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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有妖三两只-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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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活在世间太寂寞,可是有了她,他便忘记了这寂寞。
六岁那年,他放生了一条鲤鱼,却也因此差点掉入湖中。据说在放生池放生能够结一条善缘,于是他便结到了她。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她救了他,并且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他一顿。
她说:“叫我姐姐!”
她还说:“记住了,叫别人要叫施主,叫我就叫姐姐,至于原因……因为我不是别人啊!记住了!”
因为她不是别人……她是这么说的,所以从那以后,他再未将她当过别人。
那之后她时常来找他,并很快在后山安了家。
他知道她有目的……他也知道她非他族类。她有时让人看不明白,有时又有些天真,心思很浅,很多事情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即便不说,他也知道。但她不说,他便也从来不问,也从未想过要将她的存在告诉给别人。
她待他极好,给他蜜饯,给他做饭,替他打抱不平……虽然有时候有那么一些一厢情愿。可便是如此,那份好也让他几乎沉溺下去,不愿再醒来。
那怀抱太温暖,温暖得他一旦拥有,便有些不想再离开。
他有私心,他不希望看到她受伤,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她的存在。收养他的师傅时常说:“妖族最是无情凶残,喜食人精气助己修为,本是逆天之举,必不得善终。而你天生慧根,精气醇正,日后定要小心妖物!人妖殊途,凡接近者定是心存不轨!妖者容貌姝丽,万不可被那皮囊所迷惑了心智……”
他有时想,他接近她是不是为了吸取他的精气提升法力?
明知道她很危险,但每每想要离开时,他却总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他也曾经三天没有去后山看她,终于还是熬过第四天。第四天时,他上了山,想着自己只是去看看,并不露面……看看她还在不在?结果不知怎么的便走到了她的院子前,她从房子里端着盆子出来,看到他,脸上很是欢喜,一双黑眸熠熠放光:“江流,你来了!你瞧我养了一群小鸡,你快来帮我喂吧!”
只一句话,便瓦解了他所有的坚持与退避。
他没有被她的皮囊所迷惑,却迷惑于她的温暖和笑容。
他悄悄地想,他还小,精气还不够,便是吃了也没什么效力……也许她想养着他,将他养大了再吃也说不准。可是他离长大还有那么多年,如果这么多年她能一直这么对他好,那么即便最后她吃了他……其实也无所谓的。
他自小身子就不太好,那一次他受了寒,整个人都陷入昏昏沉沉之中。他连续五天都没有上山去找她,独自一人躺在寺院的后院里,无人理会。师傅来看过两次,但也因为寺内事务太过繁琐,并不能时刻陪着。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梦到她一脸担忧又心疼的表情,眼眶红红的。“你个死孩子,连照顾好自己都不会?居然把自己折腾病了!你让我怎么放心!……我还不老,为什么会像一个老妈子?……啊啊啊,你为什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明明……明明……”后面化作了一声轻轻地叹息,他没有听清。
“江流,你要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我给你炖小鸡吃好不好?”
“我那么努力那么努力……你可不能死了!”
温柔的声音化作脊背上的一下又一下的温暖。
……
那个时刻,即便她立刻吃了他,他也不愿意反抗了——就这样死了也好,至少连死时都感觉到温暖。唯一的遗憾就是平日里没有养好身体,便是她吃了他,大约也吸食不了多少精气。
可他没有死,那梦很快便醒了过来。
醒来后天朗气清,他侧头,一眼便瞧见了她。
她的眼眶依旧很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倒映着他有些苍白憔悴的面孔,像是要把他看进心里去。
不管她是人还是妖,这样便够了。
她是他一个人的,就像是一个秘密,除他之外,无人知晓。
她只是他一个人的!
这个想法不知在什么时候朦朦胧胧地扎了根。等他意识到了之后,却是既惶恐又安心,还有些说不清的窃喜。隐隐中总觉得好像是舍弃了什么,又好像坚定了什么。可这种感觉很好,好得他连一点后悔的情绪都没有。他有时也会担忧,若她知晓他并非像她想象中的那般纯良,一切是否会有不同?
