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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4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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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骗子以公门中人的身份“大摇大摆”地一路西去,经河南,过陕西,一直到甘肃,一路上吃喝住宿全在官府所设的驿站里。
  十多年来,万松岭已在这儿扎下了根,还收了几个徒弟,成了当地黑道上颇有份量的一个人。
  前不久,拓拔明德到处向人打听镇夷千户所的关系,便被他给盯上了,万松岭摇身一变,就又变身成了镇夷千户邵大人。为了取信拓拔明德,他还当着拓拔明德的面进过一次肃州卫的衙门,然后又被衙门里的官员很热情地亲自送出来,拓拔明德就此对他的身份信之不疑了。
  其实,这甘肃之地实行的是与辽东原先一样的制度,即军政合一,不设地方官府,用卫所来统管地方一切行政、司法等各项事宜,所以那衙门口儿只要你有事就都能进得。这万松岭随便找点小事进了肃州卫,却给那办事的官员塞了厚厚的一个红包,那官员过意不去,当然要很热情地送他出来。
  最初,万松岭只想骗拓拔明德一笔钱就算了,不过随后他就发现这个胡商非常富有,而且……非常傻,这么傻的富人不狠狠捞他一笔,岂不是要天打五雷轰么?万松岭贪心大起,便想不只要赚他一笔好处,还想把他用来购买货物的那笔巨款一并骗走,这就需要设一个更大的局才成。
  因此,他的计划已经拟定,他已使人去招呼几个得力的徒弟,准备与徒弟们联手,做一出大大的好戏,把那胡商巨款都骗到手。十年了,中间又经过靖难之役,想必他当年的案子已不再有人注意,只等这笔巨款捞到手,他就要回故乡去。
  落叶归根,虽然他是个贼,可贼也是有故乡的啊……
  第829章 斗法
  春江水暖鸭先知。
  战争阴云散去之后,最先做出反应的就是商场。
  肃州城里最大的贸易胡同已经率先恢复了景气,街市间行旅摩肩接踵,热闹非凡。除了行商坐贾生意往来,茶楼酒肆乃至青楼赌坊也坐落其间,商旅们可以在茶楼中谈生意,生意谈成便可以到酒肆中买醉,酒为色之媒,醉了就可以去青楼买欢,一夜欢娱之后还可以到赌坊里潇洒一回,一条龙的服务。
  其中,也有一些艺人在这里讨生活,比如陆羽茶楼里说书的木三水就是其中一个。
  木三水身宽体胖,肥头大耳,偌大一个光头,好像香火鼎盛的大寺院里的知客僧人。
  坐在他对面桌前的,却是一个瘦瘦巴巴的小老头儿,一脸的苦大仇深,粗布的衣衫,肩膀上挂一条褡裢,面前摆着一碗还没吃完的大饼泡肉汤。这人是个小行商,名叫冯万顺。
  木三水今天说的书是关于武王伐纣的一段神怪故事,取自南宋时期的《武王伐纣白话》,这就是《封神演义》的前身了,结果那冯万顺听了说他故弄玄虚,装神弄鬼,两个人就这么呛上了。
  此刻,两人就世上有无法术打了个赌,那冯万顺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放进木三水面前的书桌之中,将桌布一盖,木三水张口便来,将冯万顺所写的话一字不错,全都说了出来,惊得冯万顺目瞪口呆。
  他蹭地一下跳起身来,跑到台上掀开桌布瞧了瞧,他亲笔写下几行字的那张纸还好端端地躺在书桌里面,不由好生奇怪。木三水得意洋洋地道:“如何?这世上真有法术吧?我告诉你,我就会这么一手,可我会这功夫,自然就有人懂得比我更加高明百倍的功夫,腾云驾雾、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那都不在话下,你已输了,拿钱来!”
  冯万顺哪里舍得,面红耳赤地道:“你……你这都是邪术,说不定你是个白莲妖人!”
  木三水顿时变了脸色:“怎么着?扣一顶白莲教的大帽子给我就想赖账不成,哥几个,叫他知道知道,这条胡同里谁才是地主!”
  木三水话音刚落,几个在茶馆里闲逛的大汉就晃着膀子向冯万顺逼近过来,一脸不善,冯万顺是个舍命不舍财的,死死抓住自己的褡裢,尖叫道:“你们干什么?抢东西啦!勒索敲诈啦,大家快来看呐……”
  饮茶的客人们倒是看着呢,问题是根本没人出来帮腔,眼看那几个大汗逼到面前,就要去抢他的褡裢,突然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闪身进了茶馆,一眼瞧见木三水,便招手道:“三水,快着,师傅叫咱们去,有大买卖!”
