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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关作品集(一共七部小说)-第3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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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苦笑道:“妙锦,这是国家大事,朕信不信,那是朕的事,该当查的事,还是得依照律法……”


第698章 甘作借刀

  茗儿哪里肯依,哭诉道:“皇上,这捕风捉影的事儿怎么查起?就不说那什么证人是屈打成招吧,难道无凭无据的,随便冒出一个人来指认朝廷命官,就该把人关起来查?皇上,这官我们不做了,求您免了我家相公的官儿吧,姐姐扶我一把,我腰太沉,跪不下去……”
  
  要说呢,朱棣并没做错。他是一个国家的君主,不是一个帮派老大,帮派老大可以只要我信任,你谁也别动他。可皇帝不行,他手下的特务机关已经有了人证和口证,你都不吩咐有司去查一下,这算什么皇帝?因为杨旭是好人,我们可以说朱棣根本不查他,这是有情有义,可若是谋取了他信任的坏人呢?
  
  难道我们寄望于一个皇帝慧眼如炬,明察秋毫,而无视规矩和律法?一个皇帝,不按照国家的法律规定去办,不依据事实说话,仅凭个人喜恶和信任与否去处置大臣,这不是一个标准的昏君么?历史上多少奸臣罪大恶极,难道不曾有人弹劾他?不就是昏君包庇,根本不查么,碰上这样一个皇帝,在他手下做事根本没有原则可言,你怕不怕?
  
  可是碰上女人哭鼻子,朱棣的这番大道理也说不出口了。他被茗儿一番哭诉,数落得一张脸都变成茄子色儿了,眼见媳妇对他没好脸色,小姨子连哭带说,说的那些事儿比指着鼻子骂他还叫人难堪,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他忽然觉得,他也需要叫文太医来给他诊治诊治才是……
  
  茗儿去哭宫的时候,太子朱高炽也派了杨士奇赶到了锦衣卫,可是当杨士奇委婉地表达了太子的意思之后,对太子一向恭驯有加的纪纲却道:“左中允,辅国公是纪某的知交好友,当年又曾同生共死,一同任事,你道我便愿意举告国公吗?”
  
  纪纲非常痛心地道:“纪某人也是不得已啊!那朱图抓了人证回来,口供言之凿凿,你叫纪某如何隐瞒,这等事情,若换了你左中允,你敢匿而不报吗?”
  
  杨士奇道:“纪大人,辅国公不可能勾结白莲教的,或者……他那夫人出身江湖大豪人家,彭家结交三教九流各色朋友,一个不慎,误交匪类也是有的,但是这事一旦攀扯到辅国公身上……,太子的意思是,还请纪大人能从中……”
  
  “左中允!”
  
  纪纲正色道:“我有一句话,或者不甚好听,却是肺腑之言。”
  
  杨士奇道:“纪大人请讲!”
  
  纪纲道:“左中允,你是东宫属官,当为太子筹谋,听太子差遣,而纪纲,却是朝廷臣子。纪纲执掌这锦衣卫,只忠于君上一人,纵与满朝文武为敌,亦属份内之事。做为朝廷一个臣子,纪某敬仰太子敦厚孝慈、做事勤勉,为江山万代计,也愿全力拥戴太子为皇储。
  
  可是,纪纲在这个位置上,必须清楚自己的身份,过格儿的事,不能做。我今日若是满口答应了左中允,哪怕事后一事不做,左中允又如何得知,相信此举必能哄得太子爷开心,可纪纲不是那样的人。忠君不得含伪,纪纲愿明明白白告诉左中允,今上春秋正盛,太子尚未正位,而纪纲,只能唯皇上之命是从,这才是为臣之道!”
  
  纪纲一番话正气凛然,倒说得杨士奇有些赧然,虽然他清楚纪纲未必真是这么想的,可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杨士奇无可奈何,只得怏怏告辞。
  
  杨士奇刚走,屏风后面就转出了朱图和陈郁南,跟两只小鬼儿似的飘到纪纲面前。朱图一副忠心为主分忧的模样道:“大人何妨答应他呢,答应了他,大人若想插手,那就容易得多,到时候是帮忙让他生还是帮忙让他死,旁人又怎知道呢?谁敢去问皇上,大人您对皇上说过什么?”
  
