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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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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浔咳嗽一声道:“再也没有旁人了么?”
  彭梓祺仔细想想,哼道:“还能有谁?我见过的人中,也就她们二人还有可能。”
  夏浔道:“别胡思乱想了,其实这香囊,是我在燕王府时,茗儿小郡主送给我的。”
  彭梓祺两只眼睛瞪得好大好大,半晌之后,突然激动起来,语无伦次地道:“茗……茗儿郡主?你好大胆子!人家……人家是郡主啊,三个姐姐都是王妃,你借部天梯也配不上人家。她……她还那么小,根本不懂事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花言巧语哄骗了这么小的姑娘,你……你有几个脑袋够人家砍的?”
  夏浔诧异地道:“你在说什么啊,不就是一个香囊么,一件礼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礼物?”
  彭梓祺叫起来,赶紧把他扯到一边,嗔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哪有女孩儿家随随便便送人家香囊的?女孩子把贴身的香囊送给男人,那……那就是以身相许呀,普天之下谁不知道?”
  夏浔愕然道:“不会吧?以身相许?有那么严重么,我就不知道!”
  脑海中忽地闪过那个粉妆玉琢、宜喜宜嗔的小姑娘模样,以身相许?夏浔顿时打了个机灵,把一朵沾着晨露的含苞花骨朵儿给掐断?太邪恶了!
  他赶紧摇头道:“不可能的,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其实是……我不是救了她一命嘛,小郡主感恩图报,却又没甚么好赠予的,所以就把这香囊送给我了。”
  彭梓祺松了口气,嗔道:“我就说,那么小的姑娘,怎么可能……真是的,人家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收人家小姑娘的香囊做什么?”
  夏浔道:“你才真是笨呢,我这番回江南是干什么来了?说是成亲,可先得有家吧?重整祖屋,在秣陵镇上站稳脚跟,这是前提吧?可我一别家乡十余载,能斗得过这成群结队的地头蛇?小郡主送我香囊时说了,若有所求,只管凭此信物去中山王府,徐家上下都认得她这香囊的,到时候她一定出面相助。徐家那是什么地位?大明第一功臣世家呀,随随便便一句话,小小秣陵镇谁人能挡?看这情形,他们一定走了什么门路,托了什么人,我取这香囊出来,就是以备万一的。”
  彭梓祺这才知他用心,动容道:“那么,你想持这香囊,往徐家求助?”
  夏浔郑重地点了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民不与官斗啊,如果他们真的走了门路,后果难以预料,这恩情还上几次,也就还清了,能不用尽量不用,我也是有备无患。”
  彭梓祺苦笑道:“你呀,怎么有时精明有时傻呢?你拿这香囊去中山王府,接迎款待的人一定不会是小郡主本人,若被徐府的人知道小郡主把这香囊送了你,为了小郡主的清誉,我怕你求不来帮助,反而要被徐家杀人灭口啦。”
  夏浔大吃一惊道:“这香囊,当真如此重要?”
  彭梓祺翻个白眼儿道:“别人哪知你受了香囊是为求助?哪知道是小郡主少不更事?你这香囊一拿出来,人家就只知道传扬出去,那就是小郡主对你芳心所属,情有所钟,要对你以身相许了,你说后果严不严重?”
  夏浔呆住了,他真不知道这一枚小小香囊,竟然就成了以身相许的信物,原本以为是救命的锦囊,如今竟成了索命的帖子,这可如何是好?
  夏浔呆了一阵,瞧瞧彭梓祺模样,突然计上心来:“那只好这样了,香囊你收着,明天我去应天府如果应天府尹与我为难,你便去中山王府求助。”
  说到这里,夏浔又嘱咐了一句:“记着,千万要穿回女装,就说这香囊是茗儿小郡主送给你的。”
  彭梓祺“噗嗤”一笑,收起香囊,娇嗔道:“你呀,以后千万记着,女孩儿家的东西,乱收不得,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王洪睿是开封府尹。都城之地的府尹从来都不好干,朱元璋眼皮子底下的应天府尹更不好干。从皇城里边到地方上,吃喝拉撒睡哪一样都得管,都要想得到。在这种一砖头下去,就得砸中几个权贵达人的地方,遇上点什么事儿,都是兼顾到各个方面的关系、利益,若不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哪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当。
  可这八面玲珑,也得分对谁,该做的事、该动得的人,必须得雷厉风行,有大魄力,否则一个尸餐素位的平庸官儿,就算皇帝不动你,又有多少人会盯着你这个虽然不容易却也大权在握的位置呢?
