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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4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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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乜着眼睨了马哈木一眼,大步走过去道:“某来敬天使一杯!”说着伸手就去取马哈木桌上酒碗。
“老子才是瓦剌之王,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马哈木被他放肆无礼的举动气得脸都青了,伸手就来格挡,两人都戴着皮护腕,皮护腕上还有一颗颗铜铆,拳掌相交,碰的当当作响。到后来一只漆金的木制酒碗被两人一人抓住半边,谁也挣不动分毫,好像定铸在了几案上似的。
哈什哈狞笑一声,另一只手便去抓酒坛子,马哈木“刷”地一下拈起切肉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手掌。哈什哈动作也快,一只手倏伸倏屈,快捷无比,马哈木“笃笃笃”在案上刺了七八刀,都扎不中他的手掌,他也无法扣牢那酒坛。
说来好笑,他们两个人的夫人时常相见,亲热无比,这两个人却如同水火,绝不相容,眼下当着大明使节的面,两人就撕破脸皮,大打出手了。
赵子衿瞧见这副模样,眼珠一转,忙起身打个哈哈道:“下官只听说草原汉子喜欢唱歌和搏克(摔跤)以助酒兴,却不知还有这样的游戏,真是大开眼界了。只是这也太危险了些,今夜酒宴丰盛,歌舞优美,大家兴致正高,还是坐下来一起欣赏的好。”
大明帝国此前对瓦剌一直的外交政策是拉拢瓦剌三王,打压瓦剌的老牌贵族哈什哈,在没有得到新的指示之前,赵子衿作为大明使节,也不敢贸然做出有悖这一政策的举动。
但是眼下瓦剌三王有图谋不轨、暗立大汗的可能,向哈什哈稍示善意,未尝不是向马哈木施压的好手段,赵子衿脑瓜灵活的很,马上站起来做合事佬了。哈什哈目的达到,便哼了一声,大剌剌地挤过去,在马哈木和赵子衿中间硬是挤出了一席之位。
马哈木待他坐定,压低嗓音,用突厥语对他道:“哈什哈,你这是诚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西部蒙古与东部蒙古不同,他们这里的部族是由突厥语系和蒙古语系两大语系的部落组成的,因此部族首领大多精通蒙古和突厥两大语系,再加上上流社会人物一般都要掌握的汉语,这些西部草原部落的贵族普遍要掌握三种语言。
马哈木压低了嗓音还不放心,又特意改用了突厥语,这才与哈什哈交谈。
哈什哈大声同赵子衿谈笑几句,扭过头来,同样压低了声音,用突厥语道:“西部蒙古有什么事可以绕开我哈什哈由你马哈木独自决断的?为什么大明使节到了,你却不通知我?”
马哈木冷笑:“不好意思,西部蒙古是额勒别汗封赐给我的,而大明皇帝也认同这一点。西蒙古的事谁说了算,在大明皇帝眼中,正是我马哈木,你哈什哈是什么人,你当大明理会吗?”
哈什哈冷冷地道:“好!你是大明封的瓦剌王,接见明使,理应由你出面。那么,你奉立大汗,遍邀诸部,为何同样把我置之于外?”
马哈木翻个白眼儿,不屑地道:“额勒别克汗就是死在你的手上,你以为大汗想见你吗?”
哈什哈大怒:“大明也就罢了,你不要再把脱脱不花拿出来说事儿,什么大汗,他不就是任你摆布的一个傀儡么?”
马哈木脸色微微一变,哈什哈瞟了他一眼,突然微笑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说与大明使者知道的!”
马哈木冷笑道:“你当然不会说!杀死额勒别克汗,虽然是大逆不道,毕竟还只是我们草原上的事,如果你把脱脱不花大汗卖给明廷,那么你就是所有蒙古人的敌人!你敢冒这个险?”
这边两位首领唇枪舌箭,夏浔远远地看着两人不善的脸色,暗自感慨道:“大明跟鞑靼、瓦剌在斗;帖木儿帝国跟大明、瓦剌在斗;安南和我大明同样在斗。
而大明内部,上有太子与汉王之争,下有纪纲、陈瑛和我夏浔之间的明争暗斗。
帖木儿帝国呢?有皇太孙、哈里苏丹、沙哈鲁之争;瓦剌有瓦剌三王和哈什哈之争;鞑靼有阿鲁台和本雅失里之争。
就连那安南,外有大明强兵,岌岌可危之中,陈季扩还不忘吞并简定兵马,借刀杀人,除掉简定。
国与国在争,一国之中为了权位各方势力还是在争,从中到外、从大到小、从上到下,为了一个权字,当真是无处不争、无处不战啊!”