他发现自己不敢去想。
时光驰隙,岁月悠悠。
她始终没有吃他,而他却在她的陪伴中慢慢成长。这几年的相处,他也发现她惧冷怕热,夏日里总是很烦躁,每每总是窝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动弹,或者干脆躲在林荫下便是一日。可她的皮肤很凉,凉快得让他都有点羡慕,夏日炎热时他也喜欢靠着她,总觉得身边有丝丝的凉意……看着她明明不喜欢却还强忍着的面孔,不知怎么的,竟有点奇怪又诡异的满足感觉。
冬日里她则是温顺得多……实在是温顺过头了。从入冬的第一场雪开始,她便裹着被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第一年他什么都不知道,担忧了许久,以为她生病了,差点冲动得要从山下为她请大夫。她恰恰醒来,虚弱地一笑,全身冷得像一块冰。他犹豫了一下,钻进了她的被窝,任她抱着取暖。
身体有些僵硬,不敢动弹,被她抱着的地方像是起了一团火,烧得他全身发热。
他想,她大概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柔弱的妖怪。他以前可从来不知道,原来妖怪竟是这般害怕冷热的。
他十岁那年,遇到了一个难得的炎夏。
她越来越焦躁,衣裳也越穿越少,到最后几乎是肚兜外头罩着一层白纱,衬得她的身形玲珑有致,也看得他面红耳赤,每每见到她,总觉得狼狈不堪。总呆不了多少时间,便匆匆告辞。她想来也是极痛苦的,原本素白的面孔布满红晕,好像发了烧,就那么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却总有点说不出的艳丽与娇俏。
那一次他砍了柴禾匆匆离去,走到山腰才想起竟然将柴刀忘在了她的屋里。连忙回去,屋里却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他担忧得几乎失去理智,她如今那副模样别说是妖怪了,便是一个强壮的人也能够将她制住!屋内整洁没有丝毫凌乱,想来是她主动离开的。他气得咬唇,真是……这种时候还到处乱跑!取上柴刀,便循着踪迹找了过去。
结果在林深处的湖中……真的找到了她。
她在泅水,像是一条人鱼般自在快活。水中摆动的身姿很是婀娜多姿,腰肢细长,在清流中一摆一摆,摇曳生姿,煞是好看。如墨一般的长发披散开来,浮在水面上好似一匹上好的绸缎,随着身子的动作舞动,衬着花瓣一般涨开的白衣,窈窕而美好。
他第一次瞧见这样靡丽的风景,只觉得有一股热气冲了上来,在脑中炸开一片缤纷凌乱。眼前一片发黑,手脚一阵颤抖,差点站立不稳。他想掉头离开,可脚下好像扎了根,完全无法受他的控制。他的眼睛也是,直直地胶在她的身上,看她或是仰身或是侧泳,白玉一般的身体在清澈的水中若隐若现,令他无论如何都挪不开目光。
他只觉得呼吸急促了起来,眼里渐渐空茫,下意识便挪动脚步,想要下水……去抱她。
有人却比他先行了一步,是住在山下的混混,三十多岁的年纪,无家无业,也曾经试着到金山寺来打过秋风,他恰好瞧见过,是以认得。而此时那人瞧着她的眼神里有贪婪,有欲望……他从原本的痴怔之中清醒过来,一想到这人竟然不知躲在哪里将她看了去,直气得想要用手中的砍柴刀劈了他。
她比他先动手了。
明明自始至终是笑着的,但是出手却非常得狠,一顿毫无章法的乱揍,将那混混打得一阵哭饶,最后直接扔到了山下。
他捏紧了手里的砍柴刀,抿了抿嘴唇。没有出去,自然也没有阻止,直到她披着一身湿意离开,他才从那树丛之间走出来,双目望着那清冽的湖水痴痴发呆。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穿着白纱衣在那湖中游水,身形曼妙,腰肢轻摆,弧度美好,像朵盛开到极致的芬芳雪莲。
他站在湖边看她在湖中肆意游玩。她鱼儿一般游到了岸边,身子在水中沉浮,却远远地不肯靠近,一双湿漉漉的眼若有似无地看着他,面容清晰而娇俏。他的身体似乎不受控制,一步一步下了湖,衣摆被湖水浸湿,颜色深了些许。她在他身边游过,雪白的衣衫从他手心一次又一次地滑过溜走。他不动声色,却在她又一次游近时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她躺在他的怀中,委屈地嘟着嘴,胸前隆起,腰肢纤细。
他双手托着她的脊背,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她温驯得像只猫,只是看着他笑,那笑意极其温柔。他的手摸过她泛红的脸,停在了她殷红的唇上,指尖轻轻摩挲,那柔软的触感让他恍惚之间回忆起了冬日里与她的同眠……身子一阵战栗。
……
身在天堂,心在地狱。
他去后山的小屋时,她正在睡觉。整个人躺在碧竹制成的凉席上,入夏以来难得的安稳。大概是觉得热,所以她身上没有盖任何东西,而她的睡相一直不好,从来不安分,一袭白色的薄纱也在睡梦中被蹭掉,露出了一边圆润的肩膀。纱裙被蹭起,两条细长嫩白的腿便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中。玉白的身体衬着碧色凉席,不知怎的,竟让他顿时觉得一阵耳热。
他想要摸摸她……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一直催促他,摸摸她,摸摸她。