  木三水摆手道:“不急不急,先叫我收了打赌的彩头!”
  那尖嘴猴腮的汉子急了,奔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袍袖,说道:“急事,大买卖,千千呢?”
  “呃……他……”
  那瘦脸汉子一听就明白了,他拿起醒木,在桌上“啪啪”地拍了几下,喝道:“夜千千,快出来,师傅叫咱们去,有急事,快着点儿!”说着拖起木三水就走。
  这正主儿都走了,那几个帮闲的大汉不禁面面相觑,也不知该不该继续勒索这姓冯的小商人。这时木三水说书的桌下吱呀一声响,桌布一掀,竟然钻出一个人来,这人身材瘦削,灵活如猿猴,冯万顺看得惊奇不已,他方才看过那桌下,明明空空如野,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钻出个人来。
  叫夜千千的瘦子追着木三水出去了,那几个大汉自觉无趣,互相打个手势,便也出了茶馆,这时一个好心的茶馆伙计才对冯万顺笑道:“今儿你运气好,要不然一定破财。实话对你说吧,这木三水和夜千千两兄弟有一手双簧绝活,旁人说双簧,都是事先将词儿记熟了才配口型,可他们二人,藏在下边的那人哪怕说些上边那人事先不知道的话,上边那人也能将口型配合的惟妙惟肖,除非你一直紧盯着他的嘴巴,或者与他面对面就近坐着,听得出声音并非发自于他口,否则是破绽全无。”
  与此同时,肃州城北门进来几个灰土布的汉子,城门前早有人迎上去,向他打声招呼,笑问道:“公孙大哥,这一趟买卖收成如何?”
  那姓公孙的人道:“嗨,看着偌大一座古墓,好不容易掘开了,却是金银俱无,只拿了一件铜独角兽、一件铜釜甄和铜二股叉、两件铜盆,另外就是大批的陶器,古钱倒是有几坛,却不值几文。我正想再掘一座大的,师傅急着找我们来,有什么大买卖么?”
  那迎候他的人打个哈哈道:“公孙大哥,详情我也不甚了然,不过师傅说了,这票买卖若是成了,这一辈子都吃用不尽!”
  那姓公孙的人听了精神大振:“竟有这样好事?走!咱们赶紧见师傅去!”
  各路人马陆续赶到一处大赌坊,赌坊里摆着十七八张桌子,赌徒们聚拢桌前,吆五喝六,这些人进了赌坊并不理会那些赌徒,只与看赌坊的打手打声招呼,便穿过赌坊到了后院。后院里,万松岭正喝着茶、吃着豆,静静地等在那里……
  
  宋晟接到夏浔的来信,不禁又惊又喜,他立即派人给京里和正在北疆前线的永乐皇帝报信儿,然后抱着病躯启程,赴嘉峪关迎接夏浔。
  夏浔信中所言,叫他立即控制胡商拓拔明德的事情,他也没有怠慢,他派了三子宋瑛亲自赶往肃州,抓捕拓拔明德,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宋瑛到了肃州,却只抓了一群虾兵蟹将,主要目标拓拔明德和化名胡七七的于坚竟然下落不明。
  他闯进拓拔明德租住的马府下院抓人的时候,拓拔明德的一众手下都在,看样子浑然不知身份泄露,那拓拔明德并不像是得了消息逃走的样子,因此宋瑛一面派人报信给父亲,一面亲自审讯犯人,希望能逼问出拓拔明德和于坚的下落。
  可这些人都是帖木儿帝国派来的死士,要从他们口中问出消息着实不易,宋瑛迫不得已,只得对他们用了大刑,连夜拷问。
  宋瑛把一座肃州城搅得天翻地覆,抓捕拓拔明德和于坚的时候,宋晟已经在嘉峪关接到了夏浔和他那些幸存的兵士。据宋瑛说,夏浔失踪日久,他联同哈密王脱脱各自派兵,把八百里瀚海都搜了个遍,始终找不到夏浔下落,以当时情形来看,分明是凶多吉少,只得如实禀报皇帝。
  永乐皇帝当时正在大漠里追杀本雅失里,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今年开春了,得知夏浔的不幸,永乐皇帝很是悲恸,但他当时还不能处置此事,因此他只吩咐宋晟调整军事部署,一力担负起西凉防务,同时传旨京中,准备等他战事结束,返回金陵,再为辅国公操办后事。
  如今,有关辅国公后事的许多准备工作都已完备,谥号、祭文、衣冠冢、葬礼的规模、还准备加封他为汉中王,幸好他及时回来了,若不然等皇帝回京,把他的后事都操办完了,他再活蹦乱跳的窜出来,大明帝国恐怕就要遭逢一桩亘古未遇的难题:死后追封的郡王又活了,这王爵该如何处置?
