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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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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勤政殿前的接风庆典已经举办完毕,二皇子慕容璀与三皇子慕容璨已经卸下佩剑铠甲,一边一个陪着皇上走入勤政殿。而百官们则各自散去,众王爷也都告退离开,只余下十九王爷陪同众皇子跟在皇上身后一同向殿内走去。
  众人进到殿中,各自依次序坐下,皇上又絮絮问了许多行军征战过程中的种种事项,慕容璨一一对答,皇上听后甚为满意。
  正说着,慕容璀忽然直挺挺地站起身,几步走到大殿中央,跪了下来,正色道:
  “父皇,儿臣与三弟领兵出征,如今得胜归来,可称得上是功臣?”
  皇上有些惊讶,但还是心平气和地向他道:“这是自然。你若是有什么话,站起来说便是。”
  慕容璀却并不起身,而是续道:“那倘若有人暗中设下阴谋,想要谋害功臣,又该当以何罪论处呢?”
  皇上皱了皱眉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行军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慕容璀听后立刻大声道:“请父皇为儿臣与三弟做主!”说罢俯身磕下头去。
  皇上一怔,转头望向慕容璨,道:“你来说!”
  慕容璨立刻起身走到皇上座前,在自己的孪生兄弟身旁跪下,开口道:“回禀父皇,我与二哥在回京途中曾经险些被奸人暗算,若不是有人暗中相救,只怕如今已经曝尸荒野,再也不能回到父皇面前禀报军情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皇上厉声问道,“璨儿,你快把事情一五一十地给朕说清楚。朕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出手伤害朕的皇子!”
  慕容璨答应了一声“是”,这才一一道来:“回禀父皇,儿臣与二哥在回程中行到冀州境内之时,忽然遇见一名兵士,那人骑在马上,一路飞奔而来,只说有一封要紧的信,需要尽快送到儿臣手中。彼时儿臣帐下的一名侍从恰好在旁边,便禀明了身份,说要带那人来面见儿臣。谁知那名兵士竟然将信掷在地上,就转身绝尘而去,后来儿臣派人去寻,那人却早已不见踪影。侍从不敢怠慢,立刻把那封信呈给儿臣,儿臣将信拆开看时,却见那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只说前方有人设下埋伏,要趁天黑之时火烧营帐,嘱咐儿臣要千万小心。儿臣虽说并未全信,但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当晚我们在路旁安营扎寨,便由二哥安排众将士轮流在营地四周巡守,以防万一。谁料四更时分果然有两队人马趁夜来袭,却被巡逻的兵士击退,但到底还是被他们把粮草烧去了大半。幸得冀州太守以库中存粮相济,儿臣与二哥才得以安全回至京中。”
  “什么?有这等事?”皇上震惊道,“究竟是谁在暗中行刺你们,如今可有眉目了?”
  慕容璀答道:“回禀父皇,当时儿臣派去追赶行刺之人的将士带了一封信回来,说是在与对方打斗时,其中一人的甲衣被刀剑刺破,那封信就掉了出来。他们生怕前面还有埋伏,遂不敢再追,只拿了那封信回来复命。”
  皇上点了点头,道:“既是这样,那这封信中必然会有指使他们的那个人留下的线索。你们想必已经看过了。究竟是何人要害你二人的性命?”
  慕容璨答道:“这封信是玉华贵妃写给骆将军的,落款是八月十八日。贵妃娘娘在信中嘱咐骆将军,一定要派人在儿臣与二哥回到京中之前,将我二人赶尽杀绝,永除后患!”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脏兮兮的信封,又道,“那封信如今就在这里,父皇一看便知。”
  “你说什么?”皇上怒道,“那妖妇背着朕与旁人私通不说,竟然还伙同她母家,要暗中谋害真的皇子!她以为让人除掉了你们,她的儿子就可以顺利地继承朕的天下了么?”
  “父皇息怒。”慕容璨忙道,“您要保重身子啊!”
  慕容璀也道:“玉华贵妃心怀不轨,将军府的人也是心肠歹毒,他们一定是想要扶持六弟登基,到时这天下岂不就成了他们骆家的了么?”
  “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容璘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了,立刻起身向他道,“你这样说又有何凭据?我舅父是功勋之臣,你怎么敢出言污蔑他?”
