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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4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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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珏点头道:“大人说笑了,玉珏怎么会不信大人呢,依大人所言,国公还不致有危险是么?国公如今关在何处?”
纪纲叹口气道:“玉珏,你不在京这些时日,京中的变化覆地翻天,三言两语的实在是说不清楚。这样吧,你去探望一下国公,国公自会向你说明原委。国公如今就在咱们锦衣卫的诏狱里,因为汉王和陈瑛的奸谋,近日来被关起来的官员太多,龙蛇混杂,为兄不方便入狱探望,不过你放心,国公在咱们自己这儿,自然是不会受了亏待的。”
刘玉珏一听夏浔就在诏狱,心早就飞了,恨不得立即插翅赶到诏狱,急忙便道:“那我这就去!”
纪纲道:“好好好!来人呐,来人!”纪纲呼喝两声,唤过一个校尉,道:“去,把纪悠南给我找来,叫他陪同刘镇抚往诏狱一行!”
诏狱里,黄真也学夏浔一样,抬头望着天,不过他没举手,原以为举手不过是举手之劳,谁知道这手中什么都不拿,举久了也是重如灌铅。黄真不是在吐纳,他是在抬头看天。天窗上立起了斜坡状的窗盖,通风采光依旧不耽误,却不致叫雨水落下来。
不过今天的雨不大,风雨飘摇,便有些雨丝从天窗里飘下来,黄真嗅着那雨丝,好像那雨丝也充满了自由的味道。他问过牢头了,这诏狱里还有三分之一的监舍,要按现在这速度,把所有的监舍都塞满犯人,最快还得半个多月,所以他也不着急了,只当在此修身养性。
十多年的相处,他对夏浔的信赖实已达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他是无条件的信任,夏浔说没事,他就认定了一定没事。夏浔说等这诏狱住满了人,就是他们出狱之时,黄真也就一字不疑地信了。
“咣啷!”黄真的耳朵马上竖起来:牢门又开了!
纪悠南陪着刘玉珏走进诏狱。
诏狱深处,黄真抬头看看天窗,不是吃饭的时辰,也不是巡牢的时辰,黄真的心情马上愉快起来,他兴高采烈地跑到牢门边,攀着栅栏往外瞅,心中只想:“又进来人了,老夫出狱指日可待!”
翌日,难得是个好天气,一大早就按照上朝时间赶到午门外的文武百官,把需要呈奏皇帝的事情都写成了奏章,午门下搭了一张桌子,后边站俩小太监,将奏章一股脑接了,便把宫门“砰”地一声关了。
皇帝在城楼上批阅奏章,偶尔抬眼看看城下,观望观望“风景”,放松放松眼睛。文武百官都在自己的跪位上,继续展开辩论,辩论依旧是辩论,只是声音小了许多,不复昨日的洪亮和激烈。
有些官员声音已经哑了,有些“跪位”是空着的,那些官员体格太单薄,昨天在雨中跪了好几个时辰,病了,已经向皇上告了假。朱棣批着奏章冷眼看戏,很快就把手头的奏章处理完了。
奏章之所以处理的快,是因为这几天的奏章主要内容都是关于易储和迁都的,再不然就是一些官员趁机公报私仇、利用结党事件弹劾某某官员的,而这种奏章他全都挑出来搁在了一边,未予处置。
此刻,真正关乎国计民生的政务都已处理完毕,是到了整顿这场风波的时候了。朱棣拍拍被他专门挑出来的那摞奏章,对沐丝吩咐道:“把这几天留中不发的奏章,都拿出来吧!”
“奴婢遵旨!”
沐丝答应一声,急急转身而去,片刻功夫,捧了厚厚一摞奏章上来。
朱棣又道:“叫朱勇和纪纲都过来!”
成国公朱勇和纪纲早在耳房喝茶候着呢,一俟传唤,立即便到。
朱棣提起笔来,抓过奏章,翻开扉页,提笔一勾,便往纪纲怀里掷出一本,朱棣成竹在胸,怎么处理早已心中有数,厚厚两摞奏本,不一会儿就都到了纪纲怀里,朱棣把笔一搁,冷冷地道:“凡是被朕勾了名字的人,全部拿下!”
纪纲脸皮子绷得紧紧的,连忙答应一声,便与朱勇匆匆退了下去。
耳房里,有两个书办一大早就候在那儿,在成国公和纪纲面前,他们没有座位,只能一直站着,朱勇和纪纲出去之时,他们才活动了一下身子,互相谈笑几句,这时一见国公和纪大人回来了,赶紧神情一肃。
纪纲匆匆赶到书案前,把那些奏章往桌上一放,先向朱勇道:“国公,请!”