  随即,宋晟又向夏浔通报了抓捕拓拔明德和于坚的情况,两下里一边交流着这半年多来发生的种种,一面也向肃州赶去。两地本就相隔不远,六七十里地,一天下来,傍晚时分也就进了肃州城。
  进城时,各方官员接迎寒暄,好一通忙碌,才得以入住肃州卫衙门特意为他腾出来的官邸,至于晚宴就得稍候了,一路奔波,又值夏日,夏浔一行人不说灰头土脸,却也是满面风尘,汗渍斑斑,总得先沐浴更衣,清洁清洁。
  夏浔在西琳和让娜的服侍下,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轻袍出去,两个美人儿才宽衣沐浴,这厢还没入水,早等得不耐烦的唐赛儿便闯进来,有人陪浴她哪肯一人洗澡,自然要与西琳和让娜同浴。两大一小三个美人儿脱得光洁溜溜,嬉水沐浴暂且不提,已经沐浴完毕的夏浔先已到了花厅歇息。
  下人早侍候了茶水上来,这时正好不冷不热,夏浔便往竹藤圈椅上一坐,喝起了茶水。
  此时的夏浔,一身玉色轻袍,头戴幞头,幞头正中还镶着一块鲜翠欲滴的翡翠,整个人文质彬彬,风流倜傥,就是肤色显得黝黑了些,饶是如此,叫人一看也是个公子王孙的架势,只是看他手中轻摇的扇子却不免叫人发噱,这位公子摇的不是折扇,却是一只大蒲扇,凉快是凉快了,配着他这一手打扮,可就有些不伦不类。
  又过片刻,已然沐浴完毕的刘玉珏赶了来,本来夏浔这副模样极是英俊了,可是与刘玉珏一比,登时就逊色好多,刘玉珏白白净净一张面孔,好像晒不黑似的,穿一身月白底子弹墨梅花皂色镶边交领轻衣,翩翩公子,美人如玉,比起夏浔,实在强了不止一筹半筹。
  “国公,方才西宁侯说,已经打听到了拓拔明德下落,宋瑛带人出城去抓捕了,详细情形还不知道,得等宋瑛回来再说。今晚宴后,请国公先行歇息,这三两天内,宋瑛一定回来,咱们正好在肃州城里先休息几天,这一路不行车马,浑身都觉难受了!”
  夏浔点点头,问道:“可有于坚下落?”
  刘玉珏道:“还没有,恐怕这于坚的下落,也要着落在那拓拔明德身上。”
  夏浔微微蹙起了眉,摇头道:“恐怕不见得!我虽身陷别失八里,但是知道我生死下落的,却也并非无人。嬴战夫妻和于坚都是知道的,但我赶到哈密的时候,哈密王脱脱却是惊讶莫名,完全不知道此前我还活着,那时我就知道,要抓于坚,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刘玉珏在夏浔身边坐下,困惑地道:“国公是说?”
  夏浔道:“嬴战夫妻帮了我,却隐瞒我身在别失八里的消息,这倒可以理解。若我生还,自不会忘了他们的恩情,若我身死,他们也不会受了牵连,一旦帖木儿的大军真个攻破嘉峪关,直取中原,他也可以利用与该国的交情保全自己。到后来,帖木儿身死、退兵,尘埃落定,他更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因为他这时若说出来,就无法向人解释先前不说的原因。可于坚为什么不说?”
  刘玉珏目光微微一闪,抢着说道:“我明白了!于坚贼心不死,还寄望于国公在别失八里出了意外。他当时正是拓拔明德管事的身份,未来的变化,当时谁也不知道,如果他有机会与拓拔明德再赴别失八里,甚至有机会再置国公于死地!”
  夏浔颔首道:“不错,所以,他一定格外注意西域消息。帖木儿帝国内乱、退兵,倒不见得就能确定我还安然无恙,但是咱们赶到哈密,根本无法予以掩饰,他在哈密一定有眼线,现在,他一定已然得到了消息,我现在只担心……”
  刘玉珏道:“国公不必担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于坚又能逃到哪里去?”
