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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4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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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周安赶紧道:“国公,风将军大难不死,我们的人马找到他时,风将军背上中了两箭,大腿中了一刀,几乎砍断了骨头,腹部也被一枪挑开,肠子都流了出来,若非几名亲军护卫拼死护着他逃走,恐怕早就……我们救回风将军后,已把消息报与了宋晟都督,因为风将军伤势严重,不宜移动,所以就留在这里养伤,如今刚刚痊愈,正打算近日返回甘凉!”
  夏浔大喜,忙道:“他现在哪里?”
  周安道:“国公不必着急,下官已派人去风将军住处接他过来了。至于大人那位侍卫统领……”
  周安与哈密王脱脱对视一眼,脱脱道:“小王派人赴大漠寻找国公,一路寻捡下去,找回许多冻尸,其中有些已被野兽啃得不辨形容,有些尸身还算完好,后经幸存的将士一一辨认,尽量识出了他们身份,其中有一人就是老喷!”
  长史周安轻叹道:“国公这位侍卫十分英勇,我们的人发现他时,他身上大小伤处足有……”
  夏浔突然把手一扬,制止了周安的话,他的脸颊痛苦地抽搐了几下,沉声道:“王爷,下官想借您的书房一用!”
  哈密王连忙站起,道:“是是,国公回来,这是极大喜事,理应马上禀报皇上,皇上得知国公遇劫消息之后,十分悲恸……”
  周安在旁边悄悄一拉他的衣袖,哈密王马上闭口,肃手道:“国公这边请!”
  哈密王亲自把夏浔让进书房,站在廊下悄声吩咐周安:“快去快去,选妃的事先停下来,那些美人儿先寻个地方安置下来,眼下接待辅国公要紧!”
  周安也清楚,虽说眼前这位忠顺王比辅国公官儿大,论权柄、论在皇上跟前儿的地位,可是拍马都追不上,连忙答应一声,急急奔了侧厢。
  书房里,夏浔拈笔在手,略一思忖,便挥笔书写起来,足足大半个时辰,夏浔写下了三封书信,一封是给皇上的,内中也未说的太仔细,主要还是报个平安。一封是家书,他也预料自己生死未卜的消息,必定已给家里带来了极大冲击,可他当时也是无可奈何,如今先修一封家书,叫家里人放心就是。
  最后一封却是给西宁侯、平羌将军宋晟的,这封信里除了简要说明自己平安归来的经过,重点交待了一件事情:“胡商拓拔明德乃帖木儿帝国奸细,见信后立即将他们控制起来,不许走脱一人,其中更有一个化名胡七七真名于坚的人,此人另有其他身份,却有通敌之嫌,务必控制起来,等他赶到后处理!”
  夏浔对宋晟为国的忠义是很敬佩的,可是是人就有私心,不管任何事都把自己摆在一个“公”的位置上的英雄,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宋晟当初曾抱过汉王朱高煦的大腿,如今和纪纲是否有交情他也不知道,因此他不能在信中说的太明白,但是他既然特意点出了这个人的名字,他料宋晟纵与纪纲有交情,也不敢在此时放水。
  无辜死去的人不能白死,这个于坚一定要付出代价!而且,他要利用此事,把纪纲整倒!
  其实,夏浔倒不相信于坚告密陷自己于死地的事是出于纪纲的授意,以他对纪纲的了解,此人打击政敌虽然不择手段,但是假手敌国势力风险实在是太大了,虽然纪纲与他势同水火,但是纪纲现在混的风生水起,又不是身陷绝境需要铤而走险,纪纲不会出此下策。
  再者,他的详细行程,都是到了西凉之后才决定的,就算于坚有心禀报纪纲再做决定,时间上也根本来不及,这件事是出于于坚个人行为当无疑议,可是这是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一切可以打击政敌的手段都可使用,正如于坚不择手段地对付他一样,他又不是中立的青天大老爷,这件事自然要善加利用。
  纪纲是否有牵连并不重要,政坛上的大动作,哪个不是由小及大,扩大打击面呢?
  因此,拓拔明德这个人证和于坚这个主使,务必得保全,留下他们,就是铁证!