  黄子澄已经给他递过了话儿,黄子澄是他的同年好友,而且是皇太孙的师傅,王洪睿知道黄子澄在皇太孙心中的地位,眼看着当今皇帝年事已高,近来频频生病,恐怕龙驭宾天之期为时不远了,到时候皇太孙登基大宝,黄子澄这位帝师就要成为权倾朝野的人物,于公于私,这个面子必须得给。
  饶是如此,本着一贯小心的态度,他还是派人暗中调查了一下夏浔的身份,知道他是青州生员,当地有名的富绅,好像和齐王府还有些往来,关系比较密切。这他倒不担心,在一位未奉诏谕,永远不得离开藩国半步的亲王和未来的帝师之间,谁对自己这个京官更有助益,那是一目了然的事。
  因此,案子还没审,胜败已在他的心中了。
  应天府尹很少亲自审理这种小案子,但是如果主审官有那心情,那也未尝不可。宋太宗当年还在金銮殿上亲自审理过市民丢了一口猪的案子呢,最终还不是传为美谈?
  夏浔赶到应天府衙门,情景一如当日在江宁县的情景,不同的是,这一遭儿杨氏家族已做了充分的准备。那十八家家中牲畜被屠杀一空的人仍然跪满了整个大堂,而以杨文武为首的那些人,身上却都裹着白布条子,也不知道一个个伤得有多重。
  案子一开审,先由原告杨氏族人说话,杨家旧宅现在已被推平了,正在重新建造,这些情况那些族人一清二楚,所以他们众口一词,都说杨旭的祖屋疏于照料,受风雨侵袭、窃贼光顾,早已门窗一空,四壁漏风,不堪使用,还是族人们好心,把杨鼎坤当初留下的供桌灵位搬到壁角予以照料。
  至于他们占用了杨家的地方饲养牲畜,也尽量含糊其辞,农家院落本来就大多要在院中饲养牲畜的,门窗若开着,鸡鸭猫狗的蹿进屋去也属寻常。本来一桩把人家屋舍当成牲口圈,污秽人家亡母灵位这样天人共愤的大事,被他们三言两语便说得理直气壮了。
  要找证据?他们有的是人证,而夏浔在本地找不到一个人肯仗义出头为他作证,府尹大人虽然做出一副公正严明,不偏不倚的模样,但那一脸森然如同阎王的表情,已经喻示着夏浔今日官司的结局了。
  彭梓祺很机灵,她在堂上观审,眼见风向大变,而府尹大人的态度明显是倾向于杨氏族人一边,夏浔虽占了理,却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后果大为不妙,她立即退出公堂,飞身上马,直奔中山王府去了。
  第127章 小郡主的香囊
  中山王府号称南京第一广厦,占了南城的一半。中山王府在南城的中央,东南是贡院。再往东过秦淮内河,是中山王府最大的东花园。
  附近不远处的莫愁湖也是中山王府的私人园林,这里是禁地,附近五里以内,严禁闲杂人等接近,犯禁者送官究治。据说这座湖和湖边不远处的那座胜棋楼是当今皇帝与徐达下棋时,徐达在不知不觉间竟把手执的棋子儿摆成了万岁两字,而且还赢了朱元璋,朱元璋败而反喜,一时高兴,便把这楼连着这湖都赐给了徐家。
  其实这都是民间传说,当皇帝的哪能干那么不靠谱的事儿,为一局棋便把江山胡乱封赏下去。胜棋楼和莫愁湖是徐家的产业不假,原因却是因为中山王徐达是大明开国第一元勋,也是朱皇帝唯一信任不忌的名臣。他没在郭子兴放弃朱元璋的时候取而代之;也没有在陈友谅围攻朱元璋的时候弃之而去;自己的意见和朱元璋的决策不统一时,也是只有坚决执行。
  而且立国之后,他是少有的几个不飞扬跋扈、贪污索贿、揽权不放、结党营私的大臣,因而成为大明开国功臣中少数几个获得善终的,而且封了王的人,封王就要有封地,莫愁湖附近便是中山王的封地。此刻便有一行人,从徐家私有的莫愁湖,正往中山王府行来。
  中山王府既有崇楼广厦,也有亭阁台树,巍峨雄伟、古相纤丽,交相参差,山水相融,一步一景。过来的这群人有三十多个,除了中间两个白袍的公子,其余人等俱着青色骑装,肋下佩刀,一看就是精悍勇武的侍卫。
  朱元璋是个十分注重礼仪秩序的人,在他的治理之下,无论建筑、服饰、仪仗,各个方面轻易没有敢僭越的。
  在朱元璋治理之下,敢予僭越的也不是没有,他的亲侄子僭越了,飞扬跋扈,嚣张不可一世,仪仗同太子之礼,虽然这个侄子一向受朱元璋喜欢,最后还是被他给赐死了,另封了这个侄子的儿子为王;大将军蓝玉僭越了,打跑脱古思帖木儿之后,居然睡了他的王妃,坏了朱元璋羁绊蒙古贵族的怀柔政策;得胜还朝时嫌城守官开门慢了些,居然命令大炮轰开城门,如此种种,埋下了朱元璋心中的杀机。
  如今在这应天府内,可没有人敢僭越礼制的,这一行人只有两个主人,就算一人一半护卫,能有这么多人拱卫,摆出如此仪仗的,也必是王公一等爵禄的大臣。可这两人年纪却都只在三十岁上下,一个浓眉朗目,英气勃勃,另一个稍显清秀,却也十分的俊逸。
  路人见了,连忙避到路旁,有人说道:“徐小公爷回来了,咦!与小公爷并辔谈笑的那一位是哪个?”
