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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3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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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燧听得又惊又喜、又慌又乱,既不敢接二哥的话碴儿,又想问个清楚,那一颗心好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朱高煦轻轻叹了口气道:“二哥抱病追上来,和你说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只因为你是我的好兄弟,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呢?和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不要妄自菲薄,此去北京,好生做事,切莫招惹是非,千万不要像二哥一样,恃宠而骄,自己丢掉了大好机会!”
“二哥……”
朱高燧的心好像被人撬开了一道缝,亮堂堂的,握着朱高煦的手,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朱高煦道:“好了,咱们自己兄弟,不用说外道话。眼看天色阴沉,将下暴雨,你快些上路吧,免得耽搁了行程。古人说,贵人出门风雨多,二哥就借这场豪雨,送我三弟一路顺风吧!”
朱高燧感激莫名,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握紧了朱高煦的双手,使劲地摇了一摇,一切尽在不言中……
闪电撕开悬空,“喀喇喇”一道惊雷撼地而起!
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帆樯船影,尽没于迷茫之中……
下雨了!
檐下雨水如珠帘,院中青青石板路上,积水也过了脚面,排水的速度显然比不上这老天倾盆般的倾注。
夏浔立在檐下,微笑地看着几个女儿。
思杨和思浔披着蓑衣和雨靴,在雨水里快乐地蹦跳着,在母亲的看顾下,连大海她们都敢下,当然不在乎这么点风雨。
思雨则举着一把福州“万福翔”字号出的漂亮小花伞,伞柄儿搭在肩上,站在一株花树下,娉娉婷婷,笑看着两个姐姐在雨地里奔跑,扮足了小淑女的模样。思祺虽然小,胆子却大,平时爱疯爱淘的劲儿不比大姐二姐差,可这雨实在是太大了些,她披着一件小蓑衣,跟着在雨地里玩了一会儿,就被雨水迷了眼,不得不蹭到三姐身边看热闹。
她穿着雨具,却拼命往思祺伞下挤,蹭得思雨一身是水,不由得娇嗔起来,嘟着小嘴儿训斥几句,却还是张开手臂,把她揽在怀里。
谢谢看得不放心,对夏浔道:“相公,那池水都与地面漫平了,一不小心跑过去就要跌进池子,还是唤他们进来吧。”
夏浔笑道:“无妨,小孩子率性而为,难得的辰光,叫他们玩个痛快吧!长大了想起来,这就是很值得怀念的回忆。”
这时,月亮门处传进几个人影,头前一个打着伞,雨倾斜飘入,打湿了他的袍襟,粘答答地粘在身上,正是自家的管事二愣子,后边几个都披着蓑衣,气宇轩昂、步伐矫健,绝对不是自家府上的人,夏浔不由得一怔。
第663章 救水如救火
来人一共有四个,二愣子把四人引进客厅,向夏浔引见,那四人立即解下蓑衣,露出一身织锦斗牛过肩纹补的武官袍服来,领头一人向夏浔抱拳施礼:“卑职侍卫上直军明甲将军乌伤,见过国公爷!”
夏浔一看他那身斗牛服,就晓得必是宫廷来人了,再一听他自报身份,果然是宫中侍卫,不由耸然动容:“诸位将军冒雨而来,京里出了甚么大事?”
四位天威将军虽然披着蓑衣,可是因为冒雨一路赶来,走了这么远的路,身上照样湿透了,腰间佩刀的铜吞口上,雨水滴答而下。乌伤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扶刀欠身,恭声道:“今春以来,连下暴雨,苏州、松州、嘉定、湖州一带尽成汪洋一片,百姓离散,哀鸿遍野,皇帝忧心如焚,急诏国公回京,主持赈灾事!”
夏浔惊道:“苏松一带,水患如此严重么?”
乌伤苦笑道:“卑职只是奉旨传谕,详情不尽了然,不过看皇上和诸位大学士的模样,恐怕苏松水患,比卑职所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这将军言辞,还是读过几天书的,夏浔一听再不犹豫,立即道:“我马上与你们回京!”
乌伤一怔,问道:“国公不候今日雨歇么,这等暴雨,国公……”
夏浔道:“我这个国公,可不是身娇肉贵的纨绔子,二愣子,马上备马、备蓑衣!”
“是!”