  第827章 欲求敲门砖
  夏浔赶到哈密,准备由哈密王派兵送他返回西凉。在此期间,夏浔与伤势刚见痊愈的风烈炎见了面,又探望了一些因伤、残等状况暂时滞留于哈密的将士,临走时自然要把他们都带回甘凉的。
  哈密王脱脱连日来大排酒宴,广邀宾客,为夏浔接风洗尘,庆祝他大难不死,终得脱身。由于强敌已退,西域人心的招揽也不是一时半晌就能办到的事,夏浔在沙州以铁血手段铲除异己的方法在这里也行不通,所以夏浔对与哈密官僚饮宴欢聚兴致缺缺。
  五天以后,该召见、安抚的人也都见过了,夏浔便要求马上启程,哈密王很希望这位朝中重臣在哈密多住些时日,这对他扩大自己的影响、巩固自己的地位非常有用,不过他也知道夏浔失踪达半年之久,已是归心似箭,因此不敢强留,所以马上便安排驼队骑卒,照应夏浔上路。
  此时,携带着夏浔书信的秘使,已然扮作一个小型商队,先行上路好几天了。
  ……
  肃州城里,近日渐渐又兴旺起来,肃州本是酒泉一带最为兴旺的城市,自去年年末以来,因为大战临近,商贾绝迹,一些有条件的士绅都逃离当地,迁往内陆了,所以这里荒凉了许多,现在因为帖木儿帝国的军队已经撤回撒马尔罕,大战解除,很快又恢复了兴旺景象。
  拓拔明德此刻就在肃州城里,租住在一处庄院。这处庄院,是肃州豪绅马家的一处下院。
  因为担心帖木儿军杀到嘉峪关前,自己遭受池鱼之灾,有条件的甘凉大族年初的时候都撤到关中去了,这里的庄院都只留了几个下人看管,这些人以经商为主业,脑筋灵活,此时若有人租住他们的宅院,凭白又得一笔收入,他们自然是肯的。
  为了执行坚壁清野的战略,平羌将军宋晟把沙州的豪商巨贾都迁到了嘉峪关里,拓拔明德顺势跟着混进了关内,这些沙州的豪商巨富拖家带口、仆从如云,没有哪家客栈能住得下,再说这西域的客栈大多是大车店,要找个居住条件好的非常困难,所以他们大多选择了租住甘凉豪绅的庄院。
  拓拔明德也装模作样地租下了一处庄院,就是马家这处下院了。
  本来,拓拔明德一直滞留在嘉峪关附近,不肯再往内撤,因为等帖木儿大军杀到时,他要负责里应外合,打开嘉峪关,放帖木儿军入城,孰料左等右等,最后却等来了帖木儿汗病逝,三路大军齐返撒马尔罕,开始内战的消息,这一下拓拔明德可傻了眼。
  当沙州权贵、富绅纷纷返回敦煌的时候,拓拔明德没有急着跟去,因为他在沙州也没有住处,暂时来说,各方巨贾富绅都忙着重整家园,一时半晌的不会再集结商队赴西方交易,他到了沙州也只能滞留在那里,与此处又有什么分别?
  再者,他是帖木儿帝国驻守别失八里的大将索牙儿哈的亲信,现在得到的消息是,哈里苏丹殿下得知帖木儿汗病逝以后,已发动兵变,软禁了前来接收兵权的盖苏耶丁,杀了索牙儿哈,把他的军队也掌握在手中,赶回撒马尔罕去了。
  别失八里此刻等于是四分之一掌握在明廷手中,四分之一掌握在瓦剌手中,四分之二在哈里殿下的控制之下,他不明情形,一头撞回去的话,焉知不会自投落网,成了哈里苏丹的阶下囚?因此拓拔明德沉住了气,暂时留在甘凉观望风色。
  前些天,他又收到诸如皇孙哈里苏丹称帝、皇太孙皮尔麻黑马称帝、哈里塔思弑杀皮尔麻黑马,皇太孙一脉的势力已经被沙哈鲁和哈里苏丹瓜分的消息,这一下拓拔明德更加慌张了。
  他是皇太孙一派的人,而皇太孙已经死了,皇太孙的势力业已瓦解,此时自己回到帖木儿帝国还能投奔谁?若是他手中握有重兵还有被人招揽的价值,偏偏他现在手中只有一些财货和区区百余名的战士,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拓拔明德现在手中握有一笔价值不菲的财富,同时,拥有百余名的精壮士兵,为了更完美地掩饰他的身份,从别失八里启程之际,他还带了一些女兵,这些女兵来自戴克部落,无论是骑射还是步战,丝毫不逊于男人。这些女兵现在分别扮作他的奴隶和家眷。
  拓拔明德东来的时候,由两个女兵统领冒充他的侍妾,其余的女兵则大多扮作侍婢,少数扮作女奴,如今有国难奔,滞留异域,拓拔明德无奈之下,就将两男两女四个侍卫统领召集起来,把自己搜集到的情报对他们述说了一遍,商议一条出路。
  这几人听说帖木儿帝国在短短时间内,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也是吃惊不小,可要问计与他们,那就不用指望了,他们只是骁勇善战的匹夫而已,智计谋略比他拓拔明德还差了一大截,因此四人都表示,愿意听从他的安排,给这支孤军找一条出路。
  拓拔明德苦思几日,竟然真被他想出一个办法:投奔瓦剌!