朱勇点点头,绕到案后坐了,纪纲便也在他侧首加的椅子上坐下,向两个书办点点头,沉声道:“开始吧!”
第946章 一网打尽
两个书办赶紧分别闪向两边,厅中左右,各有小书案一张,上边铺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桌后还有个小马扎,就是他们的坐位。两个书办回到书桌后面,往小马扎上一坐,便翻开桌上一本类似札记的东西,上边写满了字迹,也不晓得写的是些什么,中间都有一大块空白的地方。
纪纲翻开一本奏章,上边有朱棣刚刚勾上的鲜红一道勾痕,仿佛带血吴钩,赫然勾着一个名字:“都察院左都御使……陈瑛!”
两个书办神色平静,从容提笔,分别在他们的书札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陈瑛的官衔和名字。
“五军都督府都督汪洁!”
“国子祭酒陈安之!”
“都察院佥都御使俞士吉!”
“江西道御使陈龙城!”
“广东道御使张兴宇!”
“翰林院五经博士尚林!”
“上直卫指挥使所杰!”
成国公朱勇就跟监督唱票似的,坐在旁边逐一核对纪纲所念名姓、职务是否无误。纪纲越念脸色越难看,念到后来,手都有些微微发抖,成国公朱勇的脸皮也绷得紧紧的,心中非常紧张,反倒是两个屈居末流的书半,始终淡定的很。
汉武帝的诏狱,武则天的内卫,本朝太祖皇帝的锦衣卫,都曾经轰轰烈烈地抓捕过百官,汉武的诏狱把九卿都关了起来,武则天的内卫抓过许多王爷和朝中重臣,而朱元璋的锦衣卫在空印案,蓝玉案,胡惟庸谋反案中,更是抓得朝堂半空,可是影响到的终究只是那些官员及他们的关系、派系和亲眷,像这些书半小吏,你海面上骇浪滔天,也无关于他这样潜在海底觅食的小虾米,自然不以为意。
纪纲好不后怕,心中只想:“汉王的全部势力,不管是明的、暗的、别人知道的、不知道的,藉由这东宫迎驾案、结党案,已是全部引出来,暴露的一个不剩了!皇上这次是下了狠手啦,幸亏我还没明确站过去……万幸、万幸……”
朱棣站在城头,看着广场上犹自雄辩不已的文武百官,不管是为了地方保护的目的、不愿远离故乡的目的、还是趁机打击政敌的目的,一个个都是大义凛然,与那真心为国谋划的官员一般慷慨激昂,眸中不禁露出浓浓的讥诮。
许久许久,成国公朱勇和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各捧一本奏章,匆匆赶到他的身旁,深深弯下腰去。朱棣问道:“已誊录下来了?”
二人把腰又弯了弯,齐声道:“是!臣已誊录无误!”
朱棣返身回到御案后坐下,沉声道:“弹劾奏本拿来!”
成国公朱勇立即上前一步,高举奏本,朗声道:“臣,朱勇,弹劾都察院御使陈瑛、勾结同党,陷害忠良!经查,多年以来由陈瑛及其党羽弹劾的诸多案件,如历城侯盛庸、降平侯张信、顺昌伯王估、都督陈俊、都督曹远、指挥王恕、指挥房昭、大理寺卿袁复等人案件,多有陈瑛暗中操纵,枉施罪名。今陈瑛更趁太子迎驾延误一事大做文章,为达一己目的,蛊惑汉王,弹劾多名朝廷重臣入狱,意图废立太子,把持朝政,其心可诛……”
这词儿朱勇早就背熟了的,这时滔滔不绝,朗朗上口,等他说完了,朱棣道:“把奏本呈上来!”
沐丝赶紧过去接过奏本,送到朱棣面前,朱棣看都不看,把奏本一拍,沉声道:“陈瑛一党,构陷大臣、欺瞒于朕,居心叵测,其罪当诛,锦衣卫,着即把陈瑛捉拿下狱查办!”
纪纲马上躬身道:“臣遵旨!”
朱棣又道:“事关重大,为防嫌犯串联消息,毁灭证据,陈瑛党羽、从犯一干人等即刻锁拿入狱,逐一甄别,不可冤枉一个好人,也不可枉纵一个奸臣!”
纪纲口称:“遵旨!”立刻呈上他手里的札本,原来却是厚厚的一本驾贴,出动缇骑抓人的必需之物,朱棣接过驾贴细细浏览一遍官员姓名,递与沐丝道:“用印吧!”