他靠了过去,蹲在她的矮榻前,呆呆地怔了许久,矮下身子,鬼使神差地亲上了她的唇……
比他梦中所感受到的还要柔软,还要甜美。
深入……想要汲取更多……
她在睡梦之中皱起眉头,闷闷哼了一声。他心里一紧,一瞬间抬起头来,一抬眼,便见她从梦中醒来,悠悠睁开一双雾煞煞的眼睛。“江流……来了?”刚睡醒的她神智依旧不清醒,眸子水润得几乎要滴水,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
他没有回答,双手在衣袖下握成拳,双目定定地看着她。
几乎毫无悬念,她抿了抿有些红肿的唇,很快便又陷入了昏沉之中。那短暂的清醒不过是漫长睡眠中的昙花一现。
他站在原地,手指触上唇上残留的温度,恍然间才忆起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落荒而逃。出门时手臂撞倒了桌角,他只低低闷哼一声,也不做停留,跌跌撞撞离开,好似后头有恶鬼在追。等他终于下了山,觉得疼的时候,上头已是一片乌青。
他想要碰触她,想要靠近她,可等真靠近了,又开始觉得不够……他要的不止是这样。可是不是这样,又还能是怎样?
他不敢想象自己一场任性纵情的后果究竟是如何?
他不是小孩子了,也不希望她再把他当作小孩子一般来对待。
可她总是毫无所觉。
她并不喜欢亲近人,一个人在山上离群索居,养养鸡,浇浇花,看看话本,总能够自得其乐。
她大概是他见过的最懒的妖怪……不知道其他妖怪是怎么生活的,但肯定不会有她那般懒散。
她丝毫不赞同人与妖之间的情爱。她说,“既然是妖,就应该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本来就不应该跟凡人在一起。这种跨种族的恋情,从来都不可能有好下场。要恋爱,找个身份匹配的妖怪恋爱不成?非得找个人类?跟谁繁衍后代不是繁衍后代呢?”她说这话的时候眉毛挑得很高,一手扬着手中的话本——那是她从山下得来的。
一手还抓着一把瓜子。
她大概其实不喜欢人类——可她应该不讨厌他。既然跟谁繁衍后代都是繁衍后代,那么他可不可以理解为与其跟不相识的别的妖怪在一起,还不如与他这个自小相处生活的人类?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身是一种累赘。可是自古妖修炼成人难,而人成为妖……也难。
十四岁那年,收养他的法明禅师将那血书交给了他,他便知道这是该了结的时候。那时他想的很好,等一切结束后,他便同她离开这金山寺,寻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住下来。她若不想要安定,他便陪着她走,去哪里都无所谓。
只要能陪在她身边便好。
他那时想,多年的陪伴,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总不会舍下他的。他总能说服她,让她相信这并不是他年少时的一时妄言,而是发自肺腑的真心。
他第一次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真心剖出来交给她:“雨歇,我想同你在一起,无论你是人,还是妖,我只想同你在一起。”
他想,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总能成功的。
她却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给他。
“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那一瞬,只觉得喉间腥甜,血里都是冰。
“人妖殊途,你既然知道我是妖,就该知道妖不懂人的感情,就该知道我跟你绝无可能!我有长长久久的永生,可你却只有短短的一世。何况,你我之间不过是姐弟之情……江流,你怕是涉世不深,才会混淆了对我的感情。”
“奈何桥上一碗孟婆汤,前尘尽忘。来生你怎么可能还会记得我是谁?我不信人的长情能抵得过轮回遗忘。从今天起,你回你的金山寺吧……就当我们从未相识。”
她总是那么懦弱,明明知道他没有弄错,明明知道他懂得,可她总能找到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逃避这个现实,也抹杀了他的真心。
他习惯了她的好,从来不知道原来当她不愿再对他好时,竟是那般的……绝情。
令人齿寒。
意识离散,他听到她最后在他耳畔轻轻说道:“江流……忘了我,好好活。”
……
他在赌。
他输了。
自那年病好之后,他便再也不曾防过她,这毫不防备的代价便是迎来了她等同于致命的一击。
她亲手,将他们的过往统统抹去,不带一丝留恋。
“施主是谁?”迷蒙之中,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景象。小小的他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女子,眼里有小心翼翼的警惕与迷惘。
“江流,记住了,我是雨歇。”她蹲在他的身前,视线与他对齐。她的面容素净,唇角勾着,目光灼灼,眼里笑意分明。
雨歇……
天地寂寥山雨歇,
几世修得到梅花?
