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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2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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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平突然想起,问道:“包希仁现在如何?当年他说是母亲年迈,不去建昌县任职,改了和州酒税,还是没有赴任,只是在家里尽孝。这都近十年过去了,也一直不见他赴京选调,难道就一直呆在家里侍奉老母?”
  张大有道:“正是如此,这么多年来,常听人说起,包希仁真孝子也。”
  按照此时的正统观点,应该是母老不择禄,如同石延年一样。父母年迈要养,为人子的就没有在官职上挑三拣四的权利,早早出去挣钱养家才是。包拯却偏偏是反着来,中了进士之后又回家去种田,老老实实奉养老母亲。
  所以说,世间的事没有个绝对的对与错,看你怎么做,别人怎么说。
  像包拯这样,如果他少年高中,就此以后在官场上没了出息,那么后人肯定要说他母亲耽误了他的前程。再从另一外角度,中了进士却不出外为官,为了家事耽误国事,这也可以拿出来说一说。
  包拯奇就奇在他十年不出仕,在家里尽了孝道,出仕之后又火箭一般地升迁,并没有耽误自己的前程。真真正正做到了两全其美,才在后世传为美谈。面对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应对,这是很正常的。只要不是投机取巧,而是诚心实意,就都有可能把事情做好,并不因为你的应对而错。
  这正是现在失魂落魄的王沿所缺少的,他反对徐平修河并没有什么不对,真正是因为政治观点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徐平也不会对他有看法。他的问题是既然反对修河,那就应该踏踏实实去找反对的理由,与徐平堂堂正正地辩论。他没有,从一开始就走了投机取巧的路子,才落到现在的下场。面对他,徐平没有一点同情。
  徐平看了看身边像没魂了一样的王沿,心中只有暗暗摇头。
  说起了包拯,徐平便就想起了他的那位好友文彦博。他的资历也差不多了,这次回京应该想办法把他也弄进京城任职,同年关系在那里,怎么也是自己的帮手。至于包拯看来一时半会指望不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出来做官。
  这事情需要寻找机会,徐平的地位虽然可以举荐官员了,但同年关系,还是要避嫌,最好是找个中间人。一个好汉三个帮,官场上必须要有人帮衬。


第77章 你倒霉
  夜不知不觉地深了,衙门里的公吏在凉亭里点了灯。雨还是没有停,淅淅沥沥地一直下着,伴着昏暗的灯光透出一种雨夜里特有的凄冷。
  张大有让杂吏在炭盆里面又加了新炭,把冷下来的酒热了,举杯对一直失魂落魄的王沿道:“王副使,喝一杯酒暖一暖身子。”
  王沿机械地举起酒杯,与徐平和张大有两人把酒喝了。当把酒杯往桌子上放的时候,没有放稳,袖子一带,酒杯便在桌子上骨碌碌滚了起来。
  这一下变故终于把王沿的精神又拉回了现实世界中,几乎是下意识地,急忙伸手去接要从桌子上掉下来的杯子。
  却不想坐在一边的徐平眼疾手快,伸手一捞,把杯子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王沿扭过头,看着徐平缓缓地把手中杯子在桌子上重新放好,突然高声对张大有道:“张知县,徐待制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如何不说与我知道?!”
  听了这话,张大有一头雾水,对王沿道:“王副使如何说这话?不正是因为徐待制回来,才叫你来作陪,为待制接风洗尘吗?”
  “哪里有?我怎么丝毫不记得?!张知县,你莫要在我面前说假话!”
  见王沿须发皆张,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徐平也有些看不过眼,对他道:“王副使,你刚才像丢了魂一样,精神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如何会记得?”
  王沿听了,转头对着徐平冷笑道:“徐待制,你这是说的什么鬼话?我的精神好得好,总不会连这点小事都搞不清!——我心里明镜一样!”
  看王沿的眼睛里已经有不少红丝,给人很不好的感觉,徐平便不想与他废话,摇头冷冷地道:“你既然如此明白,说一说是因何到这亭子里,什么时候来的?”
  “哼,哼,自然是张大有与你商量得明白,要怎样用那个乡下妇人的命案来编排我!你们两个都是天圣五年的进士,相识多年,以为我不知道吗?自出了京城在八角镇你就与我作对,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便与张大有勾结陷害我!”