二愣子答应一声,举着伞就冲进了雨里。
夏浔回身对谢谢道:“事情紧急,我就不向众人一一告辞了,一会儿你告诉大家一声,不必牵挂。孩子在这玩得痛快,我看你们也随意些,就在这里多住些时日吧,反正我一时也不在京里。”
谢谢从小没少吃苦,自然明白连绵暴雨,对她如今这样的人家,不过是给孩子增加了些玩乐的兴趣,可是对那些地里刨食的穷苦百姓,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当即答应一声,温柔地嘱咐道:“老爷注意自家身体,切莫劳累过度。”
夏浔答应一声,不一会儿,二愣子匆匆赶来,禀报说已经备好了坐骑,同时还携来了雨具,夏浔就在厅口穿戴整齐,与四个同样重新披起蓑衣的宫廷卫士快步走去。
思雨站在树下看得清楚,稚声便问:“爹爹,你去哪儿?”
夏浔微微停了一下,对她笑道:“爹爹去给你们抓泥鳅!”
思祺马上舔舔嘴唇,奶声奶气地接口道:“黄蟮好吃!”
夏浔哈哈大笑:“你这馋嘴小猫儿,成!爹爹去给你捉一条大黄蟮回来!”说着已脚步匆匆地离去。
夏浔很急,他在社会最低层曾经度过一年多的时光,他甚至一路讨着饭从湖州赶到青州,对社会最低层的穷苦百姓生活非常了解。他更在济南城里,亲眼看着无数人活活饿死。他不是铁石心肠,神经更没有坚韧到钢丝一般,那地狱般的一切,深深铭刻在他的心里,也曾几度被噩梦惊醒。
他很清楚,在这四五月间,青黄不接的时候,如果遭遇一场大水灾意味着什么,百姓家里没有多少余粮,一旦被洪水一冲,更是颗粒无存,那是要死人的,而且每一天都会死人,早去一刻,他就能挽救许多的生命,这已无关国运、无关朝堂、无关未来,就是为了当下那些受苦受难的贫民百姓,冒雨而行的辛苦还不能忍受么?
这是一个人最朴素的感情!
何况,这受灾地区里面还有湖州,这么多年来,虽然他的义父早就死了,他也早就离开了湖州南浔的那个小村庄,可他从来不曾忘记过那里,只是惮于被人识破身份,他没有亲自出现在那里。当家里发达以后,他早就授意家里,对那里的乡亲进行各种的慈善和捐助,这些事,一直由谢谢来做。
如今他的“家乡”遭了灾,他自然更加焦急。
下雨了!又下雨了!
下雨了!又是好大的一场雨!
河满了,江满了,池塘湖泊全满了,连井水都凭空升高了三尺。
这才四月中旬,接连的几场大雨把湖州府变成了一片沼泽,田地被冲了,秧苗淹死了,低洼地带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有那士绅组织民船去营救灾民,划着船儿过去看,水面上只隐隐露出一片片的屋顶,有那侥幸存活下来的难民站在屋顶上叫喊着,哭泣着,有的不等船儿靠过去,就轰然一声房舍倒塌,人就砸进水里不见了踪影。
地势高的地方,水淹最低也有一尺,农民以车淘水来救田地,奈何那大水一片,不断流淌,以车救水不过是杯水车薪之举,如何能救得了?到最后,那淘水推车的百姓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全家的希望浸泡在汪洋里,仰天痛哭。
湖州城外,无数难民扶老携幼地赶来,向城里逃荒。湖州知府常英林处断果决,立即下令封了城门,不放一个难民进城,然后由官兵护送着,派人在四城外放粮赈灾,比水稍稠、比镜子还亮的稀粥只施了半天,便宣布湖州府已尽了全力,城中无粮施舍了,然后对城外百姓再也不管不顾。
那些难民,青壮的还可勉强跋涉,再挣扎到其他地方去向善心人乞讨求活,可那年老体衰者和牵着抱着孩子的妇人怎么办?城里自有一些无良的富绅大户,悄悄找到常知府,请他派兵护送,出城去难民里挑拣,专选那年轻貌美的姑娘,当场签下卖身契,入府为奴,也算是为难民们做些“善事”。
这样的家奴价钱低廉,品色又好,运气好的说不定还能买个才貌俱佳的大家闺秀,回去后白天指使她做这做那,晚上喝两口小酒,对她做这做那,岂不快哉?常知府很佩服这些商人的头脑,便叫自己的管家也跟出去,还真搜罗了几个原本是士绅人家的姑娘小姐,买回来做了自己的丫头。