  皇上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此事涉及骆夭桃那贱人与将军府,六皇子还是回避的好。来人——”
  “不必了!”慕容璘道,“儿臣知道父皇对儿臣早已是万分不待见,儿臣自己离开就是。”说罢一甩袖子,向皇上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勤政殿。
  皇上又道:“此事还有待细查,朕自会吩咐人去办,你们只管放心就是。”
  慕容璀兄弟俩答应了一声,这才站了起来。正在这时,慕容瑾忽然行至皇上座前,微一拱手,道:
  “启禀父皇,儿臣还有事禀报。”
  “说!”
  慕容瑾道:“不瞒父皇,儿臣一直对四哥的死深感怀疑,因此近一年来一直派人在暗中寻访,如今终于有所收获了。”
  皇上皱了皱眉,立刻牢牢盯住他,道:“怎么?你发现什么蹊跷了么?”、
  慕容瑾道:“几日前,刘离刘公子曾在坊间寻到一名工匠,这名工匠曾经参与了当年制造战船的工程。他亲口向刘公子承认,骆将军府里的二公子骆阳曾经叫人嘱咐他们,在四哥乘坐的战船上动了手脚,使船无法经受风浪,一击便沉!”
  皇上听他说完,一双手已经抑制不住颤抖,此刻更是怒道:“照你这样说,是将军府害了珩儿的性命?”
  “正是!”七皇子答道,“儿臣手中有刘公子代那工匠写下的供词,上头还有他画的押,父皇看过就知道了。”
  “呈上来!”皇上立刻道。
  慕容瑾伸手到怀中取出一张按了印记的纸,递到一旁的太监手中,由他呈给皇上。
  皇上却只扫了一眼就放下了,又向慕容瑾道:“你能肯定么?”
  慕容瑾还未答言,一旁的慕容璀已然抢先道:“父皇,依儿臣看,七弟所言不会有假。那将军府既然会为了谋图皇位派人放火烧我们,自然也可以为了同样的理由暗中算计四弟。父皇,您可要为四弟做主啊!”
  皇上一下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喝道:“给朕去查,朕要弄个水落石出,倘若当真如此,朕一定饶不了他们!”
  慕容瑾退回原处,悄悄与慕容凌鹰交换了一个目光,二人心中具是了然,今日的事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大厦倾(2)

  (接上节)
  然而他们尚需再接再厉,慕容凌鹰知道,终于该轮到他出首了。于是他轻轻咳嗽一声,缓步走到大殿中央,放缓了声调道:
  “其实折损在将军府手中的,又岂止是四皇子一人呢?”
  皇上立刻转向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凌鹰一拱手,道:“请皇兄容许臣弟向皇兄引见一个人,此人一到殿中,一切自然见分晓。”
  皇上略一点头,道:“传!”
  慕容凌鹰向身旁跟着的一名侍从点了点头,那侍从迅速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可他却并没有重新站到十九王爷身边,而是埋着头将两块木板分别搭在门槛两边。大殿中的众人都禁不住好奇地望向他身后。勤政殿门口传来一阵辘辘的声响,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推着一把木头制成的轮椅走了进来,那轮椅上坐着的却是一位蒙着面的男子。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侍从方才的举动亦是为了方便轮椅进殿。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蒙面男子的身上,他身后推着轮椅的女子这时已行至皇上面前,敛衣跪拜,口中道:
  “奴婢葭儿见过皇上。”
  皇上还未说话,一旁的慕容璀已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脱口道:
  “你是葭儿?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已经……”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满脸都是疑惑不解的神色。
  “怎么?”皇上皱眉道,“你见过这姑娘?”
  慕容璀道:“启禀父皇,她是从前在先皇后殿中侍奉香料的宫女,儿臣给先皇后请安的时候曾经见过几次。”他顿了顿,又道,“从前大哥还在的时候,与她很是相熟,大哥体仁宫中所用的香料也大多出自她之手。后来大哥暴毙之后,她却不知去向了,如今怎的又被十九王叔寻来了?”
  “你说什么?”皇上的脸上现出逐渐醒悟的神色,两道眉毛却锁得更紧了,只听他道,“照你这样说,当年在瑀儿的饮食和香料中下药的人就是她了?可这不对啊,去年林源安曾经带着一位女子来见朕,她可是当着许多人的面亲口承认,是她受淑和贵妃的指使,才致瑀儿中毒日深,最后不治身亡的。怎么?难道当年在先皇后殿中,同瑀儿相熟的宫女不止一人么?”