  徐平吃惊地看着王沿,万万没想到他说出这种话来。这种事情他心里想想倒也没什么,说出口来可是犯了大忌,摆明视徐平为仇敌了。而且牵连上无辜的张大有,在官场上是相当不厚道的做法,张大有一个知县,哪里受得了两个三司副使的牵连?
  作为同年,徐平与张大有相互配合那是有的,但都是心照不宣,与勾结这两个字可不搭边。这事情说到哪里去,王沿也占不住理。
  不等徐平说话,张大有道:“王副使,自你到汜水县,我一直以礼相待,早晚都到你住处拜会,不敢有丝毫怠慢,却不想你现在说出这种话来!你是三司副使,出巡又带着按察地方的职责,既然如此说,那便上书转运使司和御史台吧,事情的是非黑白,自有天下公断!我张大有问心无愧,可受不起王副使如此编排!”
  王沿连连冷笑:“你对我如此殷勤,焉知不是表面恭顺,心里有其他心思?我王沿流年不利,今日有把柄落在你们的手里,自然听天由命。但要想就此轻视我,你们还不够那个资格!我们且走且看,将来如何,也不一定就遂了你们的心思!”
  徐平实在看不下去,沉声对王沿道:“你自己不知警醒,卷入人命官司里,只能算你倒霉!到了这个田地,还不深自反省,反而在这里怨天尤人,怪这个怪那个,你怎么不好好怪一怪你自己?堂堂三司副使,对一个县令说这些话,王沿,你还知道廉耻吗?仕宦有先达有大器晚成,你错了就是错了,如何转而去怨张知县?”
  “我不知警醒?哈,哈,哈,别人这么说我也就罢了,你徐平哪来的资格这么说我?”王沿的样子有些癫狂,“那天中午我自己在庙里坐地,那些下人出去做什么与我何干?再者说了,地方上艰苦,他们去弄两只鸡吃算什么大事?我还没有自己派身边人到地方上强买牲畜,别忘了你在河阴县派厢军去买猪惹出来的乱子!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我流年不利,倒霉透顶罢了!徐平,我且看你得意几时?!”
  徐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得意什么?我是此行正使,副使出了如此丢人的事情,我有什么好得意?你也是朝中大臣,怎么如此不知事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沿只是连连冷笑,眼中红丝遍布,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张大有看出事情不对,站起身来,到徐平身边低声道:“待制,我看王副使的样子有些不对劲,该不是被最近的事情刺激,得了失心疯吧?”
  徐平自然知道跟什么失心疯无关,但王沿因为最近精神压力太大,神智崩溃大概是有的。听他刚才说的话,只怕这一晚上他都是神不守舍,完全不知道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刚才所思所想的,只怕就是徐平和张大有如何密谋害他,所谓怕什么就想什么。掉杯子那一个小意外,把他的意识突然拉回现实,莫名其妙地就把心中所想与现实发生的事情搞混了,才如此反常。
  知道归知道,徐平却没有必要迁就他,此时一旦心软松了口,以后外面还不知道传出什么来。说到底徐平与王沿又不熟,既不是他的长辈需要关心爱护他,又不是他的晚辈需要敬重保护他,有一说一,没道理在这个时候受他的委屈。
  王沿见张大有到徐平耳边低语,精神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哑着嗓子喊道:“看看你们,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们两个串通起来,借着这么一件小事害我!如今就在我的面前,还在那里商量着什么阴谋诡计,哼,你们且等着!”
  徐平拍了拍张大有的肩膀,对他道:“为防意外,你派人出去找个郎中来吧。这要是王副使一不小心在这里气死了,我们还真说不清楚。”
  张大有点头应诺,转身吩咐杂吏去把县城里最好的郞中找来。
  桌子那一边的王沿却一下子跳了起来:“好啊,你们,就在我的面前,竟然想谋我的性命!天理国法何在?!你们做这些事情,要有报应的!徐平,今天我不死,一定回朝把你在河阴县纵人行凶,目无法纪的事情奏上去!奏上去!看还有什么人帮你!”
  徐平冷冷地道:“你自己也知道流年不利,倒霉就自认倒霉了,很难吗?非要在那里胡思乱想,东拉西扯,实在丢人!我怎么会与你这种人搭档!”


