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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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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奔去医院,人已在抢救,力道不足,伤口很浅,但流血不止。许伟棠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眨眼间老去十岁。平日里魁伟的身姿佝偻起来,像位无助的老人。他安慰故友,“放心,我不会令他死。”
沈喻然果真救回一命。
人世间凡是讲求缘分,许是他俩缘分还未到尽头,许多纠葛,不会轻易散开。
他在医院养伤,完全复原已是数月过去,都会中已换去一个季节。许伟棠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结果可想而知,他患有极严重的忧郁症,并伴有自残倾向。许伟棠不得已将公司事务派给弟弟,只在做决策时出面应对。他留在山中照料他,同他讲许多话,多半有去无回,仍孜孜不倦。
夜里他不敢睡去,怕一张眼,一张床又空去半边,而他正将自己锁在某个房间中,划损脆弱的血肉之躯。
不足半月,两人均已形同鬼魅。
许伟棠又去找老友,“你懂医,请务必帮我。”
路俊辉甘愿认输,“世上百千种疑难杂症,多半有良药可解,唯独医心,神明亦无奈。”
“心理医生说可重塑人格。”
“那不过是某位幻想家偶然的异想天开。”
“帮他遗忘过去。”
“怎么可能?”
许伟棠坐直身体,“你忘了当年你留学英伦的经历?”
路俊辉心头一紧,“HG3已被销毁!”
“你不会忘记药方。”
“那是禁药!”
“我都清楚。”
“你可是疯了?”
“是,爱他到无药可医,宁肯饮鸩。”
两人沉默对峙在一间屋里,不知是冷气太足,还是衣着甚少,冷得宛如冰天雪地。
路俊辉终于开口,“可有想过,他恐怕因此而忘却你。“
“那没什么不好,至少可同他由头来过。”
“你确信他会再爱上你?”
“无路可走,唯有去赌。”
半月后,路俊辉将一只西药瓶交给许伟棠,里头塞满翠绿色药片,如同生命的色彩,无端一片勃勃生机。
他带它回家,混在平日的药物中一并拿给沈喻然吃。
隔天一早,沈喻然并未醒来。临近黄昏,他才迷迷茫茫张开眼,睡足十七八小时。服用半月,他当真渐渐忘去一些事,但还记得许氏,记得眼前这位他曾经深爱过的人。
这并非完全符合许伟棠的预期结果,唯有慢慢等待。万幸的是,因药中有抗抑郁的成分,他竟比之前快乐悠闲一些。不爱见人了,时常躲在房中读书至深夜,见许伟棠回来,会送他一个温婉的微笑。
生活总算勉强被拼贴完整。
到这里,故事讲完。
路俊辉戚戚然,“阿芝,世上许多事,当有身不由己这一说法。”
“害苦喻然。”
“所以后来一度停用。”
“明知我在,而今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一来之前服用,除去昏睡,并无明显不良征兆,我自以为可在你跟前瞒天过海。”路俊辉一脸自嘲。
“其二是?”
“伟棠不想喻然再去干预外事,你该知道,喻然近来过多插手许氏。”
“他不过想帮他!”
“他却只想他安然住在他为他造的世外桃源之中。”
尹芝悲伤不已,愈是接近真相,也愈是接近残忍。沈喻然是那样的富足,又是那样的一无所有。
“能否容我讲几句?”路俊辉清清喉咙。
尹芝抹一抹眼角,看着他。
“不要告诉喻然。”
“我凭何答应你?”
“知道无法改变的残忍真相于他有何好处?”
“置死地或许能后生。”
“你别天真。”
“俊辉。“她叫他,”换做之前,我或许会答应你,现如今,我定然不会。”
“为什么?”
