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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3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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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仓促之下,朱高煦只把陈瑛找来,商议对策。
  朱高煦一见陈瑛,便忧心忡忡地道:“此事不妙,皇上修储君之书,偏偏指定了杨旭、解缙和道衍,这三人有两个是他的死党,道衍秃驴也与那死胖子眉来眼去的颇为友好,看来父皇还是瞩意于他!”
  陈瑛微微一笑道:“殿下不要着急,皇上摇摆不定,实属寻常,要知道,大皇子虽不及殿下您功勋卓著,有赫赫武功,可他毕竟是皇长子,这道统就是他最大的护身符,轻易无人可以撼动。殿下能争取到这么多的朝臣拥戴,能让皇上五次三番改变心意,足见殿下众望所归。”
  陈瑛安抚了朱高煦几句,又捻着胡须沉吟一番,徐徐说道:“不忙,杨旭刚刚回京,对朝中事务还不了解,他需要一点时间,摸清敌我双方的实力和动向。这一两年的苦心经营,大皇子只知坐守道统,远不及殿下您积极争取,朝中文武已被您争取过来大半。
  那杨旭自出昏招,远赴辽东,本以为再立一桩功劳回来,可以为大皇子锦上添花,孰不知辽东竟是一个泥潭,这一去便难以拔足,前后绵延三年之久。如今,略微倾向于大皇子的朱能和张辅已经远征安南去了,杨旭又是刚刚回京,一时半晌的不会有大动作。咱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可从容布局,等他们调兵遣将,部署停当了,安知不是给殿下您做嫁衣呢?”
  朱高煦原本倚重丘福等一干武将,只是这些武将冲锋陷阵没有问题,让他们与人勾心斗角实在并不擅长,为了打击大皇子一派,反把自己弄得元气大伤,丘福被贬谪北京,他也有些失去父皇的欢心,幸赖此后多从陈瑛之计,竟然渐渐挽回颓势,且已隐隐占了上风,所以早把陈瑛视作心腹中第一智囊,闻言不由大喜道:“先生可有妙计?”
  陈瑛微微一笑,对他附耳说了几句话,朱高煦听了连连点头,赞道:“妙计!杨旭若要布置停当,最快也得半个月,他若想拉拢更多人手为其所用,壮他的声势,那时间就更长了,咱们可以抢先下手,发动咱们全部的力量,来一场声势浩大的立储之争!”
  朱高煦说到这里,冷冷地一笑,面目有些狰狞:“父皇如今做了天子,不比昔年只是一方藩王的时候,他顾忌的更多、需要周全的地方也更多,这么多文武为本王逼宫,父皇会不担心靖难之祸重演么?这个皇位,是我帮父皇打下来的,我要定了!”
  翌日一早,皇帝早朝,夏浔起了个大早,收拾得停停当当,精神抖擞地上了朝。
  大明朝的公务员的假期是比较少的,远不及宋朝公务员那般悠哉悠域,一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公休日,不过夏浔经略辽东这么长时间,假日积累是不少的,再说他是国公,不是在朝的常职官员,可以休息的时间就更长,原本无需这么快就上朝参政,因此他的出现颇为引人注目。
  尤其是皇帝令辅国公主持编撰《文华宝鉴》的事情昨天下午就已经传开,他的出现就更加令人注意了,不一会儿,居然连很少在朝堂上出现的道衍大师也堂皇出现,文武百官更是为之侧目。这两个人都是皇帝面前极有份量的重臣,许多文武都要上前拜见,问候几句。
  哪怕是二皇子朱高煦阵营里的人,见了这两个人,也不好故作不见,不过他们上前拜见,道衍和夏浔也只是含笑还礼,神态从容,并无额外的话语,众文武三五成群,私下议论一番,做出的最合理的猜测,也只是二人上殿面君,为的是编撰《文华宝鉴》一事。
  立储,何等庄严隆重之事,尤其是有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的时候,谁会那么冒冒失失的就出手呢?
  官场上一向如此,非无绝对把握,大佬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想探风色,顶多派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虾米跳出来试探一番,这样才能进可攻、退可守,不至陷于被动,至于那扔出去的小卒子,就连对手都懒得收拾他,谁都知道,那不过就是一个小卒子,对一个小卒子大动干戈,反而显得自己没有底气。
  因此,谁都没有想到今天夏浔就会郑重提出立储,就连大皇子一派诸多还没得到消息的官员都不知道。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
  景阳钟响,百官排列,早朝开始了……
  
  “皇上,自昔哲后,降及近代,莫不立储树嫡,守器承祧。今东宫虚位,为日已久,中外莫不怀忧。世间万物,皆有根本,国家重器,更应早立根本,已安中外、已安天下、已安民心太子,国之储君,国家根本,根本不立,国本不安,故此,臣杨旭,奏请圣上,请立太子!”
