没有粮草、没有根基,覆亡也不过是刹那间事,如果燕王听到这个消息,他会不担心么?
徐妃霍地立起,粉面失色道:“哎呀,是我大意了,大师,如今怎么办才好?”
道衍问道:“皇上那封书信,可曾拆开看了?”
徐妃道:“没有,高炽根本不屑一顾,我也不曾放在心上。”
她匆匆走过去,在桌上翻了翻,找出了那封未曾开启的书信递给道衍,道衍松了口气,说道:“如此还好,马上派人携此书信,再带上那个朝廷的使节去见殿下,一切听凭殿下处置,如此,方可消去殿下疑虑。否则,殿下纵不中计,难免疑心世子曾经犹豫,日后对世子大大不利!”
徐妃也知事态严重,急忙叫人提了那押在大牢的使者,叫来几名亲信的家将,殷殷嘱咐一番。朱高炽从城头回来,听母亲说明其中厉害,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待到当晚夜半时分,朱高炽便打开城门,放这几名家将出城,快马去寻燕王了。
黄俨派去的小太监一俟脱离北平范围,立即使钱买了匹马,昼夜兼程赶到燕王驻营之地,燕王听到小太监禀报皇上派密使诱降世子,不禁有些犹疑,他实不愿相信儿子会出卖自己,那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可是事关重大,一旦属实那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思来想去放心不下,燕王便把二儿子朱高煦唤来,问他在京时候,世子与皇上可有往来。朱高煦先是有些莫名其妙,及至父亲取出黄俨的密信,他才明白其中经过,一丝贪欲不禁油然而生。
他自问为了父亲出生入死,功劳极大,可他不是长子,不管是这燕王之位,还是一旦父亲坐了江山的皇位,都没有他的份儿,朱高煦平时想起,也曾大感不忿不平。大哥既胖且虚,也许不得长寿,可他已经有了儿子,有这嫡子长孙在,王位或皇位,依旧不会属于自己,如果能……
一丝恶念在他的心头徘徊,忽而想起大哥一向仁厚,对他和老三都极为亲近,从小儿他们两个闯了什么闯事,大哥都极力包容,护着他们,如今自己一言便可定大哥生死,不禁又有些不忍起来。
朱棣见他脸色阴晴不定的,不禁喝道:“为父问你话呢,为何彷徨不答?”
“啊!”
朱高煦吃了一惊,那权利之心终究战胜了骨肉亲情,他横下心来,跪地说道:“父王,儿……犹豫不决,是不想言及大哥是非,那毕竟是孩儿的亲大哥呀,可……可是事关父王和十数万大军的安危,儿子又不敢隐瞒,所以……”
朱棣目光一厉,沉声道:“只管讲来,为父自有分寸!”
“是!”
朱高煦做出一副百般不愿的样子,勉强说道:“儿臣三兄弟到京师时,皇上设盛宴款待,对大哥极尽优容。以后……以后也时常召大哥入宫叙话。大哥博学多才,精通琴棋书画,不似孩儿这般一介武夫,所以甚受皇上爱护,皇上身边的近臣,如怀庆驸马等一众皇亲国戚,也常与大哥一起饮宴吃请,皇上与大哥……的确……的确是非常亲近的……”
朱棣听到这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朱高煦赶紧又道:“不过,孩儿相信,大哥是绝不会受皇上蒙蔽的,黄俨送的口信儿不也只说皇上派人招降,被大哥带人带信扣下了么,可并没说大哥答应投降。”
朱棣惊疑不定,心中只想:“如果儿子真的受了皇上蛊惑,投靠朝廷……”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虽说北平有爱妃徐氏,还有道衍大师在,但是高炽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一直执掌着北平的军政大权。这几年自己领兵在外,北平军政法司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儿子一手掌握,如果他要反,王妃和道衍大师是制止不了他的,不要说他献出整座北平城,只要他打开一道城门,放南军进城,那就大势去矣。
朱棣思来想去,终不敢把全家人性命和十余万大军的前程都放在他对长子的信任上,他沉着脸色对朱高煦道:“高煦,你立即以催缴钱粮的名义率轻骑返京,对朝廷招降之事只作不知,见了你大哥之后,马上动手把他抓起来,再持俺的手令控制全城,等俺回去再作道理。如果你大哥胆敢反抗,那就……”
朱棣咬了咬牙,目中厉色闪烁,右掌向下狠狠一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杀!”