“某天,我在街上,不慎撞见许先生,同一位艳女。”
“那不过是逢场作戏。”路俊辉说得稀松平常。
尹芝冷冷笑,金丝座钟咚咚敲了五下。
她打算不再逗留,“你该试试同我堂姐一起。”她讽刺他。“你同她的价值观惊人一致。”
☆、神秘来电
作者有话要说: 12。13 先写一小部分吧 明天补全
12。14 已经补全啦~
尹芝回山上去,一颗心沉得似要从胸口坠落脚跟,她气喘吁吁。
走进大门,看见厅堂中几片人影。
许先生在,还有一位着装体面的男子,茶几上放一只药箱。
厨娘见是她,摊摊手,“不得了,自在今早忽然死了。”她说那只鸟,“喻然正伤心。”
“是尾脂腺炎。”男子说,约莫应是一位兽医。“发现得太迟了。”他说这话,丝毫不带惋惜。
沈喻然怔住,呆呆看空去的鸟笼。许先生怕死鸟身上带病菌,一早令人提到外头去。
“改日叫人再捉一只给你,并非难事。”他安慰爱人。尹芝看他的背影,肩膀宽厚,语气温柔,这是多么令人能够依傍的男子,可他却投下一片暗影,在午后澄明的阳光下。
沈喻然不语,并不因此欢欣。
“明日,不,就现在,我打电话到澳洲去。”他即刻站起身来。
“别去。”沈喻然拉住他,“捉来一万只也逃不脱一死的下场,当初就不该将它关进笼中的。”
尹芝心头一颤,这话有弦外之音,似要一语成谶。房中暖气十足,她却倏地打一阵冷战。
许伟棠将他小小肩膀收进怀中,“都是我错。”
趁太阳落山之前,他们在山中溪水旁,择一块清幽的厚土,将这只荆棘鸟埋葬。坟头插一支槐花枝作为标识。紫霞漫天,晚风乍起,尹芝知道的,迟早一日,这花枝也会寻它不见。
晚饭未能见到沈喻然,许先生一个人坐书房,对住电脑凝神。尹芝拿煮好的咖啡给他,现磨的咖啡豆,十分醇香。
他抬起头,随即说,“多谢你。”口气谦和。
自那日停车场之后,尹芝一直逃避同他照面。今天却又专程来见他,她实在想多看这男人几眼,好生分辨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可她在他的话语间败下阵来。恐怕再给她廿多年,她亦猜不中他的真面目。
“喻然正独自伤心,他最见不得死这回事。”许伟棠忽然开口,“小孩子总是心软得很。”
他已年届而立,他仍旧当他是个孩子。尹芝心头百般滋味。
“他一个人,总很落寞,需要您多陪一陪。”
“我方才吃了他的闭门羹呢。”他笑起来,摇一摇头。他说起他来总是温柔宠溺,不大像是爱人,像父兄多些。
尹芝不再说话。
“由他去吧。”许伟棠抽出一叠公文,哗哗翻几页。尹芝知道自己该告退了。
“您早些休息。”
他点头,“他要静一静,就别去打扰他。”
尹芝还是去敲了沈喻然的门。
夜很深了,他正靠在长窗,灯也未开,看窗外一轮满月。
“死者已矣,生者节哀。”尹芝将一件外套挂在他肩上。
他转过头,莞尔,“倒也不至于为个禽鸟肝肠寸断去。”
“那么,何亦不辞风露立中宵?”
“鸟该翱翔青天,不该锁在笼中。”
尹芝心头一颤,她长久注视着他,终于说,“你呢,你可有想过离开这里?”
“去到哪里?”他愕然。
“海角天涯,自由自在。这世上除去这座山头,还有许多乐土。”
沈喻然摇头,“我不走,我答应伟棠,永不离开这。”
这里也是一只囚笼,他亦无非是那只奇鸟。这是上苍多么惊人的暗示,若不早日破笼而出……尹芝心里惴惴不安。
“活在此处,你当真快乐?”
他想一想,答,“也许并不,但,我爱伟棠。”
“离开此处,你照旧可以爱许伟棠。”她一鼓作气,“打开笼门,飞到天上去,做回自己,以真正的沈喻然去爱许伟棠。”
他面色一变,有些自嘲地说道,“我一早忘记,真正的沈喻然究竟为何物。”
他是为了他深爱的男人,造化成今天这副样子。尹芝在心里头为他哀戚。
“若未结识先生,你会过怎样的人生?”