  早朝,依着规矩,还是先见外臣和来京的、陛辞的朝廷大员,这就是个过场,哪有那么多的外国使节和来来去去的朝廷大员,过场一罢,夏浔提足丹田之气,高喊一声:“臣有本奏!”说出来就捅了这么一句。
  之乎者也的话夏浔说的不太顺溜,昨儿晚上特意看了些书,措了几句辞,这几句话是背熟了的,说出来当真是抑扬顿挫,充满慷慨激昂之气。
  夏浔这一句话说罢,整个金銮殿上鸦雀无声。
  不要说群臣意外了,连皇上都吓了一跳,朱棣本来估摸着夏浔最快也得三五日功夫,与一些得力的官员沟通一下,商量个进退才出手的,没想到他做事这么天马行空、不着边迹的。
  陈瑛也懵了,他是一步步升迁上来的官员,用固有的官宦思维,自然想不到夏浔这么莽撞。这正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夏浔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的确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不过陈瑛毕竟十分老练,匆匆四下一扫,发现许多大皇子派的官员也颇为惊愕,便知道夏浔此举恐怕根本没跟几个人商量过,心中不由暗喜。
  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夏浔如此突兀,固然有先声夺人之效,可惜他也太急躁了些,根本没跟几个人商量,若能趁此机会阻止了他,他的气焰便会被打压下去,下次他再想倡议此事,气势上就会弱了几分,陈瑛心下急急盘算,脚下一动,就要出班。
  可陈瑛脚下才只动了一步,提着一口气刚要跟夏浔比谁声大,身旁人影一闪,殿堂中央已经站定了一个老僧,一袭玄色僧衣,只在缁衣衣袖、衣领处绣着两道金边,那是御赐僧官的标志,气定神闲地往那一站,单手当胸,宝相庄严地道:
  “臣附议。建储,乃为宗庙万世至计,臣本不才,叨蒙恩遇,今又受圣上重托,委以编撰《文华宝鉴》,以授国之储君,皇恩浩荡,固不敢自默,岂敢不思君之所思,不忧国之所忧呢?因此,臣赞同辅国公所言,请陛下,立太子!”
  陈瑛一只脚迈出班列,一张嘴张开一半,欲哭无泪:“有这么干的吗?有这么干的吗?在金殿上为了抢着说话,居然连武功都使出来了,这不是欺负人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道衍虽是出家人,却是一名僧官,明朝设僧录司、道录司,掌管天下僧道两教。道衍是僧录司左善世,就是天下僧尼的总教主了,属于朝廷的官员,故而殿上见驾,要称臣。
  解缙不会什么轻身术,可他会抓机会,道衍大师最后一句话还没落地,他的脚就迈出去了。他是内阁首辅大学士,站在文班之首,要上前说话也方便,一边走,一边便道:“臣附议!古来父有天下,皆当传之于嫡长子,今皇长子资质纯正,足令宗社有托,臣请陛下,立皇长子为太子!”
  一连三炮,轰得满朝文武昏头转向,他们这才明白,敢情大皇子这边改变了打法,国公、国师、内阁首辅,这三位头号人物抛开千军万马,赤膊上阵了!
  “臣附议!”
  “臣反对!”
  “臣附议!”
  “臣反对!”
  金殿上立即乱作了一团粥,刚刚反应过来的两派官员赶紧站出来表明态度。
  夏浔、道衍、解缙三人立场明确:“要立储君,要立大皇子!”
  这杆大旗一竖起来,大皇子一派的官员立即纷纷应和,而二皇子一派的官员就乱了套,他们也在高声反对,只不过反对的声音却不统一,有的在那儿喊:“皇上春秋鼎盛,立储之事来日方长,如此大事,该当慎重,不必急于一时!”有的在那喊:“二皇子武功赫赫,酷肖陛下,臣以为立储当立二皇子!”
  因为意见事先没有统一,像陈瑛这样的领军人物又来不及旗帜鲜明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二皇子一派的人急于否定对手的意见,七嘴八舌,各有所持,反而削弱了自己的声势。
  眼见朝堂上又乱成了一锅粥,朱棣老大不悦,登时把眉头一皱。
  夏浔见状,立即抢上一步,先向朱棣一揖,霍地一转身,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道:“金殿之上,谁敢喧哗?统统肃静!”
