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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将门-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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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书纪年》上的东西如果是真的,孔老夫子应该都清楚。
可吊诡的是孔老夫子拼命修改上古的历史,不断美化皇帝,捏造禅让,编造君臣相得的神话,说什么百姓安康,物阜民丰,三代之治,堪称后世典范……
显然,三代之治有太多问题,经不起推敲。
孔老夫子为何一定要捏造一个并不存在的东西呢?
这就涉及到了孔老夫子的思想,也涉及到了儒家话语权的逻辑核心。
首先,孔子是个积极入世的人,虽然屡次碰壁,但是孔子是希望让世间变得更好的,他给这个混乱的世界开出了一剂药方,那就是道德。
读《论语》就会发现,孔夫子从头到尾,都在谈道德,该如何做一个有德行操守的人。
孔子认为,人人都是君子,都讲究仁义礼智,这天下就没有乱子,一切都会秩序井然。
有了想法,还要说服别人,这就涉及到了如何构建话语权的问题。
在春秋战国,各个诸侯国战乱不断,比得上智计权谋,阴险狡诈,显然,没有一个国家是靠着道德强盛起来的,唯一的宋襄公还成了千古笑柄。
孔老夫子放眼望去,没有国家能作为榜样,无奈之下,孔夫子只能从过去的历史当中,寻找治世,寻找明君,然后不停美化他们。
大搞春秋笔法,为尊者讳,这一套东西。
愣是把贤君的成功,归结到个人品德上,然后让其他君王效仿。
如果有兴趣,再去翻翻《孟子》,这本书里面更是把这一套东西,发挥到了极致。
孟夫子不愧是孔夫子的继承人,他见这个诸侯,见那个国君,都是那一套,先王如何行王道,天下大治,上古的君王是怎么样仁慈厚道……如果做得好,那就是继承先王的遗志,如果做得不好,那孟子就说要向先王学习……
貌似这一套无懈可击,其实里面存在一个很阴险的骗局,作为国王,继承了祖先的基业,总不能说祖先的坏话吧?
你只要承认祖先是完美的,道德完人,就等于落入了孟夫子的陷阱,只能被老先生像孙子一样教训。
可问题是先君创业成功,是因为道德好吗?
显然不是啊!
哪个白手起家的,不是一堆问题。
什么坑蒙拐骗,阴险欺诈,无所不用其极……如果老老实实,循规蹈矩,他们就不可能成就霸业!
弄清楚这个,也就弄清楚了孔夫子和孟夫子,为什么忙活到七老八十,也没人用他们!
因为春秋战国的时候,上古文件还保留了很多,他们的说法明显存在漏洞,所有的国君都是务实派,当然不会接受。
接下来,更哭笑不得的事情出现了。
被儒家骂了两千年的秦始皇,却帮了儒家一个大忙!
秦始皇焚书坑儒,结果却是上古的典籍大量流失,三代究竟如何,没人能弄得清楚了……这回可好了,儒家士人充分发挥他们的想象力,不断美化,穷尽一切的力量,打造出一个理想国度。
在这个理想国度里,儒家可以随意往里面填充东西。
君王是仁慈而英明的,又有自知之明,所以就有了禅让。
大臣是忠诚能干的,所以就有了伊尹放逐皇帝,却不自立为王。
还有一心辅佐侄子的周公,忠勇无敌的将领,富足安康的百姓……除了夏桀,商纣,周幽这三个倒霉蛋,其他都是好人。
而且为了减轻三个亡国之君的罪孽,还把罪责推给了女人,让她们变成了亡国祸水。
经过千百年的灌输,儒家终于建立起相对完善的理论体系。
随着上古历史远去,没人质疑他们的话语,渐渐的,三代之治,道德治国,就成了金科玉律。
如果不出意外,随着程朱理学的出现,儒家最终完成思想大一统。
只是骗局终究是骗局,三代之治是假的,建立在虚假基础上的儒学也是假的,至于儒家的集大成者——理学,更是这棵树上结出来最毒的果子!
前面提到过了,孔老夫子的立论基础,是道德决定论。
在道德决定论之下,所有的盛事都是贤君名臣创造的,朝廷选官,也要挑选品德过硬的,德在才先。
甚至发展到只要道德无敌,就什么都能胜任!