……
他从回忆之中睁开眼,仿若做了一场长长的旧梦。
梦醒时分,她站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纳着凉,光影在她身上影影绰绰,半明半晦,像是蒙上了旧年,模糊了她旧时的容颜。
她似发现有人在看她,转过身来,看到他,眉眼习惯性地弯起,低低唤他:“玄奘……”
江流……
一如彼年,
岁月静好。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西牛贺州,西天大雷音寺。
百年一度的如来讲禅,四方神灵佛陀齐聚雷音,接受佛音灌输。一时间佛音靡靡,盛况绝无仅有。
冗长的讲佛历时几十年,终于结束,佛音依旧绕梁三日,余音不绝。万佛从雷音寺纷纷驾云离去……各个脸色苍白,顶着一双双尤在转圈的蚊香眼,行色颇为匆匆。各别关系较好的佛陀同驾着一片云,互相扶持,偷偷咬耳朵,探讨各自的总结与心得:“佛祖好像越来越唠叨了,有木有?”
“……有!”
沉默片刻,两人一起发出叹息:“原来真的不是错觉啊!”
金蝉子方到了凌云渡,后头便传来了金翅鸟迦楼罗的呼唤声:“尊上请留步。”
金蝉子慢悠悠转身,一张脸上看不出喜怒,淡然道:“八部护法,何事?”
迦楼罗快步上前,双手合十,低眉顺眼恭谨说道:“尊上,我有一事相问。”
金蝉子略略抬眉,“哦?”
迦楼罗脸压得更低,声音沉闷:“我原先杀戮过重,如今修佛遇了瓶颈,心境徘徊不前,境界难以突破,不知该如何为之才是好?还请尊上不吝指教。”
金蝉子不动声色,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只略略抬眼,瞥向身后高耸入云的灵山雷音寺,那处佛光普照,金蝉子神色飘渺,让人抓不住根寻不着由:“这问题,师祖应当很乐意为你解答。”
迦楼罗浓重的眉毛不自觉地抽了抽,还欲再说。不料金蝉子又幽幽叹道:“便是帝释天……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管罢。”
说罢拂袖转身便走。
迦楼罗的眉毛抽得越发销魂,一时之间进退两难,继续留人吧……没勇气,也没借口!不留吧……他当时怎么就信誓旦旦地答应了这个破事呢?!想不通啊想不通!肯定是被佛祖的佛音念得脑中一片浆糊,这才失去了平日里的英明神武!
无奈之下,迦楼罗选了第三种,像根木头一般杵在那里装死!
隐在暗处的阿难陀被这木讷的迦楼罗刺激得脸部直抽抽,暗骂这榆木一般的家伙说起话来毫无艺术感,也难怪骗不了人!眼见着金蝉子真的没有留意,竟欲乘风跨过凌云渡,想起某人交代的任务,又不巧自己的把柄还握在那人手里……若是说出去非得“享受”师祖一顿说教,也不知会不会说到下一次讲禅的时候?
一想到这里,他便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走了出来,急急唤道:“师兄留步啊留步!”
虽说这师兄不经常在雷音寺,神出鬼没难觅行踪,可好歹也是个师兄……没有料到这师兄竟毫无同门爱,鸟也不鸟他,连个头都没回。
阿难陀泪奔了!一边暗骂这任务实在是难啊实在是难!一边又后悔竟然没有找最聪明的五师兄舍利弗支招!不得已只好牺牲形象扯着嗓子大吼道:“不知师兄这般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如若没有的话……”不若就留下来虽师弟我走一趟吧!