就在这时,那中年蒙古妇人趁着混乱来到他的身边,眼见许多人还在眺望主席上那几个人的动静,突然对夏浔用汉语急急低声道:“我要见你们钦差大人!”
第867章 刁蛮小樱
这时被费贺炜拉着喝酒的瓦剌人隐约听到点声音,他转过头来,大着舌头问道:“嗯?什……什么事?”
那妇人连忙闭口,将盘中食物放下,便走向前边一桌。
夏浔低头饮酒,心念急转:“这女人要见钦差?”
他一直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对大明抱有好感的老妇身上,却忽略了这个中年妇人,没想到她竟千方百计与自己进行联系,她以如此诡秘的方式要求见钦差,那定然是有极机密且不为瓦剌人所愿的消息奉上了。
夏浔暗暗思忖着,见那妇人派发完了食物,正拿着空盘要离开,夏浔便站起身来,故意摇晃着身子,对那瓦剌人道:“我……我去方便一下,哪儿可以方便啊?”
那瓦剌人听懂了他的意思,哈哈笑着,随意地往身后一指,说道:“去!寻个僻静处就是,谁会管你,哈哈……”
夏浔点点头,目光一转,堪与那将要离开的妇人碰了一下。夏浔轻轻一点头,举步离开人群,那妇人左右扫了一眼,便也悄悄地跟了上来。
这篝火晚会热闹非凡,因为哈什哈的加入,更增添了几分火药味儿,几乎无人注意走开的人,夏浔和那妇人一前一后,便悄悄没入了夜色当中。
但是几乎无人不代表没有人,乌兰图娅这时却看见了图门宝音,她看见走在图门宝音前边的还有一个明军校尉,一时却还没有想到两人是联袂离开。这图门宝音常受人欺凌,如果可能,乌兰图娅就不想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内,忙追了上去。
她还穿着那身舞衣,脸上带着面具,只是肩上披了一件半大的袍子。
夏浔走到一处僻静无人处,站定身子,图门宝音悄悄跟到身后,急急地道:“这位大人,我有急事要见钦差!”
夏浔沉声道:“你是谁?要见我们钦差大人做什么?”
图门宝音道:“你们此来瓦剌,想要查什么?”
夏浔心中一动,忙转身道:“立汗?你是谁,你知道什么?”
图门宝音道:“你要安排我与钦差大人一见,这件事我只能跟他说!”
夏浔急道:“钦差一直由瓦剌三王陪着,要私自会见旁人实在为难。你且说与我听,我会向钦差大人禀明的。”
图门宝音摇头道:“这事你做不了主!我只跟钦差说,他要亲口答应我一件事,我才会坦言相告!”
夏浔听了苦笑不已,他扮作侍卫,本为查访消息方便,现在真的有消息上门了,却恰因这身份成了障碍。他当然不能因此便开诚布公地说他是大明辅国公,再说他就算说出来这女人也不信呐。
正在为难处,乌兰图娅已追上来,叫道:“宝音姐姐,你在干什么?”
因有外人在,乌兰图娅没有叫破图门宝音的身份。图门宝音吓了一跳,忙转身挡在夏浔前面,吱吱唔唔地道:“啊?是图娅妹妹,我……我没什么事……”
乌兰图娅警惕地看了一眼夏浔,又盯了图门宝音一眼,这里光线黯淡,只有满天星光,乌兰图娅又是背对篝火,夏浔只能看见她脸上面具微微的闪光,和那熠熠如星辰般闪亮的一双眼睛。
“宝音姐姐,你和这明人……他可是明人呀!”乌兰图娅好像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语气不觉严厉起来。
图门宝音已镇静下来,淡淡地道:“明人?明人又怎么了?是敌是友、是亲是疏,在于他是明人还是蒙古人么?你所经历种种,比我又能强到哪里,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乌兰图娅沉默片刻,低声道:“宝音姐姐,这很危险,一旦事机败露,恐有杀身之祸。哪怕仅仅是被他们发现你与明人接触……”
图门宝音道:“我现在活着,比死了又能强到哪里去,若非母亲还需我赡养,我早就……我欲向明人求助,正因如此。图娅,你……你若怜我今日处境,就帮帮我……”说着,图门宝音两行热泪就扑簌簌地落下来。
夏浔在一旁眼珠乱转,拼命猜测着这两个人交谈间透露出来的讯息,只是凭这只言片语,他可弄不明白两人到底在说什么,只是隐约觉得,她们在瓦剌的处境似乎不大好,而且这个中年妇人身份很是特殊,受到了特别的监管。
就在这时,忽有一队巡弋士兵持戈走来,因为他们是从篝火晚会的方向过来,所以队列剪影看的很清楚,他们还没发现这儿站着三个人,但是只要再走近些,一定会发现他们,而这时如果赶紧走开,也必然会被他们发觉,这可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图门宝音脸色不由一变,失声道:“有人来了!”
