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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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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的县令段方,没想到在京城里候选竟一病故去——”
听到这里,赵祯突然用拳头打了一下徐平的肩膀,然后用暧昧的眼光看着他。
徐平这才猛然间想起,自己与段云洁的那点事,只怕也没有逃过赵祯的耳目。皇城司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消息还真是挺灵通的。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自己没做亏心事,也不怕别人说。
徐平摇摇头:“臣说的是,这些人在京城里生活不易,陛下如果找一处地方,给这些人吃住再发些零钱,让他们培训上课,不失为一项仁政。而且,也确实提升了这些人为政的本事,正是一举两得!”
第180章 重召旧部
站在路边的大柳树下,乔大头抹了抹额头,湿漉漉的。开封城周围沼泽遍布,早晨起来的雾气特别大,随随便便站在这里,便就湿了头发巾帽。
使劲伸着脖子向路上看了一会,雾蒙蒙地也看不清楚。偶尔从雾气里闪出个人影来,乔大头刚想喊一声,却发现是挑着担子的小贩,只好把话吞回肚子里。
觉得脖子有些酸痛,乔大头再也受不了,问一边站着的孙七郎:“七哥,你说的那个谭官人,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到?要是时间还来得及,不如我们回去再睡一觉。”
“说什么浑话!我们来接人,自然是来得越早越好,等等有什么打紧?”
孙七郎吼了乔大头一句,缩了缩脖子,依然向路上张望着。
发现党项细作,乔大头为朝廷立了一功。又因为赵祯对他印象不错,除了赏钱之外,还想给他个差事。本来赵祯是想把他补为禁军的,被徐平拦住。乔大头人浑就不说了,那一天可是也把三衙的人得罪了的,让他投入禁军不是自投罗网?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做个厢军,来跟着孙七郎,在开封城周围的几个皇家园林做事。
这个差事相当闲散,大多数人谋这个差事,都是想着偷禁苑里的东西出来卖,孙七郎不指望这个钱,更是来去自由,闲散得很。乔大头跟在孙七郎身边,每天就是东游西逛,万事不操心,倒是又回到了当年看邕州遇仙楼那样的日子。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路上传来马蹄声,孙七郎的精神一振,乔大头也从磕睡里一下子醒了过来。晃掉脑袋上的露水,伸着脖子又向路上看。
要不了多少功夫,雾气里闪出几个人影来,影影绰绰地都骑着马。
离得近了,孙七郎渐渐看清来人的面目,大叫一声:“谭虎,黄金彪,你们几个现在才到,可是想死哥哥了!”
说完,几个大步跨到路中间,张开双臂,把来人拦住。
听见话声,前面马队的人纷纷下马,两个人大步走上前来,正是谭虎和黄金彪。
谭虎走上前,把住孙七郎的胳膊,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番:“七哥,你过得好逍遥!才不过一年没见,就变得白白胖胖,富态起来!”
孙七郎对谭虎道:“你也不错,比分别的时候又壮实了许多!”
说完,孙七郎围着一边的黄金彪转了一圈,口中啧啧称奇:“绫罗绸缎,穿金戴银,黄金彪,你现在了不得啊!这个土财主的样子,路上没被人抢了?”
黄金彪不住地摇头叹气:“七哥快不要说,就是谭虎不停地这样说我,吓得我不敢在路上住店,只好跟着他住驿馆。结果现在没了差事,驿馆收钱贵过黑店,那些驿丞驿卒还都不断找我的麻烦,这一路上真是气破肚皮!”
孙七郎哈哈大笑:“你这浑人,离了老巢才知道,外面官比钱好使!”