  慕容凌鹰道:“启禀皇兄,当年先皇后殿中与皇长子相熟的宫女的确只有葭儿一人,方才二皇子所言便可作证。至于林源安林大人所寻来的那名女子,这其中只怕有假。”
  “可林源安这样做,却又是何缘故?”皇上疑惑道。
  慕容凌鹰道:“林大人此举是为何故,臣弟不敢妄然揣测,皇兄只需问一问这位葭儿姑娘,一切便可知晓。”
  皇上微一颔首,转眸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神色威严道:“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若有半句虚言,朕绝不轻饶!”
  葭儿闻言却并不惊慌,只是依礼叩首之后,方道:“启禀皇上,方才二皇子与十九王爷所说具是实情。奴婢的确是当年在先皇后殿中侍奉香料的宫女,也确曾与皇长子走得很近。当日在凤仪宫中,因先皇后并不怎么喜爱焚香,因此只留了奴婢一人侍奉香料,并没有其他人。”
  “你既然这样说,那当年暗中谋害瑀儿的人,岂不就是你了么?你一个小小奴婢,怎会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皇子,难道当真是受淑和贵妃指使的么?”
  葭儿又磕了一个头,答道:“奴婢自知罪孽深重,并不敢欺瞒皇上,只是当年奴婢原是由将军府送入宫中服侍玉华贵妃的,后来因受玉华贵妃胁迫,才到明熹殿中当差,实则是暗中为玉华贵妃留意明熹殿中的动静。至于下毒谋害皇长子一事,更是因为奴婢家人的性命都在将军府手中,奴婢不得已才听命于玉华贵妃……”
  皇上的下颌收紧了,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言道:“玉华贵妃?将军府?枉费朕这样相信他们,如今一个一个竟敢欺瞒到朕的头上来了,连朕的皇子们也不肯放过,当真是要反了不成?”他说到这里,一掌用力击在桌上,整个身子都被震得晃了几晃,这才努力定下心神,低头紧紧迫视着葭儿的双眼,怒道,“你是不是活腻味了?谋害皇子是死罪,你难道不知道么?你一个小小女子,如今自己送上门来,还不快认罪伏诛!”
  “皇兄!”慕容凌鹰立刻道,“请听臣弟一言。”
  皇上闭了闭眼,却并不看他,只道:“你说。”
  慕容凌鹰道:“葭儿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念其当初是受人胁迫,如今又出首指认元凶,皇兄可否饶她一命?”
  “你说什么?”皇上这才转向他,扬了扬眉毛,道,“她虽是听命于他人,但毕竟是亲手害死了朕的长子,朕岂能饶她?”
  慕容凌鹰刚要说话,一个声音已然响起:
  “那么敢问父皇,若是儿臣尚还活着,父皇可否看在儿臣的面子上免除她的死罪?”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愕然。一刹那间,十几双眼睛全都聚集在端正坐于轮椅中的那名蒙面男子身上,却见他抬起双手,缓缓解下遮住了半张脸的黑布。一张熟悉的脸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却正是皇长子慕容瑀。
  “大哥?”慕容璀首先脱口道,“当真是你么?”
  一旁的慕容璨也道:“大哥,原来你还活着,可是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了这许多年呢?”
  “是呀大哥。”八皇子慕容玢也说道,“当初我们兄弟几个可是看着你下葬的,怎的你如今又不声不响地出现了?”
  慕容瑀的一双眼睛一一在众人面上扫过,却只是微微一笑,又转向皇上,拱手道:
  “儿臣腿脚不便,实在不能起身向父皇行大礼,还请父皇见谅。”
  皇上的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微微摇了摇头,道:“瑀儿,当真是你么?”
  慕容瑀答道:“父皇,儿臣迫不得已在外漂泊多年,如今终于重返京城。这些年踪迹全无,只是希望让所有人都相信儿臣已经不在人世,劳父皇伤心挂怀,实非儿臣所愿。父皇倘若不愿意原谅儿臣,那儿臣就更加无地自容了。”
  皇上迅速一摆手,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瑀道:“儿臣与葭儿早已是两心相知,因此她当初就已经将自己受人胁迫一事说与儿臣知道。儿臣知道他们这次若是没有得手,难保不会有下一次,到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情况就更加不得而知了。是以儿臣为求自保,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方才十九王叔与葭儿所言,句句属实。儿臣费尽心思才逃脱奸人的算计,实在不敢再欺瞒父皇,还望父皇为儿臣做主啊!”