金贵的师兄终于回了个头,白衣黑发,薄唇轻抿,吐出凉薄的两个字:“有事。”
阿难陀眺目远望自家师兄一生白衣融入了白雾之中,直到再也看不清晰,依旧保持着一个囧囧有神的表情难以收回:“……”
这位师兄是出了名的闲有木有!哪里会有什么事啊!师祖说的对!红粉骷髅!越是美丽的人心肠越是毒辣!
师兄什么的,果断最讨厌了!
花落轩岁月静好。
好在雨歇已经习惯了这漫长的妖生,也习惯了妖族聚少离多的生活,也幸亏她一直都是一个神经不是过分纤细的姑娘,否则她会一个人呆在自家院子里忧伤致死。
今日不知怎么的,她的神经硬是纤细了一把,觉得这漫长妖生,还真不是一般般的寂寞。再怎么大条的姑娘,终究还是个姑娘。姑娘什么的,最是柔弱了!
她扭了扭腰肢,觉得自己已经大好,前些日子阿玥也说过自己的伤势已经完全愈合,只不过还不能进行过分剧烈的运动,才不得已一直躺在床上。如今院中安静无声,趁着阿玥和西风去上了早课,师傅又出去不知哪里,雨歇下了床,偷偷出了门去。躺了几年,再安静沉稳的姑娘都会暴躁的有木有?!
当然雨歇也不敢太过分,她也是要为自己的后半生幸福着想的!作为一只妖,身体什么的,绝对是不能垮掉的!只是这样没日没夜地躺着委实太容易让人生出心魔来,她也是无奈之举。这一走并没有走太远,只是去了花落轩的后山,两年前她在那处又发现了不少赛雪,如今无事,倒也可以去看看它们的长势。
后山很安静,只听得虫鸣鸟啼水滴风吹,交织在一起,自小处见了真章,只让人觉得天地渺渺,而自身微小不足道矣。
此时是早晨,太阳都还没有抬头。空气很清新,清新之中夹着点湿润和微凉。脚边的花草上滴了露珠,雨歇行过之处便是扑簌簌的一阵,润湿了她的长靴与裙摆,她也丝毫不在意,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今日不知怎么的竟然起雾了,放眼望去,远处白茫茫的一片,树木的倩影隐在其中,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雨歇一开始还存了两分赶路的想法,想着早去早回也不至于挨骂得特别厉害。后来就一门心思放在欣赏风景上了,反正都已经出来了,阿玥的一顿唠叨是万万省不了的了,既然如此,她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好了。
也不知是养伤的时候太过无聊,还是因为变作了人形连心都人性化了一点,她如今可谓是幼稚得很,什么幼稚玩什么。采花摘叶,踏草扑蝶……这真的是一个大妖怪该做的事情么?
还是说,其实她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无聊啊!
雨歇的脚步倏忽停下,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瞅向雾深处,白色的小蝶在合拢的指间扑腾着翅膀,发出轻微的“噗噗”细响。
来人踩着长靴,从绿树葱郁之间缓缓踏雾而来,白衣衬着黑发,面庞如同玉雕,长身玉立,绝代风华。
雨歇只一刹那的踟蹰,便立即飞奔过去,欢喜地叫道:“师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雨歇好想你,师叔可想我啊?”
金蝉子勾唇,玩味一笑:“雨歇真有这般想本座?”
雨歇心里一咯噔,酝酿出一个非常有诚意的笑容,微微仰起头,视角之下,刚好可以看到他弧度美好的下巴,眯着眼睛铿锵有力道:“自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珍珠有时候还是假的呢。这话虽说也不算假,但真的成分却也不是那么的多。偶尔闲着无趣,她是真的会想起这位风华绝代的便宜师叔,只是不是很经常罢了。
没有回应,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凝。
雨歇暗道金蝉子师叔好生不给面子,便想再抬起头,去看看他的表情。
这个时候,身高差距什么的,就完全体现出来了。金蝉子本来就高,放在人群中那就是鹤立鸡群的主,与师傅站在一起,还略显高些。雨歇虽不算矮,但也不算太高,顶多就是个中等身材,平日里两人排排站着,约莫也只到他的胸口。如今两人挨得又近,想要看到他的表情,还真是把她的脖子给扭断了。
雨歇正想后退两步看看他的表情。
冷不防下巴被修长的手指握住。力道不大,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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