“呵,留在美国,在研究所上班,朝九晚五至今,有个或爱我或不爱我的妻子,时有争吵,同床异梦,养育一双子女,整日送他们读书上学。”他说罢笑起来,“有些可怕;那必然不是我。”
那将会是一位堕为凡胎的他,人到中年,会因幸福与麻木日渐发福,头发掉去一半,眼梢都松懈下来,可他一定安然自在。
“不,不。”他又改口,“若依我自己,何苦读到博士去,就去夜店里日日跳舞,或是干脆乘热气球穿越热带雨林上空。”
“我就知你是天字第一号潇洒人物。”她鼓励他,“不如明日当真就去这样做做看。”
“别说玩笑。”沈喻然揉揉眼,隐忍了一个哈欠。“为何忽然同我讲这些?”他不解。
尹芝说不出话来,她比他识得更多现实,却没有勇气一一去告诉他。
“好了,小姐,我很累,想睡了,不同你痴人说梦。”他面上却又倦容,于是逐客。
“喻然。”她站在门口蓦然转身。
他看住她,“有事?”
她冲口而出,“方才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但求你考虑。”
“你今天十足奇怪。”
她笑一笑,“我走了,好梦。”
隔日,她擅做主张未拿HG3给沈喻然。
至中午,他蜷在床头,面若死灰,冷汗直流。尹芝心咚咚跳,打电话给路俊辉。
“你私自减少了HG3的药量?”
“我一颗也未拿给他。”尹芝毫不掩饰。
“可否不再干预此事!”
“难道我眼睁睁见他被残害致死!”
“他此刻已有戒断反应,容不得你回头去。”
“刽子手!”尹芝失声。
对方良久沉默,“我知道我该下地狱的。”
她不想听他做无谓检讨,“他此刻十分难过,可有方法救他!”
“拿出药瓶,给他服药。”
她紧紧攥住听筒,几乎握碎。她想到许伟棠,他平日待他多么好,可暗地里却不惜抽去他的精魂,挖空他的内里,将他变成一幅风干的躯壳。他当真能永世存放他吗?
她悲哀地跪在他床头,斟一杯水,将两粒绿色药片放进沈喻然的口中,无路可退。一个钟头过去,他面色好转,又成完人。
他睡着,她到厅堂中枯坐,日垂西山也未动一下。
电话铃就是那时忽然响起的,哗地一声,震得她汗毛都炸开。
大宅中的电话是个无谓装饰,似乎意在证明这座山头还未曾被现代文明彻底孤绝,但它绝少响起过。
他拾起听筒,彼端传来一段暗哑的男声。
“请沈少听电话。”
尹芝愕然,“请问您是……”她回头找管家,可此刻他不在四周。
男子不答,静默一阵又重复,“请沈少听电话。”
尹芝只得去叫沈喻然。
他足过一刻钟才施施然下楼来,对方并未挂线。
尹芝站在一旁,听沈喻然只答嗯或者好这样的字眼,两分钟便结束了。
她试探问,“谁?”
她不该过问他的事,只恐他为人所欺。
沈喻然猛然转过头来,尹芝发现他脸孔青白如鬼魅,无一丝血色。他抓着她伸过来的手臂,“让我坐下来。”
大厅里只得他们两,她在他跟前蹲下来,“可以告诉我?”
他闭上眼,用力喘息,半晌摇头,“不,并没什么事。”
他显然说谎,但说话仅止于此。
他在沙发上一坐好久,天色渐暗,满屋幽蓝。尹芝想去扭开灯,却被他按住。
“别令我见光。”
她在他跟前坐下来,发觉他周身汗湿,冷似冰冻。“医生嘱你好好休息,我扶你上楼去。”
他借着她的手臂勉强起身,却又跌回去,他双腿不住打颤,似乎软得厉害。那时尹芝只断定是HG3带来的副作用,时隔多年,真相大白,每逢记起此时,她都忍不住要落泪。他那时一定被疼痛扼住心魂,肉身都已凌乱,是勉力整合完整,留在她面前的。
☆、一晌贪欢(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 章节的名要改一改 内容没有改变
尹芝蹑脚去到书房,时间仅是凌晨,她再睡不着。昨夜冬雷滚滚,此时天空却已露白,房中微冷,她一个人站了一会,发觉这房间实在大,有大片不可填充的空白在她四周。
她在书架上找书看,忽然发现那只明黄色珐琅彩花瓶,就在触手可得的地方。它不再束之高阁,有人将它放在近旁,也许看了又看,是许伟棠还是沈喻然,她不知。
果然有巧手的工匠,将支离破碎的一只瓶拼贴整齐,若非细作端详,已看大不出裂痕。尹芝拿它下来,放在手中婆娑,数百日的光阴就在触感间静默流淌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
门被打开,尹芝吓一跳,竟是沈喻然。
他像是自外头回来,外套上有一重水汽,一脚是泥。
“你到哪去了?”尹芝紧张起来。
“睡不着,去到外面走走。”
尹芝走到他跟前,他周身笼满清冷,好似整个冬天都落在他肩上。
“感冒就好玩了?”她教训他。
喻然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噤声。
尹芝无奈摇头笑,她利落地打开暖气,关好门,让房中尽快暖一些。
回身看他,他已脱去大衣,坐下来将身体伏在书桌上。
沉默半晌,他忽然开口,“阿芝,可以请你为我做件事?”
