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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4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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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浔微微一笑,举步便走,刚刚迈出一步,后边霹雳般一声喊:“怎么着,听说辅国公爷受奸臣谗言,给逮进诏狱了么?”
  纪纲被陈东呛了一肚子气正没处发,一听这案子还没审,就有人英明地给夏浔定性为“受奸臣谗言”了,不禁勃然大怒,扭头呵斥道:“谁在这里胡……”
  这一扭头,就见锦衣卫指挥佥事塞哈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纪纲一瞧是他,说了一半的话登时咽了回去。塞哈智是个浑人,跟他呛起来的话,自己肯定给噎个下不来台,偏偏他是自己副手,就比自己低了半级,职权上又奈何不了他。
  “啊,国公爷!老塞来晚了!”
  塞哈智瞪着一双牛眼,好像根本没看见其他人似的,直接就冲到夏浔面前,抱拳道:“国公爷!”
  夏浔笑道:“老塞啊,你怎么来了?”
  塞哈智扯着大嗓门道:“老塞正在操练那班不争气的龟孙子,忽然听说了国公爷的消息,赶紧就回来了,国公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对皇上意图不轨呢,这一定是奸人陷害,国公您别急,皇上一定会查明真相,还国公以公道的。”
  塞哈智瞪着四下的牢头狱卒们,威胁道:“看清楚喽,这可是辅国公爷,一个个的都给你塞爷爷规矩着点儿,谁要是敢在国公爷面前不知恭敬,忤逆犯上,叫我老塞知道了,嘿嘿嘿,我塞哈智的手段你们可是知道的!”
  “嗯?纪大人也在这儿呢。”
  
  塞哈智威胁完了,这才发现纪纲站在一边,脸色非常难看,塞哈智咧开大嘴了笑起来:“哈哈哈,要是早知道纪大人你在这儿,我就不着急了,大人也是辅国公的老部下嘛,照顾国公爷的事儿当然不用我老塞来操心了。”
  纪纲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是,那是,老塞啊,你这副牛脾气啊,真是……”
  纪纲还没说完,塞哈智突然又发现了陈东,登时丢了个后脑勺给他,在陈东胸口亲热地捶了一拳,大笑道:“哈哈,是你小子,你也来看国公吗?咱们可有日子不见了,我说你小子不像话,太不像话了,怎么自打做了东厂的贴刑官,就不找我老塞喝酒了?东厂和锦衣卫之间那点腌臜事儿,你别往心里去,他们闹他们的,咱们交咱们的。”
  纪纲只当没听着这浑人说的浑话,朝诏狱的几个牢头儿没好气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开门!”
  虽然说天牢、诏狱这类所在,几百辈子也不大可能发生一桩劫狱、越狱事件,但是在设计上还是要防止这一点的,因此除了牢中的牢门、游哨,临近门口这里还有一条长达二十丈长的甬道,甬道两端都有铁栅门一座,只能从外面打开。
  夏浔走进甬道,到了里边那道关口,牢子把铁锁打开,拉开大门,才是正式的牢舍。诏狱里边,现在一下子住进了好多官员,倒是有了几分人气,不再那般荒凉了。
  夏浔刚走进去时,两厢牢房里的人犯并未注意,这时不是饭时,他们只当是狱头巡视,四名狱卒两前两后将夏浔夹在中间,纪纲和陈东等人跟在后边,走过两座牢房的时候,其中一座牢房中的犯人才注意到又来了人犯。
  这座牢房里关的是工部左侍郎陈寿,陈寿一见有人被押进来,本还好奇是哪位同志也被锁拿入狱,定睛一瞧,顿时大吃一惊,他从榻上滚翻落地,抢到栅栏前惊骇地看着夏浔,失声叫道:“辅国公!你……你怎么也进来了?”
  对面牢房里关的就是解缙,他正百无聊赖地躺在榻上,一听陈寿惊呼,抬头一看夏浔模样,赶紧翻了个身,背对牢门,装作正在熟睡,他心中有愧,怎敢与夏浔招面。
  夏浔并没看到他,夏浔根本没往左右牢房张望,他向陈寿点点头,就走了过去,陈寿看着他从眼前慢慢走过,不禁萎顿在地,惨然道:“连辅国公都被关进来……太子大势去矣!”
  这时候,其他犯官业已发现了夏浔,太子党领袖人物入狱,让每一个人心中都产生了与孙寿一样的想法,那么诏狱之外的满朝文武会做何感想呢?