  另一人便道:“能与小公爷并辔同行,谈笑风生,定然也是王侯一类的人物。”
  彭梓祺刚刚赶到这儿,她耳力奇好,本来正要冲向徐国公府,一听这几句对话,猛地勒住了缰绳,回头一望,立即一拨马头,向那些缓缓行来的人马冲去。
  “什么人,胆敢冲撞徐府仪仗,站住!”
  前方侍卫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武士,一见有人策马冲来,立即拔刀迎了上去,后边的侍卫则迅速将两位公子护在中间,若非见冲来的只是一人一马,马上人白衫如雪,衣带飘飘,乃是一个极清丽的女子,早就挥刀斩人了。
  那两位公子却不慌张,只是勒住了坐骑,好奇地看来,偶还耳语两句,面带轻笑,似乎正在对这漂亮女子的身段容貌品评一番。
  彭梓祺猛一勒马,骏马人立而起,希聿聿一声长嘶,前蹄还未落地,彭梓祺已飘身下马,那面带英气的公子双眼一亮,脱口赞道:“好俊的功夫!”
  旁边那清秀些的公子也微笑道:“的确好功夫!”
  彭梓祺飘身冲前三步,也不看那已威慑性地指向自己脖颈的侍卫钢刀,只将手掌高高托起,朗声说道:“草民这里有徐小郡主信物一枚,求见徐小公爷!”
  她也不知面前这两位公子谁是徐家的人,又是徐家的几公子,因此只以徐小公爷称之,那面带英气的男子听了微微吃惊,向前俯身道:“呈上来!”
  立即有一名侍卫翻身下马,自彭梓祺手中取过香囊,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双手奉上,这人接在手中仔细看看,沉声问道:“你在何处结识我家小妹?”
  彭梓祺抱拳道:“草民在北平府与徐小郡主结识。”
  那公子唔了一声,容色稍缓,扭头对另一位公子道:“九江,我家有客人,改日再与你去饮宴吧。”
  原来他旁边这位公子乃是明太祖朱元璋姐孙、曹国公李文忠长子李景隆,小字九江。李文忠是明初名将,器量深沉而宏大,人莫能测。临阵踔厉风发,大敌当前而更显壮志。通晓经义,所写诗歌雄浑可观。若论帅才,他稍逊于徐达、胡大海、常遇春等人,但若论骁勇善战,堪称朱元璋麾下诸将之首。
  如今他已病逝十多年了,长子李景隆承袭爵位,是为曹国公。而与他相伴的这位徐家公子却是徐家老三徐增寿,因为爵位是他大哥继承的,所以他如今未曾封爵,只是被任命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正一品的官员,比之李景隆的国公也不遑稍让。
  李景隆点点头,再看看面前那俏若一朵梨花的美人儿,冲徐增寿挤挤眼睛,低笑道:“很漂亮的小娘儿。”
  徐增寿哼了一声道:“那是小妹的朋友,你胡扯什么,快走,快走!”