  帖木儿帝国已明显没有他的存身之处了,距离最近的非大明的势力唯有瓦剌。
  可是要投奔瓦剌,并受其重用,重新做回他手握重兵、挥斥一方的大将军,他就需要一块绝对给力的敲门砖,这块敲门砖从哪儿来?最后,他就想到了此刻正游牧于甘凉的蒙古大汗直系后裔脱脱不花。
  他知道,瓦剌现在的力量比鞑靼强大,但是瓦剌想要一统蒙古草原,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一个黄金家族直系血脉的后裔可以号召蒙古各部,黄金家族尽管已成了蒙古诸部贵族手中的一个傀儡,但是对许多普通的蒙古人来说黄金家族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号召力的。
  这就像曹操手中的汉献帝,不管他落到哪路诸侯手中,都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可是能够掌握他的人,就能够出师有名,能够招揽民心。鞑靼的力量本来弱于瓦剌,就因为阿鲁台太师控制了本雅失里这个黄金家族的直系后裔,便得以和瓦剌抗衡。
  如果他能把脱脱不花偷出去,送给瓦剌三王立为蒙古大汗,同鞑靼争正统,不但瓦剌三王会重用他,脱脱不花这位傀儡大汗多少也能有些势力,到时候也能为他所用。于是,拓拔明德悄悄打探起了脱脱不花的下落。
  很快,他就通过流落在肃州的蒙古人,打听到了脱脱不花和他的异母兄弟阿噶多尔济的下落。这对难兄难弟正在祁连山下放牧呢,他们的部落养了大量的鹿,还开采玉器,部落中的女人还上山采摘雪菇等山珍野味。由于他的身份特殊,肃州卫镇夷千户所就驻扎在他的部落外围,予以特别看顾。
  拓拔明德若想把脱脱不花偷出来,必须得打通关节,即便不能收买镇夷千户为其所用,也得与这位镇夷千户拉上关系,才能通过他的防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大活人偷出来。于是拓拔明德就以要从祁连山下诸部采买货物为名,千方百计地与这位镇夷千户拉关系。
  这段期间,于坚并不在他身边,到了肃州之后,于坚马上把他在别失八里见到夏浔的消息密报了纪纲,对于那么遥远的地方,纪纲也是鞭长莫及,只得嘱咐他见机行事。如果夏浔滞留西域不能返回,那么还是有机可乘的。
  可是等到有关帖木儿帝国的消息接踵传来之后,拓拔明德的利用价值就近乎于无了。但于坚并没有急着告发拓拔明德,因为拓拔明德一旦被捕,招认所犯罪行的话,没准就会把袭击夏浔的事情说出来,而这消息却正来自于他。想要杀掉拓拔明德同样很不容易,拓拔明德身边就连一个女人都是骁勇善战的武士。
  刺杀他灭口不易,借助甘凉军方的势力抓他,又担心连累自己,这拓拔明德竟成了于坚手中一块烫手的山芋,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了。于坚无奈,只得借口回家省亲,先行离开了拓拔明德身边,将自己隐在暗处,然后与纪纲联系,叫纪纲速派大队的锦衣缇骑前来,用自己人来解决这个祸害。
  如果这时拓拔明德就要离开,于坚投鼠忌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谁知拓拔明德欲投靠瓦剌,竟然打起了脱脱不花的主意。
  于坚离开的时候,拓拔明德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去留,等他决心以脱脱不花投奔瓦剌的时候,于坚已不在身边,失去了这个本地通的帮助,拓拔明德为了和那位肃州卫镇夷千户攀上关系,着实花了许多冤枉钱,最后总算是通过本城的一个蒙古人,与这位千户大人攀上了关系。
  此刻,拓拔明德正跟这位刚刚结识几天的镇夷千户邵望心邵大人杯筹交错,喝得酒酣耳热。
  “呵呵,千户大人,在下是头一次到肃州做生意,在这边没什么门路,这件事还要麻烦你代为引荐,多多帮忙,事成之后,在下还有重谢!”