  他每说一句,皇上的脸色就要暗上几分,待他说完,皇上已然是怒不可遏。只见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出声喝道:
  “瑾儿,笔墨伺候,朕要起草一份诏书。”
  慕容瑾连忙答应了一声“是”,几步走到龙案旁边的另一张黑香柏木长桌前,铺开宣纸,提笔凝神而立。
  皇上一字一句道:“神武大将军骆肃,恃宠而骄,倚功妄为。与其长子骠骑将军骆阳,其妹骆夭桃暗中勾结,党同伐异,戕害皇子,大逆不道。其心肠歹毒,阴险狠辣,好大喜功,妄图谋反,实乃罪不容诛。更兼其不知悔改,屡次三番,作乱犯上,罪无可赦。虽有功勋,但功不抵过,论罪当斩。兹于三日后斩首示众,以儆效尤!骠骑将军骆阳与乃父同罪,家中妻女满于十四岁者,发配边关充军,其余没入宫中为奴。其朝中党羽众多,皆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钦此!”
  慕容瑾大笔一挥,一气呵成,写完之后又恭敬呈到皇上面前,口中却道:
  “父皇,将军府三公子骆毅,多年在外游历,与家中音信断绝,皇上是否可以饶过他?”见皇上有些犹豫,他于是又补充道,“儿臣也曾与骆三公子打过交道,知他的确是个正直守礼之人。儿臣敢用项上人头担保,他绝不会有作乱犯上之心。父皇若是不信,十九王叔、九弟还有刘公子皆可作证。”
  皇上抬头看了他一眼,简短地点了点头,道:“罢了,你既然都这样说了,又抬出这许多人,朕便不治他的罪了。”说罢又抬头向慕容凌鹰面上扫了一眼,道,“十九王妃虽出身于将军府,但念其不过是个女流之辈,看在十九弟的份上,也饶过她就是。”
  慕容凌鹰忙上前几步,与慕容瑾一道跪下,口中道:“臣弟与七皇子代拙荆与骆三公子谢过皇兄恩典。”
  皇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命他二人起身。
  这时一旁立着的慕容璀又开口道:“启禀父皇,六弟那里……”
  皇上冷哼了一声,道:“他这些年也还算得力。朕当初既然没有因为他那个不争气的母妃迁怒于他,如今就更加不会了。也罢,就由你和璨儿代朕去和他说道理,他若还是个明事理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但倘若他不识大体,要在这宫中闹出什么事来,就别怪朕不念及父子亲情了!”
  慕容璀诺诺地答应了,与自己的双生兄弟对望一眼,再不说话。
  大殿中一片死寂,只听得见架子上的铜漏发出缓慢的嘀嗒声。皇上有些颓然地坐回龙椅上,用略微沙哑的嗓音道:
  “朕乏了,你们都各自散了罢。瑀儿留下,陪朕说说话。”
  众人听了这话都仿佛如临大赦一般,纷纷向皇上行了一礼,转身向勤政殿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大厦倾(3)

  (接上节)
  三日后,将军府及其主要党羽在刑场被处决。苏荷又跪在香案前,默默地为自己身遭横祸惨死的双亲和兄长焚上一柱香,希望他们在天上能够看见如今发生的事情。时隔一年终于大仇得报,他们也应该可以安心了。
  慕容璘已经三日不曾出过书房半步了,任谁去探望他都不见。婉容自然是心下焦灼,却苦于全无办法,只能自己干着急。林嫣的父亲兄长也被一同处决,她日日都在踏秋殿里哭得惊天动地,数次想要去找皇上评理,好不容易才被侍女劝了下来,却仍旧是哭闹不休。
  与她们二人相比,苏荷似乎是过于安静了。她只是常常在寝殿里焚香祝祷,足不出户,也并不曾去看过慕容璘。整个蔷薇苑都笼罩在毫无波澜的宁静之中,隐隐透着一种仿佛是走向了终结的了然无趣。
  然而谁也不知道,苏荷直到此刻才终于觉得卸下了肩上的担子,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企望与迫切。
  慕容璘如今倍感困厄,一时间却也不会有什么举动。其实即便是他有这样的打算,如今情况不同了,昔日里常来常往的人如今死的死,贬的贬,他孤身一人,又没有任何权势在手,自然是捉襟见肘了。但饶是这样他也仍旧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宫里的人对他亦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只是多年来的处心积虑志在必得,如今都化为一场泡影,他再也抓不住了。
  兴许他这一辈子都会像这样度过了吧,苏荷时常这样想。在髓玉宫里安静度日,待皇上驾崩了就迁入乌衣巷的王府中,像如今的十九王爷那般做一个安分守己的闲散宗室,无功无过地了此一生。而她苏荷只怕也要安静地伴在他身边,过着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日子。
  此时夜已深了,苏荷仍旧独自坐在灯下,执了一卷《后汉书》在看。忽听得殿外传来轻轻几记叩门声,她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正撞见晚香眼中略显戒备的神色,她皱了皱眉头,道:
  “都这个时辰了,会是谁呢?”