  纪纲沉沉一笑,说道:“不需要!陈瑛虽然是我的死对头,可是在这件事上,我们却目标一致,我不需要插手,陈瑛会不遗余力的,如果连他也整不死杨旭……,我插手结果还是一样的。”
  
  朱图一听又担上了心事:“举告的人是我,审讯的人是陈瑛,你一点也不沾手,万一叫杨旭扳过这案子来,你不替我挡在前头,我怎么办?”

  纪纲见他神思恍惚,目光不由一凝,沉声问道:“怎么?”
  
  “啊!”
  
  朱图回过神儿来,连忙躬身道:“大人神机妙算、算无遗策,卑职衷心佩服!”
  
  纪纲哼了一声,摆手道:“下去吧,把你们的证词再好好推敲推敲,切莫露出破绽。保杨旭的人……多着呢!”
  
  朱图连忙道:“是,卑职告退!”
  
  朱图又是一揖,便退向门口,陈郁南就跟牵线木偶儿似的,朱图点头他点头,朱图哈腰他哈腰,朱图往外退,他也只好往外退。如果说朱图这只出头鸟,还能时不时的为自己争取一下,他这只受制于出头鸟的马前卒,却是只有受人支配的份儿,连说句话的权利都没有。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高层决斗,失败的一方常常还能有个体面的结局,而他们这些出头鸟、马前卒,唯一的结局就只能是被煎炒烹炸,做了料理……
 
  陈瑛字斟句酌,把徐泽亨的供词以及陈郁南、朱图的证词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闭目瞑想一会儿,对一名旗牌道:“徐泽亨已经从锦衣卫接过来了么?”
  
  那旗牌躬身道:“回部院大人,人已经接过来了,这人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肌肤溃烂、遍体生疮,就剩下一口气了?”
  
  “什么?”
  
  陈瑛勃然大怒,拍案道:“锦衣卫这些混帐行子,旁的本事没有,就会舞刀弄棒地唬人!这样重要的人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还能起什么作用?混帐!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帐!”
  
  “大人勿慌,这人不是还活着吗?”
  
  一旁尹钟岳插了句嘴,对那旗牌道:“快着些,请最好的专治枪棒伤的郎中,立即为他用药诊治,还有,一日三餐,都要精致些,他的牢房好生打扫一下,给他拿套被褥进去,这个人是重要的人证,绝对死不得!”
  
  “遵命!”那旗牌看了陈瑛一眼,见他并未反对,马上施礼退下,匆匆去找郎中了。
  
  陈瑛以指叩案,沉思有顷,对尹钟岳道:“钟岳,有件事,你得亲自去跑一趟。”
  
  尹钟岳连忙道:“大人请吩咐!”
  
  陈瑛道:“从徐泽亨的供词和陈郁南、朱图的证词来看,虽然那锦衣南镇好巧不巧地调了卫所官兵拿贼,将大量人证杀得干干净净,可能藏有重要物证的林家老宅,更是一把火烧个精光,可是……还有几个重要的证人,如今是漏网之鱼。
  
  你要知道,仅凭徐泽亨一人的供词,是很难定杨旭之罪的,可若众口一词……,哼哼!三人成虎这句话,你听说过吧?嘿嘿嘿嘿……”
  
  尹钟岳半边脸还肿着,一听他说起夏浔,便满脸怨毒,可是听到这句话,却不禁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卑职懂了,嘿嘿嘿嘿……”
  
  两个人对着奸笑了一阵,陈瑛把笑脸一收,道貌岸然地道:“当然啦,我举这个例子,只是说明铁案如山的道理,案子么,还是要据实来查的,辅国公若真有罪,咱们不能包庇,若是无罪,咱们也不能冤枉,咱们要对得起头顶这“明镜高悬”的牌子啊!”
  
  尹钟岳脸上奸诈的笑容也迅速变成了一副肃穆刚毅的嘴脸:“大人说得是,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咱们都察院不惟人、不惟权,心中但存一个‘法’字!行事但凭一身正气!”
  
  大概两人这么对着吹牛,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陈瑛咳嗽一声,又恢复了正常模样,说道:“你要日夜兼程,往山东府去一趟,去那蒲台县里,找到徐泽亨的娘子、孩子,还有那个叫唐赛儿的小丫头,以及那个老妇人,把这几个人全都带回来!”
  
  陈瑛微微眯起眼睛,捻着胡须道:“死人的嘴巴是撬不开啦,不过……也许有些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从这不起眼的妇人孩子口中,却能查得明明白白!”
  