  第939章 伏兵尽出
  汉王府里,汉党云集,大排筵宴。
  陈瑛作为汉王的首席幕僚,坐在最上首,前些天的失魂落魄已全然不见,陈瑛一脸的神采飞扬,他举起杯子,向汉王大声贺喜道:“杨旭入狱,可见皇上心意已决,恭喜殿下,守得云开见月明!”
  汉王志得意满,举杯谢道:“说来,还是部院之功,若非当年部院大人力劝本王留京,而是赴云南就藩,本王安有今日呢?本王见识浅薄,那时还以为安南战事是个带兵的机会,如今你看,那张辅在安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却依旧不能平定安南局势。
  他在安南如陷泥沼,拔足不得,依本王看,他这一辈子,就要扔在那穷荒僻壤了。本王当初若真个就藩云南,如今在安南进退不得的就是本王了,一生岁月,尽数消磨在那里,哪还能够图谋大位。饮水思源,本王若能成为太子,部院当为首功,来,本王敬部院大人一杯!”
  陈瑛赶紧举杯道:“不敢不敢,臣遇事思虑过深,反生猜忌,以致畏首畏尾,难成大事。殿下雄襟气魄,无人能及,乃真英雄也!今日看来,欲成大事,还得殿下这样的英雄豪杰才成!”
  汉王指着他大笑:“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部院大人这是说本王只会逞匹夫之勇么?”
  陈瑛谄媚道:“臣哪儿敢!刘邦项羽,皆世之英雄。他们哪里是不读书了,这都是不得志的书生们酸溜溜的牢骚话罢了。刘项二人非不读书,而是学而致用,不似一班腐儒,食古不化,拘泥于书罢了!”
  汉王大笑,满堂心腹急忙凑起,举杯先敬汉王,再敬陈瑛。
  乱哄哄举杯致敬一番,汉王忽然一声叹息,放下杯子道:“解缙是倒了,杨旭也倒了,父皇果真爱我呀!奈何,朝中食古不化的腐儒们依旧死不绝,他们抱着‘立嫡立长’的贞洁牌坊就是不撒手,父皇什么时候才会废立储君呢?”
  陈瑛道:“储君,国之根本。自古储君废立,莫不是了不得的大事,如那汉刘邦,开国之君,一言九鼎,满朝文武莫敢忤逆,他嫌弃长子刘盈生性懦弱、才华平庸,欲立次子如意,还不是要循序渐进,百般试探群臣心意么。当今皇上虽是乾纲独断,在此大事上,也不能不予谨慎,总要有个过程的。”
  陈瑛说到这里,抚须笑道:“刘盈终不曾废,得益于商山四皓的扶持,可惜了,当今太子却没有商山四皓,只有杨旭解缙这哼哈二将,如今他这左膀右臂尽皆进了诏狱,欲废太子,还不易如反掌?
  老臣一生唯谨慎,先前不敢判断皇上心意,所以竭力劝阻殿下尽出全力,以防万一。如今天意昭昭,再明显不过,咱们的人可以直截了当,上书皇帝,请求废太子,立汉王了!老臣也会亲自上疏,为殿下请命!”
  陈瑛做事一向谨慎,总是未虑胜而先虑败,打着狡兔三窟的主意,一旦失败,就可以不失元气,蛰伏起来,以候机会。这一次也是这样,在弹劾解缙,间接动摇太子之位的过程中,他只授意俞士吉找些新晋的御使言官打头阵,不但他自己没有出面,就连俞士吉乃至下面几个得力的手下都没有出手。
  不但他还留有相当大的实力没有暴露出来,就是这些年来汉王明里交结、暗中勾引,好不容易攒下的那些文武班中的人脉、吸纳的那些党羽,都在他的劝阻之下按兵不动,以防提前暴露全部实力。
  而今皇帝想废太子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陈瑛终于决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连他这位汉王派的首席军师都要赤膊上阵了,其他人自然也就没有再保留实力的必要。
  汉王大喜,举杯道:“来,为你我共襄盛举,干杯!”
  
  翌日早朝,依旧按着流程,先处理接见外使事、陛辞出京官员事、进京朝觐见驾事,这一环节大多数时候就是走个过场,一年下来,也难得真个用上两回。
  底下文武百官都憋足了劲儿等着,有打算力保太子的、有打算攻讦太子的、有打算为辅国公求情的,有打算继续落井下石的,陈瑛等人则打算旗帜鲜明地公开支持易储,力保汉王上位。
  沐丝询问道:“有无官员遣祭复命、有无官员升迁谢恩、有无官员到京陛见,有无外国使节赴京?”
  底下鸦雀无声。各路大佬攒足了劲儿准备开战呢,谁那么不开眼,这时候拿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给大家添乱?