现在的黄金彪,身上只留了散官,差遣全都辞掉了,是个有官身的百姓,全心全意地做他的生意。蔗糖务办得红火,再加上原先羁縻州县的开发,黄金彪这些年着实赚了不少钱。跟在徐平这些人的身边,黄金彪也涨了见识,渐渐不满足于在邕州那个边陲之地窝着。现在的徐平在朝庭里位高权重,自己有这份交情,开封城大可以来一趟,总不会吃了亏。趁着谭虎回京改任,他也跟着一起过来了,看看情形。
乔大头从路边的柳树下走上前来,拱手唱个诺:“小的乔大头,现在随在孙七哥身边使唤。两位官人,没想到万里之遥,我们在京城又见面了。”
谭虎和黄金彪没想到在这里还会见到乔大头,觉得惊奇,问起事情原由。
孙七郎把乔大头带着陈老实的骨殖在五台山,偶然发现党项细作,报官不成反被打了一顿,一时不愤进京告状,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说了一遍。
陈老实也是为国而死,事情过后,由官方拨了钱下来,就在京城附近安葬了。
谭虎和黄金彪两人没想到乔大头还会有这番际遇,不由连连感叹。当年在邕州的时候,乔大头就是个看酒店大门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几个人说了一会闲话,天边出现亮光,雾雾渐渐淡了。不远处的开封城墙和巨大的南薰门露出模糊的影子,影影绰绰,看不到边际,如同神迹一般。
看着开封城,黄金彪张大着嘴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谭虎叫他,才把嘴巴合上,感叹道:“都说汴梁城是百二十里罗城,天子所居,全天下第一等所在。我路上也时常梦到开封城的样子,却做梦也想不到是如此壮观!以前在家乡时,觉得邕州就是了不得的地方,这一路上穿州过县,才知道邕州不过是边疆小城。到了这里,才相信别人说的,这满天下,出了开封城,就都是乡下地方!”
孙七郎重重拍了拍黄金彪的肩膀,对他道:“你还真是乡下土财主见识。开封城虽然大,却不是因为大才说其他地方是乡下。要不然,洛阳城也不小于京城,怎么还被人说乡下?我跟你说,汴京繁华,是因为城里那热闹的景致。全天下最好吃的,最好喝的,最好看的,最好玩的,都在这罗城里。任你在其他地方是多大的财主,进了城门就只是个一般人物。黄金彪,这城里不但有最有钱的财主,最大的官,还有最好喝的酒,最漂亮的女人。这两天你不要吝惜钱财,哥哥带你玩遍!”
黄金彪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戴,口中道:“我本来也以为自己是个有钱人,听你这样一说,现在怎么就有些虚了?我是不吝惜钱财,现在怕的,就是把所有的钱都花出去,也看不遍这城里的繁华景致!”
众人一起大笑,谭虎和黄金彪招呼身后的伴当,随着孙七郎向城里走去。
常说开封城是百二十里罗城,其实是没有那么大的,外城城墙也只有五六十里而已,那不过是个虚数。认真说起来,城墙也不甚高,军事意义上太高意义也不大。说起城池的底子,开封还是比不上洛阳,隋唐时建的东都洛阳,气魄远不是后来五代时的小政权建的京城所能比的。但几代政权都定都汴梁,这里在发展,洛阳在衰退,特别是太宗之后确定不再迁都到西京洛阳,洛阳的外城已经基本快要废掉了,这才把开封城显了出来。到这个时候,把天下其他地方都视为乡下,是很多达官贵人的想法。
到了城门,谭虎取出随身带着的官告,在监门官那里登记了,领了文书。黄金彪只是经商,反而没有这些繁琐手续。真宗时候起进城出城很多限制都取消了,尤其是取消出城收的铜钱税之后,对商人基本没有限制。原来商人出城带现钱,每贯要抽二十文的税,对进出城的商人搜查很严。
进了城门,孙七郎对谭虎道:“郡侯最近制了一个新式刻漏,今天开宴庆祝,听说皇帝也要到府里去,多有不便。我们就不先去见郡侯了,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
听见这话,黄金彪一下子停下了脚步,大声道:“哥哥怎么不早说?皇帝要到郡侯府里,我们自然是也去看一看!你不知道,我可是边疆蛮人,见过天子一面,回去之后能说一辈子了!走,走,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孙七郎一把拉住黄金彪:“你不要犯浑,进了府里,以为就能见到天子了?如今的郡侯府跟当年的太平县城一样大,戒备森严,你去了只会关到小黑屋里!你在京城里住下来,常到御街上走走,总有一睹天颜的机会,那还靠谱些!”
“七哥又骗我没见识!不信开封百姓都可以见皇上的面。来前我在邕州也住了些日子,连新任的邕谅路大帅也没见过一面,皇帝不是更难见到?”