实在不行,还有天降甘霖,鲤鱼从冰窟窿冒出来……
随着这套论理逐渐走向极端,什么冻死事小,失节事大。什么存天理,灭人欲。什么满世界的贞节牌坊,就变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是显然,这套道德决定论,有着致命的弱点!
“可悲啊,老夫虽然看到了这些,却还要拼命维护自己的名誉,然后才能推翻道德决定一切,二郎,你说有趣不?”
第513章 很尴尬的贾相公
和王宁安在一起久了,欧阳修的想法也改变了不少,尤其是经过这一次的事件,可谓是天翻地覆,彻头彻尾……
不光是儒家,包括我们的历史,从来都是记录帝王将相,名臣大儒的事迹,在记录这些人的时候,不可避免就带入了道德对错的评价和取舍。
例如认为只要是明君贤臣,励精图治,天下就能变好,反之国家大乱,一定是皇帝昏庸,臣子无能……为了佐证这个观点,又会选择相应的事例,加深这种观念。
只是在如今的欧阳修眼里,显然这一套说辞是经不起推敲的。
譬如最初的河北救灾,解决难民生计的是海里的鲸鱼,是拼命地劳作,换来的粮食……假如不是王宁安主持赈灾,换一个道德无双的老夫子坐镇,绝对想不出办法,还要饿死一半的人。
难道趴在冰上,就能冒出无数鲤鱼,跪在地上,就能天降稻米?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让老百姓安居乐业,靠的是找到产业,给他们创造合适的工作环境,做这些事情,当然需要一颗为民之心,可光是有心,显然不够,还要有办法,有策略,有精算——这恰恰是儒家缺少的东西!
再有去审视历史,也会发现,光是君王仁爱,百官清廉,远远不够强国。
例如,在泛道德化的眼光之下,儒家士人眼里的贤君,不是秦皇汉武,也不是唐宗宋祖。而是汉文帝!
三代以下,文帝最贤!
文景之治,堪称历代的表率!
可文景之治真的那么好吗?
朝廷积累了财富,百姓的日子安稳,固然不假,可整个北方边境时时受到匈奴威胁,还要拿女人去和亲,才能换得安宁。
直到汉武帝全力暴兵,选用猛将精兵,反击匈奴,这个帝国才有了尊严!
但在大多数文人的眼里,汉武帝一味好战,为了维持战争,到处搜刮民财,任用酷吏,打得国库空虚,户口大减,甚至将大汉盛极而衰的罪名加到了武帝的头上。
幸好汉朝没有很快灭亡,不然武帝就成了和秦始皇一样的人,要背负骂名。
其实对比汉文帝和汉武帝,就该明白,以纯粹的道德评价,并不能带来国家强盛。再看唐朝,不也是如此。
无论如何,不能否认,李二杀了哥哥和兄弟,囚禁了父亲,夺下了不属于他的皇位。
从道德的观点来看,这些事情是李世民永远无法摆脱的魔咒。
可问题是,作为一个帝王,李二的功绩不消说,在历代的皇帝之中,至少能排进前三。相比他巍峨如山的政绩,杀兄弟,囚父亲,又算不了什么了……
明君靠道德,道德能成功……
这是儒家的逻辑,影响了国人几千年。
哪怕到了后世,也有一大堆人把清廉看得比能力更重要,可是真正实际做事的人都应该清楚,宁可要一个智计百出,能解决问题的混蛋,也不要一个无所作为,庸庸碌碌的谦谦君子……德才兼备固然好,可大多数时候,二者没法匹配,必须唯才是举,才在德先!
那有人担心,如果这家伙是个坏蛋怎么办?
很简单,就用法度却约束他,规范他,当然,没有任何东西是完美的,但至少比沉溺在道德决定论当中,不停梦靥要好得多。
王宁安不断和欧阳修谈论着,两个人互相启发,互相砥砺。
最后王宁安抚掌大笑。
“醉翁,你是大彻大悟了,了不起!”