  尹钟岳肃然道:“卑职遵命!”
  
  陈瑛想了一下,又嘱咐道:“如果林羽七通匪,以致全家被歼的事并不是一个巧合,你这一动,恐怕有心人就会再下毒手,抢先灭口了。不能直接去!”
  
  陈瑛站起身,来回踱了几趟步子,止住身子道:“本院给你一道往北京行在公干的公函,你佯做往北京去。从院中调集精干人员,易服私行,分散潜入山东府,先去蒲台县,控制住这些人,你半途转道,急赴蒲台,提了一干人证,严密保护,押返金陵!”
  
  “是!”
  
  尹钟岳兴奋地答应一声,眼中攸地闪过一抹厉芒!


第699章 不可唯心治

  暂时羁押夏浔的地方在皇宫后面的北安门外,不远处一座香火并不旺盛的香林寺里。
  
  一座禅房内,夏浔正负手看着墙上一副菩萨画像,禅门吱呀一声,一个都察院的差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他向夏浔鞠了一躬,便走到桌边,打开食盒,将一盘盘菜肴轻手轻脚地摆到桌上。
  
  夏浔走回来,低头看了一眼,五六道菜,青的青、绿的绿,不禁皱皱眉头道:“怎么全是素的?”
  
  那差人恭敬地道:“国公爷,这里……是一座寺庙,不宜进奉荤食。”
  
  夏浔哼了一声道:“寺庙可以用来关犯人,难道就不可以吃酒肉么?”
  
  那差人尴尬地道:“国公爷,这儿不是监狱。”
  
  夏浔拂袖道:“那我是到这儿来修身养性的么?”
  
  “这……”
  
  “把菜换了,再拿壶好酒来!”
  
  那差人哪敢顶撞,只好答应一声,将饭菜重新捡回食盒,向夏浔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过了不一会儿,大理寺卿薛品匆匆赶了进来,一见夏浔便满脸堆笑,先向夏浔长长一揖,再打个哈哈道:“国公恕罪,国公恕罪,都是下官思虑不周,担心国公有些火气,天气又热,所以给您弄了几道清淡的饭菜,国公爷既然喜进肉食,马上就换,马上就换!”
  
  夏浔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道:“薛大人,对一个罪臣,你倒客气的很呐!”
  
  薛品笑容可掬地道:“国公说笑了,不过是有些事情还没查个水落石出罢了,国公爷怎么可能与白莲教有瓜葛呢?太祖年间,下官就在大理寺当差,那时节……,啧啧啧!但有举告,都是先抓后查,只要抓了,必进诏狱,进了诏狱,有罪必死,无罪也得扒层皮啊。皇上把国公您安置在如此清静之地,显然连皇上也是不相信国公会与白莲教有所勾结的。”
  
  夏浔笑了:“薛大人,小心看走了眼!”
  
  薛品笑嘻嘻地道:“不会的,不会的。下官也不是着意地巴结国公呐,国公一日未定罪,就依旧是我大明辅国公,下官恭敬国公爷,那都是应该的。”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那差人就提着食盒又进来了,饭菜往桌上一摆,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羊肉炒、两熟煎鲜鱼、撺鸡软脱汤、胡椒醋鲜虾、鹅肉巴子、五味蒸鸡、蒸猪蹄肚、蛋清炒黄菜,八道菜中倒有七道荤的,另备了砂糖馅小馒头一屉,香米饭一碗,此外还有一壶酒,伸手一碰锡制的酒壶,酒还是温热的,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酒香。
  
  夏浔嗅嗅香气,笑道:“好味道,这些菜不是大理寺的厨子做的吧?”
  
  那差役倒老实,如实答道:“回国公爷的话,薛大人担心大理寺的厨子做出的饭菜不合国公爷的口味,所有的菜肴都是指名由‘鹤鸣楼’掌勺大师傅刘一手亲手做的。方才那几道菜不合国公爷的心意,小人快马赶了去,叫刘一手马上又置办了一份!”
  
  夏浔听了深深看了薛品一眼,含笑道:“薛大人这番心意,杨某谢过了!”
  
  薛品听了连忙说道:“哪里哪里,下官只是动动嘴儿的事,还能不办好了么?”
  