  这一声吼,跳脚招手的、交头接耳的、大喊大叫的,全都像着了定身法儿似的定在那儿,都把眼光齐刷刷朝夏浔投来……
  第650章 谁敢轰城?
  夏浔义愤填膺地道:“杨旭虽然年轻,却也是太祖时候就站班侍驾的臣子了,说起来,与殿上许多老臣一样,都算两朝之臣了,太祖在时,杨旭就从不曾见过朝堂之上乱到如此地步,纵然皇上仁厚,诸位大人也不该如此目无君上啊,这般吵闹,置我皇上于何地?”
  真要论起来,夏浔实际上已经算是三朝老臣了,只不过对于建文朝,永乐皇帝是不承认的,虽然这段历史避不过去,可是官面上绝不能提,因此夏浔只好很吃亏地成了两朝老臣。陈瑛都快气晕过去了:明明就是你挑起来的事儿,怎么你倒像没事人儿似的?
  朱棣因为按照封建礼法,属于得位不正,所以他和李世民一样,耿耿于怀的就是建功立业,超越父祖,以证明自己君权天授,是理所当然的正统,夏浔这句话正刺到他的痛处,本来的不悦果然爆发了,他把脸色一沉,冷冷地一扫群臣,问道:“对于杨旭、道衍、解缙三人所言,众臣工有何见议?”
  如今的刑部尚书叫吕震,此人的长处是博闻强记,然则为人佞谀倾险,善于投机。他坐上尚书宝座时,正是朱高煦势大之时,吕震权衡一番,便投到了朱高煦门下,方才一听夏浔所言,担心自己所保的主子失势,立即激烈反对,喊得最为大声。
  因为他是一品命官,站在最前面,朱棣看得最清楚,这时朱棣冷冷的目光投到他身上,吕震突然发觉自己不该当这个出头鸟,奈何此时想要缩回去已经晚了,吕震仔细筹措了一下,便躬身下去,斟酌着道:“皇上,臣以为皇上春秋鼎盛,正当壮年,储君之事,不急于议立。”
  解缙马上驳斥道:“储君之为储君,正在于一个储字,与陛下春秋鼎盛有何干系?昔日我太祖高皇帝称吴王,随即便立嫡长子为世子;翌年,我太祖高皇帝登极称帝,随即便易世子为太子。那一年,我太祖高皇帝与当今圣上年纪相仿,亦当壮年!如今皇上已御极三年,年纪最小的皇子业已年过十八,为何立不得太子?”
  解缙义正辞严,说的确是道理,再者说他举的又是太祖为例,一向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吕震唯唯喏喏,竟不敢言。
  陈瑛终于逮着了机会,咳嗽一声,出班奏道:“皇上,辅国公立储之言,臣附议!但解大学士所言,臣不敢苟同。皇长子腿有旧疾,身体虚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一国之君,夙兴夜寐,日理万机,以皇长子的身体状况,如何承担这等重任?反观二皇子则不然,二皇子纠纠英武,酷肖陛下,且文才出众,似这等文武兼备的皇子,立为国之储君,方可安天下、安民心,确保国统万载千秋,是以,臣认为,当立二皇子为太子!”
  “臣附议!”
  “臣附议!”
  ……
  带头大哥终于发话了,一帮小弟立即追上去表示赞同。
  这是陈瑛一派一贯的伎俩,能拖就拖着,不能拖就搅混水,总之,先把大皇子立储的事给拖黄了,拖黄一次,大皇子的地位便动摇一分,水滴石穿,总有一天,能让二皇子取而代之。
  道衍大师双手合什,朗声说道:“太祖遗训:‘国之储君,立嫡立长。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须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虽长不得立。若奸臣弃嫡立庶,庶者必当守分勿动,遣信报嫡之当立者,务以嫡临君位。’今三位皇子俱是皇后娘娘嫡出,符合立嫡之说,然则太祖遗训,尚有嫡中立长之言,故此,大皇子当为储君!”
  立嫡立长,封建道统!