第78章 河南府来人
  头顶上冒密的树叶挡住了炽热的阳光,徐平坐在树下的石桌旁,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旁边站着鲁芳,皱着眉头帮徐平想还有没有漏过的地方,趁着这几天还不能离开汜水县城,好带人去查漏补缺。
  雨水过去,太阳出来,地上水汽蒸腾,比前些日子更加闷热。五月二十八,夏至节,这一场雨过去,酷暑就真地来了。
  旁边的房子里,刘小乙正在收拾行李。不管什么时候走,这一趟的事情都已经做完,把行李收拾好,免得要走的时候手忙脚乱。
  一个兵士急匆匆地从院外进来,凌乱的脚步声一下子吓住了树上聒噪的鸣蝉。
  徐平抬头看着走进来的兵士,沉声问道:“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兵士停住脚步,叉手行礼:“禀副使,刚才张知县差人来说,从河南府来的通判官人已经到了城外,他带人去迎接之后,便过来拜见副使!”
  徐平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兵士应诺,转身向院外行去。
  徐平出了口气,可算是来了,这两天自己在汜水县城等得心焦。人就是这么个毛病,有事情忙着的时候不觉得,一天一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等到闲下来,便就会胡思乱想,想家,想妻子孩子,想父亲母亲,觉得在这里一天也待不下去。
  那天王沿神智崩溃,胡言乱语,张大有找了县里的郎中来,给他开了几副宁心安神的药。王沿又疑心张大有要害他,药也不吃,只是胡闹。心病还要心药医,那药也只能起个辅助作用,关键还是要看王沿自己。他能够清醒过来,药会帮着他恢复得快上一些,自己走不出心里的怪圈,药也没有用处,便也就由着他去了。
  徐平以龙图阁待制任盐铁副使,没有理由出去迎接一个地方官,自然是安心地在自己住等着,张大有带着他来拜见自己。
  没等多少时间,外面传来喧闹声,看守的兵士进来通禀,人已经到了。
  张大有伴着一个中年官员进了院子,到了徐平面前,那中年官员拱手行礼:“下官西京留守司通判孙沔,见过徐待制。”
  徐平让免礼,吩咐随从上了茶水来,延请孙沔在石桌旁坐了。
  分宾主落座之后,孙沔又道:“路上正逢雨天,道路泥泞,让待制久等。”
  徐平道:“天要下雨,谁有办法?左右无事,我等几天也没有什么。”
  孙沔是天禧三年进士,到今天入仕十五年了,现在洛阳做西京留守司通判。如今洛阳那里的两位通判,一位是河南府通判,另一位就是孙沔这位西京留守司通判,职责各有分工。相对来说,河南府通判要管理一府民政,事务繁忙。留守司说起来是什么都管,实际上随着洛阳这个西京地位的下降,真正管理的事情已经不多,所以派了孙沔过来审理这件案子。
  说了一些闲话,孙沔问道:“待制,路上听张知县讲,户部副使王沿因为劳累过度,身体不适,现在神智有些糊涂?”
  徐平淡淡地笑了笑:“什么劳累过度!张知县那是讲得委婉,不想破了王沿的颜面。实际上因为王沿卷进了人命官司,外面又都说是他吃两只鸡逼死了人,内外臣僚不少人上书弹劾他。他看过了邸报气急攻心,又气又怕,脑子不清醒了!”
  这话徐平可以说,孙沔却不敢附和,身份地位的差别在那里呢。
  听了徐平的话,孙沔道:“那依待制看,下官要不要过去拜访?”