当然,这些事得秘密进行,城里还是有不少官绅,整天抗议他封闭府门的作法、要求出城赈灾的,其中还有人自愿捐献米粮,这些人的脑壳真是坏掉了,常知府对此不屑一顾,他“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些富绅捐出的粮食,答应由官府出面去赈灾,好歹把这些人对付走了。
至于那些捐出来的粮食么……他把府库的库底子打扫打扫,用那掺了沙子的一点陈粮去城门外煮了半天粥,就算是对士绅们有所交待了,官绅们捐出来的新粮当然送进了自家的库房。
那些被富绅们买回去明为作婢,实则是通房丫头的姑娘们已经算是好运气了,大部分人可没有这样的福气,一部分人见机得早,一见封城禁入,立即逃往他处乞讨,暂时还不致死,可是老弱病残、诸多妇人,包括一些不死心的百姓,依旧赖在城下,结果城门死活不开,又无粒米接济,等他们想走时,已经无力逃走了。
无奈之下,许多人以袖蒙面,就在城头守军的注视之下,跳了护城河。还有那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娃儿,背上背一个娃儿,指着城头痛苦诅咒一番,然后一块儿跳进河去,变成了至死还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一家浮尸……
常知府急呀,他是真急呀!一会儿功夫就起了满嘴的水泡。
这一场大水,苏州、松州、嘉定、湖州一带皆遭水患,情形都很严重,但是最严重的,要数他这儿。他这湖州府,并不是周围江河最多的地面,也不是地势最低洼的地方,灾情如此严重,缘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工部拨来修缮河道水利的钱款,十有八九都被他揣进了个人的腰包。
常知府急呀,他是真急了!一会儿功夫眼睛都红了。
湖州府的百姓上缴的粮赋被他贪墨了许多,全指着今年秋收时,再好好盘剥一番去堵塞漏洞呢,结果这一场大水,朝廷要是下旨免了遭灾地区的粮赋,他可怎么活啊?他拿什么去堵这亏空啊?
怕什么来什么,上头果然传来消息,朝廷要派钦差大臣巡视灾区,放粮赈灾了,同时还要核查各地收灾情况,以便朝廷据此核减各受灾地区的粮赋,这个“坏消息”传来,“爱民如子”的常知府登时就起了一嘴的水泡。情急之下,他想起了自己的好妹婿纪纲。
要说这妹婿,算是他往自己脸上贴金。因为他舅舅一家早几年遭了瘟疫,一家子就剩下这么个表妹,投奔了他来,看在表妹带来的那么多家产的份上,再加上拒亲不救的恶名他担待不起,常英林就收留了表妹。去年秋上纪大人到湖州公干,常英林盛情款待,之后一杯药酒,把表妹送进了纪大人的卧房。
纪大人很喜欢,回头就把她做了妾,表妹虽然怀怨,可已失身于人,也只得嫁狗随狗了,就这么着,常英林算是与纪大人攀上了亲戚,冲着这门便宜亲戚,纪大人还未必管他,但他盘剥的那些金银,有一大半孝敬了纪纲,纪纲能不管么?
于是,常知府匆匆修书一封,着人火烧屁股般地送进京里去了……
第664章 赈灾
谨身殿里,匆匆赶到的夏浔正静静地听着众大臣们向皇上奏报赈灾事宜。
京里接到苏松一带送来的消息之后,立即紧急筹措救灾物资,开始做赈灾准备,现在已经稍稍有些眉目了。
正在说话的是户部左侍郎夏原吉,夏原吉道:“粮食是第一要务,留够京师存粮之后,已然筹措了一笔粮草,同时正从其他各地由水陆两道往京师运粮。蒙圣上恩准,暂停京师各酒坊酿酒之业,又挤出了一批粮食,然则……”
夏浔蹙眉道:“暂时这些,仍是杯水车薪,受灾地区太大了,这些粮食运过去,恐怕赈济不了多久。”
朱棣沉吟道:“这样吧,从京师府库中,再多拨五十万石粮……”
夏原吉动容道:“皇上,一旦京师断粮,恐时局之不稳,较之苏松受灾还要严重!”
朱棣颔首道:“朕自然明白!”
他对户部尚书郁新肃然道:“夏原吉去苏松赈灾,你在京里全力调配,一方面,要务必保证苏松百姓不致饿死,同时也得保证各地起运京师的粮食及时运抵,若是出了差迟,朕唯你是问!”