  拓拔明德说罢拍了拍手,帘儿一掀,一个穿一袭石榴红花裙子的婀娜少女便从外边走进来,向两人盈盈一福,含羞带怯地瞟一眼邵千户,便姗姗地退到了一边。
  这女人眼窝深深,鼻梁高挺,棕色的秀发,五官明艳照人,身材修长婀娜,只是皮肤略显黝黑,可那小麦色的肌肤比之娇嫩白皙的肤色却平添了几分健康、性感与活力,那种健美,与中原女子的美绝不一样,让男人很有征服的欲望。
  邵千户双眼一亮,紧紧盯着这个美丽的女人,问道:“这是……”
  拓拔明德道:“哦,在下听说大人此来肃州,要在这儿住上三五天的,孤身一人,身边没有女人照料怎么成呢?这个女人叫比兰,是在下从西域买回来的一个女奴,就把她送与大人侍候起居吧,希望千户大人不要嫌弃!”
  邵千户摸着唇上的八字胡,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那个可人的女奴,心中好生犹豫:“我万松岭一向是骗财不骗色、骗色不骗财的,可这异域美人儿当真别有一番风味,我要不要破例一回呢?”
  第828章 故乡的云
  大军从哈密出发,一路黄沙,烈日炎炎,十分的辛苦,可是路总有走尽的时候,现在前方渐渐出现了一丛丛树木、翠绿的野草、偶尔的湖泊,以及小小的村落,距敦煌已经越来越近了。
  正行走间,远处突然有一队骑卒驰来,尽着大明服色,饶是如此,哈密王派来的护卫统领也不敢怠慢,立即带领一队士兵提马迎了上去,两下碰头,交谈片刻,护卫统领便兜马回转,带着来骑中的一人向夏浔车前驶来。
  一辆轻车,顶上有盖,四面无帷,在这炎炎夏日下略显清凉,夏浔和西琳、让娜,还有小丫头唐赛儿就在车上。
  那护卫统领带着来人驰到车驾前,高声道:“国公,罕东卫指挥使唢南、指挥同知搭力袭,沙州卫指挥使昆季、卫指挥买佳,正在前路十里处恭迎国公,迎候国公入城。”
  “敦煌么,我们就不进去了,本国公归心似箭。你回去,叫唢南和昆季马上准备饮水和食物,安排一队兵马,护送本国公去嘉峪关。宋统领,你等一路辛苦,可在敦煌休整几天,便即返回哈密吧,代我向忠顺王致上谢意!”
  “遵命!”两个骑士各得指示,分别拨马而去。
  刘玉珏勒马道:“国公,一路跋涉,将士们都有些疲惫了,我看赛儿和两位如夫人也很是倦怠,反正消息已经传了回去,国公何必急于赶路呢,若在敦煌休息两天,也不耽搁什么。”
  夏浔摇头道:“这些侥幸生还的兵都是西凉人,离家这么久,他们牵挂家乡的亲人呐,我的生死消息,朝廷和家里都能尽快得知,可他们许多人,家里还不知生死呢,能早到一天也是好的!”
  “是!”刘玉珏闻言不再劝说,夏浔抬眼向远处望去,这里距沙州城还有数十里地的距离,还看不到敦煌城的轮廓,不过这里已经接近敦煌绿洲,树木和草地间次出现,偶尔也能看见一些小小的村庄。
  夏浔向后仰了仰,环住西琳和让娜的纤腰,柔声问道:“你们乏不乏?”
  两女脸上都蒙着轻纱,只露出一双妩媚动人的大眼睛,闻言向夏浔靠了靠,轻轻地道:“老爷,我们也想快点回家!”
  唐赛儿从后面扑到夏浔身上,环住他的脖子,说道:“干爹,我想娘亲了!”
  夏浔无声地点点头,抬眼望去,白云悠悠,忽然也格外地思念起亲人:茗儿、梓祺、谢谢、苏颖、小荻,还有那四个宝贝丫头和他的儿子杨怀远……
  ……
  嬴家,禅堂,只有雪莲和妙弋母女二人。
  木鱼“当当当”地滚出老远,一卷经书也被抛到地上。
  雪莲一身素净,盘膝坐在蒲团上。
  比起当年,她的脸颊有些削瘦了,原本掌握着孙家药堂经营大权的女强人,经过十年青灯古佛的熏染,那气势已被柔和所取代,隐隐有些出尘之意。
  或许是因为十年心如止水,十年素斋修行,除了她的脸颊略显削瘦,下巴尖尖,整个人与十年前看起来毫无二致,仍是三十许人的模样。
  经卷被扔到了地上,木鱼也被妙弋摔坏了,雪莲仍旧盘膝而坐,闭着双眼,对眼前的一切似乎无动于衷。
  妙弋的胸膛急剧地起伏着,用颤抖的声音道:“我说过多少遍了,娘!那个人已经死了,早就死了!你听没听进去?如果说我们有错,十年的忏悔,还不够吗?为什么你还是不能放下?”