“阎王好见,小鬼难当,只要有大节,天子自然会出来与民同乐。——好了不要纠结这些,快些陪着谭虎去办正事。郡侯已经吩咐下来,不急着安排他的差事,要先去进一段时间的学。你们可听好了,这学习可是皇上亲自办的,以后官场上打混,这就是谭虎的资历,半点马虎不得,郡侯特意嘱咐过我!”
谭虎皱起眉头:“以前怎么不见听说?郡侯给我的信里,只是说进京随在他的身边,没说起什和以进学的事。”
“刚刚要开始,才定下来没几天,你刚好是赶上了。若没有这件事,直接到三班院就给你把官告换了,郡侯特意为这件事让你拖一拖。”
谭虎也不知道事情的底细,心里是有些不大乐意的。官告不换,旧任已除新任未定,就少了俸禄,守选可是折磨人的事。不过一切有徐平作主,他是自己以前跟着的老上司,自然不会害自己,只好跟着孙七郎去。
第181章 我喜欢这个
看着御街两廊三五成群的官员,大多都衣服寒酸,有的甚至还穿着草鞋,欧阳修道:“不管这些人学什么,有吃有住,对他们就是朝廷的恩典。”
胡宿笑道:“最要紧的,我们也终有守选的那一天,就是运气好,自己不守选子孙也要守选。不管徐待制最初是为了什么,这总是一项仁政。”
“是啊,徐待制这人就是性子孤僻了一点,心地倒还不错。”
听了欧阳修这话,尹洙奇怪地看他:“你刚被徐待制责备过没几天,现在终于是想通了?我还以为今天你是不得不去他府上,心里会不痛快呢!”
欧阳修叹了口气:“我自学艺不精,被责备又有什么话说?只要徐待制是至诚君子,我的话便就是冒犯了他,有又什么好怨的?”
高若讷板着脸道:“待制前些日子说你,特意提了要只论事不论人,你怎么还是要待制是至诚君子,才心里服气?若是过些日子不认为他是君子了,莫不还是要骂?”
“君子小人,犹如冰炭不同炉,我们读圣贤书的人,这是第一要守的大节!现在徐待制做的事情都是一心为民,我敬他是君子,他官高先达,说我两句又有什么?但如果将来真要是——哼,我们读圣贤书,不就是要亲君子远小人吗!”
高若讷摇了摇头,也不与欧阳修争辨。欧阳修当年殿试是甲科第十四名,以这个名次一任之后就入馆阁,说明了上面对他相当重视。欧阳修也以此自傲,这几个月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指点江山,品评人物,目无余子。说好听一点,就是以天下为己任,不好听一点,就是自我膨胀,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自太宗时候大开科举之门,到现在也有几十年了,整个社会也都习惯,科举进士已经溶入到了官僚系统之中。这一二十年,再也没有飞速升迁的进士,再也没有向皇帝献篇策文就一下子提拔起来的事情。进士只是起点高,实际也是官僚中的一个小棋子,要一步一步地向前拱。特别丁谓和吕夷简两人连续当政,没有从前几届进士之中提拔起什么特别出色的人物来,出现了一个断层。
说到底,哪怕入了馆阁,还是官场大海里的一只小舟,随着政局动荡随着波浪起伏。欧阳修偏偏没有这种自觉,觉得自己是大浪中的弄潮儿,登高一呼,就应该应者云集才是。历史上,正是这种脱离实际的想法,让他在范仲淹被贬出京城时指责这个指责那个,搞了《朋党论》出来,害了不少人,实际上也让赵祯从此对范仲淹有一种不信任感。直到被贬为夷陵县令,而且是从馆阁直接贬为县令,不是知县,是直接贬为选人,快要被撸到最底层了,脑子才清醒了一些。
依这个时代的认识,徐平身上的政治光谱还有些模糊,自认君子的那些人虽然不把他视为同路人,但也没有打入小人行列成为生死之敌,欧阳修的态度也在摇摆。
今天新的刻漏被步校验完成,徐平用自己的名义在府里开个庆功宴,因为赵祯答应了要去,便也同时让馆阁官员一起去,作个诗赋什么的以记其事。
欧阳修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下来,倒是让他身边的同伴吃了一惊。
那晚上徐平向赵祯建议的招集在京候任的官员培训,现在已经到了筹备阶段。赵祯答应的这么痛快,倒不是跟徐平想的一样觉得这样能提高官员的施政水平,最主要还是这是挂在皇帝名下的,可以由此拢络底层官员的人心。因为进士不需候选,中上层官员对此并不积极,进展并不快。