乌兰图娅急急一回头,也发现了那支巡弋的士兵,匆忙之下,乌兰图娅急急对图门宝音道:“宝音姐姐,躺下!”说着一步闪到夏浔面前,低喝道:“你也躺下!”
夏浔有些茫然地道:“没用的,他们正冲这儿走来,走到近前发现躺着三个人,岂不更加怀……”
他还没说完,乌兰图娅急了,伸手一揪他的衣领,脚下就使了个绊子。草原上的男人个个一手高明的摔跤术,女人虽然差些,但耳濡目染之下,也掌握了不少摔跤技巧。夏浔又对这个少女全无防备,竟一下被摞倒在地。
他还没反应过来,乌兰图娅就已跨坐在他的身上。
“嘎?什么情况?”
夏浔伸手一摸,正摸在乌兰图娅的大腿上,她穿着大红绡金长短裙,跨骑在夏浔身上时,裙袂遮不住大腿,光溜溜滑润结实的大腿被夏浔一摸,乌兰图娅不禁又羞又气,她一把扼住夏浔喉咙,低声道:“手脚再不老实,我就掐死你!”
这时那队士兵已经走近,乌兰图娅无暇多说,立即伏在夏浔身上,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还故意做出粗重的喘息,图门宝音会意,急忙贴近了二人,紧紧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啊!不要过来!”
眼看那队士兵将要走近了,乌兰图娅立即尖叫一声,仿佛情人偷欢被人撞见了似的,把那队士兵吓了一跳。他们往这边一看,隐隐看见一双男女躺在地上,旁边似乎还脱了一堆衣袍,不禁哄笑起来。
听他们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蒙古话,似乎是在取笑打趣,不过他们倒真的没有走过来打扰这对野鸳鸯,而是绕过了他们,往别处巡弋去了。
草原上的习俗,对这种事是很宽容的,如果情郎半夜三更摸到女孩家里去,上了她的床,就算她的父母听见了也得装作睡着了不予理会,不过他们不会让这小伙子在自家帐篷里一觉睡到大天亮,免得早上起来大家尴尬。
所以如果两人欢爱完了那男人还不走,做父母的就会故意翻身、咳嗽,做出些动作提醒那小伙子:“臭小子,还不滚蛋!难道还要等着早上招待你喝酥油茶么?”
像今晚这样一些浪漫的族人聚会时,情人相携遁入夜色,恩爱野合,也是常有的事,这时出面打扰是很不礼貌的事,这些士兵也是年轻人,也有与情人幽会的时候,将心比心,自然不来滋扰。
那队士兵嘻嘻哈哈地走开,乌兰图娅便坐直了身子,夏浔看着这个神秘而大胆的女孩,尖尖俏俏的下巴,小巧的鼻子和嘴巴,闪亮的猫眼状面具,还有中间两颗宝石状的眸子,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夜晚,一个神秘的女人呐。
“你看什么?”
方才扮作那副样子,让乌兰图娅颇有些难为情,眼见身下这个大胡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便用强硬的语气武装自己。
夏浔道:“草原上的女人,都这么剽悍么?”
乌兰图娅凶巴巴地道:“有什么不对?我就不信,你们汉人夫妻真得是相敬如宾,那叫什么狗屁夫妻!”
“我们可不是夫妻!”
“但是我们装的是恋人!”
夏浔失笑道:“哦,那算我说错了,不是草原上的女人剽悍,而是草原上的恋人剽悍。”
乌兰图娅冷笑道:“少把你们自己说的如何斯文,崔莺莺敛衾携枕,月夜爬墙,幽会张生的话本儿我也看过的,那还是相国千金呢,比我们又如何?”