  夏浔在桌边大剌剌坐下,对薛品道:“薛大人,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薛品赶紧摆手道:“下官已经吃过了,多谢国公爷美意,国公您请慢用,下官案上还有点事儿,告辞、告辞!”
  
  薛品虽然押注在夏浔身上,可是也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现在陪着他喝酒吃肉,万一他的罪名真的落实了,对自己总是不太好的。
  
  薛品带着那差人退出去,房门重又关上,夏浔挟一箸菜,品一口酒,微微地蹙起了眉头,别看他在这里坦然自若,还尽摆谱儿,其实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无辜罢了,纪纲和陈瑛这两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浑身都坏透了的货色凑到一块儿,能干出些什么事儿来,他还真的不好把握。
  
  这种担心不是没来由的,虽然他自信亡羊补牢的还算及时,可是是否就真的毫无破绽,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一次纪纲冤枉他没有?
  
  没有!
  
  他确实跟白莲教有瓜葛,甚至和大多数人所想的:“如果彭家真的与白莲教有密切关系,定然也是瞒了辅国公的”这个想法不同,他是清清楚楚知道彭家的底细的。只是他是一个后世的人,对所谓的白莲妖匪,有比较客观的认识,并没有十分的抵触。再加上他当年被彭和尚看穿的刀法,也就等于叫人家同样拿住了他的把柄,再加上他对梓祺的用情,如此种种,他才隐瞒下来。
  
  可是,这些理由,他能说与谁听?他引导彭家向善,促使彭家脱离白莲教的苦心又有谁知道?
  
  事实是,彭家不但就是白莲教,而且他一清二楚,可他却隐瞒了下来。
  
  欺君,而且是对大明立国伊始就矢志不移进行打击的白莲教匪一事进行欺君,这件事一旦被重用、提拔他的永乐皇帝查证属实,那会怎么样?
  
  那是皇帝,不是他夏浔的铁哥们。就算朱棣是与他有过命交情的铁哥们,得知他包庇藏匿试图谋夺自家家产的大仇人,还会与他兄弟论交么?
  
  白莲教,瘟疫一般的存在,他无法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就连奉刘玉珏之命行事的叶安、陈东,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个秘密,他无法与任何人共享,无法借助任何人的帮助,他唯一能够调动的,只有现在已完全由他掌握的“潜龙”!
  
  “潜龙!”
  
  成立至今,已逾六载。
  
  六个寒暑,你们已经成材了么?
  
  我夏浔的身家性命,现在可都交给你们了,千万不要叫我失望……
  
  夏浔一仰头,又是一杯热酒下肚,腹中如火燃起!

  “好,好好,处置非常得宜。”
  
  朱棣合拢一份卷宗,对解缙道:“处理得非常好,朕有你相助,如鱼得水啊。呵呵,天下不可一日无朕,朕不可一日少了你解缙呀!”
  
  解缙欠身道:“陛下过奖。陛下……”
  
  “嗯?还有事么?”
  
  “呃……,陛下,关于辅国公杨旭……”
  
  朱棣脸色一沉,拂然不悦:“怎么,你内阁首辅已经兼了三法司的差么?”
  
  解缙慌忙欠身道:“臣不敢,臣惶恐,臣是说……”
  
  朱棣重重地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可要斥责他几句谨守本份的话,木恩就在门口冒头了:“皇上,娘娘头疾又发了!”
  
  “什么?”朱棣一听,慌忙站了起来。
  
  木恩敢在朱棣刚刚张嘴的时候就插嘴说话,这是朱棣的亲口吩咐,近来徐皇后头疾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病况也越来越重,朱棣很是担心,曾经亲口吩咐木恩,不管他正在做什么,若是皇后有何不适,立即禀报。
  
  解缙本想为夏浔进言,不想皇帝的反弹如此激烈,本来连他也少不了一顿训斥,倒因皇后而解围了,一见朱棣已匆匆离去,解缙只好嗒然一叹,怏怏地回了文渊阁。
  
  解缙匆匆赶到坤宁宫,正看见太医文缔从里边出来,文缔侧身施礼,朱棣匆忙问起情况,得知今日皇后的头疾发作并不严重,施了针用了药已见好转,这才安心。他挥挥手叫文缔离去,便放轻脚步进了寝宫。
  
  寝宫中站了满殿的宫女内侍,看见皇上刚要施礼,朱棣已急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摆手叫他们下去,众宫女太监便默施一礼,悄然退了下去。
  
  徐皇后还未睡着,宫女的动作引起了她的注意,扭头一看是皇上来了,徐皇后立即负气地扭过身去。朱棣知道她还在为了妹夫的事儿跟自己呕气,不禁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柔声道:“你的身子不大好,莫要再为别的事情焦虑劳神,以免病情更加严重。”
  
  徐后幽幽地道:“痛时便痛死了也罢,大弟幽禁、三弟惨死,四弟早夭,这小妹子又要守寡,我这做大姐的,怎么忍心看着?”
  