徐平自己心里有数,这件事情一旦铺开,会越来越正规化,早晚有一天会把进士出身的官员用某种形式包括进来,有一天成为另一个馆阁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谭虎要进京,徐平特意让他先不去换官告,参加了这次培训再说,对他将来有莫大好处。
越是现在的官员不重视,最早参加进来的人得到的好处越大,这就是烧冷灶。烧皇帝的冷灶,这个年代实在是最值得的投资。
永宁侯府的后园里,徐平和燕肃等几个刻漏社的人,带着府里的下人忙碌地准备着。迎接赵祯的一应杂事,自有徐昌带人去办理,已经有过一次,徐平不用操心。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新制的刻漏要以一个什么样的面目出现在众人面前。如果能够让来的人眼前一亮,有一种惊艳的感觉,那才是成功。
说到底,徐平制造摆钟,不是为了给司天监用的,而是要在将来发展成一个完整产业,只有走进平常人家里才算成功。依这个年代的生产力水平,虽然做不到普通百姓一家一个,但有钱人家总得在客厅里摆上才好。
看着大树下,搭起的凉棚里,隔一段距离就摆了一座形状各异的刻摆,燕肃感叹道:“徐待制这次可是下了大功夫!当年我制莲花漏,穷十年心血,也不过就制成了一部而已,而且还甚是简陋。直到朝廷要比较,才拨下款项制了好用的出来。我原以为我们制刻摆,也是那般,先制一台出来,在司天监校过之后,才能多制几台。没想到徐待制却在这些日子里一直没停,到现在竟有这么多了!”
徐平笑道:“我这处府第,占的地方大了些,看着简陋,就当是给自己家里制些家具了。这些刻摆,都是用的我自家的钱,工匠们也自有工钱给。”
在司天监校正比较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那可是两年三年,徐平怎么能够等得起?先不指望着进司天监代替现有的校时工具,走上市场再说。一般人家,又不用这东西去计算日食月食,不用来推算天象,匣定节气,要那么精确干吗?只要一天的误差控制在几分钟,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最先到的是两制词臣,晏殊、张观和梅询三位翰林学士,知制诰丁度和李淑,这次一个不缺。跟他们一起到的,是宋祁、宋庠、曾公亮等天圣二年的高第进士。这些人是当今官场正当壮年的文臣中的代表,随侍皇帝左右,是最重要的露脸机会,自然比其他人更加上心。先到了熟悉一下,以免关键时候掉链子。
天禧三年的状元王整英年早逝,那一届也再没有杰出人物,五年之后才在天圣二年重开科场,而再前面就是蔡齐一榜,已经到了高层。这十年之间,出现了一个不小的断层,直接就让天圣二年的进士露出头来。天圣进士大多升迁快速,跟这十年的科举安排有很大关系,留给他们的空间大。
到了后园,梅询一见到摆在边上的刻摆就两眼放光。除了凉亭里边的两台显得高大,样子古朴之外,外面的刻摆都造型精致,山川树木的造型都有。高大的是给司天监校验用的,不能够做的花哨,外面的则是徐平想的商品刻摆。
凑到一座用大木雕成瘦梅形的刻摆面前,梅询取老花镜出来,戴上左看右看,脚步再也离不开。见最上面,还雕了两只喜鹊在上面,栩栩如生,梅询越看越爱,向旁边的晏殊招手道:“晏学士,快过来看,这两只喜鹊雕得甚是可爱!”
晏殊含笑走上前来,对梅询道:“昌言,这是刻摆,计时用的,只需理会时间到底对也不对,你怎么对着两只小鸟看个不休?”
“学士此言差矣!你看亭子外面摆的这些,都造型精致,可以先前莲花漏那样笨重的样子?我可以断定,徐待制摆在外面的这些,不是给司天监校时用的,而是很快就会摆到三司的铺子里去。到那个时候,我们也去买两个摆在家里,客厅一个,书房一个,样子怎能够不雅致?这梅树型的,甚合我的心意,什么时候铺子里卖了,我定要去买上两座。这样子好看,摆着不寒酸,还能计时间,岂不是两全其美?”