  可是,不开眼的人还真有,满朝文武拿这个人还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这个人是皇帝。
  沐丝问完不见有人回答,就要宣布百官奏事。
  在明朝宣德以前,早朝奏事非常重要,那时候人主亲裁万机,很多大事是在金殿上商议、决定的。直到宣德驾崩,英宗继位,英宗是个九岁的孩童,不具备当朝处断国事的能力,凡事用辅政大臣决断,早朝才变成形式,而且就此形成惯例。
  不料沐丝拂尘一拂,刚要说话,御座上的朱棣突然咳嗽一声道:“今天,各衙门官停了御前奏事吧,有事具本上奏就是。朕有一件大事要说,朕尚未回京时就下旨议迁都,如今过了好些时日了,朕想知道,众臣工议了这么久,有没有拿出个章程来啊?”
  百官面面相觑,被皇帝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给弄懵了,陈瑛、黄真、杨荣、黄淮等一众大臣踏出一只脚去,连一口丹田气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就等沐丝喊一句:“百官有本早奏,无事退朝……”便大喝一声“臣有本奏!”冲将出去,可这一下……
  几个人把踏出去的脚又慢慢收了回来,金殿上静了好久。
  总不能就这么把皇上撩在那儿吧?翰林院学士慕容嵘铸率先反应过来,出班跪倒,高声奏道:“臣翰林院慕容嵘铸,奉诏以后,臣与翰林院同僚仔细议论过,臣以为,金陵僻在东南,不足控驭西北,非胜地也。皇上意欲迁都,实为英明之举,然迁都北京,却有失妥当!”
  朱棣挑了挑眉毛,问道:“哦,有何不妥?”
  慕容学士道:“纵观历史,建都其地而享祚长久的一是河洛地区的开封、洛阳,一是关中地区的长安、咸阳。太祖高皇帝当年就有意将都城迁至关中,关中‘据百二河山之胜,可以耸诸侯之望’,乃是都城绝佳所在!”
  这位学士就是陕西籍,得着机会,便竭力推销起了自己的家乡,他话音刚落,一向在朝堂上只顾打瞌睡,万事不参与的太常寺卿柳岸跳了出来,奏道:“皇上,长安、咸阳历宋元两朝,已然败落不堪,如何可为京城?洛阳四面受敌,非用武之地,开封就更不用说了,黄河在侧,不但不能为其屏障,四时泛滥,反成祸害,亦非佳地,所以,臣以为亦不可取。”
  朱棣问道:“那么你觉得何处可为都城?”
  柳岸道:“将燕京与长安、洛阳、汴梁相比较,臣认为燕京形势最优,天地间之形势,大抵无如燕京,沧海绕其东,太行峙其西,后枕居庸,前襟河济,饶谷马鱼盐果窳之利。顺天为皇居,东南转漕,秦晋入卫,形胜甲天下!”
  朱棣精神大振,立即道:“柳爱卿所言甚是有理!”
  话音刚落,本来心悬太子安危,不想就此事发表意见的大学士丘浚火了,腾地一下跳了出来,大声道:“居庸,吾之背也;紫荆,吾之吭也。以燕京为都城,切近北狄,恐其反扼我之吭而拊我之背,东临沧海,近在咫尺,如有寇自海上来,亦难防蔽!”
  柳岸马上道:“燕京北有雄关,又有辽东以扼鞑靼,以我大明之强,何虑之有?东虽临海,却是内海,有辽东、山东狭峙,拱卫内海,如果都不能抵御外寇自海上来,那么就算都城迁得再远,能阻止敌寇铁蹄兵临城下么?”
  两个人这一开头,文武百官想不计较都不成了,纷纷开口,七嘴八舌,那反对迁都的官员,在整个金殿上十成中占了八成,这一通批驳,把同意迁都他处的骂作鼠目寸光,把同意迁都北京的骂作谄颜媚上,骂得金殿狗血处处。
  如此种种,听在朱棣耳中,简直就跟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差不多,朱棣那张大黑脸越来越黑。满朝文武也不理会,本来就是指桑骂槐么,皇上脸色越难看,他们心中越快意,众大臣捉对儿厮骂,这一骂就骂到了天将正午。
  朱棣忍无可忍,沉着脸拍案喝道:“众卿既无定议,那么迁都一事,就继续议下去,无论多久,一定要拿出个定论!退朝!”
  朱棣霍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刚要走,黄真和陈瑛忍不住一齐踏出朝班,高声叫道:“陛下慢走,臣有本奏!”