欧阳修很矜持,微微摇头,“嘴上说说而已,要想突破千年桎梏,岂是那么简单的!孔夫子说‘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这一句话,就奠定了以孝治国的根本,历代都奉为圭臬,只是这话,也禁不起推敲,孝子就不犯上吗?老夫便览史册,发现不少起义作乱的人,都称得起孝子,比如陈胜,比如黄巢——孔夫子错就错在把君和父放在了一起,试问,天下有几人能真正把君王当成父亲?”
王宁安越发惊讶,心说醉翁的步子迈得够大啊,连君父都质疑了,那下一步是不是要反对三纲五常了?
要是这么下去,那可就不只是挖儒家的根基,而是动摇皇权的根本。
到时候不用满朝的相公下手,赵祯就下手把他们干掉了!
见王宁安脸色微变,欧阳修也猜出了他的担忧。
“别怕啊,老夫就是这么一说!”
“那也够吓人的!”王宁安问道:“醉翁,您老既然参悟了这么多东西,那下一步准备如何呢?”
问到了这里,欧阳修微微一笑,“二郎,你说老夫适合在朝为官吗?”
“这个……醉翁是我大宋的良心,您老在朝,自然可以匡扶正义,威慑宵小之徒!”
欧阳修一听,放声大笑,“不用给老夫擦胭脂抹粉了,就是这么一个污蔑的事情,老夫都说不清。如果不是二郎运筹帷幄,厘清事实,老夫就要身败名裂了。”
欧阳修恢复了许多精神,他站了起来,缓缓踱步。
“老夫看得明白,我本就不是宰相之才,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已经十分侥幸了……老夫要退下来,潜心研究学问,重塑儒家正道!鱼和熊掌,不可兼而有之。老夫不在庙堂之上,那些人也不好对老夫太过分,二郎,你觉得老夫的想法可对?”
王宁安当然不想这位良师益友从官场退出,他还想着欧阳修能顶一阵子,至少等他的学生们通过科举,在官场站稳脚跟,那时候醉翁再退下去,也无关紧要了。
可经此一役,王宁安也不得不承认。
一个人不能太贪婪。
哪怕是欧阳修也不行!
既想要官场的位置,有想要思想的领袖,岂能两全其美!
假如欧阳修真的改良儒学成功,他就是活着的圣人,那时候再坐镇朝堂,谁敢跟老夫子争锋,只怕连皇帝都要退避三舍。
王宁安忍不住想起了另一个人,那就是王阳明。
阳明公创立心学,门人弟子遍及天下,距离圣贤只有一步之遥,可后半生却仕途蹉跎,一直没有进入内阁,只怕道理就在这里!
这次为何满朝的相公,就连昔日和欧阳修关系不错的人,也没有真正为老夫子考虑,或许是他们觉得欧阳修太强了,已经超出了官僚系统容忍的限度,所以必须做掉他!
当然,王宁安比欧阳修更强,可问题是王宁安没有在官僚系统,他是皇帝用来平衡文官的,故此还可以安然无恙。
但欧阳修不行,他继续留下来,许多人都要寝食不安。
……
“所以老夫说,未必是贾子明的主使,只是他坐在首相的位置上,必须对老夫下手,他若不动手,自然会有人取代他!”
王宁安笑道:“听醉翁的意思,你是打算放过贾子明了?”
“屁!”欧阳修怒骂道:“老夫生平两次遭到暗算,都是他贾昌朝干的,要是放过了他,我欧阳修就不是七尺的汉子!二郎,这事你不用管了,老夫自然有办法收拾贾昌朝,我要让他难受一辈子!”
欧阳修咬牙切齿,杀气腾腾,让人看得心里头毛毛的,贾相公,你自求多福吧!
此刻的贾昌朝呢?
他已经面见了赵祯,从皇宫回来,贾昌朝显得很疲惫,可是也很洒脱。
长安宦游,自己也年过花甲,该退下来了,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多好的事情啊!什么朝局,什么党争,都交给别人,老夫只守着自己的田园,让他们烦去吧!
贾昌朝在路上还是这么想的,可是迈步走近辉煌的相府,他又突然唉声叹气,盯着每一根柱子,露出恋恋不舍之情。
离开了这里,就离开了权位,再也没有人围着自己,再也没有人卑躬屈膝……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没了权力,也就不是大丈夫了。
老贾很无奈,又有什么办法,事情闹到了如今,总要有人去承担。韩琦那个混球,当初要不是他一直撺掇,自己也不会上当。
还有文彦博,这也是个不要脸的,明明你都默认了,居然反戈一击,给王宁安当打手!