  “当然要去!他是朝廷的户部副使,又牵连到了案子里,你怎么可以不见?不过看他现在的情形,事情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你去见过之后,还是自己拿主意。”
  孙沔拱手:“下官明白了。”
  徐平道:“还有,王副使这个样子,也不能在汜水县多待。要不然身体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可是说不清楚。这两天,你尽快把案子理出个头绪,让相当人等写个书状画押,王副使回京。只要把他的事情说清楚,案子你可以慢慢审。”
  “下官知道了,尽快去做。”
  徐平最怕的是王沿真出个三长两短,那自己可是真说不清楚,好好地带着他从京城出来,怎么也得全须全尾地带回去。那之后的事情,就跟自己无关了。
  至于王沿威胁要把徐平怎么样,什么河阴县的事情,徐平根本不放在心上。自己做的事情清清白白,不怕别人知道。
  王沿只觉得自己吃两只鸡就摊上这种倒大霉的事情,徐平在河阴县可是要吃两只猪的,竟然就撞破个聚赌的案子,这让他的脑子无论如何也转不过来。
  却不想徐平买猪是去公平买卖,甚至手里捧着钱,都没有恃强硬买。要不然惹急了那个屠户,他家里的妻子一上吊,徐平也一样说不清楚。
  说白了,这种事情不仅仅是运气,而是在于平时点点滴滴都要注意,时时保持着警醒。要不然,各个地方的官做下来,走到哪里都一堆污点。顺风顺水的时候没有什么,不过是小错,也并不会断了自己的前程。但一旦积累得多了,可就不好说。
  不说别人,此时坐在徐平身边的这位孙通判,历史上就是如此。多少大功劳也抵不了你走到哪里都是斑斑劣迹,落得个黯然收场。
  不过此时的孙沔还没有发迹,为了前程,还得老老实实地做事情。西京留守司的通判比不得其他地方,是要有知州的履历的。他这一任通判做下来,转任就可以做大州知州,也可以出任提刑和转运使,自然是小心谨慎,不敢出错。
  孙沔和张大有去拜会王沿,徐平没有跟着去。他看见现在王沿的样子就烦,王沿见了他也一样,一气一急说不定病情就会加重。
  一不小心真把王沿给气死了,徐平找谁给自己主持公道去?王沿不过是牵扯到了农妇自杀的案子,就被折腾成这样,王沿要是出个意外,朝堂里还不得炸了。


第79章 麻烦看清楚
  路边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扯着嗓子鸣叫,树下回避的百姓看着路中央的一行人小声议论,猜测着他们的身份,眼光里透着好厅。
  张立和周不昧骑在马上,心情轻松,看着路上的行人,路边的风景。
  可算是要回京了,这次出来惹了这么多事,估计回京之后王副使不会再让两人跟在身边了,他们也乐得从此轻松。跟着这位副使,好处是没见到一点,每天还有做不完的烦心事。最要命的,跟着出京城,两人不但没捞到好处,还搭上不少钱。
  这如何忍?做这个差事,将来必定是没什么前途的,只想着赚点银钱攒下来以后养老,连钱都赚为到,这差事还有什么意思?
  看看前面牛车上的王沿,张立和周不昧相视而笑。
  王副使不想放两人走也不行了,这次回京,估计他也不可能再留在三司。都不是三司的官员了,还凭什么占着三司的人?
  导丛后边,马上的徐平面无表情,摇摇晃晃地想着心事。
  孙沔到了汜水县后,与张大有粗粗地把涉案人员审了一遍,确认王沿并没有直接牵扯到人命官司,便就让相关人等写了书状,画了花押。书状给了徐平一份,作为入京回朝之后的证见,汜水县这里已经无碍,可以带队伍回京交差了。
  徐平心烦,还是对王沿回京之后会怎么做心里没底。这两天王沿都是一天到晚阴沉着个脸,也不说话,也不见人,自己窝在住处生闷气。
  徐平不怕得罪人,也不怕别人针对自己耍手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来有往针锋相对地对着干就是了。但对一个疯子,心里还是犯嘀咕。
  也不知道王沿现在清醒了没有,如果还是前两天的样子,话都说不明白,反驳他也不知要从何说起。朝堂上对上这么个人,想起来都觉得头大。
  这一路上两位主官都各有心事,整个队伍也就没有生气,闷着头赶路。因为心里面有事情,到了白沙镇,徐平都没有折回家去看看,徐正和张三娘抱怨不已。
  六月初三,徐平一行人到了新郑门外。
  奉旨出京城办事,回来的时候可不能直接进城,必须先到城外驿馆,办理各种相关的手续。登记完毕,还得写奏章,把此行的情况大致说明,事情办得如何,是成还是不成,完成任务没有,没完成的理由是什么,审请回京复命。如果奏章没有批下来而私自进城,监城门的官吏可不敢放,偷偷混进城里就是政治事件。
  到了新郑门外的驿馆里,徐平到书房写了审请入城奏事的奏章,用了官印,画了花押。本要叫个随从送去王沿那里,想了起,还是自己拿着到了王沿住处。
  王沿坐在桌边,也不起身叙礼,也不说话,只是一双红红的眼睛盯着徐平。
  这样子确实有些耍炱脚θ米约旱挠锲胶停米抛嗾碌溃骸巴醺笔梗缃竦搅司┏敲磐猓颐且哺媒徊钍沽恕U馐巧笄虢歉疵氖樽矗憧匆豢矗羰敲挥惺裁次侍猓陀糜』喊伞R献盘旌谇八徒侨ィ詈妹魈煸绯娑裕且徊恍⌒牡⒏榱耍挡缓镁屯系绞裁词焙颉!�
  王沿不说话,伸手接过书状,就摊在面前的桌子上,手一点一点把书状展开,却没有低头,一直死死盯着徐平。
  书状完全展开,王沿看也不看,直接从身上摸出官印来。
  见王沿抬手就要盖下去,徐平忙道:“王副使,你最好还是看一看!”