  朱棣扭头一瞧,居然是都察院的左右手。
  陈瑛和黄真互相看看,谁也不愿谦让,朱棣一指黄真,点名道:“黄卿有何话说?”
  第940章 一本,又一本
  黄真硬着头皮道:“臣为辅国公杨旭进言,辅国公忠于朝廷、忠于皇上,勤勉任事,素无大错,今无故入狱,百官非议,难免皇上寡恩之名,臣请皇上开恩宽赦,若辅国公确有实证,再予严惩不迟!”
  朱棣震怒:“你之所言,就是为此么?解缙招供,杨旭与之勾结,怂恿东宫,意图不轨,朕要查他,自然不能叫他逍遥于外,暗做手脚。若他果然坦荡无私,可不正是要还他清白么?什么百官非议,朕躬寡恩,除了你,朕怎么从不曾听他人说过?你如此迫不及待为杨旭说项,莫非也是他的同党?”
  黄真的根本,全在夏浔身上,夏浔要是倒了,他得被陈瑛和俞士吉给玩死,他哪能不保夏浔,结果皇上却扔了一顶大帽子给他,黄真都快吓尿了,他卟嗵一下跪倒,高呼道:“皇上,臣冤枉,臣赤胆忠心……”
  朱棣拂袖道:“是否无私,查过才知,锦衣卫,把他拿了!”
  黄真听了双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朱棣又问陈瑛:“卿有何奏?”
  陈瑛:“呃……这个……”
  他把请易储君的奏章往袖子里一塞,朗声道:“臣是想问,皇上要百官议迁都,这个……不知可有时限啊?”
  朱棣:“……”
  “咣啷啷……”
  诏狱的牢门打开了,四个狱卒又送进一个人来。
  经过昨天辅国公入狱的事,牢中的犯官开始敏感起来,刚一听到声音,他们就扑到牢门前,抓着栏杆向外瞧。
  黄真被四个狱卒夹在中间,失魂落魄地往里走。
  户部主事君行健失声道:“啊!都察院黄大人也进来了!”
  对面的工部屯田主事刑凌山苦中作乐,调侃道:“黄大人,你为何事入狱啊?也是解缙检举的么?”
  这几个人都是解缙受刑不过屈打成招的,因是解缙攀咬,这几个人心中不忿,对解缙便少了敬意,他们官职虽比解缙小,如今都是难友而已,懒得再用敬称。
  黄真咧了咧嘴,没有说话。
  再往前去,左牢房是兵部武选司郎中赵锋,右边是通政司左通政慕容浩,看见黄真被抓,垂头丧气也不说话,二人只是嘿了一声,并未言语。
  接着往里就是大理寺少卿叶岚,工部左侍郎陈寿、都督陈铭、刑部侍郎思温、大理寺右卿耿通、安南布政司参议解缙等官员的牢房,黄真左右一看,喝!再凑几个人,朝廷的六部九卿就可以搬到监狱里办公了。
  黄真哀声一叹,心道:“皇上这回……真是铁了心啊……”
  接着往里去,就是东宫属官了,东宫属官也是按照官职从小到大的顺序往里排的,这倒不是有什么规矩必须如此,只是牢头儿为了管理方便,排个顺序。一间间牢房都是满的,到了尽头,左面牢房是杨士奇,右面牢房是杨溥,这是东宫属官里头官儿最大的两个人了。
  两人见了黄真也很惊奇,不过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自然不会像户部主事君行健一样大惊小怪了。两人穿一身白色囚衫囚裤,看见黄真,还向他拱了拱手。
  这时,黄真突然发现了夏浔,夏浔在更靠里的一间牢房,与杨溥的牢房隔着一间,中间这间是空的,大概是为了让夏浔清静一些,官儿太大,坐牢的条件也要论资排辈的。
  因为牢房都是栅栏式的,隔断不是土坯砖墙,所以黄真一眼就看到了夏浔,夏浔正盘膝坐在木板床上入定,练习吐纳功夫,黄真一见,如丧考妣地哀号一声,便像兔子似的从四个狱卒中间猛扑出去,跑向夏浔的牢房,大叫道:“辅国公!国公爷!”
  夏浔听见声音,放在膝上的双手抬起,缓缓做了个下压的动作,收功抬头,张开眼睛,就见黄真已扑到牢门前,抓着栅栏,一头花白头发,老泪纵横地道:“国公爷!黄真来陪你啦!”
  夏浔笑道:“你又不是如花少女,来陪我做什么?”
  黄真听了不禁想笑,可他实在笑不出来,只好哭丧着脸道:“国公爷,您……还有心说笑话!”