午门外,文武百官就像打了蔫的花骨朵,虽然还在辩论,却已全没了昨日的精气神儿。他们可是一大早就跪在这儿辩论了,水都喝不上一口。昨天是雨天,今天却是艳阳天,虽说秋天的太阳不算毒辣,晒久了也受不了,他们此刻已是筋疲力尽、舌干口燥。
可是抬头看看天,今天这太阳走得好慢,离散朝还差着一杆的时间呢。
就在这时,午门轰隆隆地打开了,文武百官精神一振,顿时停了辩论,齐齐抬头看去,只当皇上开恩,提前宣布散朝了。结果午门一开,尚未看见传旨太监,先有一队绯衣缇骑按刀而出,呼啦啦地冲出来,将文武百官包围在中央。
紧接着纪纲漫步而出,大马金刀地往百官侧面一站。纪纲虽然嚣张,可也不敢站到跪着的百官前去,纪纲将手中那厚厚名册高高一举,沉声说道:“皇上旨意,查都察院左都御使陈瑛勾连同党,陷害忠良,下欺百官,上欺皇帝,居心叵测,其罪当诛。着锦衣卫立即拿了!”
纪纲一挥手,一群缇骑便如狼似虎,向陈瑛扑去!
文武百官目瞪口呆。
现在反对迁都的主力已经变成了科道官,因为部堂官们那些有威望、有权柄、德高望重的领袖人物大多已经下狱,剩下寥寥几人搅不起什么风浪,眼见风头不对,已抱着明哲保身的目的,暂且蛰伏起来了。
剩下这些部堂官哪是科道官的对手,那可是连皇帝都有权弹劾的言官御使。外敌既去,科道官内部便产生了分歧,一些北方籍的科道官和一些迁都对他们影响不大的科道官开始提出了异议。
北元当年被大明打得落花流水,一溃千里。此后北元残余一直是见到明军就逃之夭夭,只有被追急了,追到他们的老巢去,才兔子急了咬人一口。如今经过永乐皇帝亲征漠北,鞑靼、瓦剌已俱向大明称臣。
现在的大明战力,远在北元残余势力之上,整个实力强弱已完全不成正比。所谓北平近虏如何凶险,至于么?熟知以后历史的未来人知道北虏威胁之重,当时的官员们不是轻敌,而是在他们心中,北方游牧现在确实不够看的,他们真觉得定都北京,会受到那么大的威胁?
何况,在本来历史上,最后真正成为大明掘墓人的,并不是现在的北元余孽,而是眼下压根就被文武百官完全忽略,不曾放在眼里的女真部落。北元衍化出的鞑靼和瓦剌,掳掠寇边是有,可是除了土木堡之战,根本谈不上对大明有过什么真正的威胁。
而土木堡之败,与其说是瓦剌人打的胜仗,还不如说是明朝在大宦官王振的瞎指挥下,自己挖坑自己埋。至于明末女真,连续多年的天灾,大明饥民无数,反旗四举,紧接着又发生了大鼠疫,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吴三桂开了山海关,他们照样没能力闯进来。
可以说,大明在土木堡发生的让大明军力从此由强转弱的一场惨败,其真正原因来于内部。最终亡国,还是内部作用的结果,在当时来讲,过度强调北虏的威胁,不过是反对迁都的一种手段。
百官反对迁都的主要动因是地方保护主义,自身家族利益,为家乡父老谋福利的乡土情谊。可就是这些私心杂念,包装一下,便成了冠冕堂皇的政治理由,科道官们坚持主张“轻去金陵,有伤国体”,从安全、经济、政治、军事各个方面提出了反对意见。
故而,当部党官们溃不成军,已无法与科道官们叫板之后,外部威胁一去,内部争议便来了,一些科道官开始明确赞同迁都,还有一些则是迁都与否与他关系都不大,眼见皇上纠结于迁都一事,迟迟不想就易太子一事下定决心,故而赞成迁都,这就有点像与皇帝做一场政治交易了。
本来势弱的迁都派在这群汉王派中的反骨仔的支持下,勉强算是撑住了场子。结果双方争来争去,相持不下,关键时刻,竟然等来这么一道旨意。朝里的头头脑脑抓得已经差不多了,陈瑛的位置已经排到了最前面,纪纲的这番话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陈瑛霍然抬头,惊愕地看看纪纲,只见纪纲目中满是杀气,再抬头看看城头,黄罗伞盖依旧矗立其上。陈瑛突然站起身来,往午门处便跑,口中大叫:“我要叫皇上!我要见皇上!我要向皇上申辩!”