  雪莲依旧闭着眼睛,自从为她修了这禅堂,做了居士,雪莲就独居于此,与世人隔绝,每当她的女儿进禅堂来看她,她都会阖上双眼,就像此刻一样。
  妙弋道:“母亲,你真的是信佛么,你住在这禅堂里,是为了皈依佛祖,还是为了逃避别人,逃避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见我,因为看见了我,你就会想起当年那种种不堪,可是,十年的牢,还不够么?你放不下,你叫女儿又如何放得下?”
  雪莲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她还是没有说话,但是眼帘急剧地颤动起来。
  妙弋的泪水已扑簌簌地流下来:“娘,我是你的罪,你何尝……不是我的罪?我们要宽恕自己,也要宽恕彼此,才能真正地放下!娘念了十年的佛,难道还想不通,放不下?如果娘一时还接受不了与女儿面对的现实,或许分开一段时间会比较好。”
  妙弋轻轻转过身,低低地道:“国公没有进城,他在城外稍做休整,就继续东去了,娘明白他的意思?盛隆土司……对你真的很好,娘这一辈子,总算有了个真心对你的人,娘错结了两次缘,真正的缘分到了,却要放弃么?女儿言尽于此,娘好好想一想!”
  妙弋轻轻走出去,走出禅堂,唐古拉山下的土司老爷盛隆正毕恭毕敬地站在那儿,手里捧着一口匣子,那是他此去西域,特意为雪莲采买的珍宝、首饰和香料。
  妙弋向他轻轻一点头,盛隆便如奉纶音,立即踮着脚尖走进禅堂,仿佛一位要去膜拜菩萨真身的虔诚信徒。
  夏浔护送队伍交接完毕了,他只是与迎候在城外的官员和士绅们稍作言谈,直待哈密官兵与敦煌官兵交接完毕,哈密官兵入城休整,沙州卫指挥昆季亲自带领三千精卒,护送夏浔一行人继续上路。
  经敦煌之畔而过,已经离城数里了,一片沙坡上,夏浔回首望去,但见一城山光,半城塔影,苇溪连片,湖泊处处,澄澈、明净的天空上,洁白的云,任自由的风将它游移变幻着,仿佛世外桃源般美丽。
  夏浔默默地道:“十年前,你们离开青州伤心之地,自我放逐天涯。今天,我主动离开,敦煌城,我就不进去了。我想,你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宁静,希望我曾经的到来,没有打扰你们平静的生活,往事已矣,愿你母女二人,都能放下心灵的包袱,找到自己的幸福!”
  
  一个宽敞的院落里,一张石台,一条长凳,一个八字胡的中年人正四平八稳地坐在凳上,慢条斯理地喝茶。这个八字胡中年人,赫然就是拓拔明德竭力巴结的那位肃州卫镇夷千户所千户邵望心邵大人。
  他当然不是真正的镇夷千户邵望心,这个西贝货正是当年在凤阳一带混口食的千门高手万松岭。
  当年,夏浔从青州举家迁往金陵,这万松岭见他行囊颇为丰厚,便想在凤阳打他的主意,因为一时人手不足,便找到了在当地施展千术骗人钱财的同行谢雨霏帮忙,不料谢雨霏却知道这个杨旭乃是她自幼许配的夫家,表面答应帮万松岭的忙,暗地里却摆了他一道。
  万松岭在凤阳大狱很是吃了一顿苦头,逃出来之后,他咬牙切齿地追到金陵,想要以千制千,报仇雪恨。结果客场作战,信息不灵,他又被谢雨霏和她师父惜竹夫人整得死去活来,最后搜刮来的钱财都落入谢雨霏之手,孤身一人、光洁溜溜地逃离了金陵,还以为自己杀了官差,惹下命案。
  万松岭逃亡路上唯恐被官府通缉,便想了一个别出心裁的办法,他刻了个萝卜戳,照着官府衙门信封的格式伪造了一份公函,里面塞上废纸,外面粘上鸡毛,又弄了一套竹筒黄面的包袱往身上一背,就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官府的信差。
  那驿站的人每天接待的南来北往的信使多了,哪有这种警惕性。再加上他们只是负责迎来送往,又不是签发公函或者接收公函的衙门,对公文的外表瞄一眼大概相符也就信了,于是万松岭这个骗子以公门中人的身份“大摇大摆”地一路西去,经河南,过陕西,一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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