  这时那四个狱卒恼怒,上前扣住黄真就走,夏浔把脸一沉,喝道:“放手!”
  那狱卒都是些耳目灵通的人氏,知道这位国公爷的厉害,人家以前是锦衣卫的头儿,现在锦衣卫的头儿还是他的下属,听说他以前就进过一次诏狱,纪大人好酒好茶地侍候着,没多久人家就拍拍屁股出去了,天知道这回是不是旧事重演?
  反正前两天纪大人送他进来的时候,依旧是恭恭敬敬的。
  这些狱卒不敢违拗,忙松开黄真,对夏浔行礼道:“国公爷!”
  夏浔指指左手边儿上,道:“这间牢房不是空着呢么,就让黄大人住这间吧!”
  “这……”
  夏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牢头儿就服软了,一位国公的气场,就算是成了阶下囚,也不是他们能抗拒的。
  黄真被送进了夏浔旁边的牢房,一进牢房,他就扑到与夏浔一栏之隔的地方,急急叫道:“国公!”
  夏浔下地,走过去道:“你因何事入狱?”
  黄真嗫嚅道:“国公勿怪,下官……没有听从国公的吩咐,眼见国公入狱,便……具本为国公保奏来着。”
  夏浔默然片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道:“好,很好!”
  人孰无情,夏浔虽然对他有过嘱咐,但是黄真能这么做,不管他帮人是否是为了帮己,患难之中,不做缩头乌龟,便也不枉这么多年来对黄真的提携。
  黄真擦擦眼泪道:“国公,看样子,皇上是铁了心要易储了,如果汉王上位,咱们就没指望了!”
  夏浔沉着地道:“沉住气,今天朝会,都有些什么事情?”
  黄真见夏浔一脸的平静,心态顿时平静下来,他对夏浔已经形成习惯性依赖,夏浔如此从容,让他心里不禁萌生了一线希望:“莫非这一遭还是个有惊无险的局面?否则国公怎会如此镇定?”
  黄真便把今早发生在朝堂上的一切叙说了一遍,夏浔听了,便背起双手,在牢房里徐徐地踱起步来,牢房里铺着防潮的稻草,夏浔的双脚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黄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过了许久,依旧不见夏浔说话,黄真忍不住问道:“国公,这一劫,咱们……能闯过去么?”
  夏浔站定脚步,看了他一眼,意味难明地笑了笑:“会!”
  黄真之信夏浔,如信徒之信菩萨,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大定,急忙问道:“国公估计,得什么时候?”
  夏浔道:“地藏王菩萨曾发下大愿,是怎么说的?”
  黄真一呆,想了一想,讷讷地道:“地藏菩萨立誓要度尽六道中生死流转一切众生,故发宏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夏浔微笑道:“呵呵,妙极!”
  黄真顿足道:“国公啊,您就别打哑谜了,老黄都快要急死了,可听不懂您的意思!”
  夏浔道:“世间有善就有恶,有恶就有恶人,有恶人就化恶鬼,恶鬼度不空,菩萨怎能成佛?所以,地藏菩萨就只好一直住在地狱里。我没有菩萨心肠,也没有菩萨的宏愿志向,我可度不尽诏狱中一切囚犯,我是‘地狱住满恶鬼,我便成佛!’你且安心,等这诏狱住不下人的时候,咱们就可以出去啦!”
  黄真嘴巴张得老大,他看看那长长一排空空荡荡的牢房,带着哭音儿叫道:“国公爷,那这诏狱什么时候才能住满了人呐~呐~~呐~~呐~~”
  牢房里空空荡荡,黄真说到后来,悲从中来,声音拔高了些,凄惨的尾音传出好远。
  黄真入狱时正当中午,夏浔抬起头来,看着从那一角天窗直直投下的光柱,低沉地说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要说快,也是很快的……”
  
  “百官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一句老生常谈随着这拂尘一动,从沐丝的口中宣了出来,听在陈瑛口中,却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他的六识在这一刻似乎一下子敏锐到了极点。
  他似乎听到了沐丝手中的拂尘扬起时那“唰!”地一声清醒,他看清楚了那拂尘扬起时每一缕丝的飞扬。
  卤簿拂尘,朱氂为之,缨长二尺,柄长二尺一寸二分,上饰镂金龙首二寸五分,衔小金环以缀拂,下饰镂金龙尾三寸三分,末箍金环。这拂尘从沐丝的左臂上飞起,如一抹流云,在空中画了半个圆,落在他右手前端四尺处,拂丝纷纷落下,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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