  晚香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出去回说您睡了,不见客?”
  苏荷摇了摇头,道:“你去开门便是。”
  晚香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就引了一个人进来,却是徐婉容。苏荷见是她,连忙放下手里执着的书册,起身行了一礼,道:
  “给姐姐请安。”
  婉容忙伸手扶住她。忽一眼瞥见了放在桌上的的书,遂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开口道:“都这个时候了,也就只有妹妹还这般沉得住气,林妃妹妹殿里可早就闹得天翻地覆了呢。”
  苏荷淡淡一笑,携着她的手一起坐了下来,又招呼晚香奉上一盏桂花露,这才向婉容道:
  “姐姐深夜来到这蔷薇苑,总不至于是嫌这长夜漫漫无趣,遂来与我闲话家常的吧?”
  此刻暖阁里只余下她们二人,婉容凝神盯着她平静的面孔,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妹妹一向聪慧,自然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的。只是我如今看着殿下这样子,实在是不能不心焦。”
  苏荷端起水晶盏抿了一口桂花露,半晌才闲闲开口道:“这桂花露清甜可口,滋味香醇,合该送去给殿下尝尝,这样一来,殿下心中的烦闷愁苦,多少也能消解一些。”
  婉容沉默了片刻,却忽然站起身,敛衣郑重跪下,正色道:
  “我今夜特地来此,是想求荆妃妹妹一件事,还望妹妹万务要应允才是。”
  苏荷忙道:“姐姐言重了,你我既然以姐妹相称,本就无需如此客气,你这样说实在是折煞妹妹了。”一面说一面赶忙去扶她。
  婉容却执意跪着,并不愿意起身,只是简短地摇了摇头,道:“你倘若当真认我这个姐姐,就让我把话说完。”
  苏荷听她这样说,只得直起身,在心底里叹了口气,道:“姐姐可是希望我去劝劝殿下?可殿下如今接连痛失亲人,又被皇上夺了协理朝政的权力,他执意要自苦,只怕未必听得进我说的话。”
  婉容摇摇头,道:“我虽然愚钝,但好歹也明白,殿下如今这情况,只怕也不是旁人的几句话就能开解得了的。殿下倘若不能自己想明白,重新振作起来,咱们谁也帮不了他。”
  苏荷道:“姐姐既然看得如此明白,又为何要特地到蔷薇苑来走一趟呢?”
  婉容答道:“我特意来此,并非是希望妹妹去宽慰殿下,而是想借妹妹的智慧,让皇上给殿下定罪。”
  听了这话,苏荷的震惊非同小可,她呆立了片刻,才道:“姐姐这是为何?妹妹可就不懂了。难道姐姐与殿下也有什么恩怨不成?”
  婉容叹了口气,脸上愁苦的神色的烛光摇曳的映照下分外鲜明。苏荷察言观色,这时又向她道:
  “姐姐,不管是什么原因,也请你先起来。若是有什么难处,你慢慢说与我听就是。”
  婉容抬头看她一眼,犹豫了片刻,终于站起身,扶着苏荷的手重新坐了下来,这才缓缓开口道:
  “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妹妹你也许不知道,我十三岁那年曾随家母入宫探望皇后姑母,那时姑母还只是贤妃娘娘,正与玉华贵妃在一处闲话。后来六皇子殿下来了,说是来寻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就与姑母说笑,说等再过两年,就求了皇上把我指给殿下。虽说当时只是句玩笑话,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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