“孩儿遵命!”
朱高煦连忙答应,心头不由自主地急跳起来,虽然父亲吩咐,如果大哥不肯遵令才可杀他,可是到时候到底是个什么局面,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就算事后被父亲察觉什么,他还能杀了自己为大哥报仇不成?何况兄弟三个里面,父亲本来就最喜欢自己呀。
朱高煦一面急急地转着念头,一面站起身来往外走,恰在此时,朱能引着几个燕王府的家将,押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家伙走进帐来。
原来,黄俨虽然提前一天就派人了来送信,可他不敢惊动朱高炽,是偷偷用箩筐把他的亲信小太监放下城的,那小太监走了几十里路,到了一处村镇,才买到代步的马匹,还是一匹劣马。而徐王妃派来的几员家将是朱高炽大模大样打开城门放出来的,骑的也是军中一等一的战马,结果只比那小太监晚了片刻便赶到了军营。
朱棣听那家将说明来由,再接过那封皇帝的御笔书信一看,见那火漆封口完好无损,根本不曾开启过,激动的双眼漾起一抹泪光,仰天长叹道:“险杀吾儿、险杀吾儿啊!”
这一桩离间计,正是方孝孺密授于朱允炆的,以国之宰辅、管仲乐毅自诩的方孝孺,自入京辅政以来,唯一一点可圈可点的事迹,就是这一回了。
若不是徐妃偶然说与道衍知道,他这一次真就成功地让朱棣父子相残了,凭此一计,也可稍稍洗脱他的无能之名,可惜,被道衍那个秃驴给破坏了,由此看来,方孝孺刚一把持朝政,就严厉打压佛教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离间计没有成功,方孝孺正懊丧不已的时候,夏浔又给他上了一把眼药,因为方孝孺和中山王府联姻的文定之期到了……
第379章 文定之日
锦衣卫对何天阳一行人的监视,很快就有人汇报给了夏浔。鉴于夏浔的情报总部实际上就设在鸿胪寺,容不得半点闪失,所以夏浔安排了最精锐的人员,布署在鸿胪寺左右,利用各种身份和职业为掩护,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注意自己周围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他们的唯一使命就是盯着自己的头领,没有其它任何举动,看来自然与普通百姓无异,毫无可疑,因此也就很难引起锦衣卫密探的注意。结果这些扮成商贩、伙计、吹糖人儿的,乃至街头摆碗乞讨的叫花子的潜龙秘谍们,突然发现他们多了几个伙伴,同他们一样认真地监视着鸿胪寺仪宾馆。
秘探们不知道这是大人另外安排的一路人马还是朝廷一方的人员,立即把这些怪异现象禀报了他们的上司,再由他们的上司转达到夏浔那里,夏浔一听就察觉有些不妙。
他以外国使节的身份到京,主要是为了开展局面方便,可以公开与勋贵公卿们来往而不引人注目,现在这个目的已基本达到,他已经打开了局面,在敌人的心脏位置安插了钉子,这个时候情报网的安全和维护现有成绩显然比继续冒险更加重要,所以夏浔马上决定启动撤退预案,把他的指挥机构化明为暗。
何天阳对夏浔的决定当然不会反对,也无权反对,何况有机会离开,他也非常乐意,再过两个月萍女就要生产了,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出世时能够守在娘俩儿身边,所以立即按照夏浔的安排准备起来。
在锦衣卫对仪宾馆部署监视的第三天早上,山后国承直郎寻大胡子就出了鸿胪寺,骑着一匹马扬长而去。平素只有王子出城游玩或去别人府上赴宴时他们才乘车马,其他时间随从们自去城中游逛都是步行的,所以对夏浔的这番举动,锦衣卫准备不够充分,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一时找不到马,只得派了两个人凭脚力追上去,却见这个大胡子出了城,夏浔出了南城,打马扬鞭飞驰而去。锦衣秘探们监控的主要对象是山后国那位王子,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因为事涉外交,对这位王子及其仆从可是一个也不敢动的,眼见这种场面,那跟踪的锦衣卫莫名其妙,也不敢追上去阻拦。
好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的庙还在仪宾馆,那座庙里的大方丈贺天羊王子还在,跑个小沙弥也不算甚么,他们便回去禀报陈东。陈东听了消息也有些奇怪,他考虑了一下,便去了趟五城兵马司,找了个理由,请人出面去仪宾馆打听。
得到的消息说,山后国王世子妃快要生产了,王子思念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儿子,决定近日返回山后国。王子赴大明朝觐时的两艘大船已经护送王妃返航了,所以要派人先去福州,搭海船出海,至彼国调船和护卫到福州港迎候王子。
山后国王子已然要走了?