你会遭到报应的!
贾昌朝只能在心里大骂,毕竟他已经选择退位,以后家人的安全,还要靠着人家保护。万一王宁安和欧阳修不甘心,一定要追查到底,自己这条老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有人跑进来,说是欧阳修求见。
贾昌朝一愣,还是让人把欧阳修请了进来。
见面之后,其实挺尴尬的,贾昌朝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醉翁,你听我说……”
“我不听!”
欧阳修哼了一声,“贾子明,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两条路,第一呢,我请王二郎帮忙,安排几十个杀手,在路上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扔到野地喂狗;这第二嘛,就是把这个署名签了,咱们一天云彩散,我不追究了。”
贾昌朝更加不解,欧阳修把一卷书稿送到了他的前面。
《竹书纪年考》,《三代之治考》。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你和我一同署名,还原三代之治的真相!”
贾昌朝一听,瞬间跳了起来,跟见了鬼似的,尖声狂叫,“不可能!”
“那你就等着掉脑袋吧!我还不信,那些人能死保你!”说完,欧阳修就往外面走。
第514章 拉官家下水
面对欧阳修的要求,贾昌朝拒绝得很干脆。
“醉翁,有些事情是我死也不会做的!你不要说了!”
“贾子明,老夫也提醒你,有很多事,比死还要可怕!”
贾昌朝愣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醉翁,我好歹也是首相,坐在这个位置上四年多,收复燕云,老夫也不无微功,你想找几个人,把老夫弄死,到时候天下舆论,自然会还老夫一个公道,你欧阳修也会身败名裂……”说到这里,贾昌朝突然闭嘴了,瞬间脸色变得很差,跟猪肝差不多,渐渐的他的呼吸也沉重了,手脚也颤抖了。
欧阳修扫了一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痛快啊!真是痛快!十几年了,当初你们算计老夫和范相公他们,那时候老夫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如今你贾子明却把自己绕进去了,看得还没有我这双醉眼清楚!他们能算计我,也能算计你,咱们没什么差别!”
欧阳修嚣张地走到贾昌朝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贴着耳边,对贾昌朝道:“子明兄,送你一句话,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扑通!
贾昌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浑身在不停颤抖。
怕了,他真的怕了!
贾昌朝终于想到了一种最可怕的情况。
假如他就这么退了,如果还被暗杀了,世人会把罪名都算在欧阳修的头上,到时候醉翁的名声就毁了,至少被泼了一盆脏水,不再如莲花般圣洁,后续的污蔑就会接踵而至。
这种事情会不会有人做呢?
其实已经做了,当初要处置方昆山,处置钱家,不给公开审讯,明正典刑,不就是这个思路吗!只是被王宁安识破了。
对于无情的文官集团来说,牺牲几个人,维护他们的利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既然能牺牲方昆山,还能牺牲钱家,为什么不能牺牲贾昌朝?
你贾昌朝有什么了不起?
别以为你站到了文官集团的顶点,是最有权势的那几个人物,数万的官吏就要围着你转!
那是痴心妄想!
必要的时候,一样会弃之如敝履,毫不留情!
倒霉在王宁安和欧阳修的手里,无非是一条老命,可是死在自己人手里,那可真就死不瞑目了……尤其是那些人为了给欧阳修制造骂名,肯定会让贾家生不如死,要多惨有多惨!
“唉!老夫算计了一辈子,竟然让小人给算计了!”
贾昌朝别提多悔恨了。
他用力拍着桌子,把茶壶都震到了地上,外面的家人听声音跑进来,结果让贾昌朝一顿拳脚,愣是给踢了出去。
老家伙连最起码的优雅都没了,只能靠着暴力,缓解心中的惊恐。
身在局中,哪怕再聪明,也会有失算的时候,贾昌朝的脑袋彻底凉快了。
显然,欧阳修的境界提上来了,面对复杂的局面,不会凭着喜好,贸然行动,哪怕他多厌恶自己,也要忍着肚子疼,和自己联手。
而那些后辈呢?像什么韩琦、王拱辰、张方平,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也学会了口蜜腹剑,学会了忽悠自己,让自己冲锋陷阵!