郁新也是一个年轻干练的官员,建文朝时,他还刚刚入仕没有多久,只是都察院里一个年轻的御使,只因建文帝执意削藩,而当时满朝文武多不敢言,这郁新却是年轻气盛,屡次上书反对,并且敢与黄子澄、方孝孺等一干建文重臣当庭抗礼辩驳,朱棣登基之后感恩图报,大力提拔,如今已是户部尚书了。
郁新肃然道:“臣必竭尽所能,不负皇上厚望!”
内阁大学士解缙与几位内阁学士耳语一番,躬身说道:“这连番大雨,致使苏松变成泽国,乡下地方,大多受灾严重,恐怕是无粮可收、亦无存粮可用了,臣以为,那些大城大阜,还是颇有存粮的,朝廷赈灾,受灾地区亦当自救,各地府库存粮,都已先取来赈灾,同时,各城阜大户人家的存粮,也可借来先用,这样的话,缺口当不致太大!”
朱棣道:“这一点自无问题,朕登基之初,就曾颁诏,各地但遇水旱灾害,先开府库赈灾,后向朝廷报账,灾害如此严重,谅那地方官员无人敢违旨意。还有,各地运来的粮食,方便运往苏松的,可就近运去,凭条子向户部报账。嗯,再从相近的没有受灾的地区赊一些地方留粮去赈灾,明年出粮地区的徭役,由受赈地区来出工,以工还粮也就是了。”
杨荣道:“苏松一带本是水乡,水乡百姓皆通水性,朝廷还可组织调拨一批船去,由受灾百姓中的青壮组成船队,一方面抢救困在洪水中的百姓,一方面捕捞鱼虾、荷藕等可以食用的东西,亦可用以充饥。另外,苏松本是我朝产粮重地,如今却受此灾害,春种作物恐已全面绝收,应当尽快筹措宜于晚种的粮种,俟洪水退却,便组织百姓尽快补种,弥补损失!”
众官员纷纷献计献策,太医院正文缔自然也不甘示弱,忙拱手道:“皇上,我太医院派遣苏松等受灾地区的医士、郎中也都召集齐全了!大涝之后,必有大疫,须得防范为先,他们会督促地方,尽量为灾民准备开水,阻止灾民食用从水中打捞出来的牲畜,他们还携带了一批药物,只是这些药物的储备不足,还须从两广、云贵地区筹集黄莲等急用药物,这些臣会亲自督办的!”
工部尚书则道:“臣已派人等待筹集草席、芦苇、衣物被褥,暂解灾民一时之需,接着还会调拨大木檩条运去,召集工匠赴灾区就近烧制砖瓦,在洪水退却后,帮助百姓重建家园!”
朱棣听了连连点头,欣然道:“众卿同心协力,天灾虽大,相信也可将损失减至最小!”
都察院御史俞士吉是此番赴苏松赈灾的三把手,他是都察院的人,主要职责当然是负责法纪方面的事,监督赈灾人员以及地方官员,防止有人趁机发国难财,利用赈灾物资急于发放,帐目无法记载详细清楚的机会趁机贪墨。
此时也找个机会插嘴道:“臣想请皇上多派几位都察院同僚往受灾地区去,臣起自微末,非常清楚一些地方的事,正所谓任你官清似水,无奈吏滑如油,但凡大灾,不畏王法趁机贪墨的贪官污吏总是有的,受灾地区,许多衙门业已被大水冲个清光,要急于赈灾,许多官吏要一人身兼多职,平时的规矩、章法都顾不得了,若是其中有人贪墨,臣只担心人手少了,无法明察秋毫!”
朱棣冷笑道:“朕明白!百姓的救命粮,自有那黑心的官中贼层层克扣,赈粮哪怕千万石,落到百姓口中十不足一的情形也曾有过。哪怕法刀高悬,依旧利欲熏心,悍不畏死的,这般情形,古今如一,奈何陈瑛主持都察院,离不得京城,吴有道正身患疾病,黄真又在辽东还没回来……”
说到这里,朱棣心中暗生悔意,他又想起肖祖杰来了,不错,是有人说肖祖杰酷厉残忍,执法过严,可是什么样的官儿,只要摆到合适的位置,都能发挥最大的作用,眼下这种情形,若是肖祖杰在该多好?这位人称冷面寒铁、可止小儿夜啼的酷吏往受灾地区的官场上一摆,不知要吓得多少贪官不敢伸手!