一旁,图门宝音翻身坐起,低声说道:“对不住,拿你做了挡箭牌。”
夏浔笑道:“这种挡箭牌,我倒不介意!”
图门宝音虽是满腹苦楚,听了这话也不禁想笑,乌兰图娅脸上一热,却是大怒:“别看你是明人使者,再敢油嘴滑舌,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夏浔哼了一声道:“姑娘,你是不是该起来了?”
乌兰图娅冷笑道:“怎么?被女人压在身下,心里不舒服是么?”
夏浔叹了口气道:“那倒不是,而是……太舒服了些!”
乌兰图娅被他一说,这才发觉跨骑在他身上的姿势有多暧昧,她“啊”地一声叫,便像蛰了似的跳了起来,一时只觉脸蛋发烫,都能煎鸡蛋了。
她无地自容地拉起图门宝音道:“宝音姐姐,趁着没人,咱们赶紧走!”
夏浔翻身坐起,急急说道:“宝音夫人,你到底有什么事,还没说呢。”
图门宝音坚持道:“除非见了大明钦差,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
乌兰图娅不由分说,扯着她就走,夏浔一见这刁蛮姑娘又来坏自己大事,忍不住戏弄她道:“图娅姑娘,你知不知道……”
乌兰图娅拉着图门宝音正要匆匆离开,听见这话扭头问道:“什么?”
夏浔咳嗽一声道:“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叫的有多难听?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叫啊?”
“混蛋!你等死吧!”
乌兰图娅摞下一句狠话,狼狈而逃!
第868章 求婚
乌兰图娅是豁阿夫人的侍女,表演完毕就需回到豁阿夫人身旁,当晚不能和图门宝音皇后在一起太久,所以离开之后,只向图门宝音匆匆交待了几句,便回了豁阿夫人那边,等到次日才又寻个机会来找她。
图门宝音提着大木桶正在草原上挤马奶,乌兰图娅见其他奴仆都在远处忙碌着,身边没人,便又重拾昨晚的话题,对图门宝音道:“娘娘,你在这儿处境不好,我也知道。给我些时间,等日子久了,总能叫你比现在好过些,若是求助于人,也没有求助于明人的道理啊。”
“为什么不可以?”
图门宝音直起腰来,抓起围裙擦了擦鬓边的汗水,向乌兰图娅问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
乌兰图娅道:“大汗……虽是死在脱欢手上,可他若非被明廷永乐皇帝穷追不舍,走投无路之下被迫逃入瓦剌境内,最后又怎会……真要算起来,明廷才是杀死大汗的元凶啊!”
图门宝音反问道:“那么,明廷的永乐皇帝,又是因为什么对大汗穷追不舍呢?”
“因为……”
乌兰图娅吃吃地说不下去了。
图门宝音沉声道:“真要追本溯源,这笔烂账就永远算不清楚了。其实,不过是两位首领,为了他的族民和百姓能有更好的生存的地方,为了巩固、扩大他们的权力而发动的战争。这不是个人恩怨,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厮杀,再正常不过,要是在这个地方斤斤计较一己私仇,那是愚不可及。
如果我真要恨,我是不是更该恨阿鲁台太师?如果不是他以我的丈夫为傀儡,危急关头又抛弃了他,我的丈夫未必就死。哈什哈是撒木儿公主的杀父仇人,现在他们还不是共处于一方草原,同饮一河之水,彼此之间相安无事么?”
乌兰图娅默然不语,图门宝音道:“图娅,你受汉学的影响太深了,居然会拘泥于那些狗屁不通的想法。这儿是草原,我们是生活在大草原上的人!在汉人看来无法理解的、甚至是大逆不道的一些事,是我们祖祖辈辈摸索出来的适应草原生活的生存之道!