对了,还有文彦博、庞籍,这些个老不要脸的,他们不一定怎么算计呢!
可怜的贾相公,只觉得世界都背叛了他,乌云罩顶,阴风阵阵,以他老人家的厚黑功力,都要应付不来了。
这时候,唯一的一线生机,那就是眼前的两本书卷。
只要署名,就能换得欧阳修的谅解。
王宁安就不会穷追不舍,自己也不会失去权位。
那些想拿贾昌朝脑袋祭旗,去污蔑欧阳修的人,也失去了机会。相反,他贾相公咸鱼翻身,能狠狠收拾那些歹毒如狼的家伙!
多好的事情啊!
可是能轻易答应吗?
贾昌朝颤抖着手,把两本书拿了过来,外面已经昏暗了,靠着蜡烛的光,也不怎么清楚。
欧阳修随手掏出了一副老花镜,扔给了贾昌朝。
“这是平县新研究出来的。”
贾昌朝连忙点头道谢,戴上之后,果然字大了许多。
老贾慢慢看着,越看五官越抽搐,都缩成了一个包子。
最后他颓然扔到了桌上,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外面已经响起了更梆。
“我说醉翁,你老人家功成名就,早就足以名标青史,何必要弄这些掉脑袋的事,再说了,你掉脑袋,为什么要拉着我啊?”
“哈哈哈,贾相公问得好,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果什么都不做,还不如蒿草。我欧阳修已经下定决心,下半辈子都要用来革新儒学。生也好,死也好,老夫一无所惧!只是老夫不想糊里糊涂被算计掉,论起阴谋诡计,你贾子明虽然没啥进步,但在当世还能排进前三,只有你给我保驾护航,老夫才能高枕无忧。一句话,你做不做吧?”
其实这个“盗甥”案,远比看起来的要复杂得多,也可怕得多!
大宋奉行君子政治,不杀士人,到处谦恭和蔼,一团和气——这不假!
可如今立国百年,积弊丛生,且不说王宁安代表的势力崛起,光是文官内部,就已经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盗甥”案的出现,就标志着君子政治破产了,温文尔雅的士大夫们,已经没有底限可言,什么卑劣的手段都拿得出来,什么龌龊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在若干年之后,还有个更著名的案子,就是“乌台诗案”,可以想象吗,在文风鼎盛的大宋朝,居然出现了文字狱!
没错,大宋的士人已经把自己拉到了和野猪皮子孙一样的程度!光是读这段历史,就让人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身在局中,贾昌朝能不怕么?
这世界的敌我早就模糊不清了,除了像王宁安,欧阳修,范仲淹这几个人,他们理念相同,互为表里,厉害连结,同气连枝,可以托心腹,寄死生,其余的人,前后左右,全都是敌人,哪怕上午是朋友,下午就可能变成敌人。甚至表面上笑呵呵握手,私下里刀子已经刺了出来。
“子明兄,不说你的人品,可你的才华老夫是认可的。”欧阳修道:“当年庆历新政,我们是错了,可我们错在方法,不是错在目的!大宋朝已经不改不行,要改,还必须要大改!以汉唐之强,维持国力,也不过一百多年而已。更遑论我大宋,所幸倾其全力,收复幽州,朝廷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不然,亡国之日真的就不远了。”
欧阳修的老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仿佛能看透重重迷雾一般。
“子明兄,历代儒家士人,只能兴国,而不能救国!追根溯源,就在这上面!”欧阳修拍了拍自己的两本书。
“以道德选官,忽视才能。重清流,而不重循吏。重圣贤教化,轻民生百态。不肯伏下身,不肯低下头,不愿意研究仕途经济,口不言利,生怕成为人人鄙夷的小人。遇到了事情,做多多错,做少少错,不做不错,不以功绩论人,只看品行……这,能行得通吗?”
贾昌朝听着欧阳修的话,眼皮不停挑动,说来惭愧,贾昌朝的官声并不好,他能混到今天的地位,正是因为他能干,是少数干吏之一。
欧阳修的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贾昌朝是感同身受。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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