  朱棣啼笑皆非,无奈地道:“你看你看,我又没说要杀他,守得什么寡啊?”
  
  徐后转过身来,质问道:“你不杀他,怎也不问问他是否冤枉,便叫人把他抓了去?”
  
  朱棣苦笑道:“你们女人呐,总是感情用事。试问这天底下,哪个人犯了如此大罪,你问他他肯承认的?不叫有司去查,俺亲自来问案不成?”
  
  徐后负气地道:“可是妹子那番话说的在情在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杨旭怎么会与白莲教有瓜葛呢?”
  
  朱棣反问道:“那么,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你说俺这个皇帝,有什么理由接到锦衣卫的禀报,而不去查他呢?”
  
  “这……”
  
  徐后不禁语塞。
  
  朱棣叹了口气道:“本来,俺是不想和你说这些话的,这是国事,不是家事,皇后,你这已是干政了。可俺又实在不忍因为这事让你郁结心头,病患更重,罢了罢了,俺就把自己的心事,仔细说与你听听罢,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朱棣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诚有功,虽疏贱必赏;诚有过,虽近爱必诛;为君者行义事则主威分,慈仁听则法制毁。一个皇帝,疏于法、术,而唯心治,放弃规矩,只因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便滋意妄为,凭一己喜恶而行事,就算是尧舜那样的古之贤君也无法治理好一个国家的,皇后,俺可是皇帝啊!
  
  再者,俺大明锦衣卫就是专司察缉百官的,天下间无人不可查,岂能有人例外?如今,锦衣卫以谋反之罪举告杨旭,俺能不让人去查么?如果确有其事,那自然是要处治的。如果没有其事,也得是查出来的,而不是凭着俺的信任,一语否决的!
  
  锦衣卫提出来了,而且拿出了人证,俺却一言而否,那么锦衣卫就是诬告,俺就得予以制裁。从此以后,这些耳目爪牙们,知道什么人能查、什么人不能查么?是不是但凡受到俺宠信的人,他们就可以不闻不问了?那俺还要他们有什么用呢?
  
  俺要治理天下,自己走不出去,就需要耳目、需要鹰犬,如果因为俺信任一个人,便把他替代了其他所有人的作用,让他一个人兼作了俺的耳目、口鼻、四肢,那俺和一个傀儡还有什么区别?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呐,力不敌众,智不尽物,与其用一人,不如用一国。俺身在深宫,若想明照四海,天下弗能欺蔽,岂能全信一人?
  
  还有,谋反大案,锦衣卫报上来了,俺都不去查,文武百官们会怎么想?一旦证实确与白莲教有瓜葛的话,俺要如何向天下人交待?对杨旭宠信偏袒到了这种地步,对他真是好事么?如果那样,此事之后,朝中阿谀之辈必对他竭力奉迎,结为朋党,以求扶助,也会有人心生妒恨,伺机对付。俺敲打敲打他,又有甚么不好?
  
  人以一己之好恶予人功利,此乃人之常情,可是为君者,必须有所控制,不能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爱臣太亲,必危其身,人臣太贵,必易主位,古人说:‘万乘之患大臣太重,千乘之患左右太信,此为人主者之大患。’他若心怀坦荡,并无罪过,查上一查又能怎么样呢?”
  
  徐后听到这里,思量一番,觉得丈夫所言,亦有他的苦衷和道理,转念又一想,杨旭问心无愧,又何必怕人去查?反正查实之前,也没人敢委屈了他,一时间又不想让丈夫太为难了。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暗暗想道:“还是……还是劝劝妹子吧。”
  
  这时,尹钟岳日夜兼程,已经赶到蒲台县,恰好撞上刚刚赶回的戏班子,尹钟岳马上将那戏班班主、以及那老太婆、唐赛儿等人全都拘了起来。与此同时,山东按察使司也接到了都察院陈瑛的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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