  夏浔喟然一叹,悠悠地道:“我现在担心的,正是他的那座庙!就怕那庙里的方丈住持,为了保全他的庙,把于坚这个招灾惹祸的小和尚来个杀人灭口,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刘玉珏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不错!以我对纪纲的了解,这种事他绝对干的出来!如果于坚死了,只凭拓拔明德这个敌国间谍的口供,恐怕是扳不倒纪纲的。”
  夏浔道:“不是恐怕,而是一定扳不倒!所以于坚绝对不能死,还要一定落在我们手中才行!”
  “呵呵……”
  夏浔突然笑了笑,说道:“于坚是个很惜命的人,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他现在一定也想到了这种后果,所以他怕落到我手里,却会更担心落到纪纲手里,这样的话,我们未必没有机会抓到他!”
  夏浔忽然站起来,摇着蒲扇走到廊下,水磨石砖铺地,四面原木栏杆,构成了一个天井,上边是生长茂密的葡萄藤,遮住了星月,却异常的凉快。
  夏浔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玉门关外,那水都不见的沙滩地里,它扑腾不起来,到了这儿,总该起些作用了吧!”
  刘玉珏跟上来,迷惑地道:“国公说什么?”
  夏浔缓缓地道:“我说……该跟纪纲斗法了!”
  第830章 美人情重
  接风宴就设在肃州卫指挥衙门里面,辅国公杨旭、西宁侯宋晟两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同时驾临,肃州上下官员十分的紧张,这场酒宴自打知道两位大人将要光临肃州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水陆八珍、奇馐美味,应有尽用,还有丝竹弦乐、歌姬舞娘佐酒助兴。
  西琳、让娜和唐赛儿也自有肃州官吏的女眷在后宅设宴相陪,虽然知道她们只是辅国公的妾室,可国公爷的妾,却也比她们尊贵许多,自然要照顾的无微不至,礼敬有加。
  可是肃州官吏准备如此周全、丰盛的酒宴,按照这些西凉将官非大醉不算尽兴的标准,却不算是让两位贵人尽兴,因为宋晟老将军年老体衰,又身患多种疾病,不克久坐,更不要说是喝酒了,他只在庆祝辅国公安然归来的时候举杯浅浅一酌,此后便滴酒不沾。
  这一来夏浔就成了大家敬酒的主要目标,不过你喝一杯,国公只饮一口,那也是相当给面子了,谁敢拉着辅国公称兄道弟的灌他喝酒?菜过三巡,几位他桌的地方官员联袂举杯,来到夏浔席前刚刚敬完酒,叶安忽然从外边走进来,对夏浔俯耳低语了几句。
  夏浔立即起身道:“各位大人,今日诸位盛情款待,杨某感激不尽,只是这一路自哈密而来,长途跋涉,不曾稍歇,身子实在是疲乏的很了,几杯酒下肚,竟觉困倦不已,我看宋老将军业已不胜酒力,老将军,你看,咱们是不是先行退席,诸位大人嘛,还请肃州卫令大人妥善照料,大家务必尽兴!”
  宋晟早就乏得坐不住了,只是碍着辅国公在,他不好退席,夏浔这一说,宋晟如释重负,连忙起身道:“国公所言甚是,老夫也觉疲乏不堪了,令云霆!”
  肃州卫指挥立即起身道:“末将在!”
  宋晟向席间一指,说道:“国公安全归来,是大喜之事。只是国公一路疲惫,不能多饮,老夫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更加的吃不消,这儿就交给你了,务必要让大家尽兴,要是有喝得不开心的,老夫唯你是问!”
  令云霆笑着应道:“末将遵命!侯爷放心,今儿谁不喝个痛快,末将就军法处置,打他板子!”
  轰堂大笑中,众将领起身,恭送夏浔和宋晟离去。这两人一走,少了上官在座的拘束,这些西凉将领反而喝的更开心了。一时间,丢了酒杯换大碗的,宽了上衣赤双膊的,还有那大脚踩了椅子,跟人吆五喝六划酒拳的,放浪形骸,声震屋瓦。
  夏浔匆匆回到后宅自己住处,就见天井一侧葡萄架下隐隐绰绰立着几条人影,因为那葡萄藤叶遮住了廊下的灯光,一时无法看清他们的模样。
  “国公!”