朱棣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所以,监察一事,依旧由你负责,不过朕会从监察院调集尽可能多的人,与你一同前往灾区。”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看匆匆赶到,袍裾还滴着雨水的夏浔,容颜一缓道:“朕为何要杨旭总揽赈灾全局?就是给你撑腰去的,旁的事他要管,有贪赃不法事的,他当然也要管!苏松地区,原本是我大明最富裕的地区,地方富裕,更易滋生贪腐行为。而能在苏松地区为官的,大多是背景复杂、人脉错综,后台硬得很,你俞士吉镇不住他们,我这不是给你请来一尊压阵的大神么?”
朱棣刚刚说了一句玩笑话,神情便又凛然起来:“杨旭,朕与你王命旗牌,总揽灾区一切事宜,三品暨三品以下大员,但凡违法,尽可先斩后奏!这个得罪人的活儿,别人来不了,朕就交给你了!”
夏浔连忙躬身道:“臣遵旨!但凡贪墨赈粮的、冒领赈领的、囤积居奇的,种种不法事,只要犯到臣的手里,臣绝不轻饶!谁敢夺百姓的救命粮,臣就替皇上要他的命!”
朱棣振奋道:“好!甚好!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他吁了口气,放缓了声音又道:“杨旭,朕要你去赈灾,不只是为了替百姓们从那贪官污吏手中多争一口粮食,还有一件大事要你去做!”
“皇上请吩咐!”
朱棣道:“大灾之后,一是易生瘟疫,这是天灾;还有一桩,就是易生盗贼,这就是人祸了。有那走投无路者,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做要生出大乱子,你此去灾区,要善加抚慰百姓,未雨绸缨,免生事端,如果一旦有那身怀异心者趁机蛊惑灾民叛乱,亦不可手软,定要迅速扑灭,避免蔓延!”
夏浔这才知道皇帝刻意要自己去赈灾的原因,皇帝思虑如此之深,所思所想,确实比他全面,也比他深远,忙郑重地答应一声,同时向皇上阐述了自己的意见:“皇上,臣平素做事,一向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次却不同。今日天色已晚,臣想明日一早便与各位赈灾宣抚大臣先赴灾区!在粮草运抵之前,我们先赶到那里,可以先组织地方自救,组织地方士绅百姓捐款捐物,同时也可稳定人心,让百姓们知道,朝廷没有忘了他们,皇上没有忘了他们,援助他们的粮食衣物一应物什,很快就到,以安民心!”
朱棣欣然道:“好,就这么做吧!”
君臣众人又议了一阵儿,便各自散去忙碌了,内阁学士们统筹全局,需要考虑的方方面面最细,这些在方才的廷议之后,都要罗列出详细的章程,尽快叫各部照章去办,时间不等人,他们得回去连夜弄好,明天一早皇上就得发廷谕。
因为大家都忙,也就各行各事,顾不得客套了,夏浔离开谨身殿,径往前面行去,却也没有官员再围上来吁寒问暖。行到前殿一角,刚要拐去宫门,旁边路上静静站着一位年轻的文官,一见他来,立即迎上前来,微笑着躬身道:“下官见过杨少保!”
这是一个身着青袍的官儿,头戴杂色文绮,胸前补服绣的是鹭鸶,乃是一名六品文官,看年纪也就三十五六岁上下,五官端正,眉目清朗,颌下三缕微髯,叫人一见便心生好感。在宫里头,这么小的官儿可不多见,夏浔不由一怔,奇道:“你是……”
那官儿笑容可掬地又施一揖,恭声道:“下官杨士奇,东宫左中允!”
夏浔前世听说过杨士奇的名声,三杨之中最是有名,不想竟在这里遇见,如今竟还是一个六品小官,不觉十分意外,他专注地打量了杨士奇几眼,这才问道:“啊,原来是杨中允,中允特意在此迎候,可是太子殿下要召见我么?”
第665章 夜间语
杨士奇躬身道:“少保国之重臣,正身负要任,太子则是国之储君,此时实不宜相见,太子特命下官来,只是告诉少保,太子将太祖高皇帝和当今皇帝、皇后娘娘例年所赐礼物及一部分俸禄拿出来,购置了粮米一万两千石,虽然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也可为国公稍壮行色,国公几时启程赴苏松赈灾,还请示下时日,下官自会将粮米送去。”
夏浔心中一暖,颔首道:“太子爱民如子,杨旭代灾区父老先谢过太子了!救灾刻不容缓,明日一早,杨某便先赴灾区,救援物资启动慢些,随后再到!”
杨士奇面露钦佩之色,欠身道:“国公如此忧心国事,爱护百姓,杨士奇衷心佩服。好,明日一早,士奇会叫人将粮米运往国公府去,请国公接收。只是这购米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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