那些锦衣卫一向目中无人,天子近卫,只消得了皇上旨意,普天之下有什么人是他们不敢动的?更何况都察院跟锦衣卫一向不和,两个衙门这么多年来一直斗来斗去,那仇结得极深了。一见他跑,一个缇骑身子向下一伏,一个扫堂腿,就把陈瑛重重地摞在了地上。
陈瑛被这一下摔得天旋地转,一时摔岔了气儿,竟然没有觉出痛楚来,他一仰头,只见蓝天白云乱转,头顶上几个绯衣缇骑,也像走马灯似的转来转去,然后一只旋转着的大脚就出现在半空,下一刻便踩住了他的嘴巴。
呸!靴底好多泥!
第947章 定迁都
“把他给我绑起来!”
那锦衣百户抬起官靴,用力踩在陈瑛嘴巴上,再使劲一辗,恶狠狠地吩咐,立即抢过两个校尉,七手八脚就把陈瑛捆了个结实,又麻利地往他嘴里塞了一团破布,也不晓得是从哪儿搞来的,那破布又咸又臭,陈瑛怀疑是这校尉脱了自己的袜子……想到这里,他便一阵作呕。
纪纲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却不理会,只是冷冷一笑。想那陈瑛毕竟是朝廷大臣,这么干有失官仪,不过无所谓了,纪纲太清楚了,陈瑛这一遭是真的完了,这是皇帝亲手挖坑往里埋人,还能叫你跑了?陈瑛要是这一回还能有活路,他纪字就倒着写!
纪纲把手中那厚厚的名册一翻,沉声喝道:“江西道御使陈龙城,拿了!”
立即有几个缇骑又闯进人群中去,如虎入羊群一般,片刻功夫就提了一个人出来。
“翰林院五经博士尚林,拿了!”
整个午门外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城门楼中,永乐大帝神情一片肃然,成国公朱勇、东厂厂督木恩、五军都督府都督薛禄齐齐叉手而立。
朱棣沉声道:“朱勇!”
“臣在!”
朱棣道:“朕给你五卫兵马,持朕的圣旨、兵符,往龙江驿接收汉王三护卫天策卫、虎贲卫、澜仓卫的兵权,将天策卫指挥使冷傲语、虎贲卫指挥使史猛、澜沧卫指挥使胡浪全部拿下,交五军都督府断事官审讯!”
“臣遵旨!”
朱勇接过圣旨,兵符,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
朱棣又道:“木恩!”
木恩连忙上前一步:“奴婢在!”
朱棣道:“你带东厂番子,把汉王府给朕看住了,叫汉王安生在府,闭门思过,不得离开半步!”
看来朱棣这回是接受教训了,生怕那朱高煦又跑来哭宫,哭着哭着就哭得他的心一软,一番决心便化泡影。
木恩躬身道:“遵圣谕!”
一转身,木恩也匆匆去了。
朱棣又道:“薛禄!”
薛禄也是靖难之初就跟在他身边的老人了,忙也上前领旨:“臣在!”
朱棣一伸手,递出一道金箭:“朕赐你这道金批令箭,立即点起神机营兵马,由锦衣千户纪悠南带路,出神策门,往白土山下剿灭一伙乱贼!”
朱棣话音刚落,一旁侍卫丛中已闪出了锦衣鱼服的纪悠南,朱棣把金批令箭递到薛禄手中,目光陡地一寒,沉声道:“记着,是剿灭!不是捉拿!朕一个活口不要!”
薛禄心中一凛,急忙躬身领旨:“是!微臣明白!”
薛禄持着金批令箭倒退出了城门楼,一返身便急急离去,纪悠南脚步如飞地跟在他的后面。
朱棣遣走了众人,慢悠悠地出了城门楼,往城下看了一眼,纪纲已把要擒拿的所有官员全部抓走,八大金刚的一个押着这些官员送往诏狱,其他几人则各率缇骑,纷纷扑向那些大臣的府邸去抄拿证据去了。
午门前的文武百员因为突然少了许多,顿时变得稀落了许多。
朱棣冷冷一笑,道:“传朕的旨意!”
沐丝立即上前,躬身听着。
朱棣说道:“朕为国家计,考虑迁都,诏命群臣计议。谁料众大臣不思报效国家,反而捻风搞雨,互相攻讦,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国器私用,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其心可诛,朕心甚怒!今传谕百官,务必于今日,对迁都与否拿出一个定议,否则,就叫他们在午门外一直跪下去吧,什么时候拿出了准主意,再回家睡觉!”