听到这桩大事陈东不敢怠慢,立即回去禀报罗克敌,至于走掉的那个小虾米,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贺天羊这班人真的可疑,最可疑的也只能是贺天羊本人,王子是个无关轻重的人,倒是一个仆从才是首脑?这种事儿的确是不易想象的。尤其是夏浔煞有介事地往福州方向走,又要安排海船什么的,布置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儿,陈东对他们的警惕进一步减弱了。
他始终认为,在罗大人列出的这些嫌疑人中,最不可能的就是这些番邦使者。
罗克敌对所谓的山后国使节也仅仅是产生了怀疑,听了回报又能采取什么有力措施?他现在做事最大的困难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朝廷内部的钳制,他是在各方势力的压制和戒备下做事的,哪能使得出当初锦衣卫缇骑四出的威风,也只能让陈东打起十二分精神,盯住这个贺天羊了事。
第二天,何天阳请孟侍郎再向天子请辞,因为老婆要生孩子了,虽然还有两个多月呢,可是路途遥远,他这就得准备回国了。孟侍郎代他把意思呈报了天子,朱允炆正忙得焦头烂额,也无心再挽留这位在大明白吃白喝了快一年的山后国王子,只吩咐孟浮生拟定归期、安排行程,把这个山后国王子风风光光送走便是。
孟浮生领了圣旨,便回去准备起来。
方孝孺和中山王府联姻的文定之期到了。
所谓文定,也就是六礼之中的纳征,不过现在这时节,已经很少有人严格按照古礼来操办了,什么大雁白鹅的,大户人家,总不成真的抱着这么个东西上门去求亲吧。
方孝孺虽然执着于上古礼制,在这一点上也不能不屈从于现在的风俗,毕竟是办喜事,总得依着现在的习俗,让宾主尽欢才成,如果一味可着自己的性子来,那就要闹得大家不愉快了。
文定是男方纳礼,双方正式定亲。这个大日子,要有女方来操办,男方登门送聘礼订婚书。女方会在这一天广邀亲朋友宾客,因为成亲的时候是在男方家里操办,女方的亲朋好友都是无缘参加的,正好趁这个机会大大操办一番。
当然,这一天男方来的也不会只有主人翁一人,他同样要广邀亲朋好友,一同上门,一来是示之隆重,二来也有证明门当户对的意思,反正以中山王府的财势,也不差再多摆几十桌酒席。
文定的地址设在莫愁湖畔胜棋楼,这是徐家的产业。
一大早儿,中山王府的人就开始张罗起来,其实大部分准备工作头一天就布置完成了。到了巳时,徐家的主人们就到了,徐辉祖、徐增寿,甚至连本来在外地做官的老二徐膺绪都赶了回来,个个新衣新帽,喜气洋洋。
徐增寿私下里曾经问过小妹子,徐茗儿吱吱唔唔,并不见原来的决绝态度,徐增寿只道妹子对方家还算满意,女孩儿家家的脸皮子嫩,不好意思说出来,既然妹子自己个儿乐意,他也懒得做个恶人,所以今日操办喜事,他也是由衷地欢喜。
又过片刻,徐家的亲朋好友便陆续到了,这个时候便看出徐家的潜势力究竟有多大了。徐家的支房旁脉,不管是在凤阳的、开封的,还是其他甚么地方的,都派人带了厚礼回来,各地也有许多与徐家有关系的武将文官派人携重礼来道贺,在京的文武官员来参加文定之礼的更是不计其数。
除了这些人,皇亲国戚、勋臣公卿世家来的人更多,放眼望去,不是王爷就是公爷、不是驸马就是侯爷,京里有字号的世家,不管和徐家走得远近,这种日子都得给面子,一时间竟来了大半个朝廷。
又过了一阵儿,方孝孺一方也带着大队人马来了,方孝孺邀请的大多是御使台、国子监的官员、教授,又有许多他的门生以及攀附在他左右的官员主动赶来道贺,虽然远不及中山王府来贺的亲朋好友众多,也不及他们有份量,但是清一色的文臣儒士,风景倒也别致。
方孝孺坐在车上,怡然自得。
要结盟,当然不必非得结亲,可是还有比结亲更具象征意义的结盟吗?