晏殊听了只是笑,梅询就是这个爱讲究的脾气,确实喜欢这些东西。晏殊虽然也是生富贵,长在富贵,生活精致,但讲究的是恬淡自然,跟他不是一种风格。
梅询扶着老花镜,凑上前,仔细看刻摆顶端两只喜鹊的雕工,口里啧啧称叹。
突然,两只喜鹊的腹里传出编钟的声音,竟然自然一首曲子。趴在前面的梅询吓了一跳,猛地退后两步,口中道:“什么声音?什么声音?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各种刻摆一起响起声音来,乐曲齐鸣,各种声单都有。
正在参观的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东张西望,茫然不知所措。
离得不远的燕肃忙到梅询身边道:“学士不需惊慌,到了时辰,这些刻摆都会发出声音来。这喜鹊肚里有机关,到了时辰,便就奏这一首曲子。”
“如此神奇!”梅询听了,不由伸着耳朵,凑上去仔细倾听。
第182章 人事安排
其实说穿了哪里有什么神奇,就是喜鹊的肚子里有一套小编钟,一到了设定好的时刻,便就敲击而已,与一般的机械钟表准点报时并没有什么区别。大型的水漏仪上实际也经常有这种装置的,不过一般用钟鼓。
听了一会,梅询也就明白过来,对燕肃道:“把钟鼓换成编钟,还敲出一首曲子来,虽然简陋了些,却悦耳了许多。你们制这刻摆,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燕肃笑了笑,真正大家一起制出来的刻摆,是凉亭里那两台,都是单纯的敲钟而已。倒是徐平后来带人制出来的这些,声音千奇百怪。
等到声音过去,梅询又问:“燕待制,敲过了钟,如何知道到底是什么时辰?”
燕肃上前,指着刻摆的上部道:“学士请看,这里有一个字,十二个时辰随时变换。现在这里是个‘辰’字,就是说卯时已过,现在辰时。”
“哦,原来这字是会变的!刚才却是没注意。现在时辰,那时刻又如何看?”
“这字的下面,不是有一条?这里就是时刻,从一到百,上面这线指到哪里便就是什么时刻。时辰的字和下面的时刻一起看,便就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一昼夜分十二个时辰,一百刻,两者之间并不能统一,要分开来看。由于一百并不能被十二整除,所说的几时几刻也只是约数,合起来还是有些不便。
这样分自然有这样分的道理,时辰对应的是天时,由于一年之内的昼夜长短不一致,用时辰有明确的参考。时刻是固定的,与太阳升起落下的时间无关。
徐平想把这两者统合起来,这难倒是不难,就是个习惯问题。但却不是他能够决定的,必须形成统一认识,由皇上下旨才行。这还涉及到司天监的大量记录,到底怎么处理也是个问题。全改过来需要人力物力,不改到后面会造成困扰,左右为难。
中国数千年延续下来的文明,为后人积累了无数的财富,但也让后人就此背上了包袱。感觉很简单的事情,后面往往牵扯到大量的工作。
由于现在的计时习惯不同,刻摆显示时间的地方徐平主要用的不是前世习惯的圆盘,是以字和长条刻度为主。只有凉亭里的两台大型校验用的,还有一些明显高档的才附加了圆盘,同时用汉字和阿拉伯数家标注。一圈依然是画分为十二个时辰,每时辰中间一个小区隔,分为上下各半个小时,相当于是二十四小时制。外圈是时辰,内圈为刻,一天还是分为一百刻,一目了然。
这些刻摆内部的原理一般的官员不懂,寻章摘句的词臣们更加不懂,让他们惊奇的首先是刻摆显示时间的方法。以前的刻漏,最精密的无非是到了时辰出来个两个小人,一个撞钟一个击鼓,远不如现在的办法一目了然。
赵祯到的时候太阳早已高高升起,雾气都已经散去,天气开始火热起来。
这种日子,在屋内也多有不便,众人行礼如仪,便就直接到了后园里。
一路走进凉亭里,赵祯看着两边的各种各样的刻摆,兴趣盎然,听着一边徐平的介绍,不住地连连点头。
到凉亭里落座,用过了茶,赵祯与吕夷简等诸位宰执相公听了徐平和燕肃两人的介绍,当即同意,新式刻摆送到司天监去校验。第一个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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