朱棣摆袖子一拂,转身就走,沐丝连忙躬身下去:“奴婢领旨,恭送皇上!”
三山街,缇骑狠,骤飞来,似鹰隼。
锦衣卫拿了众官员之后,立即缇骑四处,抄搜他们的府邸,满街都是锦衣鱼服,外套橘红色罩衫,肋下悬刀的缇骑武士,一队队往复来去,杀气腾腾,所经之处,莫不回避。
片刻功夫,又有一些戴圆帽、穿褐衫、着皂靴的东厂掌班管事,领着大队的戴尖帽、穿白靴、系小绦的东厂番子,好像勾魂小鬼似的,呼啦啦地从街头掠过。
对面锦衣缇骑索了无数的男女老少,号淘震天地走来,番子们铁索铐镣,叮叮当当地走去,当真如七月十五,鬼门关开。在东厂番子们中间,簇拥着三匹骏马,中间一人戴无翅乌纱、颌下系着丝绦,身穿天青色云纹曳撒,威风凛凛,正是东厂厂督木恩,伴随左右的两个却是东厂两大贴刑千户:陈东、叶安。
汉王府里,朱高煦突然接到消息,说是东厂番子把王府围了,汉王朱高煦又惊又怒又怕,立即亲自赶出府门,东厂番子只说奉了圣旨,不许汉王府任何人出入,朱高煦一向跋扈,怎肯受制于东厂,而且正因为他心中有鬼,所以他更迫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旦紧急关头,也可倚仗父皇对他的宠爱,哭宫求恕。
因此,朱高煦坚决要求出府,并集合了府中侍卫,想要动武强行闯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东厂厂督木恩带左右贴刑官亲自赶到了。朱高煦虽然嚣张,对东厂厂督却不敢过于无礼,交涉无果,只得愤愤回府。
木恩深知这位小爷的脾气,而且这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除非他弑君杀驾,否则绝不致叫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因此劝回汉王之后,木恩立即回宫,把汉王想要强行闯出王府的事情禀报了皇帝。
朱棣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勇武过人,如果他想动强,率领王府侍卫们杀出来的话,东厂那班番子不见得是他对手,忙又派府军前卫的兵马指挥徐野驴率一卫兵马,将一个汉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整个金陵城里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此刻最安静的地方就是皇宫前,午门外了。
午门外静悄悄的,跪在那儿的官员不吵了,也不闹了,一个个泥雕木塑一般,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眼下反对迁都的主力是都察院,都察院的菁英被抓走了一大半,陈瑛、黄真、俞士吉三大头目全进了诏狱,他们如何还能折腾得起来?所有的人到了这一刻,都已明白了皇上心意之坚决:这个皇都,迁定了!
还想反对?能做官的个个都是人精,就眼前这形势他们还看不明白么?反对,就把你弄作汉王党,抓起来再说,再拼可就是鱼死网破的结果了。问题是,就算鱼死光了,这网能破吗?这网可就是皇帝本人呐!
如果这是涉及全天下读书人的事,百官或许还有勇气争上一争,就算是皇帝,也不敢与全天下的读书人为敌的。可是,眼前这事只是江南的官员强烈反对,其他地方的读书人可是拍手称快的,尤其是北方各省的官员和读书人,正在那儿翘首企盼,巴不得皇上早点迁都呢,你拿什么跟皇帝叫板?
不迁都,对他们固然有好处,可这好处难道比丢了前程还大?比掉了脑袋还大?不知过了多久,赞成迁都派的官员突然活跃起来,反对迁都派的官员集体失语,于是,午朝时间刚过,大家都在饥肠辘辘的时候,一份联名奏章写好了。
一个小太监捧着奏章,另一个小太监捧着笔砚,逐个儿的走到官员们面前,没人反对了,赞成迁都派的官员自然欣然签字,反对迁都派的官员也都提起笔,垂头丧气地在这份联名奏章上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尚食局这时正在侍候皇帝吃午餐,朱棣的午餐跟他老爹的食谱差不多,都是荤菜比较多、侧重北方口味的菜肴:胡椒醋鲜虾、烧鹅、羊头蹄、鹅肉巴子、咸豉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五味蒸鸡、原汁羊骨头、糊辣醋腰子、蒸鲜鱼、五味蒸面筋、羊肉水晶角儿、丝鹅粉汤、三鲜汤……
十二道菜,两个汤,两种主食:一个是香米饭,一个是面条。
朱棣年纪虽然大了,但是因为身体强壮,所以胃口一直很好,今天的胃口尤其好,他正吃得津津有味,沐丝拈着那本奏章,探头探脑地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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