这婚事一定,就是让普天下都知道,他方孝孺已经和中山王府成了牢不可破的同盟。当初黄子澄力荐李景隆为讨逆大将军,对黄子澄心中打算的小九九,方孝孺未必一点不知,想不到黄子澄没有成功,自己却成功了,有了皇上的宠信,再有中山王府的全力支持,朝野间还有谁能与他抗衡?
假以时日,燕藩被铲除,诸王被消灭,到那时候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推行井田之制,复上古制度,想必也没有人敢在他耳边聒噪,阻碍他天下大治的宏伟理想了吧?
想到这里,方孝孺不禁微笑起来。
车驾到了,已然闻讯的徐辉祖三兄弟领着一大帮子公侯爵爷、高官贵胄迎了出来。方孝孺连忙下车,彼此寒喧相见。对于徐家的莫大声势,方孝孺心中早已有所准备,可是乍一见到这么多平时大朝会都未必凑得如此齐全的王公大臣,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不过方孝孺倒也没有过于忐忑,论实力、论根基人脉,他远不及中山王府,可若论帝宠,还有人能超过他吗?徐家道贺的人再多,官儿再大,难道比得上皇帝一位使节道贺带来的尊荣?
皇上已经知道他要与徐家结亲了,对那个曾在御前顶撞自己的小丫头,朱允炆还颇有印象,听说她马上就要做了方家的儿媳,朱允炆也很高兴,他当然知道希直先生如果有了徐家之助,对自己将有多么大的帮助。战局到了这一步,哪怕他是天子,也不得不放下身段,拉拢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了。
所以,他也准备了一份礼物,只等双方文定之时,派使节来当众赏赐,给希直先生壮壮行色。
远远的,一辆马车停在那儿,帘笼稍稍挑起一道缝儿,可以窥见胜棋楼前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小郡主紧张得脸儿有些发白,窥探着楼前动静。
她是中山王府小郡主,几个哥哥都不在家,她想离开,又有哪个敢拦她?
看了半晌,小郡主扭过头,紧张地问夏浔:“咱们……就这么走了不成吗?非得去当众拒绝他吗?”
夏浔道:“不这样不成啊,你不当众拒绝,给他一个大大的没脸,他还得死皮赖脸非要拉你去当他方家的儿媳,到时候你大哥对外佯称你生病需要静养,再暗中派人到处抓你怎么办?为免后患,就得一步到位,叫他又羞又愤,再也没脸再提亲事,小郡主就算不小心被抓回去,这亲也结不成,那才能一劳永逸呀。”
小茗儿被魔鬼的甜言蜜语感动了:“你真好,还是你想的周全!可我去了,万一……”
“你放心,如果出了什么差迟,我马上抢你出来!”
夏浔把胸脯拍得咚咚直响:“知道那儿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吗?我早就安排了百十条壮汉在里边,一旦有事,马上抢亲!”
“嗯!”
徐茗儿重重一点头,掀开帘儿跳下车,长吸一口气,挺起酥胸,便雄纠纠气昂昂地朝前走去……
第380章 本姑娘不敢高攀
“今日小妹妙锦与方先生佳儿中宪文定佳期,承蒙各位亲朋好友光临道喜,徐辉祖真是感激不尽呀!”
眼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徐辉祖便走到堂前,向各位来宾抱拳道谢,他行了个罗圈揖,众人纷纷站起还礼。李景隆懒洋洋的,最后一个站起来,随随便便地向他一拱手。
方孝孺满面春风地道:“徐氏有佳女,知书达理,姿容秀丽,犬子中宪,正当适婚年龄,承蒙礼部尚书陈迪大人从中撮合,方某今日得与徐家结下百年之好,呵呵,今日文定,择日成亲。唯愿以后,小儿女们夫妻保守,嗣续繁昌,今日各位亲朋故旧、同僚好友到贺,也请为彼此做个见证!”