  李景隆哈哈一笑,说道:“走走走,这便走,不打扰你的好事了,走也。”
  说罢扬马一鞭,施施然拐向另一条路,立即有十多个侍卫跟了上去。
  徐增寿这才转向彭梓祺,说道:“姑娘请上马,随我回府再说。”
  彭梓祺急道:“来不及了,若是迟了,恐我相公已然受刑。”
  徐增寿微微一怔:“你相公?他做了何事,何处受刑?”
  
  应天府尹王大人对夏浔的处治,可谓是从重、从快、从严,充分体现了他执法严明、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而且不偏不倚,公正廉明。
  那些杨氏族众侵占杨旭祖屋,虽有早已败落、凋敝不堪再用的理由,且同宗同族,只是在其一家音讯皆无的情况下予以借用,并无侵占不还的举动,但终究有失厚道,应予惩戒,今他们饲养于杨旭院落中的牲畜,已尽被屠宰、食用,也算是受到了惩戒,故此不再予以发落。
  而夏浔因见家园破烂,不问情由,屠杀同族亲友所有牲畜,又暴力殴伤众多亲族,念其出于一片孝心,尚可宽恕,但是他无视国法、滥杀耕牛,且一杀就是九头,此罪断不可恕。依朝廷律令,凡因故屠杀他人马牛者,杖七十徒一年半;夏浔这就是因故而屠了,情有可原,罪无可恕,累罪处罚,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削其功名!
  不由分说,判决宣下,王府尹马上令人把夏浔拖下去准备用刑,同时命书吏准备行文投送青州府学政,削他的学籍功名,夏浔刚被拖下去,就有一个班头跑上堂来,附耳对他低语几句,王洪睿一怔,急忙再问两句,确定之后马上向师爷递个眼色,喝道:“本官尚有要事待办,此案押后再审,退堂!”
  说罢一拂袖子扬长而去,明明都已经宣判完了,还有什么要押后的?杨羽一怔,他还没品出点滋味儿来,那位心领神会的师爷已经唤过一个捕快,跑到堂下截住准备用刑的人,刚被扒下裤子露出小屁屁的夏浔又被拖起来,重新送回了班房。
  杨家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这种场面杨老太爷是不会出面的,免得给人一个不够仁厚慈祥的长者形象,杨充也是不会出面的,他对自己这个太学生的身份看重的很,牵头来打官司的是杨羽,杨家那些人被轰出大堂后就聚到他跟前儿来,七嘴八舌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都宣判了吗?”
  杨羽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迟疑道:“或许后续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宣判,而府尹大人确有要事吧,你们也知道,应天府尹可不是小州小县的主官,每天事务繁杂的很。”
  又有人道:“那咱们怎么办?要不……回去等信儿?或者请老爷子再打听打听……”
  二厅待客之处,徐增寿蛮无聊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手里摇着他那赤红珊瑚柄的马鞭,王洪睿一进屋,便是一个长揖到地:“哎呀呀,小公爷,下官公务缠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徐增寿现如今是左都督,正一品的京官,应天府尹是正四品的京官,王洪睿这下官还真是货真价实的下官,不过徐增寿并未袭爵,他却唤他小公爷,这称呼上很有学问,显得更亲近,也更尊敬些。
  “小公爷请坐,小公爷喝茶。”
  王洪睿把徐增寿让到桌前,弯着腰,陪着笑,把斟好的茶水又往他面前推了推,小心翼翼地道:“小公爷方才说……到下官府上找个……叫杨旭的人?”
  他偷偷一瞟徐增寿的脸色,又道:“下官冒昧地问一句,不知此人,与小公爷是什么关系呀?”
  第128章 风波起
  徐增寿大大咧咧地道:“喔,杨旭是我的朋友,我和九江约他去游莫愁湖的,结果送信的人却扑了空,一问才知道,人被你请来了,我就来瞧瞧,到底出了什么事呀?哦,如果事涉机密,不便透露,我不会让你王大人为难的……”
  王洪睿迟疑道:“这个……小公爷可知道他和他杨氏家族之间……”
  “喔,原来为了这事呀!”
  徐增寿恍然大悟,笑道:“知道,知道,杨家那些狗皮倒灶的破事,我徐三略知一二。好像从他爹那时候起,和家族就有些不痛快,我就跟他说,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啦,亡者已矣,别计较了,那些鼠辈能有甚么大出息?不如把他们当个屁,放了算了,好说歹说的,这小子总算答应我不计较那些阵年旧事了。
  可谁知道,这次他一回家,发现房子被人当了猪圈,老娘的灵位也被扫到了墙角,一下子就炸了毛,还好,他还懂得克制,也就是把圈进他们家的这些猫猫狗狗都砍了,没有一怒杀人,怎么?这事还捅到你王大人这儿了?江宁县是干什么吃的,你王大人坐镇中抠,日理万机,还有闲空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鸡毛蒜皮么?”王府尹笑得有点苦:“小公爷可知道,本朝律令,擅杀耕牛者有大罪呀……”
  “有这回事吗?”