  王沿哪里理,听了这话就跟没听见一样,抬起手臂大印就向下落。
  徐平重重叹了口气:“你即使不看,也把书状放正了吧。这样反着,我看你手里的印却是正的,盖上去你让我怎么向城里面送?我就是送进去,你的印盖反了,你说银台司那里怎么办?我们的书状他是接还是不接?”
  王沿听了这话,才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文书。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顺手把书状在桌子上转了半圈,手中的印又要向下盖。
  徐平只是摇头叹气:“王副使,你要盖在书状的后头。”
  徐平实在很难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直娘贼,两人出使,到了城外,竟然让正使写面对的书状。好,你脑子不清楚了,我写了,盖个印还有这么多花样!要不是已经到了家门外,徐平自己也是归心似箭,看看哪个来伺候你!
  真是活见了鬼,当官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同僚。
  王沿跟个木头人一样,出了这种丑竟然还是面无表情。这才微微低头,把书状在桌子上放正,用了自己的印,提起笔来画了花押。
  看着印上面龙飞凤舞的两个狂草字,徐平心里犯嘀咕,平时王沿的花押也没有这么凌乱,这次还真是写出花来。也不知道这奏章送进去,银台司那里认不认这个签名。
  虽然花押五花八门,甚至还真有人画朵花当自己个性签名的,但正式的官方文书却不能如此随心所欲。做官的印不是随时带在身上的,签名再失了效力,那手下的公吏还不是想干什就干什么?
  看王沿的这个样子,徐平也懒得再折腾了,随他便吧。
  收了书状,徐平不再废话,拿着就出了房门。
  王沿恨自己,自己还烦他呢。
  说起来,王沿的恨意莫名其妙,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徐平让他逆流巡视汜水河,很平常的一件差事,不想干随便走一趟也行啊,大中午的你吃什么饭哪!徐平前世都习惯了一日三餐的人,现在照样平常不吃午饭。再说你吃就吃吧,随便吃两口垫垫肚子,非要吃鸡,捅出篓子来了吧。
  莫非就是气不过自己在河阴县吃两只猪没事,他吃两只鸡就出事?这哪儿跟哪儿。鲁芳跟着徐平多少年,知道做事的规矩,徐平自然可以放手让他去。作为自己的老部下,碰了钉子他也不在乎,两手空空地回来徐平也不会说他。
  王沿派出去的是什么人?什么事情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第80章 按规矩来
  延和殿内,灯火通明,亮得如同白昼一样。
  赵祯把手中的奏章让身边的小黄门递下去,对下面的吕夷简和王曾道:“徐平和王沿已经到了新郑门外,上章复命,是不是让他们连夜进城?”
  吕夷简接过奏章,快速看了一遍,交给身边的王曾,转身看了看门外:“现在天色已晚,外城门大约已经关了,怕是来不及。也不差这一天,还是等到明日吧。”
  王曾看过奏章,随手放进了自己袖子里,也道:“城门没有随便开启的道理,还是等到明天。宰执也要商量一下,对他们此行如何回复。”
  赵祯听了,急忙问道:“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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