徐辉祖便笑道:“呵呵,我那妹子嫁到方家以后,便是方家的人了,孝敬公婆、和睦手足,那是份内之事,若有不当之处,希直先生就该教训,可不要宠惯着她。”
旁边便有人起哄道:“婚书一换,定了终身,便是真正的亲家了,魏国公对希直先生怎么还是这般客气?”
“是啊,是啊,应该换个称呼了。”
徐辉祖扭头一看,见那起哄的几个都是自己好友,不由笑道:“今日你们来,只做一个陪客,多喝几杯酒,便是与我的贺礼了,休得聒噪。”
转过头来,徐辉祖又对方孝孺道:“希直先生,你我这就交换婚书,做个真正亲家吧,呵呵,你看,大家都有些着急了。”
方孝孺神秘地一笑,摆手道:“国公莫急,再稍候片刻,还有贵客未到啊。”
徐辉祖奇道:“还有贵客?”
他想了想自己所请的客人,方孝孺未必是在乎的,这贵客一定是方孝孺请来的人,可是环顾席上,正谈笑晏晏的几个官儿,几乎已涵盖了六部九卿,要说还有贵客,那还能有谁?
徐辉祖想问,可是见方孝孺一脸神秘的样子,自己终究是女方家长,不好表现得比对方还要着急,只好挥挥手,让那捧着准备让双方签字画押的通婚书、应婚书上来的侍婢又退了下去。
李景隆是曹国公,地位不在徐辉祖之下,故而也坐在首位,看见方孝孺那副德性,不屑地撇了撇嘴,茹瑺捻着胡须,肩膀头儿向他这边一歪,低声道:“故弄玄虚!”
李景隆“嗤”地一声冷笑,说道:“一朵鲜花,插在狗屎上了!”
在他右首旁坐着的是促成这桩婚姻的大媒人礼部尚书陈迪,李景隆的声音虽小,却未着意在掩饰,被他听见了,不禁扭头看了一眼。
李景隆嘻皮笑脸地对他道:“天天朝堂上相见,时不时的还斗斗嘴皮子,陈大人还没看够么?”
他转而对兵部尚书茹瑺道:“茹大人,本国公真有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么?”
茹瑺拱手笑道:“曹国公风度翩跹、一表人才、谦谦君子,温良如玉啊。”
李景隆捏着下巴沉吟道:“哦?原来我还是个君子……”
这时徐增寿答对了几个客人,刚刚回到席前坐下,看出他好像在说怪话,便瞪了他一眼,说道:“九江,今儿是我妹子大喜之日,你给我消停着些,否则,我可不饶你!”
李景隆耸耸肩,哼道:“既是君子么,我就当一回哑巴得了。”
这句话刚说完,他突然“咦”了一声,本来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的身子倏地一下坐直了,两只眼睛也亮起来,坐在斜对面的徐增寿察觉他神情有异,顺着他的眼光扭头一看,不由也吃了一惊,失声道:“小妹她来做什么?”
今日是方、徐两家文定之期,可这当事人却是不必露面的,尤其是女方,根本不需到场,特别是中山王府这样的人家,哪里需要小郡主抛头露面,这是极为失礼的行为,起码要被人说一声管教不严,陡见茗儿出现,徐增寿自然大惊。
今日贺客中认得徐茗儿的,都不禁目瞪口呆,有那不认得的,眼见别人神情诡异,低声问上两句,自己的神情也立即诡异起来,才片刻的功夫,整座胜棋楼上鸦雀无声,徐辉祖惊见自己小妹出现,急忙站起来迎上去,小声道:“茗儿,你……你怎么来了?”
“你议的是我的终身大事,我怎么就不能来?”
徐茗儿推开徐辉祖,双眼冷冷一扫,依着夏浔教她的话儿,明明看见了方孝孺,以前也曾在府中见过的,偏做出一副不认得的样儿,把小瑶鼻儿一翘,大声道:“哪个是方孝孺,请出来一见!”
方孝孺眉头大皱,他知道徐家这个女儿不大愿意做自己家的媳妇,当日听她吟出一首荒唐之极的诗来,他就知道这个小姑娘对方家有些成见了。不过为了大业,他勉强也能忍得。再说,她那三个姐姐嫁的虽然尊贵,如今却也不过是朝不保夕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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