莫说一件,十件百件她都肯。
她点头,等他说下去。他却望着窗外重重叠叠的树影。
“你有心事?”
“我须得下山一次。”他忽然说。
“今天?”
“是。”
尹芝沉默,这不好办,自上次出逃,山中地库中已没有车子。
“我又令你为难。”
这话又勾起尹芝的难过,去到山下,去到都会,去到南极同月球,都该是他的自由。他的人生不该举步维艰,这不是他应该承受的负累。
“容我想一想。”她说。
“不问我去做什么?”
“你没有义务告诉我。”
她拨电话给路俊辉,别无他法。
“喻然有事?”他十分警醒。
“不,此刻他很好。”
路俊辉松弛下来,“小姐,天还未亮足。”
“我有事相托。”
“急这一时?”
“请你放弃美妙睡眠,即刻起身驾车来山中。”
“喻然到底怎么了?”他反复问。
“他很好,但他需要出门去。”
“去到哪里?”
“我同你均无权过问。”
路俊辉气结,“恕难从命,上次教训还未令你记取?”
尹芝沉默,“上次,我欠你人情,可这一生,你欠喻然尤多。”
路俊辉开不了口,这已成他的软肋。
“七时整,我们等你。”
“这山中还有几双眼睛!”
“托词由你去想。”
路俊辉狠狠拍头,“我为何时时败给你,由得你摆布。”
尹芝挂断电话,她无力去想这个问题。
七点钟,路俊辉十分守时。
“喻然没起床?”他问郑伯。
老人家讶异,“这么早?”
“今天接他去医院检查。”
“大少临走前未曾提过有由安排。”管家纳罕。
“近来服食新药,却反应强烈,昨日还有不良征兆。”
管家不敢质疑医生,“容老奴稍微收拾。”
“不必。”路俊辉拦住,“只需阿芝一人。”
“这……”管家为难。“人多可有照应。”
“今天我无视,全程陪同。”
郑伯无可辩驳,只得答允。尹芝在一旁,松下一口气。
于是三人光明正大下山去。
路俊辉踩足油门,暗蓝色跑车一路飞驰,他抱怨,“今天我有台重要手术!”
“脱下白袍,就把它同工作一起留在医院。”沈喻然道。
“病人是财政司司长夫人。”
“管他什么达官显贵,你该仰天大笑出门去。”
两人都给他这句话逗笑。
路俊辉专心看路,“祖宗,到哪去?”
“人最多的地方!”
于是三人去逛一条南洋人聚集的小街。
有人做玉石生意,他们凑上去跟着瞧。并非什么高端新奇,尹芝同路俊辉一早看惯这些街头营生,哪来什么和田软玉,唬人掏钱时真。小贩称可给玉牌刻字,交付定金,晌午左右便可来取。沈喻然低头观看玻璃橱中的成品,其中一块用瘦体镌——此心永在。字当真是好字,有肩有脊,古香古色。他非要买下来。
路俊辉啼笑皆非,“堂堂沈少喜欢这种货色。”
“买一块送伟棠。”
“我担保他不会喜欢。”
沈喻然不理,伸手向路俊辉的口袋。
“还要我买单?”
沈喻然笑,一脸无辜,掏出皮夹来抖一抖,里头一叠卡片,一张现钞也无。
路俊辉咬牙,“下月叫许伟棠付我双倍薪水。”
玩至中午,肚饿,找一间风味小店吃中饭。叫满满一桌小吃,芒果糯米饭,炸猪皮,椰子糕,炒粿条,三人争先恐后,吃得十分畅快,尾汤是冬阴功汤,填得胃里殷实温暖。酒足饭饱,坐在藤条椅上晒冬阳,看小街上人流熙攘。
尹芝是时方悟到,人世间焉有百分百自由,此刻身在俗世,心在市井,已然弥足珍贵。
她看沈喻然,他正眯起双眼,嘴角勾住淡淡笑意。多简单,人生离自在的幸福总很近,有些人却有意无意跑太远。
尹芝伸伸腰,精神百倍站起身来,“下一站,哪里?”