父亲死了,他的儿子要把非其生母的父亲的所有妻子都收为自己的妻子,这是野蛮么?这是因为草原上的生活艰苦,我们的祖先在无数年的生存过程中知道,如果不这样,那些失去丈夫的妻子们就会失去男人的照料,她们将活活饿死,或者被别人掳为奴隶。
所以,那是家族继承者的一份责任,他不只要继续父亲的权力和财产,还要负责照料曾经是父亲的那些女人。还有抢婚,我们蒙古人统治中原一百多年,现在的抢婚已经成了一个形式,可以前的抢婚是什么样子,你应该听说过的。
如果你被人从你的父母身边抢走,在抢亲过程中,甚至动武杀了你的父兄,你也要成为那个人的女人;如果你和你的丈夫非常恩爱,甚至有了孩子,但是有人杀死了他,并且把你掳走,你依旧要成为他的妻子,你可以反抗,可以去死,但是祖先们的经历告诉我们,你应该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图门宝音凝视着乌兰图娅,说道:“图娅,你是不是很佩服豁阿夫人?没错,他被额勒别克汗抢走以后,用计杀死了忽兀海太尉,替她原来的丈夫报了仇。可是忽兀海只是出主意的那个人,真正的凶手是谁?是额勒别克汗,她真正该杀的是额勒别克汗,但她没有!
她成了额勒别克汗的枕边人之后,有的是机会下手害死他,她有没有这么做?她杀死忽兀海太尉之后,还不是死心踏地的做了额勒别汗的女人?如果不是为了争权,哈什哈又杀死了额勒别克汗,把她抢到手,她现在连孩子都不知为额勒别克生了多少个!”
图门宝音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低声说道:“图娅!我们是女人,只能像菟丝草一样,依附于男人而生!在这里,没人怜悯你是个寡妇。在中原汉人的地方,踢寡妇门、刨绝户坟,那是受人唾骂的不耻行为,而在这里,强者占有弱者,侵凌弱者、奴役弱者,那是天经地义的,这里是草原,是狼的天下!”
乌兰图娅默默地垂下了眼帘,许久,才幽幽地道:“那么,娘娘打算怎么做?”
图门宝音道:“我的母亲病了,长途跋涉而来,她这些日子一直在低烧,部落里的巫医却懒得为她用药,要不是你帮忙弄些药来,恐怕她现在已经……即便如此,她依旧在帐篷里每天赶制衣袍,如果每天做不完应有的数目,就会挨打、挨饿。
图娅,我想到中原去,得到永乐皇帝的庇护,在那里,我们的际遇不会像在这里一般。昨天,听到高娃奶奶说起她们当初在中原的经历,更坚定了我的想法。瓦剌人偷偷立了大汗,这是中原皇帝不能容忍的,我可以告诉明廷使者这个真相,我还可以为他们做人证!
作为交换条件,我想要他们把我和母亲接到中原去,我并不需要锦衣玉食,也不需要多少照顾,只要把我母女当成一户普通的百姓,也好过在这里做奴隶。图娅,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同明人取得联系,你知道,我的身份,想要接近他们有多难。
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也能跟我一起走,也许……你从小就是你所在部落的‘别乞’,长大后又因为与阿鲁台太师的联姻,受到了更多的尊敬和宠爱,哪怕是逃到瓦剌之后,也得到了豁阿夫人的庇佑,你不曾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所以你体会不到……”
图门宝音怅然望着远方,黯然道:“你不会想到,失去依附之后,你还剩下什么。你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你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有尊严地活着……”
马群吃着草,散漫地走动着,遮住了四下旁人的目光,图门宝音忽然向乌兰图娅跪了下去,泣声道:“图娅,帮我一次,就一次!”
乌兰图娅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搀扶,道:“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图门宝音不肯起来,她跪在地上,凄然道:“不要再叫我娘娘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可怜无助的女人而已,我没有别的出路了,图娅,请你帮帮我!”
乌兰图娅心中一酸,连忙道:“娘娘,你快起来,不要这样,我……答应帮你就是!”
就在这时,远远地有人喊:“乌兰图娅!乌兰图娅!”
图门宝音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四顾看去,并未发现有人能够看到这里,片刻之后,呼叫声更近了,这时她们才在群马的空隙间看到一个少女骑着匹马,正在驰骋着大声呼叫。
这是豁阿夫人身边的一个侍女,看这样子,她是在寻找乌兰图娅,而不是发现了她们的举动,两个人心中大定,乌兰图娅扭头对图门宝音道:“娘娘,你别急,我会找机会去见见那明廷使者的,你等我!”
说完快步迎向前去,高声叫道:“娜仁,我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那个少女看见她,忙一勒马缰站住了身子,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啊!你在这里呀,快着点儿,哈屯有事情要见你呢!”
乌兰图娅心中很是纳罕,不明白豁阿哈屯有什么急事要人来找自己,要知道她只是哈屯身边一个侍女,而平素豁阿哈屯即便外出也不需要那么大的排场,身边随便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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