  两道人影从暗处飞快地闪出来,扑到夏浔面前,同时拜倒,激动地道:“国公!你可回来了,属下……属下们……”
  那两人声音哽咽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藤萝树影下,叶安向对面打个手势,飘然离去,对面数人中立即也有一人与他同时离去。
  对面闪开的那人乃是陈东,陈东和叶安很知分寸,人是他们奉夏浔之命带进府来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分享这个秘密。虽然他们很好奇:为什么夏浔刚到肃州,就知道会有人来见他。但是不该知道的东西,还是不知道的好,这个道理从他们在罗佥事麾下做事时就已经很明白了。
  夏浔快步上前,将拜倒的两人扶起,欣慰地道:“失踪这半年,我已被判定死亡。这回到肃州,我盼着你们来,却又担心你们没有来,现在见到你们,我总算是放心了!”
  潜龙是夏浔一手建立的,是他的私人组织,如藤缠树,随他而生,自然也会随他而亡。夏浔虽然安排了陈东和叶安,一旦有人求见,说出暗号,便接他们进来,其实夏浔心中也是忐忑不已。如果他到了肃州,还是没有潜龙的人来见他,那就说明,这个组织已经分崩离析了。
  否则,寻找他的下落,就是潜龙目下最最重要的任务,潜龙绝对不应该在西凉一带不安排人,而且留下的一定是知道他辅国公就是潜龙大老板的核心人物。此刻,这两个人出现在眼前,夏浔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两人趋前拜见,已将身形置于灯光之下,夏浔看的清楚,他们正是自己在潜龙中的两大心腹:徐姜和戴裕彬。
  徐姜道:“得知国公失踪的消息后,对咱们的人的确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尤其是久寻国公不得结果,几乎已可断定国公……属下们着实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局面,当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颖夫人、霏夫人挺身而出,代国公接掌了潜龙,茗夫人在财力上全力支持,咱们才稳定下来。”
  戴裕彬道:“奉颖夫人和霏夫人所命,咱们潜龙放下了手头一切事情,所有精干人员全都调到西域来了,只是……茫茫大漠,常常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几百里下来渺无人烟,咱们的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要寻找国公下落,咱们潜龙在这儿实在是有心无力……”
  夏浔颔首道:“我明白,天地之威面前,人力实在是太渺小了,不要说要你们在这种地方找一个人了,就算是我,哪怕是在别失八里身份尚属自由的时候,没有任何人限制我的行动,可是就只那沙漠横亘在那里,我就想走也走不了。”
  夏浔安慰了几句,突然抓住戴裕彬的手,急不可耐地问道:“我家中如今怎样了?”
  这句话,他早就想问了,可是在哈密和敦煌的时候,他无人可问,进了嘉峪关后,宋晟也不可能知道他家里的情形,眼下见到自己两个得力手下,虽然有千言万语、诸多消息需要沟通,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还是忍不住先问了出来。
  这一句话问出口,夏浔的心就怦怦地跳了起来。这半年多来,他流离于外,惊险万分,固然苦不堪言,可他更清楚,他的失踪对他的亲人将造成多么大的冲击。也许,在不幸已经过去这么久之后,他的家人已经从巨大的悲痛中渐渐恢复过来,可思念和牵挂并不会因此而稍减。
  不想,徐姜和戴裕彬听了这句话,却分别退了一步,夏浔心中不由一沉,急忙问道:“怎样,我家中……出了什么事?”
  徐姜和戴裕彬没有回答,又后退了一步,而伫立在阴影下的两个人却悄然向前迈进一步。他们只迈了一步,身子半没于阴影与灯光之下,灯光也只照着了他们的半边脸,但是夏浔一眼看到就已痴了,他痴痴立在那儿,半晌没有说话。
  徐姜和戴裕彬像陈东和叶安一样,悄然没入夜色之中,夏浔仍旧与那两个人对视着,痴痴良久,夏浔眼中有隐隐的泪光闪动,那两个人脸上更已悄悄爬起两行亮闪闪的泪痕。
  面前站着的,是两个书生打扮的人,一个头戴网巾,身穿青绿色长袍,革带束腰,风度翩翩。唇若涂朱,眸清神媚,肌肤细腻,白里透红,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灯下一照,尤见姿色,这样的俊俏公子,若换一身女装,真是要颠倒众生了。
  另一个同样是个书生打扮,比头一个书生稍显丰腴,身穿一袭玉色直裰,头戴一顶六合一统瓜皮小帽,帽沿正中镶着一块上好的美玉,碧绿莹润,迎光一照,翠色照人。他的脚下穿一双黑色羊皮小靴,迈步无声,矫健利落,看来是有功夫在身的。
  尽管二人是一身男装打扮,可夏浔如何会不认得,她们竟是谢谢和苏颖。
  谢雨霏泪眼迷离地看着夏浔,忽然一头扑到他的怀里,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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