沈喻然想也不想答,“迪士尼!”
路俊辉举双手反对,“我们仨加起来已年至百岁。”
“园口立牌不得进入?”
两人大眼瞪小眼,三十秒后路俊辉败下阵来,气馁,“同喻然一起,总有数不尽的贼船待我去乘。”
尹芝听罢忽然望住他,他心虚起来,即刻噤声。
☆、一晌贪欢(下)
并非周末,游乐园却照旧人山人海,放眼望去满处是黑压压人头。无奈,都会日趋饱和。
他们随着人流拥入城堡,买荧光发箍箍在头上,同米老鼠合照。又到暗黝黝的放映室观影,架上3D眼镜,身处幻境之中,时有面包香飘过鼻端,偶尔又有水花溅上手臂。耳边满满是孩子的笑声与拍掌声,现实世界到哪去了,找不见。
沈喻然开心得一味笑,站在他俩之间,好似时光倒错的一名少年仔。
出去城堡,他们去乘过山车。尹芝抬头望,铁轨似架到天上去。
路俊辉连声退却,“我坐不得这种大起大落的玩意,心脏会从嘴巴中掉出来。”
“一次不碍事。”他俩架住他。
路俊辉举双手投降,“我已年届不惑!”
两人只得放开手。
他万分歉意,“我在地面等你俩,替你们录影。”他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
“你老眼昏花,辨得出谁是我俩?”沈喻然挖苦他。
“容我去买只望远镜。”
真是一对活宝,尹芝朗声笑。
“阿芝,照顾好他。”路俊辉一本正经嘱托。“我已经做好被伟棠剐死的准备。”
“横竖不过五分钟车程。你好似生离死别。”沈喻然笑。
尹芝大骇,拍他头,“快啐三声,童言无忌!”
沈喻然十分听话,即刻照做。
登上车子,绑好安全带,沈喻然忽然说,“若伟棠在多好。”
“你未同他乘过?”
“早年曾在欧洲玩过。”他笑一笑,“伟棠很大胆,不似阿路这样畏缩。”
他竟还记得这些往事,记忆未全数失灵,已是不幸中万幸。
车子启动,轰轰向上攀爬,地面上的人都渺似蝼蚁,都会中的楼宇同树木却尽收眼底。像是要攀入云霄之时,车子忽然急速下坠,耳畔尽是呼啸而过的风,一众乘客惊声尖叫,沈喻然却缓缓张开手臂。尹芝忘记害怕,惊讶地望住他,他好似享受这一刻,飘飘欲仙。车子在曲折蜿蜒的铁轨上飞速行驶,身体好似逃离地心引力,随时要被抛到无限的虚空里,奇怪,只觉心痛,却并不害怕,尹芝也学他张开双手,像一只巨鸟展开翅膀,拥抱自由。
五分钟,好似历经又一人生。
下到地面,尹芝才觉腿软,沈喻然却意犹未尽,“我从不畏高。”他像个小朋友那样得意。
他们坐在长椅上歇脚。沈喻然看看腕表,“载我去一个地方。”
两人齐齐看他。
“到佩丹路上的凤凰大厦去。”
“又是什么名堂。”路俊辉问。
“你别问。”
路俊辉气结,“合该我今天只得做哑巴司机。”
沈喻然朝他扮鬼脸。
尹芝心头忽然泛起一股异样,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她摇摇头,他无非是贪欢罢了,他该有这样的权利。
好在凤凰大厦离这里并不远,只需十五分钟车程。
沈喻然下车,“在这里等我,很快。”
路俊辉推开车门要随他一道,却被尹芝按住。她冲他微微摇头,他气馁,眼睁睁看沈喻然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之间。
“他会有事!”他高声道。
“有什么事?”
“这都会中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怎好放他一个人!”
“可你同我都周全地活到今时今日。”
“阿芝,倘使有毫厘差池,你同我均担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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