  它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土木堡之变,朱祁镇被瓦剌掳走,他的弟弟朱祁钰做了皇帝。后来朱祁镇被送回来,成了太上皇,景泰三年,朱祈钰的宠妃杭氏给他生了个儿子,取名朱见济,朱祁钰喜出望外,便想立自己的这个亲生儿子为太子,可是太上皇朱祈镇的妃子周还香偏偏就比他的妃子早了一个月生下一个儿子,就是后来的明宪宗朱见深。
  朱祈钰是临危受命做的皇帝,那也就算了,兄终弟及么,这是祖训,兄虽未终,可是被敌国掳去,国不可一日无君,他又没有儿子,自然该由弟弟继位。可是按照立嫡立长的皇室继位顺序,朱见深是先皇的长子长孙,而他这个现任皇帝的儿子却是先皇的次子长孙,应该排在人家后头。
  就为了这,中国历史上一幕惊世罕有的闹剧开演了,皇帝要派人给内阁大学士和六部九卿、朝廷要员们挨个送礼,低声下气地央求他们表态支持自己的儿子当太子,就这样,还是有许多大臣根本不给面子,闹得朱祈钰软的不行又施廷杖,把个朝堂打得乌烟瘴气。
  所以道衍这番话是相当有力的,可是以前因为大家都避着当今皇上的忌讳,这件事都不大肯提。因为朱允炆虽然不是正宗的嫡子长孙,可是真正的嫡子嫡孙还活着呢,那就是吴王朱允熥。
  朱允炆生得早,是太子朱标的第一个儿子,但他是庶子,他的母亲是太子朱标的侧妃吕氏,太子朱标的正室常氏生下朱允熥就死了,这时才把朱允炆的母亲吕氏扶正。按照帝王家的森严制度,朱允炆的母亲虽然扶正了,最正宗的嫡子仍旧是朱允熥。在宗法制度里,两者的地位差的太远了,朱允炆成为储君,这就相当于《红楼梦》里贾宝玉的位子叫贾环给占了!
  只是,朱标的正妃常氏,是开国大将常遇春之女,朱允熥的亲姥爷是常遇春,舅姥爷是蓝玉,郑国公常茂是他大舅!开国公常升是他二舅!冯胜、傅友德等二十多位大明帝国的开国名将大多互为姻亲,你说他的后台得有多大?
  可就因为这,反而更招朱元璋的忌惮,再加上朱允炆受了黄子澄的点拨,善于在朱元璋面前扮孝顺孙子,孝的都不像人了,太子朱标死时,他哭得死去活来,三日不肯进食,把个痛失爱子的老朱感动的眼泪汪汪的,这皇位就落到他头上了。
  结果等老朱过世时,已经不需要装给人看的朱允炆不要说绝食了,连哭都没哭够时间,这边阻止爷爷的儿子们回京奔丧,那边没等帝王停灵时间结束,就把老朱匆匆给埋了,然后就推翻了对他爷爷的保证,心急火燎地开始把叔父们往死里整,老朱一辈子眼里不揉沙子,临老叫他乖孙子给骗了。
  别看后来人觉得朱棣继位不合礼法,于是就大肆褒扬朱允炆,实际上立朱允炆为太子时,朝中大臣同样有许多不满,认为朱允炆名不正言不顺,只是碍于朱元璋的强势,动不动就要杀人,一杀就杀个血流成河,实在是没人有胆子当着他的面叫嚣。
  而民间传说朱元璋之所以立朱允炆为太子,是因为朱允炆是他和儿媳妇吕氏私通所生的私生子,固然是纯属胡说八道,可之所以出现这种流言,恰恰是因为朱允炆本来没资格当皇帝,比他有资格的人还在那摆着呢,所以才招人非议。
  而今朱允炆“自焚”了,可是根正苗红的真正嫡子嫡孙朱允熥还活着呢,如今被皇上软禁在凤阳呢。朱棣刚要登基的时候,那么多臣子反对,人家主张的就是:你说你是靖难,成!现在你靖完难了,现任皇帝也死了,你把皇位还给人家真正的继承人吧!
  正因如此,以前朝议立储之事时,两派的人都不大敢把太祖的这句话拿出来说事儿,就怕犯了皇上的心病,要是不小心摸到了老虎屁股,那就彻底完蛋。道衍这是头一回上朝议立储君,以他和朱棣亦师亦友的私交,他也不忌惮这个。可他敢说,别人不敢说,而且哪怕明知道这句话正好可以利用来大做文章,还偏就没人敢用。
  想当年铁铉守济南,把太祖的灵位往城墙上一供,朱棣造反那是冒着身死家亡的凶险呐,就是这样严重的后果,他都不敢用大炮轰城,如今道衍利用他的特殊身份,搬出了别人想用也不敢用的皇明祖训,不亚于铁铉竖太祖灵位于城头,谁还敢轰?