  徐增寿一双牛眼瞪得老大:“我不知道啊,我哪知道啊?你看我,像是认得五谷的人吗?牛肉我就吃过,耕犁可没扶过。没关系,没关系,我是五军都督府的官儿,无权干涉民政事宜的,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案该当如何了结,那是你王大人的事,本官不便置辞。”
  徐增寿说着,便站起身道:“得了,既然他还摊上了这事,那我得避避嫌疑了,这就走,你该怎么判就怎么判,等这案子了了,我再约他去钓鱼。”
  徐增寿说完,起身就往外走,王洪睿有点发懵,案子了了再约他去钓鱼?那我要是打他一百大板,打得他屁股开花养上三个月伤,又或者把他流放三千里……
  眼见徐增寿头也不回,已经快走到前厅去了,王洪睿急忙高喊一声:“小公爷留步!”说完一提袍裙,一溜小跑儿地追了上去。
  “小公爷,小公爷,您慢一些。”
  王洪睿陪笑道:“原来其中还有这许多缘由,下官一时莽撞,竟然没有了解清楚。如此说来,此案下官还当仔细斟酌,若非小公爷提醒,下官几乎办了冤假错案,坏了一世的名声,小公爷,下官得多谢你呀。”
  徐增寿站住脚步,惊讶道:“什么?王大人你还没有将案情经过了解清楚,就要仓促判决了么?这可不像你王大人,王大人一向精明强干,怎会如此冒失?”
  王洪睿苦笑道:“实不相瞒,下官此前,曹听太常寺卿黄子澄黄大人提过此案,黄大人道德文章,天下闻名,出得他口,下官自无不信之理,所以便未再作详查。”
  “黄子澄?”
  徐增寿听了也是暗暗一蹙眉:“原来这杨旭的对头背后的靠山是黄子澄,他是皇太孙的老师,这事可有点儿棘手。”
  王洪睿窥着他的脸色,说道:“是啊,黄大人兼着国子监的博士,他有一个得意门生,就是杨家的子弟,想必黄大人也是偏听偏信,误信了这个弟子的说法吧。如今听小公爷所言,其中还另有隐情,这案子可就不能轻率宣判了。下官打算,先着这杨旭回家,给他们双方十天时间搜罗人证物证,然后重审,小公爷以为如何?”
  徐增寿目光与他微微一碰,豁然大笑起来:“哈哈……徐某一介武人,哪里懂得文治之事,这事儿王大人觉着怎么妥当,那就怎么办吧。我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王洪睿微微一笑,长揖道:“小公爷慢走……”
  一个长揖到地,再慢慢地挺起身来时,徐增寿已走得不知去向了。
  王洪睿淡淡一笑,招手唤过一个衙役,吩咐道:“把杨旭放了,叫他们原告被告各自搜集人证物证,十天之后,本府再审。”
  那衙差答应一声,连忙去了,王洪睿摘下乌纱帽,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悠然唱道:“本是个钓鳖人,到做了扶犁叟;笑英布、彭越、韩侯。我如今紧抄定两只拿云手,再不出麻袍袖……”
  王府尹一边唱,一边摇摇摆摆地走回厅里去了。
  
  徐增寿走出应天府,站在阶下蹙眉思索片刻,便翻身上马道:“走,去皇宫!”
  方才王洪睿那老狐狸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这案子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两个大人物都掺和进来了,一个是当今皇太孙的老师,未来的帝师,朝廷上必然的股肱重臣;一个是你中山王府,大明功臣第一世家。一个是文官集团的代表,一个是勋戚功臣集团的代表,我都惹不起。
  今天的官司我已经给你徐小公爷面子了,黄大人那边马上就能知道结果,到时候对不住了,我得把你这尊神搬出来挡灾,你们两位大神去掐架吧,十天功夫你们总能决出个胜负吧?谁胜了,我这土地爷就听谁的。小弟人微言轻,混口饭吃不易,您徐小公爷是明白人,多多体谅。
  这件事中山王府既然插手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否则他还能挺起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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