  陈瑛暗暗叫苦不迭,他已经表示同意立储了,结果这死秃驴搬出了皇明祖训,如果他引用什么圣人圣言,周礼古制的,陈瑛都敢反驳,可是太祖朱元璋亲口说过的话,他怎么反驳?陈瑛讷讷,万千语言凝于舌端,唯独顾忌着那是太祖遗训,不敢反驳。
  夏浔已然逮住这个机会,率先向朱棣行礼,高呼道:“自古帝王统御天下,必以敬天法祖为首务。而敬天法祖本于至诚之心,不容一息有间。立储,当务之急;立皇长子为储君,乃祖宗遗训,上合天意,下顺民心,臣请我皇陛下,立皇长子为太子!”
  “臣附议!”
  “臣附议!”
  夏浔这边的小弟们忙也摇旗呐喊起来。
  “皇上!”
  陈瑛急了,心知皇上只要一声“准”,那便大势去矣,慌忙撩袍跪倒,乞求道:“皇上,立储,国之大事,臣等所言,还请皇上三思。如果皇上决意立储,也请三思而行,至少……至少明日再作圣裁吧!”
  夏浔睨了他一眼,心道:“陈瑛这老贼莫不是又要去请朱高煦扮大耳贼刘备,跑到皇上面前去哭鼻子吧?”
  他还真猜对了,陈瑛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第651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朝会一散,陈瑛健步如飞,提着袍裾一溜烟儿地去了,任谁都看得出,他是去与二皇子朱高煦商议对策去了,陈瑛心中焦灼,这时也顾不得掩饰了,哪还在乎旁人想些甚么。
  道衍大师一俟离开朝堂便扬长而去,一派飘然气象。他的身份特殊,立场也比较超然,他和大皇子朱高炽交往比较多,性情也比较相投,但他毕竟是个出家人,对于皇家争储之事,不愿涉入太深。皇上的托付、大皇子的交情,他都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本份,额外的,你再让他热心参与,那就不太合适了,他也不愿意。
  可解缙这一辈子都要在仕途上行走的,他本来就热衷做官,如今既已靠在了朱高炽这棵树上,别人解得脱,他可解不了,只能在这棵树上吊死的主儿,自然比谁都急,他立即快步赶到夏浔身边,拉着他行到一边,焦急地道:“国公,要糟!皇上耳根子怎么这软?居然答应陈瑛明日早朝再予决断,这……这……二皇子跑到圣驾前哭诉一番委屈,皇上心再一软,咱们不就前功尽弃了么?”
  夏浔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想到……皇上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战场上,都是杀伐决断,利刃当机,可是这立储,虽是国事,也是家事,都是他的亲生骨肉,皇上这铁骨铮铮的汉子,竟也优柔寡断起来……”
  见解缙垂头丧气,忧心忡忡的样子,夏浔又安慰道:“大绅兄莫要着急,这眼泪的杀伤力,也是逐次递减的。第一次叫人看到你哭,心中足生震憾,你哭多了,也就不值钱了,皇上未必还会那么心软,皇上心里比谁都明白,这储君越是不早定下来,朝臣们争的越厉害,那两兄弟的情义也越淡薄。”
  他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二皇子闻讯,必定要走亲情路线,再去向皇上诉说冤屈,咱们要让皇上定下心来,看来……也不能一味地只在朝堂上争斗了。”
  解缙急的搓手道:“不然又能如何?你也不是不知道大皇子那性子,再者说,皇上疼爱二皇子多一些,二皇子去皇上面前诉苦流泪,皇上会心软,若是大皇子依葫芦画瓢,也来这么一出,恐怕反惹皇上生厌了,岂不弄巧成拙?”
  夏浔目光闪动,轻轻地道:“为什么一定要大皇子去哭呢?”
  解缙一怔道:“你是说?”
  夏浔摆摆手,说道:“大绅兄,这事你插不上手,朝堂上,咱们胜了一局,这是国事。接下来,就是拼亲情了,这一关再过了,大局可定,我现在就去安排,你且静观其变便是!”
  说罢,夏浔把袍裾一提,健步如飞地去了,朝臣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一个个或交头接耳、或挺胸腆肚,就跟企鹅绅士似的,冷不防后边出来一道人影,飞也似的去了,定睛一看,竟然是辅国公,不由得啧啧称奇:“陈部院匆忙而去,定是去请二皇子哭宫的,杨国公这般着急,要干什么去?难道请大皇子也来一出哭宫?”
  
  “夫人呢?”
  夏浔扔开马鞭,几步便登上台阶跨进门内,劈面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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